丑时正，一股兵马趁着月色打开了宫门。


    “宿主，单孤刀和东施两方人马打起来了。”


    丑时末，寅时初。


    林蓉和衣侧身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宿主，两边都死的差不多啦。”


    寅时正。


    “宿主，战场清理完毕，单孤刀那边还没有发现异常，现在就等李相夷和笛飞声入场了。”


    “很好，”林蓉缓缓睁眼，“把李相夷那边的情况投影出来。”


    旭日初升。


    单孤刀心情很好。封磬领着的自己的心腹守在殿外看着单孤刀走进祝融殿，他的心情也很好。


    半个时辰后，宫门依旧紧闭。


    李莲花和笛飞声带着人站在门外，后面的人站得整整齐齐。宫门外守着的守卫已经倒在边上生死不知。


    两人相视一眼，一脚同时踹出，“嘭——”宫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紧随着一声极细微的“咔嚓”，宫门后的门闩“嘣”断成四节，接着随着宫门被踹开，“哐当”被远远震飞，这四截木头正好将听见声音赶过来的人狠狠砸退数十步，落了个人仰马翻。


    宫门大开。


    把砸翻的人群挣扎着要起身，可看清宫门外站着的人，都不敢动了。


    那身白衣红流苏，高马尾，少师剑。


    那张脸，没有一个人不认识。


    有震惊的：“是李相夷！”


    有惊恐的：“李相夷没死！”


    有惊喜的：“李相夷回来了！”


    有恐慌的：“李相夷怎么会在这里？！”


    有疑惑的：“不是说那些人在一年前就死在了东海吗？”、“李相夷和笛飞声怎么会一起来？”、“难道四顾门和金鸳盟联手了？”


    最终都只是看着李相夷和笛飞声带着人一步步走近，又走远。


    在寝殿里看着投影的林蓉嘴角微微翘起，“嘉平，放信号。”


    “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人就已经在暗处悄声离去。


    进了宫门，李莲花和笛飞声径直往祝融殿而去。三王、无颜、四虎银枪等人都分散开来往其他地方而去。过了一刻后，这宫门迎进来了数万的兵马。整齐有序，队列分明，旌旗飘扬，上书“明”。


    李莲花和笛飞声一路畅通无阻，甚至还在几个拐角和岔路口还有人引路。笛飞声有些不解，并不相信。李莲花拉住要动手的笛飞声，他看到了这几个人腰间腰带上的莲花暗纹。这时他突然想起五年前杨昀春曾经同他说的话：“李门主，若有一日见到腰带上有此暗纹之人，请手下留情。”


    再回忆这几个人的样貌，李莲花便觉得其中有一人有些熟悉，仔细想想，原来是曾经的那个刀客“彼岸”有着相似的脸。


    李莲花陡然意识到这些人恐怕监察司的暗线，监察司，或者说皇帝，早就已经知道了单孤刀的谋算，想得更多一点，江湖中或许早就已经布满了皇帝的眼线，或许皇帝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准备。


    李莲花摇摇头，拉住笛飞声继续往前走。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祝融殿。


    “相夷？”看到李相夷和笛飞声，单孤刀很惊讶，“你还活着。”单孤刀顿了顿，微微翘起嘴角，笑起来，连胡子的尖尖都抖了抖，“好久不见了，师弟。”


    李相夷看着单孤刀，“单孤刀，你欺师灭祖，勾结南胤祸乱江湖，害死了那么多人，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


    “看来你已经都知道了，”单孤刀闻言脸色冷了下来，脸上满是嘲讽，“谁能想到天下第一的李相夷，还有笛飞声，会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感觉怎么样？”单孤刀说着面色狰狞起来，脸上满是嘲笑和兴奋，言语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你最好最厉害，明明我花了那么久的时间，苦苦修炼那么久，却被你轻轻松松练那么一会儿就打败。我做什么都不如你，凭什么？！”单孤刀脸上更加狰狞，满面的忌愤不平。


    “这就是你千方百计要毁了我的理由？！”李莲花忍得双眼通红。


    单孤刀笑容满面，阴狠决绝：“没错！”


    单孤刀话音未落，“唰，”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单孤刀仰身后退，险险避过了这一刀横削。原来是笛飞声没忍住，率先拔刀出手了。


    “不必和他废话。”笛飞声头也不回地对李莲花道。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眼角落下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在衣服上，然后消失。李莲花再睁开眼时，眼中已经都是坚定，缓缓抬起手臂，举起手中少师剑：“少师剑，专斩宵小！阿飞，你拦着他们。”


    单孤刀却冷哼一声，“少说大话，你中了碧茶之毒已有一年，就算撑到现在，也该是命不久矣了吧？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一程！”


    “那就试试。”李莲花拔出少师剑，一身气势毫不收敛的放出。


    不过是一剑，单孤刀就败了，满是不可置信，“你，你没事？！你明明中了碧茶之毒还吐了血，怎么会没事？”


    周边和殿外的人，尤其是封磬，又惊又喜。


    “区区碧茶之毒，怎么困得住我相夷太剑！”李莲花脸上是所有人都熟悉的骄傲和自信。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就是李相夷。


    李相夷就是李相夷，独一无二，无人能取代。


    笛飞声瞥了眼李莲花，没揭穿他的话。再扫一眼周边这一圈的人脸上的神情，笛飞声沉默了。他意识到，单孤刀是个孤家寡人，他的这些手下已经背叛了他。笛飞声想到这里就不再关注这些人，只看着场中的李莲花和单孤刀。


    李莲花和单孤刀相隔五米，单孤刀已然受了伤，却不肯罢休，挥手间放出一批飞镖对着李莲花激射而去，李莲花手中少师剑连连挥舞，脚踏婆娑步，轻轻松松躲过去，顺便还将这些飞镖或是原路打回去或是打向万圣道之人。于是原本被笛飞声一掌一刀震得只剩下小半的人从勉强撑着还看着李莲花，这一波飞镖雨下来，除了封磬就只剩下了小猫三两只还□□着，却也躲在了角落里不吭声。


    见单孤刀不肯放弃，李莲花手上剑招一变，也没再用婆娑步，身形连闪，只叫人看不清人影和踪迹，只听得单孤刀连连惨叫出声。转瞬间，李莲花身形定格，落在单孤刀身前五米远处，背对着他，“这招是当初我们刚入门时，师父教的第一套剑法，今日我也不过是用了曾经的三层内力而已。”


    李莲花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愤怒不甘的单孤刀，道，“但对付你，足够了！”


    单孤刀怒吼，“李相夷！”


    不待单孤刀再说什么，笛飞声已经飞身上前一掌把人拍倒在地，“李相夷，对这么个小人婆婆妈妈做什么？！你念着师兄弟情义，他却无情无义要你的命，你是傻了吗？！”


    李莲花没来得及还口，就听得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说得没错！”


    众人闻声看去，是一男一女，皆已头发花白，男人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女子手中拿着一个拂尘，联袂凌空踏步而来。


    “师父，师娘，”李相夷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漆木山和芩婆，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待两人落地，便上前行礼。


    漆木山夫妻一人一边笑着扶起李相夷，再看向单孤刀时，就只剩冷漠。


    单孤刀看见漆木山的时候就愣在了当场，满是不可思议，“师父？！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我是亲眼看着你断气的。”单孤刀很慌张，还有些恐惧，“你是人是鬼？！”


    “你这孽障逆徒还没死，我怎么能死，”漆木山冷冰冰道。


    单孤刀红着眼睛，捏紧了拳头，“师父，是你总是偏心师弟，明明我也是你的徒弟，可不管什么时候你想到的永远只有李相夷！凭什么好的都是他李相夷的？我不服！东海大战时我告诉你师弟被金鸳盟围困东海危在旦夕，你做了什么？你把内力传给我，把招式交给我，却是让我去救他！他去都是九死一生的地方，你还让我去救他，我救得了吗？！你是想让我用自己的命去换李相夷的命！凭什么？！”


    “呵！”芩婆嗤笑一声，“如果当初不是因为相夷，怎么可能收你为徒！”


    “怎么会？！”单孤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当初是因为我接到了相夷父亲的来信才下山来找他们，可惜当时来晚一步，李家已经被灭，相夷和他的哥哥流落街头。”


    “哥哥？”李莲花疑惑又迷茫，看向漆木山，又看看芩婆，芩婆点了点头，道：“相夷，你的确有个亲哥哥，年纪正好和单孤刀相仿。你哥哥，叫李相显。那时你才四岁，不记得也很正常。”


    李莲花眼神飘忽，神志恍惚，低低呢喃了一声，“哥哥……”


    漆木山接着道，“等我找到相夷的时候，他的哥哥已经病重身亡，那时候找到他时，只有你和他在一起，相夷在照顾因为受伤感染而高烧昏迷的你。那时你手中拿着李相显的玉佩。后来你病好后就忘记了过去。如果不是当时相夷说你以后就是他的哥哥，我绝不会把你跟相夷一起带回来，还一起收做徒弟。”


    这一番话揭开了往事，让李相夷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被遗忘的亲哥哥，想起记忆里那个不惜性命也要保护自己，把唯一的馒头留给自己却挨了打，最后因为病重无奈把玉佩交给单孤刀用以让他照顾自己一段时间的人事亲哥哥李相显，而不是后来认识的单孤刀。他把两人的事情记混了。


    李相夷的心情是复杂的，思绪也还有些混乱。


    单孤刀心里震惊又慌乱，从袖子里掏出那块玉佩，“是这个玉佩吗？”眼巴巴地看向芩婆。芩婆的点头和漆木山的肯定击碎了单孤刀的希望。


    “原来我不是南胤皇室后裔，”单孤刀仿若被晴天霹雳一般，眼睛微红，“难怪我拜师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你不过是漆木山从街边捡来的小乞丐，恶毒又愚蠢，嫉妒成性，一句狼心狗肺用在你身上都是在夸你！相夷是我们的恩人之子，天赋异禀，生性善良，乖巧孝顺，你如何能相提并论！”芩婆毫不留情地痛骂。


    单孤刀看看漆木山和芩婆，狠狠闭上了双眼。


    漆木山却不愿意再跟他多做纠缠，稳稳走向单孤刀，“单孤刀，你欺师灭祖，残害同门，我漆木山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说完，漆木山就果断出手，单孤刀想要躲开却被李相夷和笛飞声一前一后点穴定在原地又解开，但就是这短短的间隔彻底断了单孤刀躲开的希望。三息过后，单孤刀瘫软在地。


    “单孤刀，现在你武功已废，经脉尽断，现在起，你不再是我徒弟，与我们再无瓜葛。”


    单孤刀缓缓转头看了眼李相夷，又扭身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封磬，看见封磬紧紧盯着自己，缓缓走近，“单孤刀，你果然不是萱公主的血脉。”


    单孤刀看着封磬，“你早就知道我不是萱公主的血脉，不是南胤皇室血脉。”


    “没错，”封磬冷笑一声，“李相夷才是我们的主上，当初是因为你，我们才给他下了毒，我们差一点就害死了我们寻找了百年的主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奇怪的是单孤刀并没有生气。


    “还记得半年前你让我去查探莲花楼的事情吗？”


    “半年，”单孤刀仰头眯了眯眼睛，笑了一下，“果然那时候你就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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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你会问我过去的事。”说着看向封磬，“可是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那又怎么样呢？”封磬扯了下嘴角，显出一个冷漠的笑来，“在那之后，就有人传了消息给我，你强占了萱公主后人的身份，利用我们成事。原本我无所谓，只要能复国，南胤皇室的血脉我们还能继续找，迟早能换了你。但如果你要借我们的手害了萱公主的真正血脉，我们决不允许！”


    封磬走到单孤刀面前三步远处站定，“不过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主上，我们就算知道了这个消息，我们也不能轻易推翻你的身份。”


    “所以我暗中调查又多次试探你，我又暗中安排人去再次找了当年的李家的街坊邻居，确认了当年确实李家是两个小孩，一大一小，大的名为李相显，而那个小的孩子，就是李相夷。据邻居回忆，李相显的身上确实有一块玉佩，手上也有一块胎记。十七年前，李家出了变故被灭了门，那一年，李相夷四岁。那个时候我确定了李相夷才是我们找了百年的主上，李相夷，天下第一啊！”


    “如果李相夷还活着，如果我们没有找错人，我们复国就有望了！可是，我们一直期盼着的主上，却这样被你用阴谋诡计和下三滥的手段所害，而我们成了那把刀！半年来，我不止一次的后悔，”说到这里，封磬再也忍不住怒气，“二十天前，角丽谯找上门来，离开前特意见了我一面，她告诉我的消息让我知道，我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你曾经的推测没错，木芙蓉确实是百花谷传人。但你低估了百花谷的手段。她中了碧茶之毒，却没有在坠江之后就身亡。堂堂百花谷谷主的亲传弟子，怎么可能在已经发现了你图谋不轨勾结南胤余孽和角丽谯对李相夷和四顾门不利的情况下那么容易就被我们害了命去，发现我们的动作却没有一点留后手？她早早就把收集的消息传给了皇室，把我们的动向和未来推测早就提前传信了百花谷谷主，人家在我们第一次进百花谷之前就已经完成了转移，所以留在谷中的人才只有那么点老弱妇孺，我们才能那么轻易就灭了百花谷。虽然最后木芙蓉没能撑到现在，但她留下的布置，却依旧起了效用，彻底揭穿了你的身份。”


    “对了，木芙蓉的母亲是灵鹫宫的弟子，天山童姥的手下早就关注到了南胤后人的活动，一直没有采取行动也是因为我们没有威胁到她们。灵鹫宫有多护短又有多难对付，你应该知道。可你杀了她们弟子的孩子，你猜她们知不知道？又会做什么？”


    “你和她们合作，她们也不会放过你的。我败了，你也没好处。”单孤刀道。


    “一切都晚了，也完了。”封磬叹了一声。


    封磬转身看向李莲花，苦笑一声，“如果知道你没死，我怎么会拼上所有，不惜一切代价去拉着单孤刀一起下地狱？”


    “李相夷，你才是我们风家找了百年的主上，是我们太蠢，我们犯的错，我们自己来承担。”封磬说着上前一步被漆木山拦住当胸拍了一掌，就突然吐了一口血。


    “你离我徒儿远点，别想祸祸他！”漆木山摆开架势，不许封磬靠近。


    笛飞声和芩婆同时脚下一动闪身挡在李莲花身前。


    封磬张了张嘴，嗫嚅了几下，最后什么也没说，倒了下去。笛飞声上前看了眼，叹了脉搏和气息，扭头看向李莲花，“他本就中了碧茶之毒，这一掌震碎心脉，没救了。”笛飞声话音未落，封磬已经咽了气。


    漆木山见状转身看向李相夷，“乖徒儿，单孤刀解决了，咱们回去喝酒去。”


    李相夷看了两眼单孤刀，正要应下，单孤刀却开口道，“我是乞丐，也造反了没错。但李相夷，你别想安然脱身！现在的朝廷对南胤后人的态度就是过街老鼠，何况李相夷你这个真正的芳玑王和萱王妃的直系后人。只要你还活着，那些南胤后人就总有一日还会找上你，源源不断！”


    单孤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来人打断：“很遗憾，这一切都不会出现。”


    轩辕箫带着百人卫队来了。这一百人全副武装，披甲带剑。


    单孤刀震惊地看着轩辕箫。


    轩辕箫看也不看单孤刀，一甩拂尘，就有两个卫士上前来按住单孤刀，并且从腰间掏出不知道哪个尸体上撕下来的一块染了血的布堵住了单孤刀的嘴，叫他口不能言。


    轩辕箫这才掏出一块金色凤令，李莲花看了一眼，眼熟的很。


    等几人都行礼完毕，轩辕箫才开口：“宣陛下令：经查证，逆党楚王、燕王一起勾连南胤余孽意图谋反一事属实，人证物证齐全，罪不容诛。楚王燕王已死，其家眷除皇室名册族谱，废为庶人，赐毒酒。单孤刀身为南胤皇室遗孤血脉，勾连逆党，图谋造反，罪该万死，打入死牢，遇赦不赦，择日处以极刑，余党附逆依照名单诛九族，遇赦不赦。李相夷领四虎银枪等五十八位义士、笛飞声领金鸳盟皆平叛有功，李相夷整顿江湖，匡扶正义，虽曾为小人单孤刀所蒙蔽，但能及时醒转大义灭亲，行拨乱反正之事，有功无过，实为江湖典范，正义楷模。笛飞声所部金鸳盟虽曾为恶，但浪子回头，平单孤刀谋逆叛乱，功过相抵。望诸位豪侠，虽是江湖人，但行正义事。”


    说完一甩佛尘，“带走！”


    “是！”


    地上的单孤刀和那些人无论死活就这样被强行拖走了。


    百人卫队离开了，轩辕箫看向李相夷几人，“诸位，此次谋反事情已经解决，若是没有其他要事，还请尽快带着你们的人离开吧。若晚了，你们几位或许能离开，其它人可就不一定了。毕竟皇宫不是谁都能闯的。”


    轩辕箫说完就要转身离开，被李相夷和笛飞声一左一右同时伸手拦住，“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