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日将暮我心清清(1)

作品:《我与师尊

    莲纹白衣,玉簪束发,眉目清冷,青年道君立在门前,沉静眼眸看不出情绪。


    他见冯秀,如见众生。


    冯秀见他,如遇神明。


    “幼宁!你来看我了!”她急切抓住他的臂,仰头望他,贪恋地用目光抓住眼前的人。


    而李慕清只是点点头,浅皱着眉头,默默向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过于贴近的距离。


    冯秀眼中一暗,然下一刻又盛满华彩,只因李慕清看见她手腕上挣扎的痕迹,于是施法帮她疗愈。肌肤上的伤痕慢慢愈合。


    她高兴道:“幼宁,我们逃走吧!你看,我伤成怎样,你都能治好,那我让这锁链把我的手切开,不就不再被束缚了,然后你再帮我合上,我们就能跑了!”


    李慕清道:“手上的没了,还会在腿上生出来,腿上的没了,还会束住你的脖子,挣脱不了的。凡事未清,你没做的事,他们不会定罪,你且安心在这里等待。”


    “不、不是的,他们既然抓了我们来,就已经想好要如何罗织罪名,就算我回去镇上,那些镇民也会骂我害人精、骂我表子,骂我不惜福!”


    “是非黑白,岂能错乱。立身清正,无需理会他人之言。放心,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冯秀拼命摇头,搂住他哭泣道:“你不懂、你不懂,没人会信我……就算信我又如何?他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大财主,我断了他们的生路……幼宁,我们远走高飞吧?我们跑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


    李慕清将她推开,“阿秀,我自幼立志忘情入道,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既然忘情,为什么还要听我的信来救我?我不信你心里一点没我!”


    “道义不容我对不平之事袖手旁观。”


    “你现在就是对我的情袖手旁观!”


    “不一样。”


    冯秀站在那里杵了一会,不再说话,狠狠把李慕清推出了房门,又重重合上门。


    她开始更愤力破坏这件软禁她的温和牢笼,仿佛根本不会累。


    已经这么努力了,还是逃不出这座房子。


    到了黑夜,又有人敲门,她没动,那人自己进来,这回是陆文轩。


    “今天我让慕清道君来劝过你静心,不过看起来,似乎失败了。”


    冯秀对他说:“滚出去。”


    陆文轩吃瘪,脸色一瞬难看,但又调整过来,道:“你恐怕不了解慕清道君,瑶山是修界的大宗门,地位崇高,慕清道君,也就是你认识的李幼宁,是瑶山掌门的亲传弟子,是去岁瑶山试炼的宗门第一,他离得道成仙很近、非常近。这样的人原本可以衣不染尘,清清白白,成仙后被人建庙敬仰,却为救你,被误解成偷情的奸夫、杀人的凶手。”


    她坐在废墟里,怒道:“你也知道是误解!”


    “如果杀人的是你,那他自然是无辜被误解、被牵扯。如果你只是从犯,那他……就是最大的嫌犯,毕竟凡间仵作查不出他的死因,只能是因修士而死,与他有关的修士只有李慕清。或许你该掂量掂量。”


    “为什么必须是我们两个?他是老死的,我没害过他!”


    “你真的一点没害过么?”陆文轩盯着她的眼睛。


    冯秀的气势像被风吹的烛光,忽然闪烁了一下。


    陆文轩道:“冯姑娘,都是聪明人,话不说太清楚,我只是让你掂量掂量。我方才去了方府一趟,那府内、街上,已经传得很难听了,而原本,他是不必遭受这些非议的,皆因你的一封信。如今,不仅牵扯到慕清道君,而且牵扯瑶山,牵扯修界,让凡间失去对修界的尊重,坏了修界的名声。


    “所以,你什么意思?”冯秀冷眼望去。


    “为大局着想,认下此事,就此了结,我保你不死。”


    “滚。”冯秀说。


    陆文轩,“希望你理智选择。”


    冯秀继续道:“滚!”


    冯秀在废墟里想了一天一夜,送来的饭菜饮水一口未动。


    然后在第二日清晨,开窗看了会日出,撞墙而死。


    没有人知道她在开日出那短短的时间里想了些什么。


    曾经沧海符戛然而止。


    场上一片沉默。


    末了还是秦盟主开口,“或许是她想不开,或许是她因慕清的拒绝而万念俱灰,或许是她畏罪自杀,总之,冯秀的死因怎能完全怪罪到文轩身上?阿珩,你太冲动。”


    朝珩冷笑,“陆文轩不顾事实,只想找到人顶罪定论罢了。他这番诱供之语,还不够定罪么?修界的道理,难道也不过如此?”


    秦盟主望向朝璟道:“莲华君,你乃掌门,又是慕清之师,你说。”


    朝璟没正面回复这件事,另道:“既然已请百晓生亲至,不如请百晓生查一查,看是否有员外之死的新发现。若能寻得真相,兴许能还以清白。”


    若没新发现,也许……到冯秀了结,也就罢了。


    朝璟心中暗自叹息。


    从冬末到初春,这件事修界上下查了这么久,都没有给凡间一个明确的结果,凡间该如何看待修士?往大说,如何看待仙界?方老夫人对瑶山修士的不满已经传遍镇上大街小巷,再不遏制,必生事端。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要有个结果。


    逝者已矣,不如盖棺定论。


    秦盟主面上还是尊重朝璟的看法,唤人将方员外棺椁也抬进来,“烦请百晓生一观。”


    方员外已被开棺查验许多次,都未看出其死因,仿佛真是自然老死,然而他本人也才四十余岁,素日身强体健,又不太像是老死。于是,大家只能将之归为那天那道与陵江地宫牵扯的紫色浊气或是什么其他的独门秘法。


    这个情况,秦盟主也和遇春生说了。


    遇春生伸手去触方员外的肌肤,因棺椁被施法,尸身还保持着当时的状态。


    忽然,他却捂腹干呕起来。


    秦盟主赶忙招呼人送茶,被阮含星中途接过,递给遇春生。


    她心中暗想,听说凡人妇人怀孕时常恶心呕吐,遇春生不会这么快吧?昨天刚说要孩子,今天就有了?


    不愧是银环族。


    “这尸身有灵力维持,气味应当没有很臭吧……”有人碎碎念道。


    遇春生润润喉咙,语音平淡,“过于丑陋,不忍直视,是故恶心。”


    “……”阮含星探头看了一眼,也……还好吧。


    他平复片刻,继续探查,差不多半时辰过去,起初还有些人在一旁围观,后面都有些疲乏。


    “莫非百晓生也看不出来?那八成就是陵江秘法了……”


    “陆宫主说冯秀害过方员外时,冯秀并没有反驳,想来定是畏罪自杀,当务之急,得赶紧给方老夫人一个结果,以免那些不好的消息越传越多,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


    遇春生看得很仔细,从头皮到瞳仁、到口鼻舌、到掌心掌背,正看了一遍,反看了一遍,又割破其肌肤看了看肤下的血,中途干呕了数次,终于说了一句让现场所有人都从疲乏与困倦中醒来的话——


    “他体内致死的功法的确与陵江地宫有关,但与那紫色浊气无关。那是两个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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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江术法。”


    有人立马道:“陵江地宫沉寂了三年,不曾想自虿女万相山现世后,又开始卷土重来、为祸人间,而且这一来,便来两个!”


    遇春生嗯了一声,“是不同功法,前一功法,无形无相,只是能感受到,是一种慢慢借寿的功法,具体是如何运作,我还未明,你们可以好好在方家查查。后面你们所说的紫色浊气,据我所知,与前者类似,但准确来说,它是一种移寿之法,更加阴狠,施法者既能将自己寿命给出、也能夺取他人之寿化作灵力,但此术反噬极强,用者皆短寿而亡。”


    阮含星越听,越敛起眸。


    方员外这条命、这点魂魄,想要的人还真不少。


    阮含星悄悄扯了扯遇春生的衣袖,轻声道:“这里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你腰上有一小块渗血了。”


    他的肌肤实在敏感,在这里的确折磨得难受。灵力越旺的地方,他越容易肌肤溃破受毒侵蚀。


    阮含星发现了他的不适。


    真是他的好姑娘,遮在帷帽下的面容染上轻微的笑意。


    有人道:“最坏的推测是这两术法甚至不是出自一人之手,而这两人,都如此轻易地混在修界人间,我们却查不出来。”


    遇春生道:“应是出自两人之手,第一道源于阵法,第二道则源于灵力。”


    一片议论纷纷。


    秦盟主道:“百晓生,可否看出方员外遭受两道功法的时间,也许能帮我们排查这两个地宫余孽,藏在何处。”


    “功法时间,只能预估大概,阵法的时间,约莫有半年之久,最长不过一年。”


    有人分析道:“方员外便是一年多前娶的冯秀,冯秀的信应当是近期才给的慕清道君,道君或可因此洗清冤屈,毕竟在此前,从未收到任何山下消息。”


    秦盟主颔首,称道有理。


    朝璟亦随时颔首,面色较之前轻松些许。


    “那道紫浊气呢?”


    那道浊气,其实是地宫秘法《望生》修炼而成的以寿命或灵魄凝成的“武器”,这“武器”能从伤口进入他人体内,夺取他人之寿命或魂魄。


    浊气只能出体片刻,一旦超过承受界限,便会严重反噬施法者。


    既有显形,必是当场便有施法之人,用这道功法的人就在当天当时当场的人中,只要一一排查……


    遇春生本是想这般说出来的,他原本是想说出来的,告诉诸人的。


    可在开口前,身旁的少女,却忽望了过来。


    满堂修士看不见,他感受到,衣袖遮盖下,她的手指忽然轻轻搭上他的腕。


    柔软的指腹,恰好就摁在他那溃烂的一小片伤痕血渍上,激起一阵刺疼。


    眉眼一动,他便很自然地改了口,“暂时不明,不过这道浊气并不致命,问仙盟只需探查前一道借寿阵法即可,最好看看半年前作用,方员外接触过什么人、接触过什么特别的物品。”


    不知紫气源头,难免有些遗憾,然诸人脸上仍是少了几分之前的紧绷。这件与地宫、凡间都牵扯的案子已经有了突破的进展,起码能还修界暂时的清白,也能给方员外一个交代。


    偌大宫殿里,只有遇春生的身躯却逐渐紧绷。


    甚至丰沛灵气带来的恶心感,都淡了感觉。


    他只觉得方才和阮姑娘对视那一眼,有些越来越丝丝入骨的凉意,慢慢蜿蜒在心头。


    那一瞬间。


    那双桃花潋滟、水光盈盈的眸,竟忽让人感觉如此陌生,就好像,她们初初相识。


    她,在威胁他——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