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廉到来的第一时刻，便迎来了知府范丙的热情款待。


    灾民什么的，可是先不管的。


    但是朝廷来大人，那是一定得招待好的。


    房间内。


    八仙桌上。


    赵清廉，河南知府范丙，还有河南当地驻扎的八旗都统隆铎，三人面面而坐。


    饭桌上，已经是满当当的菜肴了。


    红烧鹿蹄，酱拌牛肉，清蒸羊排……


    “鲤鱼焙面，延津做法。”


    最后一道菜被端上桌子，摆在最中间位置，一般这道菜是不吃的，象征着‘有余’的意思。


    赵清廉看了又看摆在面前的筷子，始终没有拿起，美味的佳肴怎么敢都感觉枯树渣般苦涩难以下咽，叹息一口后，道：“大灾之年，靡费了，靡费了！如今河南受灾严重呐，圣上来之前只对我说受灾，可我没想到受灾可以这么严重。


    路上我遇到……”


    河南知府范丙，八旗都统隆铎对于赵清廉路上遇到的事情并不关心，但还是装作感同身受的样子。


    忽然，赵清廉盯向河南知府范丙，“这一场旱灾，河南到底饿死了多少人？”


    范丙低了低头，“官府统计，一百二十三人，实际，实际一百万人。”


    说完，询问赵清廉道：


    “不过拨云见日，阴霾终有见阳的一天，瞧，大人这不是带着粮食过来了？


    第一批粮食我都看到了，估计保守也有三千担。


    大人后续的粮食是不是也在路上了？


    一共有多少？”


    赵清廉竖起三根手指：“只有三千担。”


    知府范丙手中蹭的站起，不可思议，“全部只有三千担？大人，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看本官像开玩笑的人吗？”


    “完了，完了……”范丙整个人被抽走了脊骨似，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嘴里喃喃个不停，“亏我好听说京城最近热闹着，又是太后大寿，又是什么仙宫别墅修建的……怎么，怎么就这么点粮食拨过来。”


    八旗都统隆铎过来给赵清廉斟酒一杯，笑盈盈要求道：“三千担……倒也不算太少，希望大人能够先分拨给我们八旗将士。


    将士们每天现在就躺在炕上，训练都暂停了。


    大人要明白。


    这饿死一个百姓，大清还是大清。


    可要是饿死我们军营当兵的，那叛乱民变要是起来，没人镇压，大清还是不是大清那就不一定了。


    大人，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吧？”


    啪嗒~啪嗒~


    门外走廊脚步急促，一道身影来回踱步。


    知府范丙打开门，只见师爷神情慌张。


    “发生什么事了？”


    “众位大人不好啦，不知道何时，朝廷救济粮抵达的消息传了出去，只是片刻功夫，咱们便被四面八方赶来的饥民围了个水泄不通啊。


    都端着碗，拥挤在门外，等着分粮食呢。”


    即便在这屋内后堂，可若是仔细听，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吵嚷声，纷纷杂杂。


    八旗都统隆铎不屑一顾，拍案而起，对着外面怒道，“驻扎在这里的我八旗将士可不是吃素的！告诉所有刁民，给我好好等着！


    若是有谁胆敢闹事，定斩不饶！”


    一时之间，威风八面的八旗都统隆铎不禁让人忧虑的心一下子得到镇定。


    坐下来的八旗都统隆铎双手放于膝盖，昂首挺胸地向鼠态毕现的知府安抚道：


    “我八旗勇士各个精武强壮，装备精良。


    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就更不要说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穷棒子们了。


    一个士兵可以打他们十个！


    放心，狠话一方，老百姓就只能乖乖俯首。”


    赵清廉拍手鼓掌，“好，有都统您在这镇场子，大家都可以安心了。”


    “嘶……只不过，我怎么感觉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赵清廉作侧耳倾听状。


    忽然，刚刚出去的师爷，肿成猪头的狼狈跑回来。


    “不，不好了，人越来越多，要造反，要造反了！”


    八旗都统隆铎猛地一拍桌子，抽出腰间地佩刀，向外面昂首阔步走去。


    赵清廉与知府范丙紧随其后。


    打开府衙大门。


    入目的是潮水一般的人头，望不尽，数不清。


    一个个的空洞的眼神，犹如饥肠辘辘的恶狼窥视。


    眺望过去，大概估算到场的人起码有超过五万人。


    人群在看到府衙的大门终于打开，根据官服上的绣花，还都是大官的样子。


    当即激动起来。


    人群如同巨大的浪潮，挤压过来。


    “放粮！”


    “放粮！！！”


    呐喊声，如雷炸响。


    知府范丙慌了，扯住八旗都统隆铎：“快，快调兵啊！”


    隆铎脚步发虚，眼前就是一道又一道的人墙，没想到来这么多人。


    范丙语气颤抖：“隆铎将军，您不是说，手下士兵装备精良，精武能干吗，能一个打十个吗，快啊，叫过来。把咱们大清的勇士都喊过来。”


    “来什么来，你看看这来的灾民，已经超过五万人了，我那拢共也才三千人，只能对付三万人！


    况且，都还没吃饭……镇压……镇压不了一点。”


    眼看灾民即将失控冲过来。


    隆铎不住的往后退。


    这帮人都饿疯了，没准粮食不够吃，他们这些人也会成为粮食。


    两个当地官员一文一武当即没了主意，慌乱的神色涌现面庞，齐刷刷看向站在身后的赵清廉，把他当成了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