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在邱意晚手放上去的瞬间裂开，他的复眼不受控地浮现出来，金色的竖瞳中映照着琥珀色液体流淌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蜂蜜的味道，腻得几乎让人窒息，但其中还夹杂着一种更深沉的味道。


    邱意晚的精神网延伸出去，试图捕捉这片空间中残存的记忆碎片。


    “这里……就是旧巢……”邱意晚呢喃，声音极轻。


    他伸出手，任由那些卵液缠上他的手指。


    恍惚间，某些画面闪现。


    风雪肆虐的孵化场中，巨大的虫母蜷缩在巢穴深处，鳞片间布满伤痕。


    无数兵虫围绕着他，用螯肢和触须为他筑起最后的防线，但死亡的阴影已然笼罩整个巢穴。


    就在他倒下的瞬间，无数金丝爆发，将未孵化的卵囊封存在了冰川之中。


    邱意晚猛地回过神，胸口剧烈起伏。


    他低头看向冰川上的卵囊，那些细缝中溢出的淡金色雾气正逐渐凝聚成形。


    他闭上眼睛，用精神力试探性地触碰。


    “妈妈……”


    卵囊中的生命在回应他的呼唤。


    那是很稚嫩的意识，但本能地传递出依赖。


    邱意晚的心头一颤。


    程阳忍不住顺着邱意晚的目光看过去。


    他看着卵囊里的金丝，莫名觉得这些游动的样子和邱意晚的瞳孔纹路一致。


    “这是……”程阳忍不住出声。


    下一刻，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视野模糊，脑海中涌现出零碎的画面。


    尸山遍野的战场、腐烂的虫族尸体、以及从血肉残骸中挣扎而出的自己。


    记忆闸打开，程阳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诞生。


    他好像并非初代直接孕育的孩子，而是从战场废墟中“生长”出来的。


    在虫族的世界里，低等虫族往往只是战争机器，死亡后会被随意丢弃在战场上。


    而像他这样的高等兵虫，一般是最高等的虫母诞下来的。


    但他不是，他是从这些尸堆中“孵化”而成。


    那些早已遗忘的记忆复苏，程阳想起他第一次睁开眼睛时，周围满是破碎的甲壳和溃烂的肢体。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酸液气味。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听觉，于是听到了濒死虫族的哀鸣。


    他用新生的蝎尾撑起身体，从一具具尸体之间爬出来。


    “难怪……”程阳手指无意识攥紧。


    难怪他会轻易背叛初代。


    “程阳！”邱意晚的声音在冰川里炸开。


    不知是不是突来的回忆让程阳暂时没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他暴动的蝎尾已经刺穿好几只跟着邱意晚他们下来的兵虫。


    邱意晚的声音似乎让程阳从混沌中清醒了几分，他转向邱意晚的瞬间凝滞了。


    尾尖悬在邱意晚头顶颤抖。


    然后……程阳便生生扭转蝎尾的方向，反而刺穿了他自己的掌心。


    邱意晚看出程阳的眼中出现几分惶惑，下一刻，他的蝎尾再次袭来，但不是攻击，而是勾住邱意晚衣领将他放到安全地带。


    “宝宝……”邱意晚有几分担忧。


    这个冰川大抵是有什么问题，但他实在不知。


    邱意晚的目光再次落在程阳身上，又眼看着更多的变异种从冰川上面跳下，邱意晚又跑到了程阳面前。


    “你们先离远一点。”


    邱意晚吩咐了几声过来的兵虫。


    那些变异种听到命令后，立刻匍匐在地。


    邱意晚直接抓住程阳的蝎尾，他的动作立马迟缓了。


    “停下来。”邱意晚再次开口，这次是对程阳说的。


    程阳的尾巴总算垂了下来，之前暴动时不受控出现的虫翼也收回体内。


    他的身体颤抖了几下，然后跪倒在地，双手捂头。


    邱意晚的手仍旧停在程阳背上，他似乎还在平复。


    直到有靴底碾碎冰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真是精彩至极的驯兽表演。”


    兰德尔不知是从哪个地方走出来的，邱意晚闻言看过去。


    正好是逆光，看得不太真切，隐约可见这人穿着风衣。


    “王……”兰德尔刻意拖长尾音。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兰德尔停在距离邱意晚几米远的地方，“或者说……稍微迟了一点？”


    哪怕隔着这么远，邱意晚都能嗅到空气中逐渐甜腻的味道。


    程阳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眉头一拧，他敏锐地嗅到了某种熟悉的气味。


    这种腻到令人心慌的味道……似曾相识啊？


    “这个味道……”程阳低声喃喃，目光停留在兰德尔身上。


    这不就是几天前，他在邱意晚身上闻到的味道吗？


    兰德尔察觉到了程阳的目光，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抬眼看了程阳好半天，倒是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邱意晚眯了眯眼，直视兰德尔。


    作为虫母，他的精神网格外敏感。


    所以眼前这个男人哪怕外表完全拟态成人类，但他身上散发出的信息素味道也能让邱意晚明悟他真正的一个种族。


    “你是……”邱意晚开口。


    兰德尔目光转回邱意晚这边闻言，他做出一个看似恭敬的鞠躬动作。


    “兰德尔，也是初代的叛逃者。”


    他说完，抬起头，目光扫过程阳，最后落在邱意晚身上，“不过现在，我想向您效忠。”


    “效忠？”邱意晚多看了他几眼。


    “当然！毕竟，只有最强的虫母才配拥有我的忠诚。”


    说话间，空气中的信息素弥漫得更散，气息并不浓烈，甚至可以说极其克制。


    但对于虫母来说，他自然可以感觉到这些信息素已经缠上他的四肢、脖颈，甚至渗透进他的皮肤，妄图包裹住他的精神网。


    邱意晚倒是没直接斩断这种颇有些大胆的精神试探，而是反制性地用自己的精神网缠了回去。


    “你不是初代派来杀我的。”邱意晚偏了偏头，仿佛真信了兰德尔。


    “我厌倦了当他的眷属。”兰德尔向前半步，任由邱意晚的精神网圈住自己。


    疼痛反而让他的微笑更真切了几分。


    初代在他脑海里尖啸，兰德尔能感觉到那团植入的脑组织在疯狂鼓动。


    但他却好似完全感觉不到不适，从腰封抽出一管试剂做见面礼。


    “这是初代筑巢期的信息素……”


    “你的信息素里隐藏着一股很难闻的味道。”邱意晚突然打断他。


    邱意晚也向前半步，手指扫过兰德尔的手腕，然后抓住。


    “混着铁锈味，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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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血味……那是初代的精神力在侵蚀你，对吗？”


    兰德尔瞳孔骤缩。


    他精心准备的演说卡在喉间，放任邱意晚的手搭在自己手腕。


    跳动极快的动脉同时让两人感受。


    「撕开他！把他的基因喂给我！」


    初代的尖啸震得兰德尔视神经发麻，他垂下头掩住抽搐的眼角，再抬眼时已表情正常。


    “兰德尔。”邱意晚伸手抚上他的眼角。


    虫母的掌心太烫了，烫得那些蛰伏在他脑中的尖叫都凝固了一瞬。


    兰德尔嗅到虫母浓烈的信息素涌来，喉结不受控地滚动。


    “你这里……”邱意晚的指尖虚点他太阳穴，金色瞳孔映出对方陡然收缩的竖瞳，“有东西在。”


    冰川陷入死寂。


    初代的部分大脑那些残存的精神力在这一刻暴涨，兰德尔甚至听见了自己颅骨开裂的脆响。


    他猛地反攥住邱意晚的手。


    “你很疼吧？”邱意晚任由他抓住，“你每天听着这种声音……不头疼吗？”


    兰德尔僵住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攥住虫母的手腕，但对方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那些本在他脑海里肆虐的初代精神力，此刻被更庞大也更温柔的精神网包裹。


    “离妈妈远点！”程阳突然爆发。


    他的虫翼轰然展开，尾针直刺兰德尔眉心。


    兰德尔顺势后仰，任由尾针擦破自己脸，手却死死抓住程阳的蝎尾：“安静点，小狗。你不想让王看到你基因链里的缺陷吧？”


    邱意晚的精神网在此时暴涨。


    淡金色的网同时缠住两人，程阳的蝎尾被强行收回，兰德尔也放开了手。


    精神力的共鸣频率让兰德尔颅内的初代精神里剧烈抽搐。


    那些被初代污染的神经在金色浪潮中寸寸崩解，兰德尔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开始与邱意晚的信息力共振。


    “您果然……”兰德尔低笑了一声，镜片蒙上一层白雾。


    “您的母巢比初代高一个等级。”


    他没说谎。


    邱意晚的精神丝笼罩他全身后，初代的咒骂逐渐停下，取而代之的是嘶鸣。


    「叛徒！劣质品！」


    初代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完全消失。


    兰德尔闭了一下眼，没了那些噪音的干扰，他现在可以顺利听清邱意晚的心跳声了。


    邱意晚的精神网之后也没收回体内，等变异种们清理旧巢时，他就蜷缩在程阳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程阳的蝎尾。


    很奇怪……刚刚共振时，这条尾巴似乎与兰德尔的心跳同步震颤。


    “小妈妈……”程阳突然把脸埋进邱意晚胸口，尾尖讨好地缠住他的脚踝，“那个疯子身上都是铁锈味，您别让他污染了您。”


    他把虫翼继续露出来，然后蔫蔫地耷拉，刻意露出翅膜上一道尚未愈合的伤。


    虽然这点小伤他要是不刻意控制恢复早好了。


    兰德尔正在收集巢穴里的卵液，闻言嗤笑一声：“需要我提醒你吗？几个小时前，你的信息素才是真正暴动了。”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邱意晚的精神丝同时缠上了他两，算是安抚，也是制止。


    真是……头疼……


    同时有两个高等眷属可太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