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剩十五天，婚礼的筹备紧锣密鼓。


    现在结婚很简单，不需要什么仪式，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把新娘子接过来就行。


    家里的卫生都由家人帮忙做。


    老娘买了红纸，剪了喜字，在各个窗户上粘贴。


    韩林用红纸写对联，每个门上都贴，厕所也不放过。


    姥爷董大强带着一群孩子，吃完饭就打扫卫生，院子里连个土疙瘩都看不见。


    苟家七兄弟得到消息，轮流过来张罗。


    今天苟德龙过来，明天苟德虎过来，搞得王振华不好意思。


    一个星期后，他们就不来了。


    王振华负责送请帖，主要送给老娘服装厂的同事。


    婚礼前一天，王振华带着姥爷和老娘去韩家送聘礼：三十斤大米，十尺绸缎。


    刚进门，看见屋子里坐满人。


    韩林坐主位，穿着整洁的中山装，看着像个老干部。


    韩守正和萧冬鸽坐在左边，韩雅和韩英杰坐在右边。


    “陈嫂子？”王振华一愣，看见陈蓉坐在韩英杰身边，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她挺着大肚子，眉宇间藏着欣喜，“秋兰姨，振华弟弟。”


    “坐下，你身子重。”董秋兰急忙说道。


    陈蓉被韩雅扶着，不敢马上坐下，悄悄看韩林。


    “坐下吧，都不是外人。”韩林沉声道。


    “嗯。”陈蓉慢慢坐下，像个受气小媳妇。


    王振华微微一笑，给韩英杰使个眼色。


    “过来这边坐。”韩英杰咧嘴一笑，在沙发上挪出个位置。


    王振华坐在韩雅身边，安静听大人说话。


    心里为韩英杰感到高兴。


    当初陈蓉嫁给小王村的酒鬼，日子穷得没眼看，还要经常被酒鬼丈夫家暴。


    后来他的丈夫因为投机倒把被抓。


    再后来，那人放火烧小王村制衣厂，失手把自己也烧死了，事情不了了之。


    韩英杰跟她看对眼了，一直秘密交往，很快就突破底线，陈蓉身子有了身孕。


    为了让陈蓉嫁过来，韩英杰没少受罪。


    被父母数落了无数次，被爷爷骂过无数次，在地上跪过无数次。


    今天总算修成正果。


    王振华轻声道，“杰哥，啥时候结婚啊？”


    韩英杰回道，“十天后。”


    王振华趴在他耳边，“哥哥比妹妹结婚晚，别人会说你的闲话吗？”


    “当然会，”韩英杰冷笑，“我不在乎，只要你不说我闲话就行。”


    “咳！”韩林用力咳嗽一声，眼神瞪过来。


    韩英杰急忙正襟危坐。


    韩林看他一眼，扭头跟董大强继续聊天。


    几分钟后，大家开始闲聊，其他人也有了开口时间。


    董秋兰笑着道，“小蓉，英杰，你们的新房在哪？”


    韩英杰回道，“在这里结婚，然后回皮鞋厂生活。”


    “哼！”韩林说道，“你和振华刚认识的时候，你是延庆皮鞋厂的文工团团长，振华是乡村农民。”


    “现在呢，振华是大学生，四九城户口。”


    “你呢，还是皮鞋厂文工团团长。”


    空气顿时安静，韩英杰被老爷子奚落，红着脸不敢说话。


    王振华笑道，“老爷子，我只是运气好，对亏韩家和小雅的帮助，”


    韩雅摇头，“我对你的帮助并不多，主要靠你自己。”


    两人急忙给韩英杰找补。


    韩林摇摇头，看着董大强，“老弟，这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董大强微微一笑，不接这个话茬。


    “爷爷，我以后加倍努力，争取尽快调回四九城，好好在您身边伺候您。”


    韩英杰马上作出保证。


    “爹，英杰认真起来，也是能做事的。”萧冬鸽陪着笑。


    “我倒是希望他早点认真起来。”韩林轻叹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爹，他以后也是当爹的人，不认真也不行。”韩守正笑着道。


    渐渐地，结婚商谈变成了对韩英杰的教育大会。


    韩英杰被教训得没皮没脸，索性就不要脸了，闷着头不说话。


    “老哥哥，咱俩在这一坐，孩子们放不开，你看……”董大强说道。


    “嗯。”韩林发话，“你们回屋说话吧。”


    四个年轻人如蒙大赦，急忙去韩雅的房间。


    韩英杰关上门，忍不住松口气，伸手拍拍胸脯。


    再看陈蓉，也是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


    “哈哈。”王振华笑出声，“我怎么感觉老爷子是你家的独裁者？”


    “你不知道，他比独裁者更可怕。”韩英杰摆摆手说道。


    韩雅大声道，“爷爷，大哥说你是……”


    韩英杰急忙捂住她的嘴，瞪着眼，“好妹妹，你别害我啊。”


    “哈哈！”王振华又笑。


    他拍拍陈蓉的肩膀，说道，“陈大嫂，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陈蓉一抽鼻子，眼里竟然有了泪水。


    众人马上停止玩笑，一起围在她身边。


    韩英杰柔声道，“小蓉，你别哭，哭对孩子不好。”


    韩雅也劝，“是的，你别哭了。”


    王振华搬个板凳，让她坐下来休息。


    “振华弟弟，小雅，谢谢你们帮我说明。”陈蓉哭着道。


    “嫂子，别说这种话。”韩雅掏出手绢给她擦泪。


    她想起大哥大嫂的爱情，忍不住轻叹一声。


    王振华说道，“嫂子，别哭了，苦日子都过去了。”


    良久，陈蓉擦干眼泪，紧紧握住韩英杰的手。


    韩英杰苦笑，“振华，你不知道，爷爷今天才同意小蓉回家。”


    说到这，他轻叹一声。


    王振华拍拍他的肩膀，“大哥，苦尽甘来是好事。”


    韩英杰微笑，从兜里掏出钱包，拿出二十块钱。


    他把钱递给韩雅，“妹妹，这是我给你的贺礼。”


    韩雅摆摆手，“你还没结婚，不用给什么贺礼。”


    “小雅，拿着吧。”陈蓉把钱塞给她，柔声道，“这是应该的。”


    二十块不是小钱，韩雅犹豫不决。


    王振华笑道，“等他们结婚的时候，再还给他们就是了。”


    韩雅收下钱，“大哥，明天背我出门。”


    “没问题，哈哈。”韩英杰拍拍胸脯，笑出了声。


    “振华，小雅，你们走到一起也不容易。”陈蓉说道。


    韩雅微微一笑，“人生在世，都不容易。”


    她又道，“振华，咱们第一见面时，你会想到今天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