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五九回上 胜似手足长顺送药
作品:《雪落红楼万芳春》 谁知秦业余怒未消,对儿子的所作所为又实在灰心,只吩咐叫他回去闭门思过,不许再出门胡闹,却不肯见他。
秦钟领了父亲的话回房去,那边的长顺儿前一日被打了一顿屁股板子,知道哥儿回来了,此时便一瘸一拐地进来服侍。
秦钟正自揉着肿痛的膝盖,见他进来,皱眉道:“怎么是你,柔云和温雪两个呢?”
长顺儿掏出一瓶消肿散淤的药,一拐一拐地走过来,示意秦钟将衣裳解开,要给他敷药。
长顺儿苦着脸道:“老爷说,哥儿大了,得知道些避忌,所以一早就叫人将两位姐姐带走了,以后就让她们在外院服侍了。老爷叫哥儿您自己好生清静几日,也想想自己做的好事。”
秦钟无法,认命一般将腿伸着给长顺儿擦药,自己躺倒在枕上,眼睛望向帐子顶上。
长顺儿自己身上也有伤,却还坚持来服侍秦钟,时不时因牵动伤处而发出“嘶哈嘶哈”的气声。
秦钟有些不忍,闷闷地叹道:“这回原是我拖累了你,可打得重么?”
长顺儿笑道:“不妨事,我是被打惯了的。哪天不打我,我还觉得屁股痒痒、十分想得慌呢。”
秦钟听他说出这样的话,也忍不住笑了。
长顺儿虽然生得粗手大脚,此时动作却十分仔细。
他给秦钟上过一回药膏,跟着便小心吹着秦钟肿起的膝盖,秦钟只觉一阵清凉,双膝周围的肿热渐消,着实好过了许多。
秦钟心下有些感动。
自己家中香火不盛,自小没有兄弟陪伴,长姊虽然对自己极为爱护,可毕竟年长自己许多,且男女有别,不能十分亲密。
说到底,只有一个长顺儿同自己一处长大,两人感情之亲厚自然不同于旁人。
秦钟追溯自己最早的记忆,在那样迷迷蒙蒙的记忆中,身边就已经有长顺儿了。
两个孩子非常亲密,恨不得在一个碗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
几岁大的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穿的衣裳、挂的配饰又几乎没二致,瞧着真像一对孪生兄弟一般。
日子一天天过去,待到秦钟要认字开蒙的时候,父亲年岁大了,自认不堪为师,便从外头请了一位先生来,叫秦钟洗干净手脸、穿了新衣裳,随着先生的命令拜“天地君亲师”。
任嬷嬷抹着眼泪说,哥儿从此读书去了,是大孩子了,太太在天有灵,自然也要欢喜的。
可是……秦钟有些不明白,为何只有自己可以坐在书房里听学,长顺儿只能在外头等着?
才念书的头几天还有些新鲜劲儿,那些成套的书、纸、笔、砚等物瞧着也很新奇。
可日子长了,秦钟便觉得十分气闷。
先生念书像念经一样,声音平板板的、好没意思。
在这样惹人困倦的念诵声中,秦钟的眼神总是忍不住往外头瞥,想看看长顺儿在做什么。
是在打弹子还是在逗鸟?
秦钟这样想着想着,屁股下头的椅子就坐不住了,“吱呀吱呀”地响起来。
被先生听见了,就要吃手板。
好吧,不让自己两人一起读书也罢了,反正读书也不是什么好顽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受罪、那也罢了。
可是渐渐的,为何连饭也不许他们在一处吃了?
秦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也不习惯只有自己可以坐着、坐得要端正;而长顺儿只能站着,站得要恭敬。
任嬷嬷说,自己是主子,长顺儿是下人。
小时候不要紧,如今大了,就该有个规矩体统,做主子的就该同别的主子在一处,再没有跟下人做“朋友”的道理,若是还像从前一样没大没小地混闹,就要叫外头的人看笑话。
任嬷嬷总是很怕让外头的人看笑话。
可这外头的人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这般有空闲,总想着要去看别人家的笑话?
长顺儿开始改口叫自己“少爷”,也不肯再同他一起玩了。
任秦钟怎么央告他,长顺儿都不依。
秦钟十分苦恼。
如果主子和下人之间要隔得这样严厉、分得这样清楚,那一开始长顺儿又为什么可以陪着自己呢。
他心里也有些恼了长顺儿了。
秦钟一直想不通,直到有一次听见任嬷嬷同长顺儿的娘的说话,才将这件事全部明白过来。
那是一个夏末的午后。
六岁的秦钟本该在睡午觉,却因为口渴起了身。
房里没有人,虽是白天,秦钟心里却有些害怕,隐隐听见后屋厢房有说话声,秦钟忙走过去,走近了方听清,原来是任嬷嬷在同人说话。
隔着一道门帘子,秦钟听见是嬷嬷,本待立刻过去扑到她的怀里,让她像往日一般哼着歌谣安抚自己。
可听见嬷嬷说的话,秦钟不知怎的就停下了脚步。
只听一阵衣服悉索之声。
任嬷嬷道:“喏,这几件原是给钟哥儿做的,后来给长顺儿穿了,长顺儿那一程子长得快,没几日就不合穿了,我便收在那里,一直也没动过。如今都给你带回去罢。这可都是好料子,白丢了怪可惜的。”
秦钟知道另外的那人是长顺儿的娘,她在秦家的厨房做事,是个干净又和气的女人。
只听长顺儿的娘千恩万谢地道:“嬷嬷说是‘好料子’,那自然就是极好的,我拿回去,改一改给小顺儿穿。”
小顺儿是长顺儿娘前年才给他添下的弟弟。
跟着又是一阵衣服摩擦声,想来是长顺儿娘在收拾打包。
又听她千恩万谢地道:“我们长顺儿能给钟哥儿做这个‘替身儿’,真是他的大福气。赚了那几年好日子不说,现在连他弟弟也沾光,不然哪有这些好衣裳他穿呢。”
任嬷嬷笑道:“你放心,哥儿能平安长到这样大,你们长顺儿也是担了些危险的,我们总是记得他的好处,以后也不会亏待了你们家。只是……你回去也千万要提点着他些儿,别叫这孩子真养出了少爷脾气,忘了自己是谁。”
长顺儿的娘忙道:“不敢、不敢。长顺儿都省得的,他也掂得出自己的斤两,哪敢就忘了本呢。嬷嬷放心,我如今也常说他听的,也教了他规矩,不许他再跟哥儿胡闹了。”
这没头没尾的话,秦钟听得实在疑惑,又不好问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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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也不觉得那般口渴了,他便自己悄悄回房、爬回床上,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他虽然不明白,心里却有些高兴。
原来……不是长顺儿变了,而是他娘不许他再像从前一样了,他把对长顺儿的埋怨全数消除了。
娘的话虽然不全对,可总是要听的。
等秦钟再大了一些才知道,因为自己是双亲的老来子,未免先天就有些不足,生下来十分单弱。
任嬷嬷请有经验的老奶奶们来看过,都说这个孩子生得太娇贵、又漂亮,只怕养不大,便想了一个主意,叫赶紧找一个苦出身、命又硬的孩子放在一起养,借他的命格挡煞,且两个孩子在一处,那些神仙啊、小鬼儿啊便也分不清谁是谁了,若想勾命,也不是那样容易就能给勾了去的。
程氏一直觉得自己是听了任嬷嬷的话才得了秦钟这个宝贝儿子,所以对任嬷嬷的话早就深信不疑,自然力主一定要这样办。
秦业虽然很不喜此等飘渺无定的说法,但夫人为此事缠个不休,他便也有些动摇。
家里这些年都没有子嗣,到老了偏有了这一个,难道还不是天意见怜?
若再不知珍惜,恐怕便是神仙也救不得了。
说来说去,秦业竟也有些信了,便许她们如此办去,只再三地叮嘱绝对不可伤了别人的孩子。
任嬷嬷仍旧请了从前随自己往养生堂看相的那一个相师来。
这些年过去,相师也蓄起了一部长须,瞧着更神秘、道法更高明了。
他将秦家下人的孩子八字、面相都看过一遍。
任嬷嬷的意思是,若是这些孩子都不合用,便再去乡间寻觅。
谁知过程倒很顺利,相师一眼就挑中了长顺儿。
这老神棍指着正全神贯注地吮自己手指头的长顺儿,神秘兮兮地说,这个孩子乃是极硬的命格,虽然生了一副劳碌相,却主平安顺遂一生,那些邪祟是等闲近不得他的身的。
长顺儿的娘和奶奶听说任嬷嬷要带了长顺儿去,都舍不得。
那老奶奶自己本就笃信这个,再不肯叫自己的孙子去给别人做替身儿挡煞的;
长顺儿的娘心里也不愿意,见婆婆这样坚持,更有了主心骨儿,也说不肯。
长顺儿的爹便骂道:“咱们家几辈子都是伺候人的命,一辈子瞧主子脸色,挣不下几个钱,好容易有一个由头能叫主人家记咱们的好儿,你们又不肯了。长顺儿不是我亲生的?难道我就看着他送命去么?你们没听人家给他批的八字?这臭小子的命硬着呢,岂是容易就能被治住的。从来富贵险中求,若舍不得他,往后咱们也只好夹着尾巴做人,你们也别再同我念叨谁家有体面了。”
其实他爹心里也没底。
但长顺儿还有一个大他两岁的哥哥,叫顺儿。长顺儿爹想着要舍了这一个幼子,给家里搏一段好前程,若是赌赢了,大家欢喜;若是……家里好歹还有他哥哥,主人家一定也少不得要体谅抚恤,今后的日子总是会好过些。
这些话当然不敢说给他媳妇和老娘听。
长顺儿的爹说完,也不理他娘和媳妇,径自就去应了这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