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六七回上 天恩开明夜半闻恙

作品:《雪落红楼万芳春

    后半句话止住了元春正弯下的膝盖,她有些犹豫,却不敢有一丝违逆,福了一福,仍旧在一旁半坐着,道:“臣妾……臣妾想求圣上一个恩典。”


    延嘉帝道:“唔?”


    元春道:“蒙圣上隆恩,之前许臣妾等还家省亲、重聚天伦,实在是臣妾及族人的福气。我贾氏族人敬佑天家尊严,自聆天旨起便不敢有丝毫怠慢,这才在家里竭力修建了这一处‘省亲别墅’,虽为善意,到底铺费,臣妾幸毕回宫,仍觉不安,只不知如何才好。如今臣妾想求圣上一个恩典,重开大观园、吩咐臣妾的家人等入住。臣妾家里现有几个极出色的姊妹,一定不至于辱没了那园子,只不教它空耗着,也能略减臣妾心中不安之情了。”


    延嘉帝将手支在几上,一只手慢慢摩挲着戒指,一面道:“便是为了这个?”


    元春道:“是。”


    延嘉帝微微一笑,道:“爱妃也太老实了,‘省亲别墅’究竟不是‘行宫’,不必那些讲究。爱妃爱惜物力,知道规劝族人,实在是贤惠识大体,何至于要‘不安’?明日你传夏守忠来,要怎样做,叫他去你家里传口谕便是。”


    皇帝贤德开明至斯,元春心里感动,道:“臣妾谢圣上。”


    ---


    延嘉帝与元春说话,殿内只留一个抱琴陪侍,小庆子等一众乌泱泱的内监、宫女都在外头候着。


    一时却有大太监夏守忠急匆匆地走来问道:“圣上可在里面?”


    小庆子见了师傅,忙道:“圣上同元妃娘娘在里头说话儿。”


    夏守忠微一颔首,跟着便扬声道:“万岁爷恕罪,奴才夏守忠——求见。”


    小洪子如常跟在夏守忠身后。


    近来他将夏太监哄得越发地熨帖了,如今夏太监仿佛离不开他似的,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


    小洪子抄着手,斜着眼睛打量小庆子。


    两个小太监年纪相差仿佛,可小庆子是御前太监,延嘉帝身边最得亲近的人。


    显然比他小洪子有体面得多。


    哟,生得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相貌普通、身量不高,没什么出奇,怎么偏是他能在圣上旁边伺候?


    小洪子的目光在小庆子身上的缎绣彩云蝠团花蟒袍上使劲盯了盯,仿佛要用眼光将那刺眼的针绣给扯开一般。


    在宫外时,打着老太监的幌子,自己还有些排场,也能调动些人。


    可等回到宫里,立时就给打回原形了——还是这些人跟前的孙子。


    从前小洪子只恨命运不公,怎么好端端的,自己被奸人所害,得一个痛快的死法也罢了,竟是沦落到做太监。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以往的什么抱负、大计,随着那柄利刃手起刀落,在终生难以忘怀的剧痛中,都消逝了。


    他在阴暗的房间里养伤,持续的疼痛让他不能入眠。


    嘴唇已渴到干裂,看守的人却不肯哪怕给他一滴水润一润,也没有一句好听的话宽慰他。


    好难熬啊,那真是世界上最难熬的三天。


    除了疼痛,还有屈辱。


    每一次他低头看见敷在下面的猪苦胆,和那根插在伤处的大麦秸,都觉得想哭、想嘶吼、想狂奔、想——


    杀人。


    好恨,却没力气,更没手段可以恨。


    可是,见过那些能“呼风唤雨”的大太监后,如今他的想法全变了。


    自己本来就是想做“人上人”,从小就想。


    那么做太监有什么要紧?只要努力往上爬,太监也能做人上人。


    小洪子又看了一眼小庆子。


    呵,什么时候,也让自己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到时候才好看呢。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自己是什么委屈也甘心受、什么苦头也愿意吃的。


    敏锐机灵如小庆子,自然也捕捉到了他复杂的目光,心中微感诧异,却没工夫同他大眼瞪小眼,不过略瞥了他一眼,便跟着夏太监进入殿内。


    ---


    延嘉帝笑道:“爱妃方才说家中尚有几个姊妹。朕倒想起来问你,你那一位表妹……”


    这时门外夏守忠道:“万岁爷恕罪,奴才夏守忠求见。”


    这样的时候,若不是有非报不可的事情,底下人是万万不敢来打搅的,何况又是夏太监亲自来报。


    元春心里一惊,本能地看向延嘉帝。


    延嘉帝神色不改,只是沉着地道:“让他进来。”


    抱琴忙去开门,将夏太监让了进来。


    夏太监弓着身子小步进来,跪奏道:“万岁爷,太后娘娘的头痛症犯了,这回比先前还要再厉害些,太医已去看了。娘娘说今日已晚了,不愿您担忧,特谕不必报您知晓,这是娘娘的慈恩,但奴才体察圣上孝亲之意,不敢不报,还请圣上恕罪。”


    延嘉帝起身道:“上次病犯后,太医正开了方子,又叮嘱太后的饮食起居要当心,如此细心保养着,已有一阵子不曾犯了,怎么突然这样厉害?”


    元春忙向抱琴递了一个眼色,抱琴立即去将延嘉帝的衣冠捧来,元春接过来替延嘉帝穿戴,又跪下帮他整理腰带和袍角,一面道:“臣妾这便同您一同去向太后请安。”


    延嘉帝理了理领口,叹道:“爱妃孝心可嘉,只是太后有谕在先,不欲人去聒扰,人若多了,只怕太后歇息不好,朕去问候便是,你身子一向也弱,便待明日再去罢。”


    元春道:“是。明日臣妾携新抄写的经书一同去太后宫中供奉,祈愿娘娘凤体康健。”


    送走了延嘉帝一行人,凤藻宫安静了下来,显得更大、更空旷了。


    抱琴捧来一盏银耳汤,问道:“娘娘,方才万岁爷问您的‘表妹’,不知是问的哪一位,是薛大姑娘,还是那位林姑娘?”


    元春在手边的大红酸枝多宝橱最里面取了一个杏黄色的锦匣来,将手里的物事放进去,阖上盖子,仍旧收进橱里锁好,道:“圣上的话问了一半,便被夏公公打断了,我也不知究竟说的是谁,又不好问的。”


    抱琴想了想,道:“薛大姑娘前儿落了选,人都还没能走到殿前呢,万岁爷想来也不知她的名姓儿,这会子提起来,想是问的林姑娘了。娘娘您想,从前为了抚恤姑老爷,圣上还发了口谕,要咱们家里厚待林姑娘,咱们进来宫里这么久,从来没听见过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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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真好体面。”


    元春点头道:“这样说来,却也是的,只不知圣上要问林姑娘什么。”


    抱琴道:“唔,我想总不过是问问林姑娘在咱们家里过得如何罢?等这个月宫女会面的时候,我便叫我娘多去打听些林姑娘的事情来,像日常作甚么、读什么书,就是这一类的事,不怕讲得细,等万岁爷再问起您,您也好答对的。”


    抱琴如此懂事周全,元春觉得十分省心,笑着点点头。


    抱琴过来给元春披上一件衣裳,笑道:“前回咱们家去,我也看见了这位林姑娘,果然是万里挑一的一个人,那时她同那薛大姑娘站在一处,真正是世上难寻的两个标致人物。唉,怎么薛大姑娘竟会落选了,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元春没说话,宝钗落选,这也是她想不通的一件事。


    便是有甚不妥,又何至于在递牌子的时候便给退回了?


    抱琴又道:“万岁爷对林姑娘这样上心,想这位林姑娘将来定然是‘前途无量’的了。她又是跟二爷一起长大的,这是难得的情分,将她就配给咱们二爷,也是好的。您说,太太怎么就一定中意薛大姑娘呢?”


    元春叹道:“咱们一向在宫里,鞭长莫及,家里的事虽有心,却总是照管不到。若只凭只言片语、或是一两次的印象取人,究竟不足。到底还是有母亲日日在旁瞧着,以她瞧准的事情才好。如今母亲既然认准了薛家的表妹,那便是薛家表妹有旁人所不能及的好处,我便照母亲的意思玉成便是,总不至于有错。”


    抱琴点点头,过来收拾了羹碗,劝道:“圣上今夜不在咱们宫里,您便早些安置罢,明儿还要请夏公公家去传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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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雪和黛玉日盼夜盼能够早日搬入大观园。


    当然,这里“日盼夜盼”的人主要还是秦雪。


    大观园虽还是在贾府范围内,但毕竟各人可以独门独院地住着。


    即使仍避免不了耳目在侧,可较如今这般四面消息透风的样子来说,终究是胜过太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念想的缘故,黛玉总觉得前世里倒没有到这样晚还没消息。


    秦雪和黛玉甚至一度怀疑过,元春这一世是不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猜东猜西的,两人都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最后总算是给盼到了。


    仍旧是宫里的夏太监来了家里,笑眯眯地宣了元妃手谕,只说叫大观园不可“敬谨闭锁”,以免辜负美景佳境、枉费心血人力,尽可让众姐妹并宝玉一并进园居住。


    既有娘娘谕旨,金口玉言,贾政等自然不敢不遵,马上着人开始清扫房屋、配补家什、调拨服侍人手,并着人请算动迁吉日,好教众人搬入。


    至于何人入住哪处,贾母等仍是如前世一般,不为各人指定,只让姊妹们自己凭喜好选去。


    一时众人都在贾母房中。


    宝玉先问黛玉:“妹妹喜欢哪一处?”


    黛玉已是打定主意这一世一定要其他人先选,闻言便笑道:“先前咱们借娘娘的光,也到各处游赏了一次,我只觉满眼繁华、处处经心,各处都是极好的,我倒没有十分想着哪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