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起来什么？这究竟是何妖兽？”莫夜寒问道。


    李寒庭缓了许久，才言道：“这可不好。”他伸出另一只前爪，将盖在那双眼睛之上的灰白色长毛剥开，露出那小兽的整张脸。


    小兽只是注视着他，并不闪躲，好似真的不怕他。


    深吸一口气，李寒庭一脸愁容，言道：“要是我料的没错，这是只未成年的狸兽。”


    空气似乎凝滞了。


    纵使沉稳如莫夜寒，听了李寒庭这话，也半晌没出声。


    “自从南轩王朝覆灭，所有关于狸兽的记载都被抹去了。我也是偶然从云屏那里听说过一些关于狸兽之事，都是云屏从前叫人从街头收集来的传言。”李寒庭道，“其中提到过，狸兽未成年时是灰白色，爪上有红纹。”他说着，掀起小兽前肢上的长毛，果然露出一双布满红色斑纹的兽爪。


    李寒庭继续道：“成年之后，爪上红纹褪去，长毛变短，毛色由灰白变为纯白，耳朵也会变长。”他指了指那团毛球的头顶。


    莫夜寒用手指将小兽身上的长毛掠去，看到一双与李寒庭狸兽外表极为相似的耳朵，只不过要更小些。


    “虽然我这猜测有些……离奇，但眼下怕是没有一种妖兽比狸兽更像它了。”


    莫夜寒默然。若眼前这小兽真的是未成年的狸兽，那她在李云屏的手卷中未找到相关的记载也是合情合理。


    李寒庭虽然有了判断，但仍旧反复检查着小兽的外形。


    “你看这它这嘴，虽然眼下这么短，再过几月应当就与我的一样长了，还有……”


    他突然顿住了。两只爪子飞快的扒开小兽脸上的长毛。


    “这是……”莫夜寒看过去，只见小兽鼻子旁边的有一个红色的伤痕，形状好似花朵。


    李寒庭皱了皱眉头：“赌庄定然没照顾好你，这处以后怕要留疤了，长不出毛发了。”


    莫夜寒取出些药擦在小兽的伤处。


    小兽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静静望着。


    李寒庭看着眼前乖巧的小兽，突然觉得周身布满寒意：“赌庄老板送这个给你，到底有何意图，我看他没安好心。”


    莫夜寒思索一番，言道：“我们细想想。”她说着，随手捡起身边一根树枝，在地上边画边道，“如你所说，狸兽的外形少为人知。若赌庄老板不认得这是狸兽，将它送我……”她顿了一下，在地上画了个问号。


    李寒庭看不懂那标记，问道：“如何？”


    莫夜寒摇摇头：“这种猜测先放下。”她在另一侧画了一条短直线，“若赌庄之人认得这是狸兽，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想把如此珍贵的妖兽随意送人，毕竟狸兽如今世间少有。”


    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狸兽这种禁忌的妖兽会带来灾难，但是对于来仪阁或是赌庄这种向来不遵律法的地方而言，这种禁忌的妖兽于他们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或许并不是因为狸兽的异能有多么强大，只是因为那是一种同为禁忌的相合。而这相合之外，亦或谋权、亦或谋利，不一而足。但无可厚非的是，赌庄留下狸兽，绝对比送出狸兽更为合理。


    李寒庭点点头，以表认同：“就算赌庄想要送出狸兽做人情，也可以把它送给更重要的客人，而没有必要送给你。”


    莫夜寒这一趟赌庄之行，看似为赌庄赚了不少热闹，细想下来，却是驳了赌庄老板的面子。


    赌庄老板与莫夜寒一面，看似笼络，其实是为了探莫夜寒的底，更像是威胁。他实在没必要送一只如此稀有的妖兽给莫夜寒。


    莫夜寒继续在地上画了第二道短直线：“但他将狸兽送给了我。”


    “我看他必是居心不良。”李寒庭道，“平常人根本不会认得这是狸兽，将狸兽送给你，日后万一让人发觉你带着狸兽，定你个死罪还不容易？”


    莫夜寒想了想，问道：“但我只是无名小卒，若是在赌局中以银虎赢下妖兽赌局惹他不快，他有心为难我，法子多的是，不必如此处心积虑。想要我性命，要搭上一只如此少有的妖兽，并不值得。”


    李寒庭猛地明白了莫夜寒所指：“若他怀疑你是来仪阁之人，但一时无法确认，那么日后只要确认来仪阁是否有这妖兽便可了。想的更深些，或许还不止。”他看向莫夜寒，道，“借刀杀人。你说过，觉得赌庄老板与来仪阁不睦。他既和你提过兰苑，对来仪阁所知自然比我们要深。倘若他知道来仪阁在何处，将来借着这狸兽，向城乡府邸告上一状。到时不用他动手，兵兽司会将整个来仪阁翻过来。”


    “若他知晓来仪阁所在……你说的不错。”莫夜寒问道，“但若他不知晓，他要如何找到我？”


    这个问题让李寒庭一阵发寒，他急忙走近查看莫夜寒全身衣物和行李，边看边道：“快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粘上什么奇怪东西？”


    莫夜寒闻言，急忙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和所带之物一一查看，发觉并没什么不妥。


    李寒庭仍不放心，盯着莫夜寒看了许久，道：“应该无事。”言罢朝莫夜寒身后的路跑去，远远望了望，也没见有人或者妖兽跟上来。


    “暂时无事。”他折回来，又将目光锁定在那只小兽身上。


    莫夜寒小心将小兽提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应没什么事。”


    “他没放些别的东西就行。”


    莫夜寒点点头，又看向地上那个问号：“回到最初这个疑问，若赌庄不知道这是狸兽，将它送给我，或许只是为了敷衍，毕竟狸兽的幼兽看起来毫不起眼。你从前也说过，狸兽未成年之时并不显露异能……这也不对，这奖赏从赌局一开始便定下了，若获胜的不是我，别人也会拿到这奖赏。若旁人发觉赌局奖赏是这样一只没有异能的妖兽，岂会轻易接受？”


    “赌局开局之前，没人看过箱子里的东西。”李寒庭道，“或许是见你赢下了赌局，心中不甘，中途掉包了这样一只无用的妖兽给你。”


    “也有这样的可能。”莫夜寒道，“无论他知不知晓这妖兽便是狸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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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狸兽在我这里，从旁观之，对我有害无利。”


    “这就是了。”李寒庭道，“若你只是普通人，日后或许因狸兽获罪，若你是来仪阁之人……”


    言罢，两人低头沉思起来，但脑中在想的是同样一件事。


    最终李寒庭先开了口：“若是我们所猜的没错，这实在是个死局。”


    “你以为这局无解？”莫夜寒问道。


    “你忘了，在来仪阁之人眼中，你的侍兽是只狸兽。”李寒庭言罢，指了指自己。


    赌庄之人并不知晓李寒庭如今其实是一只狸兽，但来仪阁之人却以为莫夜寒收了狸兽作为侍兽，若赌庄之人真的有借刀杀人的用心，他们是否将眼前这只小兽带回来仪阁都并无差别。


    因为只要李寒庭还未恢复人身，且还在来仪阁中，这局就已成了。


    李寒庭耸耸肩：“哎，想不到我如今倒成了这局的关键，是该说倒霉呢，还是……”


    他见莫夜寒眉头有些紧，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些：“还是该说是幸运呢。”


    见莫夜寒终于将视线移过来，他道：“反正如今担子都在我这狸兽身上，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们回去见机行事便可。万一哪一天，兵兽司真的来掀了来仪阁，你小心把我藏起来就是了。”他看着眼前这小兽，道，“至于这小家伙，不如把它放了吧。若是真带回去，来仪阁见了，定然不会放过它。”


    “等回了栖林乡，你便回卢大人那里吧。”莫夜寒道，“跟着他，你会安全些。”


    “这便是你想出来的解法？我看也不用如此着急下这决定。”李寒庭道，“之前所说的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而已。若我真回了严礼那里，让焕章发现你失了侍兽，怕他会多想，要是他因此生出疑心，我们便前功尽弃了。说起来，还是先找个地方将它放了吧。”


    莫夜寒看着那懵懂小兽，言道：“幽林怕不合适。”


    李寒庭才想张嘴反驳，忽而想起莫夜寒已经在赌庄老板面前暴露了来自于栖林乡的事实，因而转了话锋：“我知道一处，比幽林稳妥些。虽不算远，但有些难行。”他伸手指了指东方，“固泽乡的棕木林，虽比幽林小许多，但对于妖兽而言也是绝佳的生存之地。此处人迹罕至，林深难行，但我想是你的话，进入林中应无事。”


    莫夜寒赞同道：“如此，我们尽快上路吧。”言罢，便起身开始收拾。


    这一番分析下来，下一步该如何走已然明了。李寒庭终于想起自己手里那半块还未进肚的干饼。他一只爪上挂着小兽，另一只爪将干饼聚起来继续啃着，道：“要绕道棕木林，需耗些时日，这一路难行，况且行云有伤，不如再歇一会儿……”他眼神一直跟着莫夜寒，见莫夜寒走到行云身旁，突然惊住了，嘴上的干饼也掉了一块。


    “这……怎么可能？”


    他死死盯着行云，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之事。之前还是银虎模样的行云，不知何时披一身浅金色的皮毛，利齿显现出来，完全恢复成了吻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