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神医

作品:《赴京华

    夜幕沉沉,穆亭晚搬了个小凳,坐在门口看星星。


    纯天然无污染的时代,夜空上群星璀璨,似要与素月争辉,照得天地清亮。


    但不知为何,这里分明没有了高楼大厦,没有了多如过江之鲫的汽车扬起的烟尘,她却感受到了几分沉闷。


    穆亭晚无声地叹了口气,终于有了些背井离乡的实感。


    她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掀了门帘出来,向她一拱手:“神医姑娘。”


    这便是穆亭晚如今的身份。


    当然不是楚云安排的,他们能做的事非常有限,约等于无。钱果然没那么好挣。


    穆亭晚幽幽一叹。


    她白日里所在的山谷虽然隐蔽,好在也不是浚荒山的深处那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她跟着楚云的指挥,很快便走出了树林,踏上了一条羊肠小道。


    就在她苦恼于用什么理由可以合情合理地入城,又该上哪儿去找个住的地方时,却遇见了一个名为李颉的青年。


    虽然这人看着脑子不太好使。


    他一见到她,就双眼放光,口口声声喊她神医姑娘,把穆亭晚吓了一跳,还以为遇上个疯子。


    好在李颉很快就按下激动,向她解释了原委。


    原来他的妹妹受了重伤,性命垂危。他在县城中找不到愿意救治的大夫,万般无奈之下,便上山来寻神医。


    这并非是李颉病急乱投医,而是岭藩县的一则传说奇闻。


    说是浚荒山上,有一名为寒谷的地方。有人将它看作一个主攻医术的江湖门派,有人认为那就是神仙下凡救济苍生。众说纷纭,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寒谷神医医术独绝,能活死人肉白骨。


    自祤朝建立开始,神医便出现了,少则一两年,多则五六年,总会下山来救治病患,药到病除,分文不取,说是活菩萨也不为过。


    只是十五年前,浚荒山上起了一场大火,自那以后,神医便绝迹了。


    若非实在走投无路,李颉也不会把希望寄托于此。


    他说起这事的时候,穆亭晚一下便联想到她所见的那几座焦黑的木屋。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就是原先的神医聚居之地。


    穆亭晚正是从那“寒谷”出来,也难怪李颉会将她认作神医。


    更何况她还穿着一身奇装异服。


    想通这一节,穆亭晚几乎没什么犹豫,就默认了他的称呼。


    神龙见首不见尾,世外高人,无根无凭,却又真实存在,还有比这更适合穿越者的身份吗?


    不过,凡事有得必有失。穆亭晚如今又面临着另一个难题,那就是她根本不会治病。


    她没把话说死,只道要见了病人才能下定论。


    穆亭晚的想法很简单,满县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那人的伤势想必不是一般的重。即便是神医,也不可能真的从阎王手里抢人,否则这岭藩县不得老妖怪遍地走了?到时候说句无能为力,也不是不行。


    可她没想到的是,他们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穆亭晚抬头看了李颉一眼,问道:“你不去歇息么?明日还要早起。”


    李颉苦笑:“睡不安稳。神医姑娘怎么也不休息?”


    穆亭晚沉默。


    她也是睡不着。但不是李颉那种心事重重的失眠,纯粹是还没到她睡觉的点。


    这个时候,她应该是打着游戏,跟室友聊些毫无意义的话题才对。可惜在这里没有电子产品,也没有熟人。穆亭晚怎么也改不过来的熬夜习惯,说不定马上就要被迫纠正了。


    李颉显然误会了她的沉默,宽慰道:“神医姑娘心地良善,可也该照顾自己身子,还是早些睡吧。”


    穆亭晚尴尬地点点头。


    她只是不会做太损人利己的坏事,可也不怎么能共情别人,与普遍意义上的良善,大约还是有些距离的。


    比如现在,李颉想必是以为她为李铃儿的事太过忧心,才跑来仰望天空。


    虽然……


    穆亭晚想起那姑娘的遭遇,心里确实也不能说毫无波澜。


    那实在是无妄之灾。


    李家是寒门,曾经也有过发达的时候,但早就没落了。要说祖上留下的底蕴,大约就是那一屋子的藏书,在这个时代,是很昂贵的东西。也正因如此,李颉虽然没钱请老师,却也识文认字,尤其一手字迹,遒劲有力,看着赏心悦目。


    李家父母早逝,他就凭着这一点专长,给人题字写信,勉强糊口。


    祤朝还没有完整的考核制度,也就是说,在这个朝代,读书人想要入仕,最主要的途径还是靠人举荐。他既没钱去打点,又不像后世那样可以通过考试做官,也难怪迟迟找不到出路。


    李铃儿比他小七岁,对李颉来说,她是妹妹,也像是半个女儿。李颉从不逼她做针线绣活,后来发现她对念书兴趣浓厚,他还会在闲暇之余教她识字。家境清贫,却也算自得其乐。


    直到年前,有县令府上的人找上门来,说是听人介绍,知道他写得一手好字,请他到县令府上,写一写对联,礼单之类。


    这对于李颉来说是个不错的差事,大户人家请乡里文人执笔,以往也有惯例。只是他没想到,这次竟会落到自己身上。


    虽然那时徐县令的“威名”早已传遍,但他们所住的地方算是个“贫民区”,没有烟花柳巷,少爷公子们不爱来这边,李颉对他们的印象也只是道听途说。他思虑再三,觉得只要自己做好分内之事,尽量不到人前去,应当可以平安度过。若是拂了人家的面子,反而容易被人记恨针对。


    那人对他说,县老爷门第高,迎来送往,诸事繁多,要他在新年前后几日留在府内,以应不时之需。这也算是合理。


    李颉不疑有他,只是不放心妹妹一个人留在家中,毕竟岭藩县不小,县令府到他们家一北一南,来回也太折腾,便与来人打了个商量,说好了将李铃儿一道带去,和县令府中的下人暂住一处。


    他却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个局。


    李铃儿眉目清秀,是岭藩县小有名气的美人。不知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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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谄媚之徒,将她的名字报到了县令家的二世祖面前,还殷勤地给他出主意,教他以办差的名义将李颉诓骗过来,再故意留他几天,让他将妹妹带在身边。


    李颉为此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把妹妹带进了豺狼窝。可那时谁能想到,他们会如此不知廉耻,在年节期间,也丝毫不肯收敛。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做完该做的事,从未动过讨好贵人,谋划前途的心思,哪料人家一开始就是奔着他们来的。那几日他东奔西走,忙得抽不开身,而徐家的少爷就那么肆无忌惮地闯进李铃儿下榻的地方,强行欺辱她。


    李铃儿性情温和却不软弱,奋力反抗,闹到了人前。当然不会有人敢多说什么,但这举动大大惹恼了徐家人,他们扣下了李铃儿,叫府兵将李颉打了出去。


    李颉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事发突然,等他反应过来,已是连徐府的门都进不去了。他四处求告,却无人肯见他。


    谁愿意去招惹官老爷呢?


    李颉几乎要绝望了,事情却好似忽然迎来了转机。就在前日,他在家门口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李铃儿。那时她衣裙染血,气息微弱。李颉虽气愤心疼,但也庆幸她尚有命在。


    他片刻也不敢耽误,安顿好李铃儿后,就匆匆地去请大夫。他跑遍了城中的医馆,境况却比之前还要糟糕,连门也进不去,人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李颉明白过来,这是徐家敲打过了。李铃儿,他们不在乎,但他们眼中的“贱民”胆敢挑衅官威,一定要付出代价。


    像猫捉老鼠一样,故意给他希望,又嘲笑着看他走投无路,眼睁睁看着妹妹慢慢虚弱下去。


    高高在上,甚至连面也不必露,就能把他逼至绝境。


    穆亭晚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裙,拉起袖子来端详着。


    她原先那一身太薄了。岭藩县还是初春时节,穿一条连衣裙实在有些冷,李颉就给她拿了一件李铃儿的衣裳。


    粗布麻衣,可也干净整洁,穆亭晚穿着它,几乎能想象得到它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对此,她是同情的,也是冷静的。


    穆亭晚对于谁对谁错没有任何犹疑,什么以下犯上纯属胡扯,没有谁天生就该受欺负,有些事,也并非躲就能躲开的。


    施暴者就在那里,像一个病毒源,只要他还在,就注定有人要倒霉,不是这个也是那个,又怎么能怪受害者不小心呢?


    她永远也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会甘愿给一个绣花枕头跪下,从身到心。


    钱和权的包装再华丽,内里的腐烂依然是恶臭的。


    但她同时也在头疼自己的处境。毕竟是个谁也不愿沾边的烫手山芋,她初来乍到,更是没有任何资本可以与强权抗衡。


    这两种思量并不冲突。


    穆亭晚向后一仰,靠在门框上,索性将它们都抛开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得再多,都不如做点实事。


    她站起身来,拎起小凳子,向李颉笑了笑:“时候不早,这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