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钵仔糕清润Q弹好看又甜……


    翌日,等到苏甜荔起来的时候——


    姚美玉早就已经回单位上班儿去了。


    张威去医院给程愈送饭,


    毛丽和阿娟又结伴儿出去买食材了,


    苏老太呆在家里做家务……


    见苏甜荔起来了,苏老太连忙喊她过来吃早饭。


    早饭是小米红枣南瓜粥,外加一个水煮蛋,以及一看就是从食堂买回来的几个包子。


    小米粥应该是苏老太昨晚煮开以后就一直架在关了风门的煤炉上,一直煨到今早,所以粥水里的小米已经被炖得极烂,只有今早放进去的南瓜块和红枣还能结块。


    软绵起沙的南瓜肉厚微甜,散发出浓郁香气的红枣甜蜜可口……


    水煮蛋,是昨天苏甜荔在夜市上买的。


    一共买了五十个鸡蛋!


    当时大家还以为她买鸡蛋是为了做生意……


    后来听她说,鸡蛋是给大家吃的,每人每天吃一个时,


    大家都沉默了。


    加上正在住院的程愈,一共六个人呢!


    五十个鸡蛋,也只够吃个七八天的。


    没人不心疼。


    可是,能天天吃上鸡蛋的日子,好像又挺有奔头的……


    所以大家也就没反对。


    苏甜荔对此,倒是觉得天经地义。


    是,鸡蛋是贵。


    可大家每天都在创造价值不是吗?


    怎么还不配吃个鸡蛋了!


    每天吃个鸡蛋、吃点蔬菜水果,营养跟得上,身体才能好。


    何况家里好几个病号呢!


    苏甜荔吃完早饭,准备出门。


    自行车被朋友们骑走了,


    苏甜荔搭乘公共汽车去了书店,买了一整套高考教材教辅回来。


    说实话——书真的好贵啊!


    苏甜荔咬牙付的账,一共三十二块多。


    差不多是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但对苏甜荔来说,这钱可不能省。


    于是她拎着厚重的一大摞书回到了家。


    而这时,大家都已经回来了。


    苏甜荔赶紧放下书,跑过去围观今天大家都买了什么。


    当然了,卤水串串一定是保留节目,它最大的优势就是便宜,容易脱销;


    葱油饼么也继续保留,但毛丽决定减量——哪怕昨天的六百张饼子已经卖完了,可也证明着,昨天买走饼的三四百个顾客,今天绝对不会再买,因为这玩意儿吃多了上火。


    所以今天的微创新么,是钵仔糕。


    大部分食材,昨天毛丽和阿娟已经在夜市里买到了。


    今天一早,她俩结伴出去砍竹子,拖回来做签子。


    苏甜荔看到家里多了两个长方形的平底铁盆,看起来特别像单位食堂里蒸饭的饭盆。


    平时他们会在这个饭盒里蒸饭,然后划成一块块的,一块就是一两米饭。


    阿娟见苏甜荔盯着这个饭盆看,笑道:“这是我们从食堂里借来的,所以动作得快,十一点前必须要还回去。”


    苏甜荔一听,立刻看了看腕表。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


    她焦急地说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早说的话我就不出去了,留下来干活啊!”


    阿娟笑道:“没事儿二姐,我们心里有数!你呢,也不会做太多!当好我们的主心骨就好了。”


    正说着,


    毛丽在厨房里大喊了一声,“阿娟!快好了你赶紧刷油!”


    阿娟应了一声,飞快地拿过油壶,往饭盆里一倒,然后又端着饭盒左右摇晃,看起来是想让油平铺完整个饭盆。


    苏甜荔是广州人,当然知道做钵仔糕的工序。


    毕竟在没下乡插队之前,苏家全靠她来当家作主。


    逢年过节的时候为了改善生活,小小年纪的她,也是要向左邻右居的人打听怎么做糕点。


    钵仔糕的做法,其实很简单:


    木薯淀粉和马蹄糕粉按七比三的比例混合,加水调成稀糊状,备用。


    然后烧开水化掉白砂糖,


    拿出一小部分稀糊出来,拌上糖开水,不停搅拌,直到白色的稀糊变成透明。


    再把混着糖开水的透明稀糊倒进那一大盆白色稀糊里,上锅蒸个二三十分钟就好。


    出锅后晾凉,就是


    Q弹好吃的钵仔糕啦!


    以前呢,苏甜荔会学着大人们的样子,会用家里的小酒杯来装米浆,再上锅蒸。


    酒杯在装米浆之前,必须先在杯壁上刷一层油,等钵仔糕晾凉以后才容易脱模。


    而从酒杯里倒扣出来的米糕,会保持着小圆钵的形状,这,就是钵仔糕名字的由来。


    现在么,苏甜荔一看到这两个超级大的饭盆、又听到毛丽喊阿娟“快刷油”……


    苏甜荔立刻明白过来——因为小伙伴们想做钵仔糕的生意,就必须量产。用一个一个的小钵子来做,显然效率低下。


    所以小伙伴们才选择去食堂借来了这两个大饭僵。


    于是,苏甜荔赶紧来帮忙,见阿娟忙着给第一个大饭盒的内壁刷油,于是她把另外一个大饭盆里也涮起油来。


    很快,毛丽和张威合力抬着大锅从厨房里急急走了出来,走到大饭盆前,将锅里的米浆倒在阿娟已经涮过油的大饭盆里。


    阿娟又拿了饭勺,将大锅里残余的米浆全都刮了下来。


    毛丽和张威放下大锅,又合力抬起了沉甸甸的大饭盆,朝着厨房走去——这是要上锅蒸了!


    而阿娟已经拎着毛丽和张威放下的大锅,飞快地跑去洗锅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甜荔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废物啊!


    怎么大家都配合得这么有默契……


    不过,苏甜荔很快也找到了事做——苏老太喊她过去切红枣肉碎,因为苏老太要负责做午饭了。


    切红枣肉碎,是为了给钵仔糕上点配料。


    小伙伴们一共准备了四种配料:红枣、用红糖煲煮好的红豆、用冰糖煲煮好的绿豆、以及昨晚阿娟她们在夜市里买到的葡萄干。


    苏甜荔已经见识到小伙伴们的效率了,所以清洗红枣、切红枣去核的动作也不敢慢。


    果然!


    如她所想,


    阿娟飞快地清洗干净好大锅后,是用跑的速度,将大锅送进了厨房。


    十来分钟以后,毛丽和张威又合力拎着装满米浆的大锅出来了,将米浆倒进了第二个大饭盆里……


    苏甜荔不敢怠慢,手下切红枣肉的速度也忍不住加快了许多。


    又过了一会儿,毛丽和张威又合力抬着第一锅已经蒸好的大饭盆出来了。


    这时,苏甜荔根本不需要大家打招呼,就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啦——要趁着米糕热乎发软,必须要在糕体表面铺上配料。否则糕体一旦凉下来,铺上去的配料就不能被凝固住啦。


    于是,苏甜荔飞快地捧着刚才自己切好的红枣粒,以及阿奶已经一早准备好的红豆、绿豆、洗好又晾得半干的葡萄干跑了过来。


    阿娟也冲过来帮她。


    姐妹俩将大饭盆分成四个区域,一个铺红豆泥、一个铺绿豆泥、一个铺红枣碎、一个铺葡萄干。


    干完这个,苏甜荔又飞奔着回去继续切红枣碎;


    阿娟则跑去拿了个大木盆,将木盆洗好后,往木盆里灌满自来水,又喊了苏甜荔去帮忙,姐妹俩合力抬着大饭盆,走到大木盆那儿,将盛满了钵仔糕的方形饭盆、泡在圆形的大木盆里。


    这么做,有助于让铁盆里的糕体迅速降温。


    大家相互合作,几乎每一个人都忙成了陀螺!


    换来的,就是在一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做成了两大盆钵仔糕。


    苏甜荔又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十点半!距离还大饭盆还剩下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于是大家赶紧开始了脱模工作。


    ——将扁平筛清洗干净,先铺一块干净的白布。


    另外一块白布,则盖在钵仔糕上。


    毛丽和张威面对面站着,二人的双手都抓紧白布,再小心翼翼侧过大饭盆,使大饭盒倒扣在扁平筛子上,再用锅铲不停地敲击着饭盆的背面。


    这里敲敲、那里敲敲……


    终于!


    颤颤巍巍的乳白色糕体,终于完完整整地从大饭盆里脱落了下来。


    大家齐齐松了口气。


    阿娟一把抢过了空出来的大饭盆,跑去清洗了。


    苏甜荔连忙去整理另外一个扁平筛……


    没一会儿,毛丽和张威抬着另外一个大饭盆过来一,如法炮制地将糕体同样脱了模。


    阿娟抓紧时间洗好大饭盒,一手一个的拎着,飞快地朝着食堂跑去。


    她这是去还大饭盆了。


    苏甜荔下意识又看了一眼腕表——上午十点五十分!


    她瘫坐在椅子上,埋怨毛丽,“你们也太勤奋了!”


    毛丽笑道:“没你们勤奋!你瞧瞧,阿奶已经在做饭了!一会儿你还得去给程愈送饭,张威要下午要做个拖架……今晚我们摆摊啊又多了钵仔糕,估计阿娟要削一整天的签子了!唉,说起来啊,大约我才是闲人一个!”


    苏甜荔嗔骂,“你就卷死我吧!”


    她当然知道毛丽只是这么说说而已,


    动作这么麻利的人,见事就做、都不需要吩咐的人……


    她怎么可能闲得下来!


    不过——


    苏甜荔问张威,“你要做什么拖架啊?”


    张威答道:“这还是程愈提醒我的呢!你说说,我们这么多脑子没被创的,还不如他一个脑子被创了的……怎么就没想起来做个拖架呢!”


    苏甜荔顿时来了兴趣,“你展开说说。”


    张威说道:“早上我不是给他送早饭去了吗?两个大男人,光是喂饭多无聊,我就把我们去夜市摆摊做生意的事儿说了……”


    “然后我又多嘴说了一句,要是能多一辆自行车就好了,可惜现在咱们也没这能力。”


    “然后程愈就说‘拖架’,我当时懵了你知道吗?主要是我反应不过来啊!”


    “程愈那情况……他也说不了太详细的,跟我支支吾吾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说着,张威走到苏甜荔的那辆快要散架的旧自行车旁,一边比划一边解释,


    “程愈的意思是,让我上废品回收站去,找俩轮子、再找点木条来,我们做个带轮子的拖架……”


    “出摊的时候,我们不要骑车去吧?就把那两轮子的拖架,架在车后座上,这就变成了三轮车,能坐人能拉货!”


    “到了夜市以后,我们把拖架从车后座取下来,放下支脚,这样它就成了一个台子,正好方便让我们摆货……”


    “荔枝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苏甜荔深呼吸。


    是,程愈说得很在理。


    但这种……带点儿机械和木匠的专业活计,


    真有这么简单吗?


    毛丽也很怀疑,“张威,我觉得你说得很清楚……程愈给我们出的这主意也很不错,可你真的能办成吗?”


    张威也深呼吸,“我试试吧!”


    然后他又给大家打预防针,“实在不行,今晚我和丽丽骑车去,荔枝你和阿娟坐公共汽车去吧?”


    毛丽白了张威一眼。


    苏甜荔忍俊不禁。


    这时,毛丽看到了苏甜荔一早从书店买回来的书,“荔枝这是你买的书?”


    她顺手拿过来一看,顿时瞪圆了眼睛,“高考?荔枝你——”


    苏甜荔含笑点头,“对,我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


    毛丽和张威全都惊呆了。


    张威失声惊呼,“你……你是护士啊!你是带着编制调回来的啊!”


    苏甜荔很直白地说道:“我想学医,先当医学生,以后当医生!”


    毛丽赶紧问道:“那你现在的调令……岂不就浪费了?”


    苏甜荔也没想瞒着他们,毕竟大家已经是同甘共苦的小伙伴了。


    “我的调令,我会卖掉。”苏甜荔很直接地说道,“……毕竟,只要我能考上大学,一定会包分配的。”


    毛丽和张威瞠目结舌。


    半晌,张威懊悔地说:“荔枝,还是你看得明白啊!当初我要是有你这份魄力啊,我何至于浪费我的编制?!哎,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毛丽则小小声问苏甜荔,“荔枝,那万一……你考不上呢?”


    苏甜荔答道:“我会排除我考不上这个可能性。


    一年考不上,我就再考一年……”


    “不过,我也理解你的担心。你就是觉得,我应该要为自己准备一条退路,是吧?”


    “我有退路啊!”


    “你看,我下个月就要去阿玉她们的卫生院上班当临时工去了,现在我家里还有这个夜市摊的生意呢!”


    当然还有一点,苏甜荔没说——她手里的钱,已经足够她在未来三年内,没有任何收入也能好好生活下去的。


    毛丽与张威对视了一眼。


    张威率先开了口,“那我……有、有没有可能再参加高考?”


    苏甜荔鼓励他,“我看行!”


    “可我以前上学那会儿……成绩就挺一般的,而且我现在……都已经二十二岁了,再读几年书,就怕……”说着,张威又有些退缩。


    苏甜荔笑道:“又不是非要让你考上本科!你考上大专,也是包分配的啊!”


    “再说了,二十二岁才开始读大学,我觉得这没什么啊!多少人三十二、四十二都上不了大学呢!”


    就更别说前世的她,四十岁还参加高考,学医去了呢!


    张威眼睛一亮!


    他是真的很需要一份带编制的工作。


    说来也怪他——本来他会开车这项技能,自认为不愁找不到工作。谁知现实情况却是,他会开车也没用,没有接收单位,就是不行!


    想找个接受单位?


    没钱疏通关系也是不行。


    毛丽和他的情况一样,


    两人一直坚持着要做原岗位,


    下场就是……


    白白等了三个月,还是没办法上岗。


    他们还是第一批返城知青呢,就业形势就这么严峻,等以后返城知青越来越多,工作就更难找了!


    瞧吧,因为形势所逼,张威放弃了专业,服从调剂安排,结果被分配到频临倒闭的筷子厂……还没上岗就已经下岗了。


    目前单位正在被清算,


    而他,因为在筷子厂没有工龄,最多可能也就补上两个月的工资,就会成为下岗工人!


    如果他也能参加高考的话?


    按荔枝的说法,考不上本科、能考上专科,只要认认真真读上几年书,一样可以被分配啊!


    但,问题又来了。


    张威小小声说道:“可我……就算考上了,也没钱去读。”


    苏甜荔眼睛一瞪,“这怎么可能啊!”


    “首先,只要考上了,国家基本会给补贴。”


    “其次,就算国家不补贴,咱们这一年不就是在好好挣钱吗?”


    “现在是九月,明年的高考是在七月,还有时间!”


    张威深呼吸,“好!那我试试!”


    苏甜荔一笑,“好啊好啊!欢迎加入我们!”


    “你们?”张威诧异地问道。


    苏甜荔点头,“我和阿玉啊!”


    毛丽一听,更加震惊,“阿玉也想参加高考?”


    苏甜荔解释道:“她跟她哥她爸闹矛盾呢!说想换专业。她爸她哥是会计,她就说想考财税,以后进税务局,天天和她爸她哥作对!”


    毛丽和张威顿时爆发出欢笑声。


    笑着笑着,毛丽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她轻声说道:“荔枝,你给了我一条……我从来也没有想过的赛道。”


    “本来我一直以为,我没别的办法,我只能苦捱。什么时候适合我的财务工作分配下来了,我才能扬眉吐气。”


    “我知道,没有钱去走动关系就不可能被分配到合适的岗位。”


    “而我家里人根本就是笑人无、恨人有……他们是见不得我好的,我根本指望不上他们。”


    “本来我还想着,这几个月我好好干,挣到了钱,再让他们想办法去拓展人脉,帮我搞定工作……”


    “可我也知道,一来他们根本不会帮我,因为我好了,他们只会嫉妒;二来,,只要他们知道我手里有钱,就一定不会放过我……”


    说着,毛丽转过头,抓住张威的手,“所以,我也可以卖掉我的调令啊!”


    “把调令换成钱,紧紧抓在自己手里。”


    “然后利用这一年的时间,好好赚钱、好好学习……”


    “明年参加高考!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


    “只要手里有钱,又考上了,还怕没钱读书吗?”


    “大专三年,本科四年……毕业以后无论去哪个单位,都是妥妥的干部预备役!”


    “张威,你会支持我的想法吗?”毛丽问道。


    张威拼命点头,“我们一起学习,考同一个学校?”


    “好!”毛丽连连点头。


    小情侣俩紧紧地握住了双手。


    苏甜荔忍不住笑了。


    很好,她又拐了两个同伴一块儿上车。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的高考,


    苏甜荔站起身,“今天我得回去一趟,免得我妈我姐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张威一听,立刻说道:“既然你要回去,那中午我给程愈送饭好了。正好我骑车来回,回来的时候我直接去废品回收站淘一对轮子回来。”


    苏甜荔点头,出了门。


    她回到化工厂的时候是十一点四十五,临近下班时间。


    苏甜荔站在食堂角落里守株待兔。


    十二点五分,田秀匆匆赶到。


    苏甜荔眼睁睁看着田秀去荤菜窗口打了份肉菜,然后用网兜拎着沉甸甸的饭盒,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苏甜荔急忙追了上去,


    走到筒子楼下,


    苏甜荔才冲着田秀的背影喊了一声妈。


    田秀一回头,发现是苏甜荔,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老二?”


    苏甜荔笑眯眯地说道:“妈,我回来了!今天吃什么好菜啊?”


    田秀皱眉说道:“下次要回来吃饭就提前说!”


    “我提前说了,方便妈你把荤菜藏起来,不给我吃,对吗?”苏甜荔笑得甜蜜蜜的。


    田秀:……


    “别胡六,”田秀绞尽脑汁想理由,“主要是——”


    “主要是你不打招呼就来,老四没煮你的饭!”田秀强行挽尊。


    苏甜荔不在乎地说:“哎呀多大件事嘛,米饭不够的话,煮点挂面也行,去食堂再买点米饭也行,我饭量又不大!”


    田秀被她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甜荔偷偷地笑了。


    只要看到田秀和苏又子吃憋,她就很开心!


    第42章 第42章梅菜扣肉甘香肥润入口即……


    苏甜荔知道自己今天有口福了。


    ——田秀在食堂里买了梅菜扣肉。


    巴掌大的扣肉,整整齐齐地码在饭盒面上,底下是浸满了甘润油汁的梅干菜。


    就是扣肉的数量不多,没超过十片。


    苏家五口人吃饭,大约分不到一人两片。


    没关系,苏甜荔一筷子插下去,直接挟走了四片。


    苏德钧眼疾手快地抢走一片,


    田秀也抢走一片,


    苏天才后知后觉地抢走一片,


    然后——


    饭盒里就没有扣肉了。


    所有人整整齐齐地转头看向了苏又子。


    苏又子正哼着歌儿在卫生间里梳头。


    田秀回过神来,怒视着苏甜荔。


    苏甜荔假装没看见,将自己碗里的四片扣肉,分了一片给苏德钧,“爸上班辛苦,为了这个家积劳成疾……多吃点好的是应该的。”


    然后又分了一片扣肉给苏天才,“阿弟包圆了家务,还要学习……小小年纪也太辛苦了呢!多点吃肉补身体,长高高哦!”


    这么一来,苏甜荔碗里就只剩下两片扣肉了。


    她将一片扣肉塞进米饭——这么一来,本就被炖得软烂的肥肉会自动融化在米饭来,别提有多香了!


    另外一片扣肉么,当然是要细细品尝了。


    苏甜荔咬了一大口扣肉。


    先不论这梅菜扣肉好不好吃,


    就冲着能大口吃肉的快感,就让人心生满足。


    更何况,梅菜扣肉这道菜,只要火候足够,就不存在翻车一说。


    呐,五分肥五分瘦的五花肉,整一块儿四


    四方方比砖头还大的肉,先下油锅炸到表皮酥脆微焦。再切成一指厚,整齐码在碗底,面上铺着满满的梅干菜。


    当然了,梅干菜要事先清洗好,挤干水分,再用姜葱蒜炒干炒香调味。


    然后,一碗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梅菜扣肉,就可以上锅蒸了。


    至少要蒸上两小时,扣肉已经很烂了,肥润的肉汁将梅菜也染上鲜美……


    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苏甜荔抿着嘴,感受着口腔里扣肉的美味,眼睛幸福得眯成了一条缝。


    只是,这样安宁静谥的时刻并不长久。


    苏又子终于收拾好自己,开开心心坐在饭桌前,拿起了筷子……


    “啊啊啊啊啊?”


    苏又子尖叫了起来,“扣肉!妈我的扣肉呢?”


    说完,


    苏又子先看向田秀碗里——有肉?!


    再看苏甜荔碗里——有肉!!!


    苏天才碗里——有肉???


    苏德钧碗里——也有肉!!!


    所以???


    只有她没肉吃?


    苏又子炸了,“妈……”


    苏甜荔冷冷地说道:“你尖叫吵闹要肉吃的样子好难看。”


    苏又子瞬间闭了嘴,一张脸涨得通红。


    可大家都有肉吃,就她没有……


    那不行!


    要知道,她可是家里的小公主。


    从小到大,这个家里所有的资源,注定了全是她的!


    可自从苏甜荔回来以后,一切都变了。


    苏又子怒视着苏甜荔。


    苏甜荔眯着眼睛继续细品着嘴里的美味,露出夸张的幸福表情。


    苏又子被气得不轻,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没出息的哭了。


    她一哭,田秀就心疼,连忙将自己碗里的扣肉挟到苏又子碗里。


    苏又子这才转怒为喜,先是得意洋洋瞪了苏甜荔一眼,然后抽抽噎噎地对田秀说道:“谢谢妈妈!”


    田秀看着苏又子,目光柔柔的。


    苏甜荔冷眼旁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笑了笑,问田秀,“妈,最近我爸有去医院复查一下他的腰吗?”


    闻言,田秀看向了苏德钧。先前还温情脉脉的眼神,瞬间变得厌恶,但又被她很快控制住,“你问你爸啊,问我干啥!”


    苏甜荔也并不是真心关心她爸。


    只是试探一下,


    现在,她大约明白了——田秀大约根本没把苏德钧放在眼里过。


    苏德钧倒是对二女儿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受宠若惊,连忙详细的、反复的诉说着他腰疼的症状……


    苏甜荔也没走心,随手画个大饼,“爸你放心,等我把调令卖出去,拿到钱以后,就带你去医院复查去!”


    苏德钧:……


    其实他觉得,老二的调令卖出去以后,得来的钱就该是他的!


    毕竟他是一家之主嘛!


    但,老二这么说,确实很有心。


    毕竟他有四个孩子,除去回不来的那一个,其他三个都在他跟前。


    也只有老二关心他。


    却说苏甜荔说起了调令一事后,


    田秀立刻问道:“老二,你调令卖出去了?”


    “没呢!”苏甜荔答道,“妈,我今天就是来问问你,有帮我问到买家吗?”


    田秀沉默不语。


    苏甜荔用眼睛的余光看着苏又子。


    这会儿苏又子正一边吃着扣肉,一边趾高气昂地看着苏甜荔。


    依苏甜荔对苏又子的了解,


    估计苏又子已经开始打起了苏甜荔调令的主意了!


    苏甜荔没吭声。


    心想我就是不提,急死你们!


    面对苏甜荔的提问,田秀说了句没有。


    苏甜荔便开始了表演,“那天阿玉给我介绍了一个人,在觉得对方开价太少了,就没同意。”


    苏德钧急道:“多少?”


    田秀也急了,一迭声地问,“是哪的人,开价多少?”


    苏甜荔心下暗笑,面上却装得一本正经,“哪儿人我不知道,我一听说对方开价四百五,我就不想提这事儿了。”


    苏德钧急了,“阿妹啊四百五和五百有什么差别呢?差不多一样嘛!”


    苏甜荔扮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真的吗爸,你真的觉得四百五也可以?”


    苏德钧连连点头,“可以了可以了!”


    顿了顿,他又欲盖弥彰地解释,“最重要是钱要到手。”


    苏甜荔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那……行吧,一会儿我去找阿玉,就说——四百五也行?”


    苏德钧笑得开心极了,“对对对,就该这样!”


    苏甜荔也笑道:“爸,等钱到手了,我一定要带你去医院……”


    苏甜荔嘴上在跟苏德钧说话,实际上一直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苏又子。


    果然,苏又子急不可耐地朝着田秀拼命使眼色。


    田秀清了清嗓子,“老二,你……要不,你把调令让给你大姐?”


    此言一出,苏甜荔终于松了口气。


    太好了!


    不枉费她拜托了阿玉的大嫂,发动人脉在苏又子面前吹风。


    如今大功告成!


    苏德钧却十分生气,“不是说好了把调令卖掉的吗?怎么又拿来贴补这个废物?”


    一听到爸爸说自己是废物,苏又子不依了,“妈你看我爸啊!”


    苏德钧以前能对田秀的偏心视若无睹,是因为田秀再偏心苏又子,也不会触及他的利益。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


    现在这是……到手的鸭子要飞了!


    于是苏德钧怒道:“我哪一句有说错?你不是废物是什么?别人家的老大,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这个老大,就像个废物一样毫无用处!”


    “你看看老二,以前她还没下乡的时候,把我们这个家打理得妥妥当当!那时候我和你妈一下班回来就有热汤饭吃,家里的家务从来没做过,真是上上下下都靠她,里里外外全靠她……”


    “老二下乡了,这个家的重担就被老三扛了起来,那时候老三也才十六岁!”


    “老二老三都下乡去了以后,你宁愿指望只有十三四岁的老四干家务活,你也从来不动手!”


    “啊对了,吃喝玩乐,昧钱偷钱的时候你是一点不含糊啊!”


    “苏又子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一无是处?”


    “过去你干下的那些混账事,我也懒得说你,毕竟钱也追不回来了……可是现在,你又想昧下老二的调令?”


    说着,苏德钧怒吼。“苏又子这次你想都别想!”


    苏甜荔用筷子扒拉着被她埋在碗里的扣肉,吃着美味的肉汁拌饭,还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而苏又子则深深地垂下头,像只受了气的小鹌鹑似的。


    田秀终于开了口,“老苏啊……”


    苏甜荔睁大了眼睛,想再一次好好听听,田秀到底是怎么扭转局面的。


    田秀说道:“老苏,我不否认你说的话。又子她……确实是个废物。”


    苏又子猛然抬起头,吃惊地看着母亲,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苏甜荔在心里给田秀比了个大拇指:先附和苏德钧的话,安抚好苏德钧的情绪,稳住了场面以后,再开始说教……这是先抑后扬啊,不错不错。


    果然,苏德钧听田秀这么一说,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田秀继续说道:“老苏,刚才你说的那些……老二老三老四,个个都比老大能干,我也很赞成。”


    “你们都说我偏心老大……”


    “是,我承认我确实偏心她。”


    “可你就不想问问为什么吗?”


    苏甜荔再次在心里给田秀比了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啊!瞧瞧!这小钩子用得……就把人的好奇心给勾上来了是不是?


    此时此刻,但凡只要苏德钧问一句为什么,


    就会不知不觉跟着田秀的思维走了!


    然后,苏甜荔就听到苏德钧喃喃地问道:“为什么啊?”


    苏甜荔但笑不语。


    田秀叹气,“老苏,我俩已经不年轻了,再熬几年啊,我们就要退休了。你应该知道,我俩就是普通工人,退休工资是没有在职职工高的  。”


    “你想啊,现在凭着我俩的工资,日子都过得苦哈哈的……”


    “退休以后,工资比现在还少了一截,这日子要怎么过?”


    苏德钧陷入沉默。


    苏甜荔笑眯眯地看着田秀。


    田秀继续说道:“前面你也说了,老二老三老四都乖巧,都能干……唯独只有老大,又蠢又笨,一事无成。”


    “你看看,我们老二多厉害!她下乡了几年,回来以后……懂专业会技术,铁饭碗也捧上了,还评上了级别!到如今就算她卖掉了调令又如何?她一样找得到工作挣得到钱!”


    “老三我也不担心她,她大概越不过老二,但绝对比老大强。”


    “老四还小,自有他的造化……”


    “所以老苏你看看,我俩要担心的,是不是只有老大?她今年虚岁都已经二十七了……”


    苏又子又抗议了,“妈我才过二十四岁生日呢!”


    田秀掀了掀眼皮子,“你说的是周岁,我说的是虚岁。”


    气得苏又子哼哼唧唧。


    田秀继续对苏德钧说道:“……老苏,你看看这个小废物吧,她到现在都还是个临时工!如果我俩退休了,她又被辞掉了呢?谁来照顾她?难道你还想让她来啃我俩的老?可我俩的工资……连养活自己都难吧?”


    听到这儿,苏甜荔几乎要为田秀鼓掌了。


    瞧瞧!多么优秀的洗脑公式!


    如果苏甜荔不是一早就已经认清了父母的真面目,大约也会被这个无奈、且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的痛苦母亲而打动。


    但苏德钧是真的被说服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家……大约所有的钱、所有人的性命都要搭上,全都给了苏又子,也不够她霍霍的。”


    田秀嗔骂道:“老苏你别乱说!”


    然后,田秀转头看向了苏甜荔。


    苏甜荔瞬间明白过来——该论到她上场了。


    而她,也必须要上演一出全武行,才能趁机和这个原生家庭撕破脸,并且让田秀苏德钧永远也没脸来找她。


    “妈,我不同意把我调令让给苏又子。”苏甜荔慢慢控制着情绪,眼圈儿一点一点红了。


    田秀直皱眉。


    苏甜荔一字一句地说道:“妈,你跟我爸说的那些,我不想听。”


    “你和我爸对苏又子负有养育的责任,但我没有。我是苏又子的妹妹,就算同胞姐妹之前要相互照顾,那也是做为姐姐她来照顾我这个妹妹。而我,没有责任和义务养活她、再养她的老。”


    “如果你认为同胞姐妹之间,能力强的那个必须要帮扶废物的话……那么我想知道——阿奶生了病,你和我爸做为最有能力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愿意替另外两个叔叔多承担一些扶养老人的责任?”


    “再就是——苏又子变成彻头彻尾的废物,这是我的错吗?是我把她惯成这样的吗?谁惯的她,谁就负一辈子的责任,毕竟废物的她,才是你的心头爱,不是吗?”


    “妈你为什么要拿着我奋斗出来的调令,去贴补苏又子呢?”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那你又准备拿出什么样的同等利益来跟我交换?”苏甜荔毫不留余地的说道。


    在面对苏德钧的时候,田秀还能装一装——毕竟苏德钧也不聪明,比较好糊弄。


    可苏甜荔现在……


    打的是直球!


    田秀根本避无可避。


    所以她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苏甜荔见田秀想反制的样子,当即又开了口,“妈,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这么偏心大姐呢?”


    “难道说,只有大姐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和老三老四,都是你从外面偷来的孩子?”


    “胡说八道!”田秀喝斥道。


    苏德钧也澄清,“老二别乱讲,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苏甜荔又飞快地来了一句,“那就是——苏又子的爹,跟我们三个人的爹不是同一样!”


    “要不然啊,怎么证明我妈的偏心?”


    “苏又子从小就天天吃肉蛋奶,我和老三从一出生就被扔到农村去玩泥巴!而且我妈还坚持一分钱生活不给,任由我和老三在老家看叔叔婶婶们的脸色……”


    “苏又子一事无成我妈还非要给她兜底,我只是想让我妈想办法找个人脉走动一下,拉拉关系处理我的工作接收单位……我妈也不同意!”


    “妈,你是真不想干这件事?还是不愿意?”


    “我虽然年纪小,却也记得外婆和两个舅舅那边儿……也是有点儿关系网的?要不,为啥你一个初中毕业生,去能被他们千里迢迢送到广州来招了工?”


    田秀的脸上开起了染料铺。


    当苏甜荔质疑四个孩子不同爹的时候,田秀惊恐万分,脸色惨白!


    当苏甜荔说起她和老三一出生就被送到乡下去,还一分钱生活费不给的时候,田秀臊得满面通红。


    最后当苏甜荔说起外婆和舅舅的时候,田秀面色铁青……


    “总之,”苏甜荔再次阐述自己的观点,“我绝不会把我的调令让给苏又子!”


    “你要真想拿我那份调令,就花钱来买!”


    “否则,我宁愿无偿转给别人,也绝不给苏又子!”


    “妈,你可以尝试一下打死我、给我下毒、或者把我从楼上推下去……说不定弄死了我,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一分钱不花,就把我的调令让给苏又子!”苏甜荔铿锵有力地说道。


    田秀被气得浑身发抖。


    毕竟——


    她还没能从前头的“苏甜荔质疑四个孩子爹不同”的阴影走出来,


    就听到了苏甜荔如此决绝的话,


    田秀瞪大了眼睛恨恨地看着苏甜荔,“你——”


    苏又子不干了,“苏甜荔你这是在造我的谣!我……”


    苏甜荔冷笑,“怎么,你吃饭前不是已经照了很久的镜子吗?你一个快三十的女人……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你和我们姐弟仨长得根本就不像吗?”


    “我和老三老四长得都像爸!”


    “你一个人一个长相……”


    “难怪妈偏心你呢!”


    “苏甜荔你给我闭嘴!”田秀暴怒,“有你这么说自己妈妈的吗?”


    苏甜荔噌一下站起身,仰着下巴看着田秀,面上带着悲痛欲绝的倔犟,“你有对我尽过做母亲的抚养责任吗?”


    “你没有!”


    “所以你凭什么要求我来尽女儿的责任?”


    “就凭你生了我?你是我妈?”


    “不!你不是!”


    “你根本就不是我妈妈!你是人贩子!我根本就不是你生的!我是你从别的地方偷回来的小孩,所以你才敢这样欺负我……”苏甜荔开始了胡搅蛮缠。


    苏甜荔这么说,其实是为了激怒苏德钧,也是为了激化田秀与苏德钧之间的矛盾。


    不然她不好脱身,


    这个家也拆不散呐!


    实际上,苏德钧也已经被激怒了。


    他就像即将要被放出栏的西班牙斗牛,不但脸被气得通红,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鼻孔差点儿快要喷火,还眦着牙……


    那一边,田秀已经气疯了,张牙舞爪地要扑过来揍苏甜荔。


    苏甜荔当然不肯吃亏。


    她“哭着”朝门口走去,“既然这个家容不下我,那我走!以后……我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你们就抱着苏又子那个废物过一辈子吧!”


    说完,苏甜荔夺门而出。


    田秀在她身后大骂,“苏甜荔你给我站住!”


    然后——


    苏德钧也开了口,“田秀!你给我站住!你跟我说清楚……老大到底是不是我的种?”


    田秀呆了呆,恼羞成怒,“你疯了啊?她是不是你的种,你不知道?”


    苏德钧,“老二老三老四都是你怀孕十个月生下来的!而且她们仨确实长得像我。只有老大,你只怀了七个月就出生了……老大她一点儿也不像我啊!”


    田秀被气得浑身都在抖,“苏德钧啊苏德钧……你、你竟然怀疑我?”


    苏甜荔站在门边偷听了一会儿,


    然后听到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以及——


    楼上楼下的邻居们已经开始探头探脑。


    苏甜荔知道,她这个引爆现场的炸|药桶是真的不宜再呆在现场,于是便“大哭着”跑下了楼……


    有邻居叫住了她,“荔枝,你家又怎么了?”


    苏甜荔哭着说道:“我妈要我把调令让给苏又子!”


    邻居一听,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你妈糊涂啊……”


    苏甜荔已经跑远了。


    然而,还有更炸裂的事情在后头。


    当苏甜荔跑到家属大院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门口那儿围着一圈人。


    隐隐约约的,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苏又子什么什么的……


    苏甜荔跑到人群旁,突然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中年男人。


    这男的……


    很像男版的苏又子?!


    最典型的标志,就是淡眉、单眼皮和尖下巴!


    在这一刻,苏甜荔的大脑差点儿炸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中年男人……会不会就是汤辉?


    是因为她寄了一张苏又子的照片给汤辉,还故意留下语焉不详的地址,所以汤辉直接找了来?


    第43章 第43章吃瓜么,当然要现场吃才……


    是的,来人正是汤辉。


    当他的生活陷入一团糟的时候,


    他突然收到了一封……邮戳来自广州的加急挂号信。


    信封里只有一张女青年的照片,


    女青年穿着漂亮的布拉吉,站在公园里。


    照片背面写着【一九七八年九月三日,二十四岁苏又子生日纪念】


    汤辉愣住。


    起初他并不明白,谁会这么恶作剧的,给他寄来一个陌生女青年的照片。


    他反复看着这张照片,


    直到单位同事无意间看到他拿着这张照出神,好奇地凑过来一看,惊讶地问道:“老汤,这你女儿啊?”


    汤辉下意识否认,“不是不是……”


    “你还说不是呢!你自己瞧瞧啊,这姑娘的眉毛、眼睛和下巴,简直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说着,同事猛然想起汤辉没有女儿,膝下倒有仨儿子,不由得愣住,“老汤,这……”


    汤辉急中生智,“这是……我老家一个亲戚的女儿。”


    同事恍然大悟,“那你们家族的遗传基因还挺强大的哈!跟你隔了几层亲的侄女居然和你长得这么像哈哈哈哈……”


    就这样,被同事一打岔,汤辉突然又有了头绪。


    他认真打量着照片里的姑娘,越看这姑娘……就越觉得姑娘和他长得真像!


    又看看照片后面的字,仔细思忖品咂:


    ——这个名叫“苏来子”的姑娘,今年二十四岁?倒推回去的话,她就是一九五四年出生的?


    一九五四年……


    他才刚刚高中毕业。


    等等,这苏来子是一九五四年出生的?!


    九月的生日!


    那倒推回去,她就是……五三年十一月或者十二月出现在母体中的?


    那一年……


    汤辉陷入长久的怔忡。


    他呆呆坐在办公室里,直到光线完全黑了下来,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他这才收拾好公文包,拎在手里,慢悠悠地朝家走去。


    其实——


    他就住在单位福利房里,家和单位相距不超八百米。


    然而站在筒子楼下,他抬头看着从自家阳台、窗户里泄露出来的光……


    汤辉心生烦忧,并不想回家。


    这会儿正是饭点。


    楼道里飘满了饭菜的香气,


    偶尔有进进出出的邻居们,见了他,很客气地和他打招呼,“汤科长,吃了吗?”


    “还没,”汤辉也客气地说道,“这就回去吃了……要一块儿上我家随便吃点吗?”


    “不用不用,”邻居笑道,“我老婆已经煮了饭了,我得赶回去吃。你也赶紧回吧,你们家啊……没你不行……”


    汤辉看着邻居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觉得嘴里泛苦,强笑着说了一句“好”。


    话是这么说,到底还是在楼下抽了几根香烟以后,他才拖着疲倦的步子上楼回家。


    推开门一进去——


    汤辉就听到他的妻子在他父亲的屋里尖叫道:“你个老不死的!你怎么还不去死!你去死啊……”


    他二儿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妈你先出去!你先出去……”


    小儿子也愤怒地大骂,“你个老不死的怪物!畜牲!”


    汤辉闭了闭眼。


    他家是三室一厅的房子,


    他母亲早逝,退了休的老父亲汤博仁住一个屋,


    他和妻子住一个屋,


    十七岁的二儿子,和十三岁的小儿子住一个屋。


    他大儿子今年二十岁,去年参军去了,不在家。


    看似三代同堂的他的家,根本就不是什么爱的港湾。


    这里是战场,是他父亲和他妻儿的战场;


    也是坟场,是马上就要活活逼死他的坟场!


    这时,小儿子拉着妈妈从他爷爷的屋里出来了,


    小儿子气得满面通红,手里还拿着……不知是抹布还是衣物的一团物事;


    妻子也气到面容扭曲,看到他以后,猛然站住,用仇视的目光恶狠狠地看着他。


    汤辉很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他努力扯出一个笑脸,想对妻子说句“老婆你辛苦了”,又或是“老婆今天我们吃什么”……


    可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儿子拽着他妈,说了声,“妈,我们走!”


    妻子反而拽着小儿子的手,“我们不能走,这里是我们的家!要走的人不是我们!”


    小儿子气道:“妈——”


    妻子已经哭着转身跑进了她的卧室。


    小儿子气冲冲地将手里的那团物事狠狠地扔在汤辉脸上,然后跑进妈妈的房间,“妈!我和二哥是站你这边的!”


    汤辉闭了闭眼,将儿子扔到自己脸上的腥臭玩意儿扔进了卫生间里的洗衣盆里。


    他的父亲又在房间里哀哀叫唤了起来,


    伴之而来的是清脆的巴掌声,以及他二儿子的怒骂,“你个老不死的畜牲!下次你要是还敢这样对我妈,我踏马揍死你!你听到了吗?”


    没一会儿,汤辉的二儿子从那边屋里气势汹汹地出来了。


    一见父亲,他怒目圆睁,冷冷地哼了一声后,便转头进了母亲的屋子。


    很快,汤辉听到了他们兄弟俩安慰母亲的话,还听到了他们在给母亲出主意,比如说调动工作离开这里,或者去舅舅家暂住……


    汤辉闭了闭眼。


    他放下了公文包,慢吞吞地走进了父亲的房间。


    他那六十来岁两鬓斑白、外表看起来依旧英俊儒雅的老父亲已经得了老人痴呆症。


    此时老人正朝着他嘻嘻笑,还不住地点头。


    汤辉照顾父亲一晚上,直到深夜老人睡着了,他才疲倦地去洗了个澡,又把妻子留给他的已经凉透了的饭菜囫囵吃下,准备回屋休息。


    只是——


    他一进屋就听到妻子冷冷地说道:“离婚吧!”


    汤辉的脸色瞬间惨白。


    半晌,他无力地跌坐在床上。


    就这样,他呆坐了一整夜;


    妻子也捂着自己的嘴,隐忍而又压抑地哭了一整夜。


    天亮时分,汤辉终于做出了决定。


    “老婆,我有事儿要去广州出差一趟。我爸……就让老二老三照顾几天,我先送你回娘家,你在那边住几天。等我从广州回来,再去你娘家接你。”


    就这样,汤辉嘱咐好儿子,又把妻子送去她娘家,这才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


    坐在火车上,汤辉拿出那封信翻来覆去的看,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


    信封上需要写收件人地址和寄件人地址,收件人是他汤辉,地址当然很清楚。但寄件人地址,只写了“化工厂”三个字。


    化工厂……


    汤辉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不确定广州有几个化工厂……


    总归是,把所有的化工厂全都找一遍吧!


    就这样,汤辉到了广州以后四处问人化工厂在哪,当然了,一开始他也扑了空,被路人指引到化学污水处理厂、化工学校这样的单位去,


    但最后还是风尘仆仆地找到了市化工厂。


    汤辉拿着苏又子的照片,站在化工厂门口问人认不认识这姑娘。


    路人只看了照片一眼,苏又子的名字便脱口而出!接下来,路人又盯着他的脸,满眼的震惊!


    汤辉意识到什么,不由得苦笑起来。


    有旁人与这路人打招呼,问她在这儿干什么;


    路人从汤辉手里夺过苏又子的照片,亮给来人看,又说,“你快看啊,这个人……他有苏又子的照片!他还和苏又子长得一模一样!”


    就这样,也不知从哪儿蹿出来几个路人,他们甚至不需要看照片,就直接盯着汤辉的脸,啧啧惊叹:


    “我去!这人长得和苏又子一模一样啊!”


    “你们说,田秀是不是给老苏戴绿帽子了?”


    “田秀是不是瞎啊,明显老苏更帅一点好吧……”


    “我去!这男的……是苏又子的亲爹吧?这也太像了卧槽!”


    ……


    汤辉被路人们围观了,还被指指点点的。


    他莫名有些慌张。


    然后——


    突然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哭着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汤辉听到路人们喊这姑娘“荔枝”,


    “荔枝!你大姐的亲爹来了!”


    “荔枝你大姐在家吗?快把这男的领你家去,他找你大姐呢!”


    “荔枝你哭什么啊?你妈又偏心了?”


    “荔枝,你大姐是不是又偷钱了……”


    “荔枝你怎么了?你哭什么啊!出什么事了?”


    是的,从家属大院跑出来的年轻姑娘,正是苏甜荔。


    她猛然一眼看到汤辉……


    仅仅一个照面,她就猜出了汤辉的身份。


    不得不说,遗传基因实在强大!


    苏家的四个孩子里,苏甜荔苏倩子和苏天才的长相,就像一个饼印扣出来的三只月饼!


    所以那天苏甜荔去学校找苏天才要钥匙的时候,她根本不需要开口,苏天才的同学一见她,就主动问她是不是苏天才的姐姐……


    而苏又子,简直就是眼前这个名叫汤辉的男人的翻版……


    不过,苏甜荔没打算停下,也不想把汤辉领回家去。


    至少这人绝不能是她领回去的!


    毕竟她刚刚才引爆了苏德钧和田秀之间的雷,


    汤辉又正好今天找上门来,虽说这是真凑巧了;


    但各种凑巧齐聚一堂就会显得很刻意……


    于是苏甜荔有意忽略大家提出的其他问题,只选择回答“模范吃瓜群众”曹姨的话:“曹姨!我妈……要把我调令让给我姐!呜呜呜……”


    本来曹姨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汤辉的脸上,正啧啧称奇这男的怎么长得和苏又子一模一样?


    难道说,苏又子是田秀和这男的生的?


    如果是真的……


    卧槽这瓜可就太大了!


    差点儿没撑死她啊!


    然后又猛然听到苏甜荔所说的话,曹姨再次震惊得目瞪口呆,“啥?你妈要你把调令……让给你大姐?”


    苏甜荔哭着喊道:“曹姨,我妈这是要逼死我啊!我爸都气得和她打起来了呜呜……”


    说实话,


    既要保持悲怆的表情、还不能让眼泪干得那么快,在说话的时候还要注意带上泣音、但必须吐辞清晰以保证所有人都能听清她说的话……


    这难度真心不小。


    但,苏甜荔真心觉得自己也属于遇强则强的人。


    挑战越大,完成得越好那种。


    苏甜荔说完这一通,就目不斜视地与汤辉擦身而过,哭着跑向远方。


    而曹姨呆呆站在原地,过了好半天才惊呼了起来,“哎哟老苏和田秀打起来了!我们赶紧去看热闹……噢不是,我们赶紧去劝劝啊!”


    就这样,曹姨带头朝着苏家跑去,身后一大堆吃瓜群众跟着她一块儿跑。


    汤辉站在原地,心里既紧张又无助。


    现在他很清楚——苏又子就是这儿的人!


    以及,田秀也在这儿!


    老天爷,


    当年一别,田秀再也没回过家乡。而她的母亲和兄长就像嘴上挂了把锁似的,从来也没有泄露过她的下落,一直死死地瞒着。


    真没想到,田秀居然躲在这儿!


    有人拍了拍汤辉的肩膀,“哎同志,你不是要去找苏又子吗?走啊,一起去!”


    就这样,忐忑不安的汤辉被群众们簇拥着,也朝着苏家涌去。


    苏甜荔并没有跑远。


    她跑过街头转角处以后,就停下了脚步。


    然后她又回过头,朝着家属院走去。


    吃瓜么,当然要现场吃才有意思,对吧?


    第44章 第44章吃瓜么,当然要现场吃才……


    此刻,苏家正在经历一场恶战!


    主要是苏德钧和田秀正在对峙。


    苏德钧看看一旁的苏又子、看看田秀、再看看苏天才……


    ——苏又子拥有一双浅淡稀疏的眉毛,如果平时不画眉,几乎会让人误会成秃眉!一双狭长细缝单皮眼,还有薄薄的嘴唇、圆圆的鼻头和尖尖的下巴;


    可田秀眉毛弯弯,生了一双漂亮的杏仁眼,双眼皮,脸型是柔和的鹅蛋脸,嘴唇丰润。


    苏天才和他的二姐三姐,则完美地继承了父母的容貌:她们全都是浓眉大眼的,一水儿的双眼皮,高挺的鼻梁、尖尖的鼻头,嘴唇全都长着和田秀一样的丰润唇,下巴统一继承了苏德钧的瓜子脸。


    苏德钧越看苏又子的脸,就越崩溃!


    有了苏天才在一旁当对照组,


    他是真的没办法从苏又子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个与他有关的长相。


    以前他认为田秀偏宠老大,是因为老大长得最丑,而他的其他孩子天生漂亮,以后到了社会上,也会更容易得到善待。


    所以他也就默许了,


    毕竟那时的他,会觉得老大虽然丑,好歹也是他和田秀的第一个孩子……


    现在?


    现在的苏德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苏又子真不是他的种?!


    如果真不是,那田秀这么多年来,把这个野种宠到了骨子里,却将他的种视为草芥?!


    换一个说法就是,田秀对那个奸夫念念不忘?


    难怪老大的名字叫又子……


    这是田秀在暗暗希望能又给奸夫添一个孩子的意思?!


    苏德钧越想就越觉得,这个猜测很有根据。


    在这一瞬间,苏德钧快要炸了!


    “田秀你跟我说清楚!苏又子是不是你和奸夫生的?是不是?”他厉声质问。


    田秀也惊呆了,“苏德钧你这个王八蛋!”


    她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愤怒。


    苏德钧毫不犹豫地说道:“当初我就说……你一个有文化、长得还漂亮的干部家庭出身的女的,怎么就看上我这个干苦力活的文盲了?原来……你踏马当时已经肚里揣崽儿了是吧?”


    然后他又指着苏又子,对田秀说道:“你跟我相亲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这个野种,对不对?”


    他越回忆,就越能想起来当初的很多细节,“……你比我早来厂里一星期!我进厂三天不到,就有人来撮合你我。我当时还踏马跟瞎了眼似的,觉得天上掉馅饼了!”


    “我俩第一天见面……当天夜里介绍人就跟我说,你相中了我。我当时还不敢相信!”


    “介绍人又说,你希望在三天之内,跟我登记结婚!我……我当时也是被昏了头,一辈子没被女的爱过,觉着自己被城里的小姐看上,心里还在暗爽……原来!你是把老子当成接盘儿的了?”


    “我俩认识三天就领了证,领证当


    天晚上,你就用两瓶九江双蒸把我给灌醉了!第二天一早起来,我俩躺在一张床上……我当时还是个童子鸡,你跟我说我俩办事儿了,我就寻思着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到一个月,你跟我说你有了!可笑那时我还挺高兴,觉得我踏马喝醉了还能一发入魂,这是我厉害……”


    “没想到啊田秀,其实是你厉害啊!”苏德钧双目喷火。


    苏德钧越想就越觉得这个猜测是真的,并且已经在心里分出了阵营:


    田秀和苏又子是一边儿的,他和老二老三老四是一边儿的!


    所以田秀帮着苏又子,想逼老二让出调令,这损坏的是他苏德钧的利益啊!


    田秀的脸,青一块、红一块的。


    “你胡说!”她歇斯底里地吼道。


    可其他反驳的话,田秀根本说不出来。


    苏德钧继续说道:“所以……苏又子根本就不是七个月早产的小孩吧?她是足月生的!”


    “可恨我当时太年轻,傻不楞登的什么也不懂。”


    “当时医院的护士就暗示过我,说什么早产的小孩怎么可能有八斤重……我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常识,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现在想来,人家接生的护士,是从苏又子一出世起,就知道老子头上的绿帽闪闪发光了吧?只是人家不爱多话……倒骗了我这么多年!”


    “到现在我年岁大了,才知道喝醉了酒的男的根本办不了事儿!也知道早产的婴儿根本不可能有八斤重!”


    “可笑我还……我还踏马的自欺欺人!”


    苏德钧怒视着田秀,大骂了起来,“你这臭娘们儿!你太坏了!太贱了!”


    “你为了养你生的那个野种,就踏马的来糟蹋我孩子?我的孩子们,就活该是那个野种的奴隶、保姆、佣人?”


    “……田秀!既然你心里一直想着奸夫,你踏马为啥找我接盘?你为啥不直接跟那个奸夫结婚?”


    “难道说,你的奸夫、苏又子的亲爹当时是个有妇之夫?”


    田秀整个人都懵了。


    苏又子在一旁急得不行。


    她一直都知道,妈妈才是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


    别看爸爸是个大老粗,


    实际上,她爸可是被她妈给拿捏得死死的。


    所以?!


    为什么现在她妈妈不来反驳爸爸无端的指责?


    于是苏又子挺身而出,“爸!你不要乱说啊,你怎么可以就凭着我长得像妈妈,你就说我不是你的孩子?”


    “再说了,你又穷又没本事,我妈肯下嫁给你,是你的福气!你怎么还能这样坏我和我妈的名声呢?”


    “爸,你快向我妈道歉——”


    “啪!!!”


    清脆的掌掴声响起过后,


    是苏德钧的怒骂,“我道你妈个瘠薄歉!”


    他当了二十年的苦力,虽然现在伤了腰,可手头上的劲儿可不小,


    这一巴掌扇过去——


    看似没使什么劲儿,


    可苏又子已经直接飞走了!


    “砰”一声,


    苏又子像块破抹布似的,栽倒在地。


    这个变故,令田秀瞠目结舌,又不敢相信。


    半晌——


    田秀回过神来了。


    她跑过去看了看心爱的女儿,见苏又子已经晕了过去,


    气得田秀站起身,像炮弹一样朝着苏德钧冲了过来,“天杀的苏德钧!我跟你拼了!!!”


    苏德钧往旁边一闪,


    让开了一条道!


    田秀根本收不住,巨大的惯性使她继续朝前冲去……


    而她的面前,赫然就是——刚才苏甜荔愤而离家时,并没有完全关合好的大门。


    (苏甜荔:你猜我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眼看着田秀就要扑倒在门上——


    这时,曹姨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秀啊你的奸夫~~~~~来啦!”


    田秀还愣住,


    心想什么奸夫……


    不对!


    曹姨这人怎么老是无缘无故出现在她家?


    这时,门突然被人从外头推开——


    田秀果然吃惊地看到了曹姨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曹姨也愣住,不明白田秀怎么就突然面目狰狞地朝她扑了过来?


    天地为证!


    日月为鉴!


    她真的,只是好不容易挤开了一早堵在苏家大门口的吃瓜群众们以后,才发现苏家大门没关的!


    她真的,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门,


    结果就看到田秀张牙舞爪地朝她扑了过来!


    吓得曹姨“嗷嗷”地嚎叫了两声,然后一个灵活的扭腰,赶紧逃到了一旁去!


    而曹姨这么一躲闪,


    被其他吃瓜群众簇拥着、跟在曹姨身后的汤辉,就这么手足无措、又华丽丽出现在田秀眼前。


    说实话,汤辉也想躲开。


    可他身后、左右两侧全都挤满了人,


    他根本无处可逃,也没地儿避!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朝自己扑过来的女人……


    苍天!!!


    她真是田秀!


    田秀陡然看到了一张日夜思想的脸……


    时隔多年,他那染霜的双鬓、英俊儒雅沧桑气质,


    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在这一刻田秀忘了一切。


    她愣愣的,任由自己自由落体,扑进这个男人怀里。


    “田秀?”汤辉喃喃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田秀也怔怔的、痴痴地地看着汤辉。


    周围的群众们已经激动得吃上了瓜:


    “卧槽!这男的和苏又子长得一个样儿!”


    “田秀真给老苏戴绿帽子了?”


    “我咋觉得这奸夫长得也很一般,还没老苏帅气呢?”


    “这个……你们别乱说,虽然这男的和苏又子长得很像,但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表苏又子就是这男的的小孩吧?”


    “切,要是苏又子不是这男人的种,我倒立吃史三斤!”


    “就凭这男的和苏又子的长相,还要什么证明啊!”


    “真想不到啊,田秀竟然干了这么件大事!”


    这时,苏德钧已经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一把将田秀从汤辉怀里拉了出来。


    然后一抬头,苏德钧才看清了汤辉的长相!


    霎时间,苏德钧就像被淋了一盆冰水似的,整个人呆愣住。


    此刻无言胜有声。


    苏德钧觉得,光凭着眼前这男人的长相,就什么都能解释得清了!


    ——这踏马不是苏又子的亲爹是谁?


    气得苏德钧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他那强劲的力道掴得田秀在原地转了个圈儿,再次翩翩然……倒在了汤辉怀里。


    “田秀你个臭表子!你踏马还真背着老子在外头乱搞?”气得苏德钧攥起了砂钵大的拳头,并且准备把田秀从汤辉怀里扯出来。


    汤辉大约也被苏德钧打人的场面给吓着了。


    他惨白着一张脸,想躲开,却又因为怀里还抱着田秀,根本躲不开!


    于是他只好哆哆嗦嗦地开口对苏德钧说道:“同志!同志请你住手!你误会了!我、我和田秀……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我们只是高中同学而已!”


    苏德钧当然不愿意听汤辉的辩解。


    不管汤辉说什么,


    只要他长着这张脸在,


    那就是把苏德钧钉在耻辱柱上的铁钉!


    这时,挤在人群后排的苏甜荔也目睹了这一幕。


    她暗叫不好!


    ——苏德钧、田秀的反应几乎全都在苏甜荔的意料之中。


    也就是说,苏又子大概率就是田秀和别的男人的“爱情结晶”,而苏德钧,也确实是田秀相中的接盘侠。


    苏德钧呢,也确实一早对苏又子的来历抱有朦胧的怀疑。


    但他可能是出于“不想改变现状”、又或者因为“有腰伤害怕揭穿事情后失去家庭”诸如此类的原因,所以才会隐忍不发……


    现在发作,是因为田秀要帮着苏又子榨干他最后的利益(苏甜荔的调令)……


    苏甜荔猜中了苏德钧和田秀的所有反应,


    但!


    汤辉的反应……超出了她的猜测。


    那不是一个奸夫应有的态度!


    要知道,汤辉可是个干部,看他这身打扮,也能知道他是个体面人。


    一个工作体面、衣着体面的男人,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地上门找他的……私生女?


    如果苏又子真是汤辉和田秀的私生女,


    那么汤辉的第一反应,不该是把这件事藏起来,以免影响他的仕途吗?


    再说了,田秀是53届高三毕业生,汤辉是54届高三毕业生……


    也就是说,他俩当初都是年龄相当的年轻人。


    而且田秀出身干部家庭,汤辉应该也同样出身干部家庭,否则他现在是怎么当上干部的?


    所以???


    为什么田秀家里人会不同意这桩门当户对的婚事,还非要选择棒打鸳鸯,甚至还把田秀从老家弄到广州来?


    苏甜荔觉得,这事儿可能真没这么简单。


    那么,真相究竟是什么?


    如果汤辉真不是苏又子的亲爹,二人为何长得这样像?


    这其中,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


    不为人知的其他的大瓜?


    第45章 第45章吃瓜么,当然要现场吃才……


    田秀被苏德钧的一巴掌给打懵了。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根本没办法思考。


    她只看到了……她朝思夜想的一张脸。


    她怔怔地看着将她拥入怀中的男人,思绪又回到了过去。


    田秀自幼丧父,母亲顶替了父亲的岗位,也成为了基层干部。


    在田秀的记忆中,母亲常常出差。


    每次她一出差,都会拜托家属大院的同意帮忙照看一下田秀兄妹。


    其实也没什么太需要关照顾的,因为田秀的大哥比她大十来岁,家务已经做得很溜了。


    母亲的同事也就是每天过来敲敲门,问问田秀兄妹吃饭了没有,有没有什么需要。


    其中,田秀最喜欢汤博仁汤伯伯。


    汤伯伯的妻子,也是田秀母亲的好友。


    汤伯伯的大儿子汤辉和田秀同岁,所以汤阿姨照顾田秀最多。


    田秀很羡慕汤辉父母双全,而且还常常陪伴着他。


    汤阿姨知道以后很心疼,常常在田秀妈妈出差的时候,把田秀带到自家去。


    随着年岁的增长,田秀也不知道从时候起,开始对儒雅风趣的汤伯伯产生了莫名的情愫。


    但她知道这是不对的,于是小心翼翼的掩藏着自己的少女心事。


    田秀上初三那年,汤阿姨生了重病。


    到了田秀上高二那年,汤阿姨终于撑不住,去世了。


    那段时间,汤伯伯也像死了一样。


    他白天发呆,夜里满大院转悠……


    田秀怕他有事,常常半夜去逮他,逮到了就带他回去,逮不到就四处找他。


    有一次,田秀找了他大半夜,终于在河边找到了他。


    当时他已决意要赴死,鞋脱了,衣裤脱了,甚至人都已经走到了河中间……


    田秀的突然出现,中止了他的意图。


    她把他拉上岸,紧紧的抱住他,泣不成声地求他不要死,还把自己暗恋他多年的秘密告诉他,向他表白……


    也不知是男性对年轻女性躯体的自然反应,


    还是他被少女的爱慕所打动。


    那天晚上,在寒冷的河边,田秀在他的引领下,完成了少女到女人的蜕变。汤伯伯的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好。


    大家都很欣慰。


    没有人知道,他的转变是因为少女的爱恋和躯体。


    两人背着所有人疯狂约会。


    在汤家,在汤伯伯的办公室……约会地点最多的,是他们定情的河岸边。


    很快,田妈隐约觉察到女儿好像恋爱了。


    她试探着盘问田秀,


    但田秀瞒得很紧。


    田妈忙于工作,没办法在女儿身上花费太多时间。


    这件事,在田妈这里,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田秀高三毕业的时候,她面临着毕业后是就业还是升学的问题。


    田妈为了女儿的前途急得四处求人、问人时,


    才知道,邻居老汤已经为田秀谋了个好去处——只要田秀一毕业,立刻就会成为老汤的助理!


    田妈当时只觉得不太好意思,毕竟田秀资历不够。


    她赶紧去向老汤道谢,


    老汤却说不用谢、这是他应该做的?


    田妈莫名其妙。


    后来,单位的老领导又想撮合鳏夫老汤和寡妇田妈,


    田妈没同意。


    一来她又不是没儿子傍身,她儿子都已经成年了、工作了!


    二来她单身惯了,并不想再婚去侍候别人一家。


    三来老汤是她闺蜜的丈夫,闺蜜尸骨未寒,她怎么可能去睡闺蜜的丈夫啊!


    田妈婉言谢绝。


    但,


    相对于田妈的婉拒,


    老汤拒绝的态度就显得格外坚决,甚至有点儿神经质。


    还当众让老上级下不来台,


    老汤甚至还当着老上级的面,给田妈打电话,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田妈:???


    就很尴尬,也让人觉得无语。


    田妈头一回觉得……


    这个老汤有点儿怪怪的。


    不过,田妈洁身自好,一没多想,二也愿深究。


    而老汤和田秀的秘密,是被老汤的手下给发现了的。


    这位下属在老汤手下干了十来年也晋升无望。


    好不容易今年有了升上助理的资历,只要再熬上一任,就能升职提干、外调退休……


    没想到,助理的名额,却被老汤给了田秀。


    田秀甚至还没有参加高中毕业考试!


    这位下属实在气不过,


    是夜,老汤的同事、田秀的老师同学们全都应邀去河边夜钓,然后大家亲眼目睹了田秀与汤伯伯的纠缠。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全都震惊了。


    幸好当时老汤的上级也在现场,


    这个丑闻被严令禁止传播。


    刚拍完高三毕业照的田秀实在没脸参加毕业考试,天天躲在家里。


    老汤被勒令提前退休……


    然而在这个时候,田秀疯了似的非老汤不嫁!


    田妈被气了个半死,又去找老汤说道理。


    老汤羞愧难当,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临行前,老汤应田妈的要求,和田妈去了照相馆,拍了一张结婚照。


    田秀本来已经做好了长期抗争的准备……


    没想到,她的男人竟然和她的妈妈登记结婚了?


    田秀被气的得半死,


    可母亲比她还硬气,要求她和老汤分开,她不肯,母亲直接当着她的面,割了腕!


    幸好当时两个哥哥在场,他们气得打了田秀一记耳光,赶紧把母亲送去了医院……


    田妈出院后,带着俩儿子连夜把田秀押送到了广州。


    田爸活着的时候曾帮过化工厂老厂长的大忙,现在田妈求他给老田的女儿一个招工的机会,老厂长没想太多,同意了。


    就这样,田秀被母亲强行留在了化工厂。


    母亲警告田秀,只要田秀敢回去、又或者敢和老汤联系,她就再次自杀。


    没办法,田秀只好呆在了广州。


    但,几天后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田秀意识到她怀孕了。


    可此时她妈已经回了老家,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同事里有个特别爱做媒的人。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田秀,想不想找男朋友。


    田秀本来很不屑。


    意识到自己怀孕后,田秀思考了几天,就做出了决定——她太爱老汤了!所以她必须要留下老汤的孩子。


    就这样,她正面回应了那个想帮她做媒的同事。


    至于对男方的要求么,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男方要长得帅气。


    没想到——


    她着急想嫁,大多数适婚男青年却对婚姻十分谨慎。


    对方往往想知道她的家庭情况。


    最终,田秀相中了比她还晚来厂的苏德钧。


    苏德钧长得帅气,不识字,因为家境贫寒,他不乐意田秀问他太多家里的事。同理,他也不问田秀。


    就这样,田秀以最快的速度,和苏德钧结婚了。


    田妈是在苏又子出生后,被田秀叫来伺候坐月子的时候,才知道田秀已经结了婚,又从苏又子的出生日期猜出了苏又子是老汤的种的!


    田妈被气个半死。


    田秀还梗着脖子骂母亲不要脸,抢女儿的男人……


    田妈被她气吐了血,才告诉她真相——当初田妈是为了逼田秀和老汤分手,才故意拍的照片。


    她并没有跟老汤结婚。


    “我不是你,我做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你小时候我工作忙,你呆在我身边的时间少,呆在你汤阿姨身边的时候多。你甚至还说过汤阿姨才像你的妈妈!所以你在睡她男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天上的汤阿姨会不会生气?”田妈说道。


    田秀默然。


    田妈又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能让你和他在一起!”


    “既然现在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了——”


    “就算你想,那也没用,”田妈冷冷地说道,“……老汤已经另娶了,女方是他岳母介绍的,他推脱不了。”


    “而且他俩年纪相当,人才品貌,家世也相当,感情挺好的。”


    田秀不信。


    等到母亲伺候她坐完月子离开后,她辗转打听了一下老汤的情况,发现母亲说的是真的。


    她那颗想和苏德钧离婚、带着女儿去寻找老汤复合的蠢蠢欲动的心……


    又死了。


    接下来便是懵懵懂懂的儿女闹、岁月长……


    但田秀始终没办法忘记她和老汤的那段惊世骇俗的禁忌之恋。


    唯一得以慰藉的,就是老汤的女儿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像老汤了。


    看着大女儿,她总有一种老汤还陪着她的感觉。


    可是……


    田秀含泪看着眼前的中午儒雅男人,渐渐觉得不太对劲。


    她跟老汤好的时候,老汤都已经四十多了,就是眼前的模样。


    现在二十多年过去,老汤不可能一直都是以前的样子。


    再说了,老汤也不可能像这人,用带着好奇、震惊,又有些轻视、鄙夷的眼光看着她。


    所以???


    田秀闭了闭眼,喊出了这人的名字,“……汤辉?”


    她挣脱了汤辉的搀扶,站直了身子。


    只是,刚才苏德钧出手太重,让田秀觉得头晕脑胀,耳鸣得厉害。


    她的身形晃了晃——


    吓得汤辉赶紧又扶住她,“田秀,你要不要紧?”


    这一幕落在苏德钧眼里,就是郎情妾意!就是这对坚夫莹妇在当着他的面胡搞瞎搞!


    他愤怒地朝着汤辉挥起了拳头。


    田秀推开汤辉,并且挡在汤辉面前。


    她皱眉看着苏德钧,淡淡地问道:“你闹够了没有?”


    苏德钧愣住。


    “你一定要在外人面前闹到这程度的话,那就随你吧!”田秀一副人淡如菊的样子。


    苏德钧犹豫片刻,竟然慢慢放下了即将砸在汤辉头上的拳头。


    站在人群里的苏甜荔啧啧称奇:苏德钧果然是个窝囊废!


    但她也能理解苏德钧的顾虑——田秀从来都是他的最优选择!


    否则他也不会忍气吞声装聋作哑多年。


    现在田秀有息事宁人的意思,苏德钧当然会顺着梯子下。


    苏甜荔很快意识到,一旦苏德钧田秀恢复了理智,很快就会清场!


    可她不能允许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于是苏甜荔大声说道:“你们胡说!我大姐才不是野种呢!”


    果然,苏德钧被这么一激,又生气了,看向汤辉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善。


    田秀也听出了苏甜荔的声音,面色一垮,喝道:“老二,你给我回来!”


    苏甜荔分开吃瓜人群,朝着家门口走去。


    她拿出毕生演技,眼里含着泪,柔弱、倔犟又坚定看着田秀,


    然后突然一个转头,面朝吃瓜群众,愤怒地大声说道:“我不许你们胡说!我大姐就是我妈和我爸的亲生孩子!我妈妈才不会在外面偷人呢!”


    田秀:……


    你还不如不要解释呢!


    苏德钧:……


    我可谢谢你了!


    这时苏又子终于幽幽醒转,正好听到了苏甜荔说的这句话。


    苏又子大怒,“苏甜荔你在发什么疯?”


    一语未了,苏又子猛然看到了汤辉!!!


    她傻了眼。


    她当然知道,这中年男人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再结合苏甜荔说的那句话……


    苏又子瞬间倒抽一口凉气,“妈?他是谁?是我舅舅吗?”


    苏甜荔嗤笑,“苏又子你是不是傻?连我们的舅舅都认不得出来了吗?是,我们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舅舅,可你又不是没见过舅舅的照片!”


    这下子,连苏又子也闭了嘴。


    但,苏又子一直盯着汤辉。


    她心中自有盘算:苏德钧就是个废物爹!跟着这样的爹,就算妈再好,她也没个助力,连想端个铁饭碗工作也难!


    但,汤辉看起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看他这打扮,太这身衣裳,就知道他是个当官的!


    苏又子已经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汤辉也激动地看着苏又子。


    在这一刻,他终于看清楚苏又子的长相了!


    ——还真是长得和他汤辉一模一样啊!


    这是老天开眼!


    可是,苏德钧虎视眈眈站在一旁,给了汤辉很大压力。


    于是汤辉选择实话实说、速战速决。


    他扑通一声跪在田秀面前,深情地冲着她喊道:“妈!儿子终于找到你了!”


    全场瞬间一片寂静,惊掉一地下巴!


    第46章 第46章一瓜又一瓜(上)


    就连苏甜荔也没有想到,苏又子的身世之谜迹,明明应该是场狗血大戏的,


    怎么会突然走向诡异的风格。


    要知道,汤辉只比田秀低一届,


    也就是说,田秀可能只比汤辉大一两岁!


    现在——


    汤辉居然管田秀叫妈???


    这么炸裂的吗?


    田秀的奸夫,真是汤辉的爸?


    苏甜荔飞快地在心里厘清剧情:


    在那个全民文盲的年代里,汤辉和田秀能上高中,就证明着两人的家世都还不错。


    高三毕业的田秀,估计也就十八九岁,没想到跟汤辉的爸搞在了一起!


    汤辉的爸,估计当时……至少四十岁左右!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田秀能跟不同届的男同学的爸爸好上了,那就证明着,田秀跟汤辉家的关系不一般。


    搞不好汤田两家还是同事、邻居之类的关系!


    所以!


    难怪田秀的妈妈死活不同意,


    难怪田秀被送到千里之外的广州来,


    难怪田秀后来一直都没有回过老家……


    是因为田秀的妈妈、苏甜荔的外婆还有着廉耻之心。


    很快,苏甜荔的视线又慢慢转移到汤辉身上。


    ——她寄出那封加急挂号信才几天,汤辉就火急火燎地找了来……


    为什么呢?


    田家都知道羞耻,逼着田秀远离是非之地,


    汤家为什么不知羞耻?


    这个问题么,苏甜荔很快就想通了。


    田秀和汤父好上这件事,肯定是羞耻的、不能被大多数三观正常的人所能接受的。


    既然汤家能接受,汤辉本人甚至还为了这事这么着急地来寻找田秀和苏又子的下落……


    甚至汤辉还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冲着田秀喊妈!


    那么,汤辉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他这拆CP的心情,可比苏甜荔迫切多了啊!


    这就证明着,汤辉希望田秀和他爹绑定。


    田秀和他爹在一起,对汤辉有绝对的利好!


    想通了这点以后,


    苏甜荔突然又有了其他的想法。


    ——如果苏又子多了一门有钱又有权的亲戚,还会稀罕她的那份调令吗?


    苏甜荔抿了抿唇。


    不好意思呢,那份调令啊,苏又子必须得要!


    苏甜荔打定主意,一会儿就找机会打电话给外婆和舅舅报信去!


    “妈!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苏甜荔惊讶地问道。


    之前她是不愿意让田秀苏德钧关上门、私下处理;


    但现在出了这样的变故,


    最好还是关上门来,大家讲讲清楚。


    田秀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扶起了汤辉,又指


    挥苏甜荔,“老二快去把门关上!”


    苏甜荔应了一声,跑到门边,对吃瓜群众们说道:“叔叔婶婶你们快走吧!我妈真的没有偷人!我大姐绝对是我爸和我妈的亲生孩子!”


    吃瓜群众们的脸上,齐齐露出了“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苏甜荔把门关上以后,好奇地问汤辉,“叔叔,你也是我妈妈的孩子吗?”


    汤辉的脸,瞬间打翻颜料铺,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叔叔,你和我大姐长得可真像啊!”苏甜荔又说道。


    汤辉:……


    田秀低喝,“老二,你给我安静点!”


    苏甜荔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但,苏德钧开了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汤辉。


    汤辉家境较好,也保养得比较好,没苏德钧和田秀显老相,但看起来也像三十八七岁的人。


    田秀四十五,当然不可能有年纪这么大的儿子。


    所以???


    汤辉想了想,先对田秀说道:“妈……”


    天知道他有多屈辱,才强行忍住心底的厌恶,冲着只比他大一岁的田秀喊出了这声妈的。


    毕竟当初田秀干出的那事儿,让他家老头一世英名尽毁,也让他和兄弟姐妹根本抬不起头来!


    当然了,他家老头也不个好东西。


    这俩祸害,还是锁死了比较好!


    于是,汤辉开始了他的表演,“……当年一别,我爸一直惦记着你。”


    “但因为各种客观条件,他没办法来寻找你……”


    “所以他积忧成疾,病倒了。”


    “妈,”汤辉又屈辱地喊了田秀一声,然后痛苦地说道,“我……我也是没办法了啊!求你……看在我这个无可奈何的儿子的份上,回去看看我爸,成吗?”


    田秀睁大了眼睛,“你爸怎么了?”


    汤辉扮出悲痛欲绝的表情,“……他快死了!”


    “什么?”田秀的声音陡然高升了半个调。


    汤辉难过地说道:“这段时间他的精神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沉默不语,昏迷的时候神智不清,就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我、我是真的怕他撑不下去了……妈,我承认以前我对你有偏见,可我毕竟是他的儿子,我不忍心看着他因为思念你而一直活在回忆里,也不忍心让他带着遗憾死去……”


    “妈,我求求你了,求你跟着我回去,再见我爸一面,成吗?”汤辉痛苦万分地说道。


    不远处的苏甜荔恍然大悟:get!!!


    原来汤辉是想把田秀骗回去,当保姆侍候他爹!


    所以???


    汤辉他爹到底什么病?


    苏甜荔又仔细过了一遍刚才汤辉说的话:


    嗯,六十来岁的老头儿……


    时而清醒,时而神智不清,还一直活在回忆里?


    这不就是老年痴呆症嘛!


    想通了这一点以后,苏甜荔用敬佩的眼光看着汤辉。


    她心想:这货是真厉害啊,


    之前田秀和他爸的丑事肯定让两家人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他肯定恨透了田秀。


    可能老头儿现在的老年痴呆症很严重了,


    汤辉想甩锅,才来找田秀的。他甚至还直接认田秀为母!还下跪求她回去看看老头儿!


    啧啧啧,能屈能伸的,还真是个人才!


    田秀呆愣住,身形晃了晃。


    她是真的……被吓住。


    她惦记了老汤二十来年,也幻想过她与老汤在种种不经意间的重逢。


    但就是没有想过,老汤会生病、会死。


    在她心里,老汤是个无所不能的巨人!


    他怎么可能……死?


    田秀尖叫,“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见田秀的反应这么大,


    苏甜荔立刻转头看向了汤辉。


    于是苏甜荔清清楚楚地看到,汤辉面上的喜色一闪而过!


    哟嚯!


    看来她猜对了呢!


    苏德钧沉着一张脸,质问田秀,“你以前结过婚?”


    此刻田秀正心乱如麻,根本没有意识到苏德钧问的话。


    苏德钧见她连正眼也不看自己一眼,怒了,“田秀!我在问你话!你老老实实地说,到底那老头是三儿还是我是三儿?”


    田秀被他吓一跳,“你发什么疯?”


    一旁的汤辉也没理会苏德钧,只是问田秀,“妈,你是不是现在……就跟我回去?”


    田秀左右为难,“我……”


    一是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一是她妈威胁过她,只要她一回去,她妈就要割腕!


    汤辉垂下头,失落地说道:“我知道了……那行吧,我就不打扰你的生活了。我、我走了……”


    苏甜荔再次在心里给汤辉竖起了大拇指:


    在这个时候,确实应该使出“以退为进”这一招。


    ——毕竟刚才汤辉在解释他爹有多惨的时候,田秀已经表达过她的心烦意乱,这足以证明汤老头儿在田秀心里的地位。


    这就够了。


    再说了,汤辉已经说了汤老头现在的情况,


    劝不劝得到田秀跟着他回去看老头儿,点到即止就好。


    他不一定非要带田秀回去的。


    田秀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回老家去看望汤老头。


    汤辉准备离开——


    苏德钧不让。


    他用强壮的身躯挡住了汤辉的去路,


    又赤着眼转头看向田秀,“你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田秀现在烦得不行,冲着苏德钧大吼,“你给我闭嘴!”


    苏德钧愣住,“田秀!你给我戴绿帽子……你还让我闭嘴?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你踏马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


    汤辉趁机绕行开,准备逃出苏家。


    苏甜荔赶紧看了苏又子一眼,


    可惜苏又子就像一只长在地里笨头笨脑的红薯,傻乎乎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苏甜荔扶额。


    她叹了口气,开口问汤辉,“叔叔……啊不是,哥哥,你远道而来,不需要歇歇脚的吗?我妈可能还没有考虑好,不如……”


    说着,苏甜荔作势转身,做出了想要追着汤辉而去的样子。


    果然——


    先前苏又子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现在她可能意识到,苏甜荔想抢走她有钱有权的亲戚时,终于回过神来,拼命地跑了过来,还撞开苏甜荔,朝着汤辉跑去。


    正好这时,苏德钧也怒骂,“老二!你搞清楚你是谁的女儿了没有?”


    苏甜荔假装被爸爸的骂声顿住,顺势避开苏又子的冲撞。


    然后眼睁睁看着苏又子朝着汤辉跑去,


    还听到苏又子对汤辉说,“叔叔……我带你去住招待所吧!正好我妈就在招待所工作……”


    苏甜荔这才松了口气。


    真不枉费她如此这般的苦心提点。


    苏甜荔是真心希望苏又子和汤辉能进行一段愉快的聊天的,


    最好汤辉能用金钱、权势打动苏又子,然后在苏又子的助攻下,达成让田秀和苏又子共同回归汤家的共识!


    苏又子追着汤辉离开后,


    家里就只剩下了田秀、苏德钧、苏天才和苏甜荔四个人。


    莫名其妙的,苏德钧松了口气。


    他赤着眼看向田秀,执拗地问道:“老大到底是谁的种?你当初骗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田秀避开与他对视,承认了,“……是。”


    毕竟,她也希望苏又子能堂堂正正地冠上她的爱人的姓氏。


    苏德钧被气够呛!


    所以!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被欺骗?


    “田秀!你怎么敢的!”苏德钧气得肺都快炸了,“我真心对你,你、你把我当成接盘侠?”


    田秀冷冷地说道:“那你说吧,你想怎么样?要不,我们离婚?”


    苏德钧倒抽一口凉气!


    “你……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田秀。


    田秀淡淡地说道:“我说——离婚吧!”


    苏德钧愣愣地看着田秀,过了好半天,他才颤颤巍巍地问道:“离婚?你要跟我离婚?”


    田秀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苏德钧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颤声问道:“这么多年来,你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


    田秀咬住下唇。


    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虽说苏德钧是个文盲,可他身材高大、长得帅气,在夫妻生活方面给了她很好的体验,


    再加上他从


    小家穷,在物质方面没有太大的需求,她于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对家庭的打理,会让他觉得雀跃、开心、满足——这其实就给田秀提供了情绪价值。


    以及,她和苏德钧朝夕相处了二十余年,虽然有时候也磕磕绊绊的,但还是要好的时间更多。


    只是她对苏德钧的感情过于平坦顺利,所以被她视作得来全不费功夫。


    相较之下,老汤才是她的白月光、是她的初恋、也是她惦记思念了一辈子的人……


    现在,老汤还频临死亡!


    所以龙精虎猛的苏德钧,哪里比得上即将死亡的老汤呢?


    田秀避开了苏德钧的追问,试图和稀泥,“这几天我回老家一趟……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苏德钧不同意,“你要是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那别人怎么看我?”


    田秀不以为意,“日子是我们过,你管别人说什么!再说了,我清者自清!”


    苏德钧冷笑,“你清者自清?既然你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当年为啥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我?”


    田秀一时语塞。


    半晌,她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你别啰嗦了,等我回来再说!”


    “我不准你去!”苏德钧张开双臂拦住田秀的去路,大声说道,“……你别想走!”


    田秀烦死了,“你别挡着我啊!”


    然后——


    惊爆苏甜荔眼球的一幕,上演了!


    只见苏德钧“卟通”一声,跪在了田秀面前,声泪俱下地泣道:“阿秀,你别去!别去好吗?我不计较老大是谁的种了……我只希望我们这个家好好的、团团圆圆的……我求你了你留下来,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成吗?”


    苏甜荔瞳孔地震:卧槽老爸,你的骨气呢?


    田秀显然也很意外。


    毕竟苏德钧一向很看重面子。


    这样的他,居然愿意为了留住她而下跪???


    可她过于紧张千里之外老汤的安危,


    所以一切阻扰她去见老汤的阻力,都让她感到无比厌烦。


    于是田秀皱眉看着苏德钧,眼神里饱含着满满的讥讽与不耐,“……滚!”


    田秀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德钧瘫倒在地,满面泪痕。


    苏甜荔着急出门打电话给外婆和舅舅,假装去追田秀,嘴里还大叫,“妈!妈你别生我爸的气啊!我爸都已经跪下来求你不要走了,你怎么这么无情啊妈!妈?”


    依旧还有一些固执的吃瓜群众依旧守在苏家门口。


    听到了苏甜荔拘留田秀的话,大家十分吃惊,并且庆幸自己坚守到最后,终于吃到了新瓜,还为此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啥?田秀给老苏戴了绿帽子,老苏还下跪求田秀别走?这也太炸裂了!”


    “倒反天罡了属于是。”


    “老苏真的一点骨气也没有吗?这也太给我们男同志丢脸了!”


    “可能是考虑到他的腰伤吧!毕竟年纪大了,要是田秀跑了,他又病又穷的,根本找不到老婆!找不到老婆,谁来侍候他?”


    “你们也挺有意思的,这难道不是田秀不要脸吗?怎么说起老苏没用来了……当然了,老苏确实没用!窝囊废!”


    虽然苏甜荔嘴里喊得厉害,可脚下却走得慢极了。


    所以她说的话,吃瓜群众们全都听到了,


    所以吃瓜群众说的话,她也全都听到了,并且觉和舒爽极了!


    所以她也压根儿没追上田秀!


    下了楼,走出家属大院,苏甜荔乘坐公共汽车去了邮电局。


    第47章 第47章一瓜又一瓜(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汤辉刚离开了苏家,苏又子就急急地追了上来,“叔叔……哦不是,哥哥,你远道而来,一定很辛苦吧?”


    “要不要歇歇脚再走?”


    “正好我妈在我们厂里的招待所工作,我带你去?”


    汤辉求之不得,“哎,好嘞!”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厂招待所走去。


    苏又子有心想了解汤辉和汤家的事儿,汤辉也有意想了解田秀的近况。


    只是,汤辉自恃身份,没有主动开口。


    苏又子犹豫半天,开了口,“叔……哥哥,你跟我妈是怎么认识的?”


    其实,她只是套个近乎而已。


    可这样的话落在汤辉耳里,无异于一场羞辱。


    就跟他捱了一记耳光似的!


    汤辉深呼吸,尽可能简洁地回答,“我们以前住同在一个家属大院里。”


    苏又子又问,“那……我妈妈,真的也是你的妈妈吗?”


    这句话,让汤辉觉得自己又捱了一记耳光。


    他忍着屈辱,说了一声是。


    苏又子很惊讶,“所以我真的……和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汤辉觉得自己叕捱了一记耳光!


    他脸都是青的,并且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下去了……


    幸好苏又子天真地问了一句,“那你爸爸年纪一定很大了?他是个大官儿吧?”


    汤辉:……


    虽然感觉到很受冒犯,


    但这也证明了,眼前这年轻姑娘……应该不会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


    汤辉不答反问,“你叫又子是吗?”


    苏又子点头。


    汤辉,“你们……过得好吗?”


    苏又子摇摇头,“我和我妈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她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机。


    真想不到,她的人生还有着这样的际遇!


    ——她竟然是流落民间的大官家的千金,好不容易被亲生父亲那边的人找上门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丁点的好处也不能让苏甜荔她们占!


    所以苏又子特别强调的是“我和我妈过得不好”,意思就是——你们汤家就好好补偿我和我妈吧!


    汤辉非常乐意听到田秀的倒霉事,关切地问道:“怎么说?”


    苏又子凄凄怨怨地说了起来:


    比如说,因为苏德钧的无能,她都已经二十四岁了,还没能转正,现在天天呆在门岗收发报纸;


    比如说,家里太穷了,她想买件漂亮裙子也不行;


    ……


    总之,话里话外全是各种对目前生活水平的不满意。


    汤辉趁机打听田秀的工资水平、苏德钧的工资水平……


    原来田秀的工资是六十多,苏德钧工资四十多?


    夫妻俩的工资加在一起一百出头,


    按说,只要不大手大脚的花钱,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


    可苏又子说,苏德钧身体不太好,每个月花掉的药费比他工资还多!


    那难怪田秀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呢!


    在这一瞬间,汤辉终于松了口气。


    毕竟市政家属大院里,和他、和田秀年龄相仿的同伴们大多高升、外迁了,


    只剩下他这个受父亲名声拖累的,四十多了还是个副科长。


    知道田秀现在还是个底层普通职工……


    而且过得还没他好呢!


    汤辉心里又舒坦了。


    苏又子领着汤辉去了厂招待所。


    本来住招待所呢,是需要有介绍信的。


    但苏又子过去刷了一下脸,说汤辉是家里亲戚,


    很快,田秀的同事就帮汤辉办好了入住手续。


    而这时,田秀也匆匆赶了来。


    她与汤辉见了面,二人相顾无言。


    良久,汤辉才说道:“我明天就得走。”


    田秀咬住下唇。


    这句话落在田秀耳里,又是另外一层意思——汤博仁是真的快不行了,所以


    汤辉必须尽快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田秀心乱如麻。


    半晌,她开口问起了……这么多年来,她最最最在意的一件事,“我听说,他后来又结婚了?”


    汤辉一愣,点点头,“是,当年你走了以后,这件事……闹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我外婆为了维护我妈,逼着我爸和四姨结了婚。”


    ——汤辉说的四姨,其实是他母亲的堂妹。


    四姨年轻时参军上了战场,后在战斗中因伤残疾,退伍转业,一生未婚。


    汤辉的外婆这么做,属实是为了拯救汤博仁的名声,也是为了汤辉的名声。


    当然了,汤辉没有告诉田秀的是:


    他爸自从出事后就提前退休了。


    和四姨结婚后,他爸在名义上成为四姨的丈夫,实际上成为日夜服侍四姨的男保姆。


    喂饭喝水、端屎端尿、擦身洗衣、煮饭买菜……这些事全都要他亲手去做。


    而四姨的脾气很火爆,又看不惯他爸这种玩弄小姑娘的人,对他爸呼呼喝喝的,生起气来还会打人!


    他爸痛苦得不行,三番四次想了断了自己,每每又被抢救回来……


    可他还不敢提离婚,因为他早就已经社会性死亡了。有了与妻妹的这段婚姻,至少外人会因为忌惮妻妹的地位,不敢讥讽嘲弄他。


    四姨于前年去世。


    他爸终于松了口气,从四姨家搬了回来,依傍着汤辉住。


    从此,汤辉家就开始鸡飞狗跳。


    一年不到,他爸就患上老年痴呆症。


    这一年来,症状越来越严重,已经影响到汤辉和老婆孩子们之间的感情了。


    所以汤辉才想着,要把田秀忽悠回去接盘。


    田秀也知道四姨此人。


    但,她并不知道汤博仁后来娶的是四姨!


    田秀心想:四姨半身瘫痪,根本不可能和汤博仁过夫妻生活啊。


    所以!!!


    这根本就是一场名为续娶、实在遮羞布的形式婚姻!


    她妈竟然只说老汤结婚了,却没说老汤的新妻子是四姨!


    在这一瞬间,田秀的嘴角就压不住了。


    一旁的汤辉见了,也是微微一笑。


    但很快,他又收敛了笑意,长叹一口气,“要是你不回去,我……我爸也不会怪你的。”


    “毕竟你也已经有了你自己的生活嘛!”


    “看到你夫妻恩爱,婚姻美满,还生了好几个这么漂亮又优秀的孩子……”


    说到这儿,汤辉看了一旁的苏又子一眼,又“强行忍着泪水”看向田秀,“我会替你跟我爸说一声的。”


    “虽然他一直惦记着你,但他不会打扰你的。只需要知道你一切都好,这就够了。”汤辉低声说道。


    田秀心里钝钝地痛了起来。


    苏又子坐在一旁,心里蠢蠢欲动。


    她实在太好奇她的亲生父亲……是个什么样儿的大官了!


    于是她怂恿田秀,“妈,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嘛!我还没去过你的老家呢!”


    汤辉一笑,“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田秀却有些顾虑,“我妈那边……”


    汤辉说道:“你妈近来身体不好,由你大哥二哥轮流赡养,这半年她去了你二哥家,不在本市,你大哥去年已经高升去了省府工作。”


    苏又子雀跃不已,“妈!我们去嘛!一起去……好不好?”


    田秀仍有些不安,“可是——”


    汤辉又道:“阿秀,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当年这事情就被上面瞒得很紧,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再加上这些年,大家也全都变了样子,就算你回去了,也不会再有人认识你。”


    田秀很是意动,“那我……”


    汤辉善解人意地说道:“我理解你,毕竟有家庭也有工作的,哪能说走就走。这样吧,你先去处理一下你的事,我已经安顿了下来,今天不会走。”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会等你,等到明天下午为止。”


    田秀应了一声,然后带着苏又子离开。


    汤辉将母女二人送到房间门口。


    苏又子很兴奋,迫不及待地对田秀说道:“妈还有钱吗?给我买条漂亮裙子吧!好歹也是头一回跟着你回去见亲戚,我得打扮得漂亮一点儿!”


    田秀挥挥手,没有理会苏又子,而是回过头来问汤辉,“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苏又子就容不得妈妈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自己身上!


    于是,


    还没等汤辉回答呢,


    苏又子就抢答了,“叔……哥哥当然是一早就知道了啊!妈你刚没听他说嘛,人家一直惦记着你,但不会来打扰你……”


    本来田秀还在想着,今天老二在家发神经,乱说一通的,竟然歪打误撞说穿了苏又子的身世;


    紧跟着汤辉就找上了门……


    所以刚才田秀还在想,这么严丝密合的发展态势,难道这一切都是老二筹划的?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老二聪明是聪明,但也没可能知道这样的秘密。


    其实汤辉也想知道那张照片到底是谁寄的,


    正常说来,就应该是——这事儿对谁有利,就是谁干的。


    但现在,汤辉也摸不准这个有心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又正好苏又子误解了他刚才的话,


    为了帮老年痴呆的老头儿追妻火葬场成功,


    汤辉点头,赞同了苏又子的话,“……对。”


    此至,田秀终于不再怀疑苏甜荔。


    她正要带着苏又子离开,


    汤辉叫住了她,“阿秀……”


    田秀回过头。


    汤辉从怀里掏出几张大团结,递到苏又子手上,笑着说道:“妹妹这样好看,是该打扮得漂亮点。”


    苏又子惊喜地看着汤辉手里的大团结,高兴坏了,“啊!太好了,谢谢哥哥!”


    田秀本来觉得不太妥当,


    可她又做不出让女儿不开心的举动,最后只是对汤辉说道:“你可别把她给惯坏了。”


    汤辉笑道:“应该的。”


    ==


    却说苏甜荔匆匆赶到邮电局以后,给记忆里的大舅舅打了电话。


    但对方说,大舅去年就调离了,又问苏甜荔是谁。


    苏甜荔扯了谎,说是老家亲戚,家里出了急事想找他。


    对方一听,让她别急,给了她一个电话,说是大舅妈单位的。


    苏甜荔谢过对方后,立刻拨通了大舅妈的电话。


    没一会儿,对方接了电话。


    苏甜荔自我介绍了一番。


    对方瞬间陷入沉默。


    在苏甜荔打通电话之前,就已经猜到,对方对田秀、和田秀的子女不会抱有太大的热情。


    所以苏甜荔抓紧时间,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


    说了田秀承认苏又子不是苏德钧的孩子,


    也说了汤辉从老家跑来找田秀,并且想劝田秀跟着他一起回老家去看望老汤。


    整个过程,对方也一声不吭的,


    苏甜荔差点儿以为,对方可能把话筒给撂了。


    “舅妈,我打这个电话来给你,是希望你能帮助我……劝一劝我妈。不管我妈和汤爷爷有着什么样的过去,现在总归是……两人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


    “舅妈,虽然我已经成年了,可我还是不想没有妈妈。”


    “谢谢你们了……舅妈再见。”


    说完,苏甜荔正准备挂电话时——


    对方终于开口问,“他们有说哪天回去吗?”


    苏甜荔答道:“没说呢,但依着我妈这这架势……连我爸都已经跪下求她别走,她都没理会,估计明后天就


    会出发。舅妈……”


    对方简洁地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然后收了线。


    苏甜荔也不以为意。


    她知道,田家人鞭长莫及,根本没办法阻止田秀回去。


    她通知田家的人,只是为了给田秀找不痛快。


    更何况——


    她想要达成的效果是:拆家!


    她希望田秀和苏德钧离婚,希望田秀永远离开广州,再也不要来烦她……


    于是,苏甜荔又紧赶慢赶地回了化工厂家属大院。


    她是去找苏又子的。


    苏又子得了汤辉给的五十块钱,开心得不得了,正哼着歌儿坐在传达室里翻看杂志呢!


    自打她知道自己其实是大官儿流落在外的女儿以后,腰杆儿更直了,面上的表情也更骄傲了!


    再加上她手里有钱……


    忍不住给何婉茜打了个内线电话过去,“茜茜,晚上有空陪我去逛夜市吗?”


    可何婉茜正为了傅琰的事,气得头晕脑涨,哪有心思和苏又子出去玩,说了声没空,就把电话撂了。


    气得苏又子骂了句,“切,你装什么装啊!你还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是大官的女儿吗?哼!”


    苏又子又在心里比了比:


    她亲爹是大官儿,而何婉茜的养母的亲爹是大官儿……


    这么一对比,那当然是她苏又子赢了啊!


    毕竟她爹是亲爹,何婉茜的外公却和她隔了两层肚皮的!


    苏又子又得意洋洋地笑了。


    然后——


    苏又子实然看到了苏甜荔。


    “你来干嘛?”苏又子朝苏甜荔翻了个白眼。


    苏甜荔,“我来看看有没有我的信。”


    “没有!”


    苏甜荔说道:“我知道没有……毕竟,像你这样的人,天天偷我的信,对吧?”


    “谁知道你还偷了谁的信呢!”苏甜荔闲闲地说道。


    “你有证据嘛你胡说!”苏又子一下子就生气了。


    苏甜荔,“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你——”


    苏甜荔,“其实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从小到大,都那么仇视我、针对我。现在我明白了,你……一直在嫉妒我,对不对?”


    苏又子大笑,“我?嫉妒你?”


    “苏荔枝,你是不是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在我眼里啊,就是一个天天干活还能找钱给我花的小奴隶!”


    “不光你,还有老三老四,只要我一句话,别说你们就要乖乖地为我干活、帮我赚钱,就是你们的命,都是我的!”


    这番话,可谓是狂妄得很了。


    苏甜荔心知肚明——以前的苏又子只是骄纵,但知道自家的情况,父母也只是普通工人,没办法给她兜底。


    现在她之所以这么狂,


    皆因她认为她的生父是有钱有权的大官。


    苏甜荔并不生气。


    神欲让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嘛!


    所以苏甜荔淡淡地说道:“你一直都在嫉妒我。”


    “小时候你嫉妒我长得比你漂亮,所以你死活不让我回到广州来,你就怕我夺去了爸妈的宠爱。”


    “我来广州上学以后,你嫉妒我学习成绩好,见天的撕我作业本。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成绩好了?但结果却是,你上了初中就读不下去,而我一直读完高中。”


    “成年以后你害怕下乡,又怕我下乡以后混得比原来还好,所以你伙同何婉茜陷害我,以为把我弄到鸟不拉屎的大西北去,我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可你还是失策了!”


    “你没想到我去了大西北以后,混得更好了!”


    “现在我带着编制和调令返城了……”


    说到这儿,苏甜荔顿了顿,说道:“你又想抢走我的调令了?”


    苏又子咬住了下唇。


    是,她确实嫉妒苏甜荔。


    嫉妒苏甜荔是棵压不垮的小草,


    无论她怎么打压、怎么铲除,就是打不倒!


    而且她还越来越壮实了!


    但——


    关于苏甜荔的调令么,


    说实话,苏又子确实以前挺想要的。


    可自从她知道她有个当了大官的爹以后,


    苏又子就想:要不,就不要苏甜荔的调令了!让她亲爹给她弄个大官儿当当!


    苏甜荔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有了个当大官儿的亲爹,自然看不上我的调令了……这就挺好的!”


    “以后你呢,就回那个山旮旯去吧!”


    “我啊继续留在广州……”


    “我得趁妈去管她的老头儿相好,没空管我、也没空理你……赶紧把我的调令卖了,把钱抓在我手里才是真的!”


    说着,苏甜荔轻蔑地看了苏又子一眼,“拜拜喽!有人要去乡下当乡巴佬喽!”


    苏又子惊呆了。


    是啊,


    本来她还为了有个当大官的亲爹而感到高兴。


    她当然也憧憬过,想让她亲爹也给她安排个大官儿当当。


    但现在,苏甜荔的话提醒她了啊!


    她亲爹是在湘省的一个县里,


    难道,真要她从繁华的粤省省会城市,迁回到湘省的一个偏僻贫穷的县城去?


    这……


    苏又子瞬间陷入两难。


    苏甜荔又酸她,“还有哦,你妈十九岁勾搭四十多的老头儿……又大着肚子嫁给我爸,你以为这是光彩的事?”


    “现在你妈要带你回老家去,那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就凭着你这张脸……活脱脱就是你妈和老头偷情的证据!而且铁证如山!你该不会是以为你是衣锦回乡、光宗耀祖去的吧?”


    “哼,你啊赶紧回去丢人现眼吧!我才懒得理你!”说完,苏甜荔朝着外头走去。


    相信闹了这么一出以后,


    苏又子会乖乖的、重新惦记起她的调令了吧?


    走了好远,苏甜荔又回头看了苏又子一眼,


    ——苏又子已经没有先前的嚣张跋扈了。


    她愣愣地坐在门卫室的小板凳上,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甜荔笑了笑,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现在她得回家去,劝她爹离婚、再给她爹画大饼了……


    第48章 第48章一瓜又一瓜(下)


    回家之前,苏甜荔还在想,她会不会扑个空,万一苏德钧出去上班了呢?


    转念一想——


    凭她对苏德钧的了解,他大约也不会去。


    一是因为太丢脸了,


    一是因为他那份工作,其实就是当清洁工,厂区也不算太脏,两三天打扫一次问题都不大。


    果然,苏甜荔回到家里的时候,苏德钧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一进屋,


    苏德钧的视线立刻追了过来,


    当发现来人是苏甜荔时,苏德钧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熄了。


    苏甜荔去洗了手,拿出两个瓷杯,放了点茶叶进去又倒了开水,端出来递给苏德钧一杯,她拿了一杯。


    “爸,舍不得我妈呢?”苏甜荔问道。


    苏德钧眼眶泛红,“我和她……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了!”


    “那时候相亲,她一眼就相中了我!”


    这是苏德钧当时最引以为傲的事。


    毕竟在那之前,从来也没有姑娘青睐过他,


    在老家的时候他也蠢蠢欲动地追求过几个姑娘,可人家都嫌他穷……


    田秀是头一个不看重他有没有钱的女人。


    “没想到她……”


    没想到她看上他、执意嫁给他……是为了遮掩被别人搞大的肚子!


    “而且那野男人还是个老头!”


    他年轻、强壮,他英俊、体贴……


    他到底哪不如那老头了?!


    苏德钧崩溃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啊!”


    “像条狗一样……人家挥挥手,她就跟着走了!”


    苏甜荔适时劝道:“爸,你要想开点,听说那老头是个大官儿。”


    苏德钧愣住。


    他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一巴掌拍向他的脑门儿,


    接下来,苏甜荔开始现搬现学田秀那一套PUA手法。


    首先是要先认可对方的观点,对吧?


    “爸,我知道你对妈很好,在我看来啊,你和我妈过了这么多年,你一直宠着我妈,惯


    着我妈的……”


    “我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我妈离开了你,以后她再也找不到比你对她更好、更心疼她的男人了!”


    苏甜荔一边说,苏德钧就一边疯狂点头。


    苏甜荔忍住了笑。


    心想接下来,按照田秀的调|教套路,这时候就得引入旁人看法,来个转折点了。


    “可是爸,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苏德钧不解地问道:“怎么?”


    苏甜荔说道:“我是你和妈的孩子,我对你俩的敬重和爱……是一样多的。”


    “可我还是觉得,在你和妈之间,你付出了太多太多。但因为你平时不爱说话、也不善于表达……我妈却爱说爱做,所以看起来,你倒像个什么也不干的甩手掌柜,所有的养家、顾家的好名声,都落到我妈那儿去了。”


    这一番话,说得苏德钧眼眉舒展。


    苏甜荔继续说道:“再就是……爸爸,你对我妈的爱,和我妈对你的爱,并不匹配。”


    “你看,你一心一意地对待我妈,这么多年来你对毫无保留。”


    “可她呢?她之所以选择了你,就是建立在欺骗你的基础上……”


    苏德钧的脸色,瞬间铁青。


    苏甜荔满意地看着苏德钧的转变,心想下一阶段,就到了“引导”这一步了。


    “所以爸,依着妈现在对那老头儿的依恋,你要怎么办呢?我和老三老四,又要怎么办呢?”


    “那老头儿有钱,他能上我妈过上好日子。”


    “大姐是老头儿的孩子,老头肯定也偏着大姐……”


    “那我们……”


    说到这儿,苏甜荔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至此,苏德钧的表情转忧为怒。


    苏甜荔心下暗笑。


    果然,在爱情和利益之间,


    清醒的人都会选择利益。


    何况苏德钧对田秀……真的很爱吗?


    如果真的很爱,苏甜荔返城第一天看到的那个姓于的中年妇女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苏德钧开了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苏甜荔大喜!


    既然苏德钧用了“我们”这个词,也就证明着,他现在已经站到了田秀的对立面去。


    这是好事儿。


    苏甜荔斟酌着说道:“爸,我们来试着推算一下,以后没有妈、也没有大姐的生活?不管好的坏的,我们全都拿出来说一说。”


    苏德钧点点头。


    苏甜荔耿耿于怀地说道:“以后家里没了妈和大姐,也就没人再偷钱了……这是好处。”


    苏德钧先是一愣,继而赞成,“对!”


    苏甜荔又道:“没了大姐,这家里就没了花钱王,以后家里能省下不少钱!”


    “家里的家务活嘛,以前是我干,现在是老四干,不管妈和大姐在不在家,她俩都不干,所以这一点,没有影响。”


    “家里少了两个人,开销也会少很多的……”


    “这些,全是她们离开家以后的好处。”


    苏德钧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那现在,我们来推理一下,妈和大姐离开以后的弊端。”苏甜荔说道。


    苏德钧立刻睁大了眼睛,开始聚精会神地听。


    苏甜荔说道:“最重要的,就是……妈的工资!”


    苏德钧激动得一拍大腿,“对!”


    苏甜荔说道:“我妈一个月六十块钱的工资,家里的大部分开销,都由我妈出。就比如说,每天的荤菜……”


    苏德钧,“对对对!”


    苏甜荔,“她还每个月都给你和老四添置衣裳!”


    “你看病吃药的钱,是她给。”


    “老四上学的钱,是她给。”


    “单位里人情往来的份子钱,是她给。”


    ……


    苏甜荔的话,令苏德钧逐渐沉默。


    苏德钧开始觉得不对。


    “我和老四几乎就没穿过新衣,我穿的是单位发的工衣,老四穿我的旧衣。前几年老四还小,穿不了我的鞋,还是我花钱给他买过几双鞋……”


    “我看病吃药的钱,是我自己出的。”


    “老四上学的钱,是我出的。”


    “单位里的人情往来,也是我出的钱……”


    苏德钧越想就越觉得不太对,“那她的钱呢?”


    苏甜荔恰到好处的添了一把火,“对了爸,老三有寄钱回来吗?”


    苏德钧顿时瞪圆了眼睛,“老三每个月雷打不动的寄二十块钱回来!”


    这下子,他生气了,“所以田秀一个月六十四块钱的工资,再加上老三的二十块钱……都花哪里去?”


    这问题么,其实他自己知道答案。


    ——全都贴补苏又子了呗!


    苏德钧怒道:“其实她也就是每天在食堂花两角钱买一份荤菜!就算一天买两次,也才四角钱,一个月三十天也只花十二块钱!”


    那么剩下的钱……


    苏德钧心疼了。


    苏甜荔但笑不语。


    等到苏德钧的脸色阴沉得不像话时,


    苏甜荔才说道:“爸,我们继续来盘算一下以后的生活吧!”


    这一次,她没等苏德钧的回应,就主动说了起来,“爸,你一个月工资四十多,看病吃药就得花二十来块钱……对?”


    苏德钧点头,“对!”


    这就是他不希望田秀离开的最重要的原因。


    二人好歹是夫妻。


    他要是真没钱吃药看病了,田秀确实会贴补他。


    苏甜荔问道:“爸,当初你受伤那会儿,单位没给你工伤补贴吗?”


    一说起这个,苏德钧就生气了,“给了啊!当时就说好了,一共有两种补偿方案。一种是一次性补偿六百块,以后不再给予补偿。一种是每个月发放15元,连发三年。”


    “当时大家都劝我选第二种,结果你妈非让我选第一种。”


    “我听了你妈的,和单位签了协议,说以后不会再找单位要治疗款,单位也很痛快地付了钱。结果钱一到手,你妈就给苏又子买了几身裙子……”


    苏甜荔“无心”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也就是说,我妈和我大姐花完了你的医疗费以后,就不管你的死活了呗!”


    “现在她们还怨你,觉得你个个月要花那么多的医疗费,你是这个家的累赘、是拖累!”


    “她们为什么不好好想一想,爸是为了什么才受伤的——”


    听到这儿,苏德钧有些心虚。


    因为——


    他违规操作才会伤到腰椎的。


    当时单位毫无保留地救治了他,


    但也开大会通报批评了他。


    但,苏甜荔依旧可以从这一地鸡毛里,找到苏德钧的发光点。


    “爸!你可是为了这个家啊!”苏甜荔拼命煽风点火,“……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只看劳动的温度,是不是在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庭而燃烧!”


    苏德钧惊呆了。


    原来,养家糊口还能拥有这么动听的说法?


    苏德钧不自觉挺起了胸膛。


    苏甜荔又问,“爸,既然咱们没办法再找单位要钱,那你去问过工会吗?”


    苏德钧愣住。


    苏甜荔,“咱们可以先问问单位的工会,要是工会不管,我们就去找街道、找居委,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去找市工会……哪怕我们就是拿不到补助呢,只要工会能帮着解决一下医院里的开销,一个月能让你省下十块钱……那也松快了不少啊!”


    苏德钧眼睛一亮!


    苏甜荔继续说道:“如果你一个月能省下十块钱,再加上老三每个月寄回来的二十块钱……”


    “现在我也已经有了工作,就是临时工的工资太低……但我想办法负责老四的学费吧!”


    “平时的生活开销么,家里不还有个菜园子么?妈和大姐走了以后,菜园子里的菜,也足够你和老四平时吃饭了。”


    “到时候再养几只鸡,隔三岔五的你俩就能吃上一顿鸡蛋……”


    “荤菜么,也好解决。以前妈是一天买两顿,每顿两角钱,四个人吃。以后你和老四一天买一份荤菜,分成两半儿,再去菜园子里摘点儿豆角青椒回来,中午吃豆角红烧肉,晚上是青椒回锅肉啊!就你和老四两个人吃,费不了多少的!”


    “至于养老么,你不用怕啊……你才四十多!把腰伤养好了,以后日子还长!”


    “再说了,老四是你的亲儿子,他不得养你的老?而且我是个护士!以后你看病吃药都上我单位去,我不一定能减免你的医药费治疗费,但多少有点儿便利条件,让医生给你开点儿便宜又好用的药!”


    就这样,随着苏甜荔一点一点的厘清,


    方才还愁眉深锁的苏德钧,慢慢地也


    不那么彷徨难过了。


    他甚至还连连点头,表示认可,又心想:看起来,和田秀分开也不是那么难受的事。


    苏甜荔见已经说动了苏德钧,就准备进行最后的劝离:


    “爸,那——”


    “要是我妈真跟着那男的回老家去看那老头儿的话……”


    “别人……会不会笑话你啊?”苏甜荔小心翼翼地说道。


    刚才还觉得离开田秀的生活也不算太糟糕的苏德钧,一听这话,脸色再次阴沉了下去。


    这还用问吗?


    厂里人本来就觉得他是个窝囊废。


    他之所以不想让田秀回老家去见她的老姘头,


    一是恨田秀以前让他当了接盘侠、现在还想给他戴绿帽;


    一是怕田秀真跑了,以后没人侍候他;


    但他最最最害怕的,就是厂里的人会笑话他。


    毕竟他会一直呆在这个厂里……


    总不能让人笑话一辈子吧!


    苏甜荔也扮出一副愁苦模样儿,“爸,有什么办法,能让别人不再笑话你是个窝囊废嘛?”


    苏德钧的心情就更差了。


    老婆铁了心要跑,


    别人铁了心要笑,


    他能有什么办法!!!


    苏甜荔又问道:“爸,你能阻止妈不走么?”


    苏德钧气得抬头看向天花板。


    他要有这本事,


    还在这儿生什么闷气啊!


    苏甜荔继续说道:“如果实在没办法阻止妈离开,那……有没有办法让厂里那些多嘴的人,闭嘴呢?”


    苏德钧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


    苏甜荔小小声叹道:“不止是你会被人嘲笑,估计我和老四也会被人嘲笑。”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如果,那个跟着老姘头跑了的女人,不是我妈妈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有人来笑话我了。”


    苏德钧愣住。


    “离、离婚吗?”苏德钧喃喃说道。


    苏甜荔捂住了嘴,震惊地看着苏德钧,“爸?你……你要跟我妈离婚?”


    苏德钧也一脸茫然。


    苏甜荔又问,“爸,这是真的吗?那你……准备怎么跟我妈提离婚条件?”


    “如果你俩离了,她再去找苏又子的亲爹,那你俩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呗!”


    “爸,如果你俩真离了,是你给我妈一笔钱、还是我妈给你一笔钱啊?”


    说到这儿,苏甜荔又忧心忡忡地说道:“我觉得爸你在婚姻里也没做错什么事吧?你最多也就是伤着腰,有时候要劳动妈扶一下你什么的……当然了,妈在婚姻里也没有太大的过错……”


    霎时间,苏德钧眼冒精光!


    “她怎么就没错了?”苏德钧大声说道,“当初她怀着野种骗我结婚,然后她还花着我的钱,养那个野种!”


    “现在呢,她还要扔下我不管,跑去看她的姘夫!”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苏德钧陡然激动了起来,“这婚必须离!而且田秀必须给我经济补偿!如果她不离婚、不给我经济补偿,那她就别想去看那个老姘头!”


    话音刚落——


    田秀便推门而入。


    她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地听到了苏德钧说的话。


    田秀瞬间眯着眼睛,怒视着苏德钧。


    苏甜荔赶紧装模作样地劝和,“爸你别胡说!”


    然后又对田秀说道:“妈,你别往心里去,我爸说气话呢!”


    苏德钧和女儿谈完话后,心里已经有了底气,梗着脖子冲着田秀大吼,“……就离!”


    “我告诉你田秀!没有我的允许,你一步也不许离开厂子!”


    “只要你敢走……我就带着人敲锣打鼓地去你老姘头家里,把你未婚怀着老头的野种,骗婚嫁给我的事儿说给你们老家单位的人知道!”


    田秀被气得浑身发抖。


    第49章 第49章离婚现场瓜(上)


    “苏德钧!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啦?”田秀大怒,“……你还敢跟我提离婚了?”


    在田秀眼里……


    不,田秀从来也没把苏德钧放在眼里过。


    毕竟这个男人么,


    当初她手指一勾,他就屁颠屁颠跑了来,乖乖和她结了婚,乖乖受她摆弄……


    真没想到!


    有朝一日她竟会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离婚”二字。


    田秀被气得不轻。


    她突然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苏甜荔,“老二,是你在搞鬼吧?是不是你撺掇你爸的?”


    苏甜荔立刻叫起了撞天屈,“妈啊,我跟苏又子不一样!”


    “她亲爹是那老头儿,只有她才会盼着你和我爸离了以后,去跟她爸好的!”


    “妈,你是我的亲妈!我怎么可能盼着你俩离?”


    “妈!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那我求求你……你不要丢下我和老四、还有爸不理,好不好?你别去湘省了吧我求求你了!”


    “妈,求你也替我们想一想吧,这个家没你不行啊!”苏甜荔情深意切地说道。


    田秀:……


    苏德钧斜睨着田秀,咬牙切齿地说道:“老二,你不用求她!”


    田秀定定地看着苏德钧。


    半晌,田秀无奈地叹了口气,“老苏,你就一定要跟我闹吗?”


    苏甜荔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好!


    老妈又要开始PUA老爸了。


    也不知道老爸还听不听得进去。


    苏德钧赤着眼,恨恨地看着田秀。


    田秀放缓了语调,徐徐说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真的没必要!首先,我和你才是合法夫妻,老汤算什么!”


    “其次,我又不是一个人去,我带着又子去,到了那边儿啊,还有汤辉和他老婆、他的几个子都在,我不会跟老汤单独见面。”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啊……那你也跟着我一块儿回去呗!”田秀假装坦荡大方地说道。


    果然,苏德钧一见田秀这副光明磊落的样子,有些犹豫,态度也软和了下来。


    苏甜荔在心底叹息:烂泥扶不上墙。


    不过,苏德钧也不算太蠢,“我不跟着你去,我也不许你去。”


    田秀一怔,“老苏!他就是个老人……还生了重病,我、我只是去见他一面……”


    苏德钧反问,“你为什么要去见他一面?是因为你对他余情未了吗?”


    田秀:……


    苏德钧,“你是我老婆,你对别的男人余情未了,所以你非得去见他一面……田秀,你自己说说,这合理吗?”


    “那我再来问你,如果我在外头也有个相好的女的,现在她生病了,我把她接到家里来,你能侍候她吗?”苏德钧又问。


    苏甜荔认真盯着老爸,


    果然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不自在。


    田秀怒极反笑,“苏德钧,你在说什么疯话?”


    苏德钧,“那不就得了?!”


    “总之,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跟那老头儿和好,我也不许欠再去见他,你要是能做到,那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你让我给老头养那个野种,反正老子也已经养了她二十四年!这些钱也讨不回来……”


    见田秀一副不服气、很想辩驳的样子,


    苏德钧抢先一步说道:“我就不说别的,就冲着你把老子亲生的孩子送到乡下去自生自灭,又把这个野种留在跟前,花用老子的钱,锦衣玉食的养着她……这一点老子心里就


    不过去!”


    “要不你来跟我解释解释,凭啥我的种,就不配呆在这个家里,享受你和我的工资的供养?”


    “凭啥老头儿的野种,就能安安心心呆在这个家里,大手大脚的花我和我老婆的钱?”


    田秀:……


    苏德钧继续说道:“你要是非要去看老头儿,那就——”


    说到这儿,苏德钧顿了一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我俩就离婚!只要你不是我老婆,你踏马就是想去街上当众睡个叫花子我也懒得理你!”


    田秀气疯了,“苏德钧你到底在说什么?”


    苏德钧的声音比她还大,“我说!二选一!你选那个老头还是选我?”


    田秀深呼吸——


    她努力平复心情,“老苏我不想跟你吵,但我希望你能有点儿大局观……”


    “大泥马个屁局观!”苏德钧骂道,“总之,你留下来,以后我俩还是两口子。你要是想走,就把婚给离了!”


    田秀压不住火气,尖叫了起来,“你一定要这样逼我吗?”


    苏德钧也大吼,“你踏马就不是在逼我?”


    苏甜荔,“不要啦!你们不要再吵了啦……”


    正好这时——


    脚步轻盈的苏又子哼着小曲儿进来了。


    看到父母对峙的场面,


    苏又子愣住。


    苏甜荔则大喜!


    本来她还挺担心田秀的“清醒”与“理智”的。


    因为她知道,


    田秀看似有些冲动,其实很清醒——她这次回去,应该是去探路的。倘若老汤还能恢复到老当益壮的样子,倘若她呆在老汤身边,过得比在广州好,那她肯定会选择和苏德钧离婚,以后就呆在老汤身边了。


    同时田秀也很理智——她知道,她必须要留住苏德钧这条退路。否则,万一老汤那边……治不好病、又或者待遇不好的话,她就能回到广州,继续过上以前那种穿不美、又吃不撑的平淡生活。


    所以苏甜荔一直在担心,苏德钧会重新被田秀拿捏住。


    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苏又子出现了!


    苏甜荔知道,田秀输定了!


    果然,


    自从苏又子知道自己其实是大官的千金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以前呢,她知道苏德钧不待见她,尤其是当她昧下很多钱以后,他就更讨厌她了。


    在苏德钧跟前的时候,她一直扮演着小鹌鹑。


    现在?


    她还怕什么苏德钧啊!


    于是苏又子冲到田秀身前,张开双臂将田秀护在身后,又骂苏德钧,“你个废物!你除了一天天的欺负我妈,你还会什么?”


    “我告诉你!以后你对我、对我妈都客气点!要不然啊,我就让人把你抓起来!活活弄死你!”苏又子趾高气昂地说道。


    苏甜荔暗笑,心想这大姐可是真的很会找死。


    果然,苏德钧大怒!


    田秀觉察到不妥,连忙伸出手,想把苏又子拉扯到一旁去……


    晚了。


    怒不可遏的苏德钧举起巴掌一扬——


    苏又子就飞走了。


    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


    她在空中飞了一会儿以后,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还哇哇大哭了起来,“啊啊啊啊……你打我!我要告诉我爸!我要让我爸把你抓起来……”


    然后哭声渐歇,也不知道是不是晕了。


    苏甜荔扶额苦笑,心想这货也太会作死了。


    只能说,得亏在苏又子的前二十四年里,是活在一个没有后台、没有背景的底层劳动人民的家庭里。


    以后苏又子认祖归宗了,指不定会给汤家招来什么祸端。


    但这已经不是苏甜荔需要操心的事了。


    眼看爱女被打,田秀瞋目裂眦,哭着扑了过去,“又子!”


    田秀把苏又子抱在怀里,摇晃了她几下,


    苏又子醒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她被苏德钧打了?


    “妈!我们走吧,”苏又子躺在田秀怀里,虚弱地说道,“我们不在这儿呆了好吗?妈妈,我们以后都不受他的气……”


    田秀看着女儿面颊上的掌痕未褪,又新增一个,不由得心如刀绞!


    气得她转头怒骂苏德钧,“你疯了啊?你打她干什么?她又不懂事,她只是个孩子!”


    苏德钧只有比田秀更生气的,“她都已经二十四了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田秀!你眼里你心里是不是不只有那个野种?”


    然后他一把拽过苏甜荔的胳膊,拼命将苏甜荔往田秀身边怼,又对田秀说道:“你看看啊!这个也是你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她是我的种!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疼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去心疼那个野种?”


    苏甜荔抓紧时间哭了起来,“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了,不要吵了好不好?”


    然后趁机火上浇油,“爸你别生气……妈妈不爱我这不是妈妈的错,是我不好……”


    苏德钧发起疯来连自己的女儿也骂,“你放屁!你哪不好了!我的孩子再不好,也比那个野种、废物强!”


    这下子,换成苏又子哭了,“妈!妈我不是野种我不是呜呜……妈我们走!我们不要再跟这个窝囊废在一起了好不好?”


    “你说什么?”苏德钧快要炸了!


    苏甜荔赶紧开始了表演,“不要不要!妈,你冷静一点!你可是我们家里的主心骨啊!”


    “妈,我爸只是太在乎你了,他只是害怕失去你而已……”


    “妈你不要走,不要扔下我爸啊,他好歹和你夫妻二十年,这一路走来你俩相互扶持相濡以沫,也是有过感情很好的时候的!妈你忘了吗,我爸还背着你去看过电影……”


    “妈,你别扔下我和老三老四不管好吗?你要是走了,以后我们就是没妈的孩子了……”


    “妈我求求你,求求你别走!”


    苏甜荔吼得声嘶力竭。


    可惜她实在是哭不出来,否则就更加情深意切了。


    苏又子本就恨苏甜荔入骨。


    可惜苏又子根本分辨不出来,苏甜荔只是在作戏,


    所以她真心实意地认为,苏甜荔是真的很害怕父母离婚、也很害怕妈妈不要她。


    既然这样——


    那么,只要她能让田秀和苏德钧离婚,


    那她苏又子就赢了!


    于是苏又子闹将了起来,“妈!今天他敢打我,明天他就敢打你!”


    “妈,你别怕,以后有我陪着你!”


    “就算我们没跟我亲爹在一起,我们也不呆在他这儿受他的气、捱他的打!”


    “妈,就算我俩去讨饭,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关心你、爱护你的!”


    “妈妈……妈!你跟他离!就离!”


    苏德钧被气了个半死!


    “野种!你有本事再说一句试试?”


    说着,苏德钧一步一步朝着苏又子走去。


    苏又子当然很害怕。


    一骨碌从田秀怀里爬起来,作势要逃。


    田秀无奈地对苏德钧说道:“老苏,你别这样……”


    苏德钧赤着眼,冷笑,“既然你们一心想离,那就离!”


    田秀愣住。


    说实话——


    她不想离婚。


    就像苏甜荔揣摩的那样,她其实是在做两手准备:


    ——第一条路,就是先回老家考察一下。


    如果老汤的病能治好,那么她肯定希望呆在老汤身边,老汤级别不低,不但能给她爱,还能给予她丰富的物质回报。


    如果老汤的病治不好了,那她就考察一下老汤的家产有多少。如果家产颇丰,那她也愿意再照顾他几年。等他死后,她就能继承他的家产。


    ——另外一条路,就是她的退路。


    万一老汤的病治不好了,又没有家产的话,


    那么她会回来,继续和苏德钧做夫妻。


    但现在家里闹成了这样,


    田秀有些无力。


    现在苏甜荔是就怕田秀冷静下来。


    她只好拼命撩拨苏又子,


    她哭哭嘀嘀地对田秀说道:“妈!妈你不要听我爸的,他就是嘴硬!我保证他过一夜就后悔……妈!妈别听我爸,不离,你们不要离婚好不好……”


    果然,


    苏甜荔说不离,


    苏又子就偏偏要跟她做对!


    “妈!妈你答应他!你们离婚,现在就离!”苏又子急道,“我见不到我妈这么被人作践!既然他要离,妈你就和他离……”


    “妈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去——跳楼!”


    说着,苏又子打开了门,跑了出去。


    田秀想去追,然后却被吓得两腿发软,“又子!又子你别这样,妈答应你!答应你还不行吗?”


    闻言,苏又子又跑了回来,站在门边问道:“真的吗?”


    田秀被气得眼泪直流,“真的!”


    苏德钧却说道:“想离婚也成,给我三千块!”


    苏甜荔心里哇了一声,为老爸喝彩鼓掌。


    田秀:???


    你不如去抢!!!


    苏又子呆了一呆,“你说什么?”


    苏德钧没有理会苏又子,


    他对田秀说道:“你就说吧,你带来的那个野种,有没有花掉老子三千块钱?”


    “先不说你拿着我的工资,给她从小到大买的那些裙子衣裳……”


    “就说她昧下我老二的那些钱……田秀你说说看,值不值三千?”


    “如果她是我孩子,那我也没啥好说,当爹的要养孩子,这是天经地义!可她是我的孩子吗?”苏德钧问道。


    田秀哑口无言。


    苏又子一听,呸了一声,“苏德钧你别得意!我去喊我哥哥来……你别想欺负我妈!”


    苏又子走了以后,家里安静了下来。


    田秀试图说服苏德钧,“老苏,我们都冷静一点……”


    苏德钧反而比田秀先冷静下来,“田秀,我已经很冷静了。”


    “现时我就一个要求——如果你执意要走,那咱们就离。但要离的话,你必须给我补偿!”


    “补偿就是三千块,一分也不能少……”苏德钧说道。


    一旁的苏甜荔赶紧来助攻,“你俩现在能不说这个吗?我害怕。爸、妈……要不,这事儿先放一放,等过几天再说?”


    “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可别因为一时之气,吵着闹着非要离,离完以后又后悔了……”说完,她暗含希冀地看关田秀,并且希望田秀能听懂她的劝慰。


    果然——


    田秀面上神色一动。


    是啊,就算离了又怎样?


    离了还能复婚的嘛!


    更何况,要是别的男人,她还不敢肯定,毕竟拿捏不了。


    但苏德钧不一样。


    苏德钧向来离不开她,


    就算离了,到时候啊只要她手指这么一勾,苏德钧就会像条狗一样乖乖回到她身边。


    再说了,又子去找汤辉了……


    其实也挺好的。


    让汤辉先垫三千块钱给苏德钧,然后离婚,


    这么一来,钱在苏德钧手里,她则赶紧回老家看看老汤,到时候再赶回来哄一哄苏德钧,让他乖乖把钱拿给她。


    于是,田秀对苏德钧说道:“老苏,我是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敏感……你就当我是去探望一位长辈不行吗?:


    “不过,我也尊重你的想法。”


    “既然你说,我要是想回去,就必须和你离婚的话……要不这样吧!我可以和你离婚,但等我从老家回来的时候,我们再复婚,好吗?”田秀客客气气地说道。


    苏德钧愣住。


    他很想说: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先跟我离,为的就是去见你的奸夫。然后你还要拿着一顶绿帽子回来,让我戴头上……然后一辈子都要我戴着那顶绿帽子?!


    苏德钧当然不愿意。


    但,他心底隐约有种不确定的狂喜——他提出了离婚和三千块钱赔偿的事儿,可田秀在意的,居然是……复婚?


    那三千块钱???


    她这是同意了?


    这时——


    苏又子领着汤辉匆匆赶到。


    第50章 第50章离婚现场瓜(中)


    汤辉跟着苏又子一进踏进苏家大门,立刻觉察到屋里的气氛是剑拔弩张的。


    方才苏又子顶着面颊上老大一个巴掌痕,哭着跑来找他,说苏德钧打她了,她妈正闹着要跟苏德钧离婚,但苏德钧狮子大开口,说要三千块钱的补偿,才肯离婚。


    “叔……不,哥哥,你会帮助我妈和我的,对不对?”苏又子泪眼迷蒙地说道,“我爸……不,苏德钧就是个大佬粗,动不动就揍我!他还老骂我是废物……这种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哥哥?哥哥你说句话啊!”苏又子哭道。


    汤辉已经愣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这只扇着翅膀的小蝴蝶,竟然给田秀夫妻带来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但!


    ——田秀会和苏德钧离婚吗?


    汤辉在心里迅速盘算了起来。


    说实话,他当然很乐意看到田秀和苏德钧离婚。


    只有斩断了田秀的后路,田秀才会安心跟着他回老家去,照顾老头儿。


    如果可以,汤辉甚至希望田秀把工作也调回老家去……


    苏又子的哭喊,将沉浸在思绪中的汤辉拉回了现实,“哥哥,你会帮我妈出这三千块钱吗?”


    汤辉OS:你想啥呢!


    但面上却扮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你爸怎么这样!”


    苏又子气愤地说道:“他才不是我爸!他是苏荔枝的窝囊废爸爸!”


    汤辉并不在意她说了些什么,


    但他很想去现场确定一下,田秀和苏德钧是不是真的要离婚。


    于是他对苏又子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就这样,二人匆匆赶到了苏家。


    田秀见了汤辉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跟汤辉开口说三千块钱的事儿。


    ——其实她心里也愿意让汤辉拿三千块钱给苏德钧。


    毕竟她和汤辉、和老汤多年不见,也不知道汤辉还是不是当初的二愣子,更加不知道老汤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迷恋她,对她言听计从。


    能从汤辉手里掏出三千块钱,放在苏德钧手里,她是比较放心的。


    因为她拿捏得住苏德钧。


    最终,还是苏又子开了口,她不客气地冲着苏德钧说道:“喂,窝囊废!赶紧跟我妈离啊!今天你俩谁要是不离谁就是孙子!”


    苏德钧被气得怒目裂眦!


    田秀也觉得不妥,毕竟在今天之前,苏德钧都是苏又子名义上的父亲,多年来,由于她对苏又子的偏爱,导致苏德钧对苏又子也是极为偏爱的。


    现在苏又子身世大白……


    苏德钧本来就很生气,刚才还在发疯,抓着苏甜荔去质问田秀,为什么不爱他的孩子,


    现在苏又子还要这么刺激苏德钧?


    她就不怕苏德钧狮子大开口?


    田秀扶额。


    她本来挺喜欢苏又子,觉得女儿能在她的宠溺与保护下,一直保持着单纯的童真,属实难得。


    但今天,她头一回开始怀疑女儿的智商。


    果然,受了刺激的苏德钧冷笑,“对,老子确实是个窝囊废!踏马的老子要是不窝囊,何至于被你妈这个破鞋骗了二十四年,放着自己的亲生孩子不养,心甘情愿地养了你这个野种二十四年?”


    “要离婚?可以啊!但现在三千块钱的补偿不行了!”


    “就看在你妈被老子睡了二十多年的份上,老子给你妈打个嫖客折,收六千吧!”


    “少一分,这婚就别想离!”


    “你们踏马的也别想撇下老子,偷偷跑回湘省去!”


    说着,苏德钧大吼道:“老二?”


    “爸……”苏甜荔弱弱地回应了一声。


    苏德钧大声说道:“你马上给我去一趟厂宣传部找你李叔,就说我托他帮忙做个横幅,上面就写——‘汤辉替父拉皮条,田秀弃夫搞破鞋’……”


    “你让你李叔抓紧时间把横幅做好,然后你上火车站去买三张今晚去湘省的火车票,一会儿等老四放学了,我们父子仨今晚就走!”


    “对了老二,你再去一趟邮电局,给老三发个电报,让老三赶紧请假,也往湘省去!”


    顿了顿,苏德钧又道:“还有,把谭维明也叫上…


    …老二你买多一张火车票!”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苏又子张大了嘴,心想这还是厂里远近闻名的窝囊废苏德钧吗?


    汤辉:卧槽六千块???


    田秀惊呆了,颤颤巍巍地说道:“老苏你……”


    苏德钧现在狂怒无比!


    他压根儿就不想听到苏又子和田秀的声音。


    所以田秀一开口,


    他就愤怒地喊苏甜荔,“老二,你聋了吗?快去啊!”


    苏甜荔忍住笑意,扮出一副懊恼又悲伤的模样看着田秀和苏又子,还狠狠地跺了跺脚,带着泣音说道:“你们干嘛要这样逼我爸这样的老实人啊!你们……你们就非要闹到这样没法子收场的地步吗?”


    说完,苏甜荔就开始等着苏又子的表演了。


    因为她知道——


    苏又子是忍受不了一丁点儿的、被她苏甜荔给比下去的势头。


    果然,不管苏甜荔说了什么,


    苏又子是势必要反着来的,


    “你爸算什么老实人?哼!说他是个窝囊废还给他脸上贴金了!谁家男的像他一样,除了一身的蛮力之外一无是处?就是一条狗养上十来年,都能学会听口令,可他呢,二十年前个文盲,二十年后还是个文盲!他这辈子能娶我妈为妻,是托了我的福!”苏又子大言不惭地说道。


    苏甜荔“哭了”,“……苏又子!我不准你这样说我爸!”


    苏又子见苏甜荔终于哭了,只觉得神清气爽、扬眉吐气,正准备再讥讽几句时——


    突然,


    “啪”一声,


    苏又子生捱了一记耳光!


    她愣了很久,才意识到打她的人,是田秀。


    “妈?”苏又子满眼的不敢置信,捂着面颊说道,“……你打我?”


    田秀是又生气又心疼,“现在你清醒了没有?”


    “别说他确实养育了你二十四年……”


    “就算他不是你亲爹,可这是你对待一位长辈应有的态度吗?”


    “又子,从现在起你别说话了成吗?”田秀头痛地说道。


    气得苏又子扭头跑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


    苏甜荔还真怕苏又子跑了……


    别看苏又子是个问题制造者,但她必须要呆在这谈离婚的现场。


    有她在,苏甜荔才能拥有一把指哪儿打哪儿的刀啊!


    于是苏甜荔跟着苏又子跑了出去。


    好在苏又子也不是真的傻。


    ——这离婚现场,其实就是分钱现场,她哪能真的走开?


    所以苏又子只是做做样子,想等到她妈来追她……


    没想到,追出的却是苏甜荔?


    苏甜荔见苏又子就站在自家门外,不由得嗤笑道:“你不是要去跳楼?”


    苏又子秉承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态度,哼了一声,“你爸不是让你去找人做横幅、发电报、买火车票么?”


    苏甜荔也没瞒着她,“那些东西都好说,去了湘省以后再置办都没关系,现在我的主要任务,就是防着你给你妈出坏主意。”


    苏又子心想:巧了不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姐妹俩站在门口,谁也不服气谁。


    屋里的田秀和苏德钧已经开始了离婚谈判。


    田秀说道:“老苏,老话也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咱们相濡以沫多年,你可别意气用事。”


    她是存着将来还要回来的心思,所以语气温柔委婉。


    苏德钧却持有不同意见。


    毕竟——


    刚才苏甜荔已经从方方面面帮他分析了离婚后的景况。


    所以他知道,离婚后的他,其实就是单身汉待遇,但他比单身汉强的地方,主要有两个:


    一是他有房子住,他有工资,苏甜荔还承诺过,要带着他去找工会,寻求医药费方面的补助。


    二是他的三个子女里,有两个已经成年,可以帮扶他了。没成年的老四,也将由苏甜荔扶养。


    这么看来,明显他离婚后会过得更滋润啊!


    至少不会再发生……但凡家里有那么一丁点儿钱,就被苏又子偷走了。


    所以苏德钧是抱着破釜沉舟的想法,来和田秀谈离婚的。


    “我还是那句话——离婚可以,赔偿金到位,我立马和你去办手续。离完婚,别说你是想去找你的老姘头了,你就是想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拦着你。”苏德钧冷冷地说道。


    田秀碰了个软钉子,只好转头看向了汤辉,“汤辉……”


    汤辉也是个老狐狸。


    虽说他就是冲着田秀来的,也很希望田秀能斩断这边儿的关系,以单身未婚的身份跟着他回去,他才能顺利甩锅不是?


    可是——


    现在田秀这意思,摆明了就是希望要他拿钱出来,贴补苏德钧。


    可他汤辉又凭什么呢?


    汤辉一脸无辜地问道:“什么?”


    田秀不信他不懂,


    但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田秀也顾不得许多,“汤辉,我手头没钱……你能不能借点儿钱给我?”


    汤辉沉吟片刻,“多少?”


    田秀又转头看向了苏德钧,“老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站在门外的苏甜荔和苏又子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个心里都有点儿小紧张。


    幸好这一次,苏德钧并没有狮子大开口,“之前说的六千,是被那个野种给气着了……现在我还是要求赔偿款三千块。”


    苏甜荔松了口气,心想老爸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田秀听了苏德钧的报价,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汤辉。


    汤辉惊讶地问田秀,“你这意思……是希望我能借给你三千块钱?”


    他又不傻,当然不会出这个钱。


    然而,他也没这么多钱。


    田秀听了汤辉说的话,有心想说:不是借,是给。


    可她又不好意思说。


    转念一想:就算是借,那又怎么了?


    要是她和老汤真成了,她就不信汤辉有脸要她还钱——真到了那时候,她已经成为汤辉的继母,不是吗?


    现在她最怕的,就是她和老汤成不了事儿。


    不过,如果她跟老汤真成不了的话,能讹汤家三千块钱也不亏啊!


    毕竟又子可是老汤的亲生女儿呢!


    到时候她就拿苏又子的抚养费,来跟汤家对峙。


    这么一想,田秀冲着汤辉说道:“对。”


    就这样,这皮球,就被踢到了汤辉这一边儿。


    汤辉也陷入沉思。


    ——这钱,到底借是不是借呢?


    首先,他没这么多钱。


    要真有这么多钱,他还犯得着千里迢迢地来广州逮田秀回去侍候老头儿吗?


    他用这钱雇个男保姆来照顾老头,还更好些呢!


    可惜他没有。


    其次,如果这笔钱可以谈判的话,


    那么只要数额达到他预期之内,


    他倒是可以借给田秀。


    毕竟这笔钱是用来买断田秀的。


    于是汤辉又把皮球踢了出去,“抱歉啊我没那么多钱。”


    田秀的态度,简直比苏德钧还积极,“那你找熟人借一借呢?”


    汤辉露出了苦笑,“阿秀,这里是广州,不是湘省老家,我……我在这儿怎么会有熟人呢?”


    田秀与苏德钧齐齐沉默。


    三个成年人陷入各自的考量之中:


    田秀:这事儿还得速战速决。


    苏德钧:反正她铁了心也要抛夫弃子,还是抓紧时间把钱攥在手里比较好。


    汤辉:赶紧把钱花出去,套牢田秀。


    于是——


    田秀又试探着问苏德钧,“老苏,要不……”


    苏德钧点头,“行!”


    田秀又问汤辉,“那你看——”


    汤辉沉思片刻,“现在我手里只有四百。”


    三个成年人又齐齐露出为难的表情。


    田秀:太少了。


    苏德钧:太少了。


    汤辉:确实太少……就这点钱,将来田秀想为她赎身也


    是分分钟的事。


    汤辉忍不住开口解释,“主要是我也没料到这一出……说实话,谁没事出远门带那么多钱的啊!”


    其实这次出门,他自认为已经准备得够充分了,一共带了五百块钱过来。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但给了苏又子五十块钱的见面礼以后,


    他只剩四百五,还得预着买回去的火车票,不是吗?


    于是汤辉主动想办法解决,“要不你们跟着我一块儿回去……”


    苏德钧不同意,“必须先拿钱、再离婚,然后你们爱走走、爱留留。”


    田秀也不同意,毕竟这钱都已经快到手了。


    站在门口的苏甜荔都快要被急死了。


    哎,这些人可真是死脑筋啊……


    她眼珠子一转,看向了苏又子,忍不住说道:“哎,你要是有钱,也可以借给你妈妈啊!”


    苏又子根本想不通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气得她一蹦三尺高,“我妈不是你妈?”


    苏甜荔但笑不语。


    但!


    三个成年人一听到苏甜荔说的话,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汤辉:对啊!田秀离婚以后,就是我们汤家的人了,她理应帮我一把!虽然我在广州没有人脉,但她有啊。


    田秀:我去借钱也不是不行,但谁来还钱,这一点很重要。


    苏德钧:管他谁去借,我可以少要点,但钱必须到手。但这钱,多半是田秀要去借了。


    就这样,汤辉和苏德钧全都看向了田秀。


    田秀沉思片刻,先问苏德钧,“八百吧!”


    ——这个数字比较实际。


    三千块钱……


    就跟天方夜谭似的!


    苏德钧心想:现在小年轻们的结婚彩礼也不过百儿八十的,之前要三千、那是真在讲气话,八百确实可以了。


    于是苏德钧点了点头。


    田秀松了口气,又问汤辉,“你觉得呢?”


    汤辉也觉得这价位不错——属于大家凑一凑也能勉强凑齐,但要还钱,那就伤筋动骨的地步。


    于是,汤辉也点了点头。


    三个成年人终于达成了共识。


    大家齐齐松了口气。


    苏甜荔站在门口,拼命仰头看着天花板,死命地忍住了笑。


    她是真没见过像田秀这样——自己把自己卖了,还热情地帮着买家卖家讲价、数钱的人。


    苏又子怀疑地看着苏甜荔,“苏荔枝你干什么?”


    苏甜荔:哎哟糟糕!是她没能控制住笑容吗?


    “我干什么?”苏甜荔开始声情并茂的表演,“我还能干什么啊!”


    她恨恨地看着苏又子,“我妈现在要和我爸离婚……她不要我了,所以你开心啦?”


    苏又子得意洋洋地白了苏甜荔一眼,心想这一局她终于赢了啊!


    呆在屋里的成年人开始各司其职:


    田秀喊苏又子进屋收拾行李,她则出门借钱去了;


    汤辉回招待所去拿那四百块钱;


    苏德钧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又子开开心心地进屋收拾她的东西去了。


    苏甜荔走进客厅,坐在老爸身边。


    片刻,苏德钧才轻声说道:“阿妹,我们没有家了。”


    苏甜荔还没来得及回答——


    苏又子得意洋洋地从房间里探出头,正准备讥讽苏德钧几句……


    然后收到了苏甜荔杀人似的目光,


    苏又子一惊,突然想起来,她妈现在不在。


    要是她激怒了苏德钧,那可不好玩。


    于是苏又子又缩回了脖子。


    苏甜荔没办法共情苏德钧的痛苦。


    毕竟她从小就没有感受过母爱,父爱也基本等于零。


    而且她也不是很理解苏德钧的爱情观——如果他真对田秀一往情深,那个小于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表面功夫嘛,苏甜荔还是可以做一做的,“爸,你还有我,还有老三和老四。”


    苏德钧没吭声。


    不大一会儿,田秀和苏德钧都回来了。


    二人各凑了四百块,齐齐给了苏德钧。


    苏德钧两眼通红,手哆嗦得不像话。


    最后,他让苏甜荔把钱清点好了。


    这时,田秀突然也有些伤感,“老苏,你……”


    才说了三个字,她就说不下去了。


    然后哽咽着交代苏甜荔,“老二,你爸腰不好,你是护士,以后你可要……多上点心。”


    苏甜荔冷冷地说道:“他是我的爸爸,以后就不劳你费心了。”


    田秀张了张嘴,又颓然闭上。


    苏德钧的眼泪吧嗒吧嗒地顺着眼眶淌了下来。


    田秀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只有苏又子急得不行,转头问汤辉,“哥哥,我们还能赶上今晚的火车吗?”


    汤辉求之不得,“应该还来得及。”


    苏又子一迭声地催田秀,“妈,走啊!赶紧上单位办离婚去啊!”


    就这样,苏甜荔又跟着父母一块儿去了单位人事科。


    在这个年代,领取结婚证这件事,并不普及。


    大多数人结婚只需要摆个喜酒、办个喜宴,就等于结婚了。


    但田秀和苏德钧是化工厂的双职工,


    当初他俩想亲、结婚都在厂里,


    人事科那儿的员工管理册上,写明了二人的结婚时间。


    所谓离婚,也只需要二人去一趟人事科,当着科长、科员们的面,各自手抄一份离婚申请并签字,再交由厂领导盖章……


    这婚,就这么离了。


    当然了,


    在这个年代,离婚的人并不多。


    人事科长在听到田秀和苏德钧的要求,彻底惊呆。


    科长还想再走走形式,好歹让妇联、工会的同志过来关爱一下这对夫妻,至少问问他们是不是真心要离婚的……


    但气氛已经烘托到了这儿,


    田秀与苏德钧都非常理智的、友好的、异口同声地表示愿意离婚。


    人事科长也只得从了。


    就这样,田秀和苏德钧离婚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