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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科研大佬的漂亮原配[七零美食]》 第101章 第101章大西北的羊奶焖白菌风……
苏甜荔终于看到了王雪照。
不过——
苏甜荔很快就惊呼了起来,“雪照姐,你……怀孩子了?”
王雪照一怔,面上浮起淡淡的红晕,笑道:“就你眼尖!”
“多长时间了?”
“快三个月了。”
“那你还东奔西跑的?我前天去农场的时候都没找着你!”
“那天我正好上623兵团办事儿去了……可不就错过了?又想着如今你也难得回来一趟,所以我就追到了卫星城……”
说到这儿,二人相视一笑。
苏甜荔,“雪照姐,你还得多顾一下自己的身体!”
王雪照,“荔枝你的男朋友呢?听说他长得特别帅……快让我掌掌眼!”
苏甜荔卟哧一声笑了,面红红地说道,“我先带你去蒋叔叔那儿吧!一会儿程愈也会过去。”
王雪照觉得有些奇怪,“以前可没听说你和蒋叔叔很熟啊。”
苏甜荔三言两语说了下程愈的身世。
王雪照沉默半晌,“他这身世……跟我还挺像的呢!”
苏甜荔这才想起来,王雪照好像也是真假千金。
只是,王雪照的身世,应该只有当初和她同批下乡的姜帼英等人知道;
苏甜荔七三年才来到109农场,
只隐约听过,并不知道细节。
王雪照笑了笑,三言两语地说完了自己的身世。
苏甜荔叹蔚观止,“可能这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真实写照……”
王雪照笑骂,“去你的吧!你任务也挺重的!未来的脑神经外科医生苏甜荔!”
苏甜荔抿嘴一笑。
说话之间,二人来到了蒋曜的病房。
徐佳熙和她的父母已经在这儿呆着了。
见苏甜荔来了,
徐佳熙连忙迎了过来,“荔枝,昨晚你和小愈去哪儿了……”
苏甜荔面一红。
王雪照却朝着徐老爷子和徐老太太打招呼,“徐叔叔好,徐阿姨好!”
老两口一愣。
见来人是王雪照,连忙也打起了招呼。
原来——
王雪照的父母与徐氏老夫妻亦是点头之交。
对徐家人来说,女儿徐佳熙要离婚,这还属于家丑——并不是不能讲,但必须是离了以后再昭告天下。
否则,就冲着何靖东的无耻与纠葛,这离婚的过程就肯定不顺利。
徐家人并不想让外人来看热闹。
于是,徐老爷子问王雪照,“你怎么来了?”
王雪照指向苏甜荔,“荔枝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听说她回来了,我高低要赶来和她见个面。”
徐老爷子和徐老太太才认真地打量着苏甜荔。
说实话,有何靖东“珠玉”在前,
原本并没有门户之见的他们,已经不太敢相信门不当、户不对也能出真爱了。
可程愈是徐家人,
他们自觉做为长辈,不可能再让程愈走上徐佳熙的老路——所以昨天当程愈向他们介绍,说苏甜荔是他对象的时候,他们采取了冷处理的态度。
他们就是在害怕,万一苏甜荔也跟何靖东一样,是个“有心人”呢?
可现在,王雪照说的这句话,无形之中是在为苏甜荔背书。
这时,半躺在病床上的蒋曜也笑道:“对对对!荔枝和雪照也是相当要好的!我们雪照很厉害,管理着那么大的一个国营农场呢!还是全国先进模范集体!”
“荔枝也很厉害!你们别看她年轻,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其实啊,她从十七八岁开始,一个人负责打理近万人的劳动集体的防疫工作。这些年来,他们109农场和附近的五个村落,可是唯一一片从来也没有爆发过流行病的地方!”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你们必须要知道,咱们大西北的本地农民多以放牧为生,大多数水源都遭受牲畜粪便的污染。寄生虫病在这片土地上肆无忌惮的传播着……”
“但是!109农场和附近的五个村庄没有这病!准确说来,是109农场没有。”
“可附近村庄里的农民们是有这种病的……从那时候起,小小年纪的荔枝四处呼吁四处奔波,才引起了上面的关注,然后派出了医疗队,为村民们义诊。”
“从那时开始,荔枝就一直跟进着村民们的治疗!几年过去,得过寄生虫病的,大多已经病好了,同时也没有新增的病例!这呀,多亏了荔枝隔三岔五的突击家访、又一直联系村委开展奖惩制度的卫生评选活动……”
“这让村民们意识到,爱干净讲卫生才能让身体更健康!”
“呐,荔枝连续好几年都被评为模范标兵,而且其他好多地方的人都跑来抄荔枝的作业呢!”
“在我们这儿,荔枝就是这个!”说着,蒋曜竖起了大拇指。
闻言,徐老爷子和徐老太太对视了一眼。
苏甜荔笑着转移了话题,“蒋叔叔,你今天的感觉怎么样?”
她的本意,是想问问蒋曜,昨天熬了那么一个大夜,会不会不舒服。
蒋曜却急着为她背书,“我好着呢!我啊,还等着你将来考上医科大学,当上了医生……再来给我做手术,妙手回春呢!”
王雪照笑道:“蒋叔叔,人家荔枝想学的是脑神经外科!跟你这病不搭!”
蒋曜哈哈大笑,“是吗?”
徐老爷子和徐老太太又对视了一眼。
蒋曜和王雪照一唱一和:
蒋曜问道:“荔枝啊你想参加高考是好的……可你一定能考上吗?”
王雪照答道:“蒋叔叔你在说什么啊!荔枝当然没问题了!她只是运气不好,前两次高考被耽误了。其实她的成绩相当好,考上顶尖的大学是没问题的!再说了,荔枝的性格你应该知道——只要是她想去做的事,就一定会成功。”
苏甜荔:……
她当然知道蒋曜和王雪照这么说是为了什么。
但其实——
她也不是很在意徐家人对她的看法。
毕竟,程愈就不怎么在乎。
刚这么一想,程愈出现了。
他直接无视徐佳熙和徐老爷子、徐老太太,
先向蒋曜打招呼,然后看向了苏甜荔,“……荔枝!”
苏甜荔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
王雪照就“哇哦”了一声,“荔枝,他就是你男朋友?好帅啊!”
是的,刚才程愈专门去收拾了一下自己。
以前他没有审美观。
穷人不配。
能维持最基本的衣物遮体,在属于他的层次来说,已经算很体面了。
后来他发现荔枝喜欢
他的容貌以后,就开始琢磨起穿搭来。
这次他来大西北,荔枝让他在半路上转火车的时候买件御寒的厚衣。
于是他买了两件。
一件是当地老百姓手工做的棉袄——外头是灰兔皮的,里头是用自己纺的土棉布缝着棉花的。这件棉衣……因为是手工缝制的嘛,挺丑,还宽松,但防风保暖效果一流,也便宜,二十块钱。
另外一件棉衣,是他在火车站时,看到有人双手高举着这件衣裳,说要卖掉。
对方是个三十多岁气质卓越的男人,据说是钱包被偷,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只好卖掉身上这件九成新深灰色呢子双排扣英伦风的修身大衣,开价也是二十块钱。
当时程愈只是在想:这件呢子大衣也不是很厚,广州冬天虽短,但一年中大约也有几天能穿上这件衣裳。
再说了,当时他试穿了一下,觉得很合身,于是买下了。
刚才荔枝说,要他好好收拾一下?
于是程愈换上了这件呢子大衣。
他本来就瘦,脱下臃肿的大棉衣后,穿上合身的呢子大衣,显得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他还重新梳了一下头发——本来他的头发有些长,盖住了耳尖;他可能临时也来不及理发,只好请人帮忙打理了一下,只是将遮住耳朵的头发剪去,但额前的头发就没剪。
再加上他发质浓密……
一个极具少年感的发式,
以及那件英伦风格的呢子衣,又让他极具稳重沉静感……
这两种完结不同的风格同时展现在他身上,竟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和谐与美感。
听了王雪照的称赞,
程愈面庞泛红,他悄悄打量苏甜荔一眼,果然从她眼里看到了惊艳、欢喜与迷恋的眼神。
程愈心里一喜。
而徐家人在看到这么有气质、还让人眼前一亮,关键是——程愈实在像极了徐老爷子早逝的长子徐嘉树,
徐家人在看向程愈的眼神里,也带上欣赏与喜爱。
苏甜荔牵过程愈的手,把他介绍给王雪照,“他是我的男朋友,叫程愈。”
王雪照笑眯眯地和程愈寒暄了几句,
然后提议,“我今天带了相机来!要不,我们拍几张照片纪念一下吧?”说着,她还拍了拍自己的背包。
苏甜荔欣然应允。
于是,王雪照给苏甜荔和程愈拍了合影,
苏甜荔、程愈和蒋曜一起拍了合影,
程愈和蒋曜也合了影,
苏甜荔和王雪照也拍了合影……
徐佳熙在一旁看得眼热,鼓起勇气问道:“小愈——”
“我、我也和你拍张合影,好吗?”
程愈断然拒绝,“抱歉徐阿姨,这不合适。”
徐佳熙一愣。
她瞬间明白过来,程愈不仅仅拒绝了她的合影要求,
同时也拒绝了她这个人。
——程愈不认她!
意识到这点后,徐佳熙咬住下唇,面色惨白。
徐老爷子看不过眼,说道:“小愈,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你妈妈!再说了,人孰无过?就算她不对,看在血亲的份上,你也得给她一个赎过的机会。”
徐老太太也说道:“是啊小愈,以前是我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现在知道了……我们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程愈说道:“徐爷爷、徐奶奶,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但我也想提醒你们一句——我们只是山水不相逢的陌生人,我承受不起你们刚才的劝说。”
徐家人齐齐惊呆了。
“小愈!”徐佳熙震惊地看着程愈,喃喃说道:“你说——”
“我们是山水不相逢……的陌生人?”
徐老爷子也是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程愈,“小愈你……”
徐老太太急了,“小愈!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可不兴这么说的哈!你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以后我们会慢慢补偿给你!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我们说……可你是你妈妈生下的孩子,这是不容质疑的——不然你看看你和你妈妈的长相,几乎一样啊!”
“这就证明着,你就是我们徐家的孩子!小愈,别闹脾气了啊!”徐老太太焦急地说道。
徐佳熙呆了很久。
昨晚程愈和苏甜荔跑开以后,
大家也就散了。
何靖东倒是想再和徐佳熙谈谈。
徐佳熙拒绝了。
然后,回到招待所,徐佳熙几乎彻夜未眠。
她满脑子都在想,今后要怎么弥补小愈。
——这几天小愈和蒋曜相处得极好。如果小愈想走蒋曜的路子,去东北工大当特招生的话,那她可以考虑陪读。
当然了,并不是说,她一定要求小愈不住校、和她住在一起。
如果小愈想住校也没问题的,周末的时候出来,母子俩可以一起吃吃饭、交流一下。
主要是为了弥补和修复一下母子感情。
——小愈是个好孩子,荔枝也是。
如果他俩决定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而小愈要去东北工大的话,
徐佳熙决定去要说服荔枝,让荔枝去东北读医科大学,
这样的话,她可以提前和两个孩子培养感情……
多好!
徐佳熙甚至还满心期待地对未来有了一个大致的勾画:
她要帮助这一对儿在北京安个家,
她也得回到北京去。
毕竟在北京,才能依靠父辈的人脉关系,帮这一对儿铺好路。
当然了,荔枝是广州人,如果她想在广州置一个家,那徐佳熙也有信心为这一对儿在广州也添置一套房产!
徐佳熙甚至在想:小愈以后会当工程师,荔枝以后要当医生,他们一定会忙到飞起来!那么她可以帮这一对儿带孩子。在小愈和荔枝的孩子那儿,补上她迟来了二十多年的母爱。
她也不算老,因为常年干文字工作,思维也算活跃,相信有能力帮他们带好孩子。
她已经错过了小愈的成长……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她就很讨厌襁褓中的何婉茜——这会不会是因为何婉茜是程惜亲生女儿的缘故呢?
诶,扯远了。
总之,以后她会好好补偿小愈。
可徐佳熙万万没有想到,
她都已经想好了一切……
小愈却……不认她?!
一旁的王雪照和蒋曜也很震惊程愈的选择。
毕竟——
程愈在认祖归宗之前,身份是“流浪汉”与“临时工”;
而徐家有了老爷子打下的江山与人脉,
倘若程愈回归,那地位,就跟坐了火箭似的……
这也是何靖东花了一辈子也想得到的啊!
可他怎么——
徐佳熙看着程愈,心里有些难过。
她哽咽着说道:“小愈,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你怪我,是应该的。”
“确实是我不当人……”
“当初何婉茜那样说、又带着我去见你的时候……老实讲,我看到你第一眼,我就已经猜测到你可能是我的亲生儿子了。”
“小愈,我不是在洗白我自己,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当我知道你才是我亲生孩子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何靖东真恶心啊,他竟然自己亲手换掉了两个孩子!”
“所以我更恨他,我……”说到这儿,徐佳熙双手捧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程愈接过了徐佳熙的话题,“……你不但觉得他很恶心,你还觉得我和他一样很恶心。”
“偏偏何靖东不相信我是他的种,对我有各种各样的打压。”
“你看在眼里,觉得这是狗咬狗……你心里甚至还挺开心的,因为你在等他的报应——有朝一日何靖东知道他虐待欺侮的孩子,原来是他的亲生儿子的时候,他会有多痛苦。”
说到这儿,程愈也双目泛红,
“只是你没有想到,会有荔枝的出现。”
“你平等的讨厌着所有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你对荔枝有好感。”
“因为荔枝的关系你跟我有了接触,然后才发现,好像我也不是那么的惹人讨厌。”
“而我听了荔枝的话,赶在何靖东来到大西北之前,找到你问清了情况……你冷静下来,才觉察到,我跟何靖东不在同一个
阵营里,我甚至提前让你知道了真相,所以你才把我、从何靖东那边的阵营,划到了你这儿。”
徐佳熙整个人都要摇摇欲坠了。
不得不说,程愈的这番话,真的很精准地剖析了她的内心。
让徐佳熙感到难堪的是,
确实就像程愈说的那样——当何婉茜爆出换子一事的真相以后,徐佳熙所有的关注点,全都放在她自己受了委屈这个方面。
她没有想过程愈会不会难过……
也确实就像程愈说的那样——是因为有了荔枝的出现,徐佳熙才一点一点地接触到程愈,从而慢慢对程愈改观……
她才觉察到,程愈其实更像她……
所以徐佳熙又痛又悔。
“小愈,你说得对,”徐佳熙含泪说道,“我确实……就是你说的那样,又自私又狭隘,还过于自以为是。”
“请你原谅妈妈好吗?”
“我以后……会尝试着当一个好妈妈!”
“小愈——”
徐佳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程愈两眼通红,缓缓说道:“徐阿姨,你的道歉很真诚。”
“但是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原谅你。”
“因为——”
程愈难过得哭了出来,“因为以前的我……实在太可怜了!”
“看见你,我会恨你,会时时刻刻想起你的冷漠。”
“如果我接受了你的道歉……那二十三岁以前的程愈,活该受到那样的对待吗?”
徐佳熙泪流满面,却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音。
程愈继续说道:“徐阿姨,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
“被何靖东和程惜伤害过的你,是一只浑身带刺的刺猬。”
“而我,是被何靖东和你伤害过的另一只刺猬。”
“我们注定不能再在一起……”
“否则你一想起我,就会憎恨我身体里的另外一半血脉。”
“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你的冷漠。”
“我们保持距离,天各一方吧!”
“这样对我们也好。”
说完,程愈对苏甜荔说道:“荔枝,我们走吧!雪照姐这么一大早赶来,肯定夜里没能好好休息。我们请雪照姐去食堂吃饭去!”
王雪照看了苏甜荔一眼。
苏甜荔觉得现在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不如先分开,好好冷静一下。
于是苏甜荔冲着王雪照点点头。
王雪照便对蒋曜说道:“蒋叔叔,那我和荔枝先出去……对了,上次捎给你的蜜瓜七号吃了吗?”
蒋曜连连点头,“吃了吃了,特别甜!”
王雪照笑道:“今天我带了一麻袋的新鲜蔬菜过来,已经拿去病号厨房了!这几天啊你会吃到特别加餐的!”
蒋曜哈哈大笑,“好好好!雪照啊感谢你!我又有口福啦!诶,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啊,我们想吃点儿蔬菜也难,幸好有你们109农场啊!好了好了,你们小姐妹赶紧去聚一聚吧。”
就这样,程愈、苏甜荔与王雪照一块儿离开了。
徐老太太抹了把眼泪,愁眉苦脸地说道:“小愈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
徐佳熙哑着嗓子说道:“妈,你别怨他……也本来就是我不好。”
徐老爷子叹气,“他犟归犟,要懂事才行啊!我们不是害他啊!而且……跟我们亲近点儿,对他是有好处的!”
徐佳熙摇头,“爸!你也要理解小愈才行,他不愿意认我们,就证明着他不愿沾我们的裙带关系!这是小愈的骨气,我们应该要为他感到骄傲!”
徐老爷子,“骄傲个鬼!那么好的孩子……他不肯跟我们亲近,诶!”
徐佳熙低声说道:“这都是我的错。”
“我会想办法弥补他。”
“我会用……他能接受的方式,慢慢靠近他。”
却说程愈、苏甜荔与王雪照一块儿朝着食堂走去。
王雪照对苏甜荔说道:“我带了一大麻袋的蔬菜过来,一会儿我们让师傅做一道羊奶焖白菌!你肯定馋这个了吧?”
一想到羊奶焖白菌的绝妙美味,苏甜荔疯狂点头。
程愈奇道:“羊奶焖白菌?这是什么菜?羊奶不是甜的吗?居然还能用来烹饪?这也是西北风味吗?”
苏甜荔和王雪照异口同声地说道:“是109农场的创新菜!”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程愈就更加好奇了。
这时——
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荔枝!”
苏甜荔转头一看,发现喊她的人,是傅琰。
傅琰身边,是红肿着双眼还一脸焦虑的何婉茜?
但,何靖东不在。
苏甜荔很快意识到,
何靖东本来就带着腰伤在,还一路奔波……
难道说,是何靖东出事了?
第102章 第102章大西北的羊奶焖白菌风……
苏甜荔和程愈、王雪照站在原地不动。
没一会儿,不远处的傅琰与何婉茜跑了过来。
傅琰看着苏甜荔,欲言又止;
何婉茜小跑上几步路,张开双臂挡在傅琰身前,一副唯恐苏甜荔会抢走她丈夫的模样儿……
程愈上前挡在苏甜荔面前,还皱着眉头像看垃圾似的,看着何婉茜。
何婉茜:……
她讪讪地放下了手臂。
苏甜荔扯了扯程愈的袖子,“我们走,离这种倒霉玩意儿远一点。”
说着,苏甜荔和王雪照手牵着手,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程愈深以为然,并且顺从地跟上了苏甜荔。
但,每走上两三步,程愈就要回过头,皱眉看看傅琰与何婉茜。
他好像……真的很担心这俩倒霉玩意儿跟缠上他和荔枝。
自
打真相大白后,何婉茜在程愈面前就有种抬不起头来的羞耻感。
——她一直都知道真相,以前还能遮着掩着的,现在是真的没办法再扮演鸵鸟了。
所以何婉茜也没敢真的追上去。
她只好不住地埋怨傅琰,“现在怎么办啊?”
傅琰盯着苏甜荔远去的背影,恍若不觉。
何婉茜急道:“傅琰我在跟你说话!”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我爸爸现在腰伤复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呢!”
“你倒好,就只知道惦着苏甜荔!”
“你还知不知道你是我的丈夫!你能不能有点儿边界感,和别的女人保持一下距离?”何婉茜嫉妒又生气地说道。
傅琰冷冷地看了何婉茜一眼,转头就朝着反方向大步流星地离开。
何婉茜一愣,急了。
她一溜小跑着追上去,“傅琰你干什么啊?”
“你该不会是想撂挑子不管我爸了吧?”
“傅琰!你说句话啊……”
“现在我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爸爸又病了……我们怎么办啊?”
“你这人怎么这样?傅琰!你这是在冷暴力对我你知道吗?”何婉茜气愤地说道。
傅琰站定,冷冷地看着何婉茜,“你是你爸的亲生女儿,连你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你指望我一个外人?”
何婉茜炸了,“你怎么能是外人呢?”
“你是我丈夫!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们可是正儿八经领了结婚证的!”
“你还是我爸爸的徒弟!他可是带了你整整五年啊!”
“傅琰,你这么混蛋的吗?”
“当初我们家好的时候,你就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现在我爸爸人在外地又病着了,你就想当撒手不管?”
“你这个白眼狼!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气得何婉茜直跺脚。
傅琰冷冷地看着何婉茜,“首先,我没有和你结婚的意思,是你一直在纠缠我,是你逼我领证结婚的。”
“其次,我可没跟着你爸吃香的喝辣的。是,我是在你爸手下当了五年学徒……可你竟然认为这是你和你爸对我的恩赐?何婉茜,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爸的徒弟们都快恨死他了!这其中也包括我!”
“最后,我在这儿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我没有钱、我也不认识这儿的人。你爸现在腰伤复发,手里还没钱,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请荔枝帮忙……荔枝是我在这儿的唯一人脉。”
说到这儿,傅琰看着目瞪口呆的何婉茜,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何婉茜,现在是你否决了我的提议,是你不同意去求荔枝帮忙的……”
“那么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吧,不要再来问我怎么办了!”
傅琰大步流星地离开。
何婉茜惊呆了。
她愣愣地看着傅琰快速走远,终于——
心里浮起了不确定的心慌意乱。
她开始恨自己,明知道大家在这儿都是人生地不熟的,爸爸还腰伤复发了,她们一无人脉二没钱……
所以?
为什么她要和傅琰吵?
又为什么她要阻止傅琰去救苏甜荔?
但最重要的是,
——傅琰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弃她于不顾呢?
她不就是多说了几句!
于是,何婉茜追上傅琰,焦急地说道:“傅琰!你几个意思啊!我、我就是着急了一点儿,你跟我在这儿赌什么气?”
“我们是夫妻啊!”
“夫妻不应该同舟共济吗?”
一听这话,傅琰火了。
他站定,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何婉茜,“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
“是我主动向你求结的吗?”
“何婉茜,这段婚姻是你强求的!”
此言一出,何婉茜也火了,“也就是说,你从头到尾都不想和我结婚?”
傅琰哈一声笑了,“你到底还要我说多少次?”
“何婉茜,我不愿意和你结婚!我是被你逼的!”
“你该不会忘了吗?我之所以肯陪着你和你爸来大西北,是因为你说,只要我来了,你就愿意和我谈离婚的事儿。”
“怎么?你以为我现在来这儿,为了和你增进感情?”说着,傅琰讥讽地看着何婉茜。
何婉茜的脸顿时烧得通红。
但,
她气不过。
何婉茜怒视着傅琰,双手握拳,愤怒地低吼了起来:“傅琰,我也请你好好摸着你的良心,再来跟我说话!”
“你说你是被逼着……和我结婚的?好,那我问你,五年前你要下乡去插队的时候,你是怎么来求我的?”
傅琰脸色一白,
然后又瞬间涨得通红!
何婉茜觉察到傅琰想要解释,
她制止了他,“或许你想说,当时是因为我给你了暗示,说只要你去找我爸,我爸就能想出办法,让你留城。”
“可是傅琰,我也只是暗示了你……”
“我没有拿着绳子绑着你,不让你下乡。”
“是你自己拎着两瓶酒、两条烟,自愿去我家找我爸谈的。”
“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何婉茜问道。
傅琰没吭声。
是的,这一点,他确实无法辩驳。
何婉茜继续问道:“那我就想问了……傅琰,我爸凭什么帮你?”
傅琰张大了嘴。
何婉茜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么多人都不想下乡插队,凭什么我爸要帮你?”
“你说啊!是你不知答案吗?还是你不想说?”
傅琰闭了闭眼,“你别说了!”
何婉茜冷笑,“我为什么不能说啊?”
“现在是你在这儿翻旧账,说我们结婚……是我逼的你!”
“那我现在就来好好说清楚啊!”
“既然你还有羞耻心,不愿意说——”
“那我来你说!”
顿了顿,何婉茜缓缓说道:“因为你仗着我喜欢你!”
“是我去求我爸,让他想办法留下你的。”
“我爸帮了我,想办法让你留下了。就这样,你成了他的徒弟,还招了工、端上铁饭碗。也因为这样,你不需要再下乡了。”
傅琰咬紧了牙关。
何婉茜说道:“傅琰,五年前你可以为了留城,而选择当我的男朋友。”
“我们处了五年的对象……”
“然后顺理成章的领证结婚,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见傅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何婉茜再次打断了他,抢着说道:
“是,当时我确实耍了个小心机——我说,想分厂子里的福利房,就必须结婚。”
“可这也是事实啊!”
“你跟你家里的关系很僵,你也不喜欢一直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里。”
“想要改善住户条件的唯一办法就是结婚。”
“而且你还是普通工人,就算结婚也分不到房!还得靠我这个有职称的二级科员,才能分到一套一居室的婚房!”
何婉茜笑了笑,继续说道:
“傅琰,连领证的日子都是你妈托人去算的,说我们在那一天领证,会旺你爸!”
“我甚至都没要求你给彩礼钱!”
“而且从决定结婚、到你妈算日子、到我们去登记领证……前前后后也忙了三个多月!”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你是一点儿没反对啊!”
“怎么到头来,就变成是我逼你去领证结婚的呢?”
至此——
傅琰面如死灰!
何婉茜冷笑,“傅琰,你占尽了我的便宜——”
“你先别急着否认……是,我和你之间,确实还没有发生关系。从物理意义上来说,我们确实是清白的。”
“但你能否认这五年来,我和我们家对你的支持和帮助吗?你是怎么拥有一份正式工作的?你一个月领着四十五块钱的工资,逢年过节叠加的单位福利,还有我会悄悄塞给你我的单位福利……傅琰,你现在嘴里喊着闹着要和我离婚。可能不能回头想想,当初你拿着我给你的东西,那是一点儿没手软啊!”
“还有这些年我花费在你身上的开销……你一年四季的衣裤鞋袜,逢节过秋我送给你的自行车手表这样的礼物,还有你家里的人情往来,哪一样不是我在花钱?”
“难道这还算不上,你占尽我的便宜吗?”
傅琰哑口无言。
何婉茜叹气,“傅琰,你靠着我才留了城,也是靠着我才得到一份光晚的前途,这五年来你来者不拒地收下我所有的礼物……”
“然后在苏甜荔回城后,你跟我说你要离婚?”
“傅琰,你不能既要又要啊!”
傅琰张了张嘴,
何婉茜的话,让他辩无可辩。
因为——
她说的……
基本属实。
良久,傅琰哀求她,“婉茜,那我……我把所有的钱,全都还给你,成吗?
“然后我们离婚。”他满怀希冀地问道。
何婉茜笑了,“那你知道你欠了我多少?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钱还给我?”
傅琰:……
他艰难地说道:“我在广州那边还有一百块钱的存款,全都给你。”
“我知道这些远远不够,这样吧,你来说……不管你说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去借、或者给
你写欠条……你放心,我一定会还钱给你的!”
然后傅琰又努力说服何婉茜,“婉茜,你形像好、家世好,到时候手里还有钱,会有很多男青年想来追求你的!”
何婉茜出了好一会儿的神,幽幽说道:“如果钱可以算得清楚的话,那我的青春呢?”
“傅琰,我十八就和你在一起……到现在我已经二十四岁了!六年的时光啊……”
“别的女青年二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在生第二个孩子了!”
“可你呢,你要让二十四岁的我,成为一位下堂妇?二婚女?”
“你自己想想看,真正年轻有为的男的,谁会去娶一个……跟别的男人谈了六年恋爱、还一直在倒贴的女的?”
“是你,你愿意吗?”何婉茜问道。
傅琰顿时心如死灰。
他闭着眼,发了很久很久的呆,才又睁开眼睛看向何婉茜,“所以你根本不愿意和我离婚。”
何婉茜把头扭到了一旁去。
是的,她不想离婚。
六年啊……
再加上前世的两年偷情、三年纠葛……
她和傅琰的感情恩怨已经超过了十年!
沉没成本太高了。
其实,何婉茜自己也总是感受到一股暮气沉沉的无力感。
——她心心念念地想着四处搞钱,就盼着能等到改革开政策来了,那笔钱,就能成为他创业的初始资金!
这一世没有苏甜荔在傅琰跟前挡着,傅琰自己也有前世的从商经验,肯定会一飞冲天!
——可傅琰却连做梦都在想着要怎么摆脱她!
所以!!!
她如此毫无保留、掏心挖肺地对一个人好,
得来的却是他的声讨与嫌恶……
相爱好难。
何婉茜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但,她不愿意离婚。
她不想让苏甜荔看自己的笑话,
也不想自己多年的坚持变成一个笑话。
傅琰久久没有得到何婉茜的答复。
但,他已经从何婉茜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傅琰也沉默着。
片刻,傅琰转身离开。
何婉茜急道:“哎傅琰!你去哪儿?”
傅琰冷冷地说道:“去照顾你爸。”
何婉茜又问道:“那现在我爸要怎么办?在这儿住院吗?可我们没钱……”
“还是说,我们现在赶紧回广州去?可我爸的身体……还扛得住吗?”
“听说再过几天就会下大雪,到了那时候可能会封城封路!”
“那我们到底要怎么办啊?”何婉茜焦急地问道。
傅琰面无表情地说道:“何靖东是你爸,要怎么处理他,是你应该要考虑的问题。”
何婉茜一听这话就来气!
——是,何靖东是她爸!可他傅琰还是何靖东的女婿呢!有这么推卸责任的吗?
难道刚才跟他讲的那么多的道理,全都讲进狗肚子里去了?
傅琰冷冷地说道:“我不会为你和你的直系亲属做出任何决策性的决定。”
“将来我或者我的直系亲属无论发生任何事,也不会让你做出什么决定。”
说完,他扬长而去。
何婉茜看着傅琰的背影,委屈地咬住下唇。
思来想去,她也无计可施,最后还是决定要去找苏甜荔。
这会儿苏甜荔正和程愈、王雪照一块儿在食堂吃饭呢!
王雪照可是卫星城的大红人——卫星城职工食堂每天能给职工供应什么蔬菜,就取决于109农场前一天会送什么菜来。
苏甜荔在卫星城也属于人缘超好的,
所以,食堂里的掌勺师傅按照王雪照的吩咐,做了一道羊奶焖白菌。
白菌确实是大西北特产。
这玩意儿是夏天雨季出现的那条季候河带来的副产品。
它长得像草菇,一个个生得圆滚滚的,但草菇的颜色是浅灰、带着尖帽上的褐色;
白菌的颜色却是纯正的雪白。
老实讲,白菌的味道也不怎么样……
它不像其他的菌茹类,天生自带鲜甜。
它没有味道。
连马群、羊群和牛群也不爱吃它。
109农场的知青们在初建设农场时缺衣少食,
自然不会嫌弃白菌。
不好吃?
那要什么紧!
能填饱肚子就行。
但后来生活条件好一点儿了,
知青们又觉得,
哎呀这白菌怎么能不好吃呢?
如果它不好吃,
那一定是烹饪方法不对!
找到了合适的烹饪方法,它一定会好吃的。
就这样,109农场的知青们孜孜不倦地研究了很久,最后终于找出合适的烹饪办法。
做法也很简单——
将焯过水的咸肉或者腊肉切成薄薄的片,份量不需要太多,备用;
土豆切块蒸熟洒上点儿盐末压成泥,分量也不需要太多。
干白菌先泡发,再挤干水份、切成薄片备用;
在冷锅里倒入二斤羊奶开小火煮,再放姜片、蒜仔去腥,羊奶煮开以后先放盐和糖调味,再加入土豆泥,搅拌开;
土豆泥奶汤煮沸以后放进切成泡好薄片的白菌片。
等到锅里白菌片煮到沸腾后,再放入咸肉片或者腊肉片,再等到煮沸时,洒入枸杞和葱粒配色,
这道羊奶焖白菌,也就做好了。
此刻程愈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砂锅里的浓稠奶白色的汤,既惊讶、又迟疑。
他实在无法想像,用羊奶烹饪出来的菜肴,会是什么味道。
苏甜荔动手,添了三碗连菌带肉片的汤,往每个人面前放了一碗。
程愈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然后瞪大了眼睛!
怎么说呢,
喝第一口汤的时候,觉得有点怪怪的。
其实广州人也爱煲汤,
酸的番茄浓汤,
苦的凉瓜黄豆排骨汤,
程愈也在机械厂职工食堂喝过,
甜口的汤,后来他搬进荔枝家里后,因为荔枝会要求阿奶炖一些例如苹果无花果炖瘦肉,雪梨银耳炖瘦肉……这样的汤,甜津津的,很清爽也很好喝。
但,羊奶焖白菌的口感,就不是那种带着果香和清爽的甜。
它的口感很厚重,羊奶已经用姜蒜去过腥,再加上腊肉片的烟薰味儿很浓重,能盖过羊奶里的膻味儿……
而本身无味的白菌片吸足了羊奶的微甜与腊肉的咸鲜,
太好吃了!
程愈看向苏甜荔,发现她已经喝完了一整汤,已经开始添第二碗了。
他也赶紧捧着碗喝起了风味独特的汤。
苏甜荔又教他,“你把饼子掰碎子,浸在汤里……泡上一会儿再吃!到时候碎饼子的外头是软乎乎的,里头又很有嚼劲儿还吸足了汤里的味道,更好吃。”
程愈连忙学着苏甜荔的样子,也掰碎了饼子将之浸在汤里,很快就吃上了烙饼泡羊奶汤。
何婉茜找到食堂来的时候,
看到苏甜荔和程愈正在吃好吃的……
她瞬间就炸了!
“苏甜荔!我们都没饭吃,你倒好,在这儿吃香的喝辣的!”何婉茜愤怒地说道。
苏甜荔淡淡地看了何婉茜一眼,“我花钱买的啊,你想吃,你也花钱买啊!”
何婉茜怒道:“我们哪儿还有钱?我爸爸手里的钱全都给你了!”
闻言,苏甜荔看了程愈一眼。
她一来就已经告诉过程愈——她从何靖东那儿讹到两千块钱,等回去以后,这钱就交给他。
程拿一开始说不想要何靖东的钱……
毕竟他也没想到何靖东愿意出那么多的钱。
然后,他被苏甜荔训了一顿:
“你自己有的是要花钱的地方!”
“现在你想想你我们在沙鸥街的那个家……要放夜市摆摊用的东西,要放你从废品回收到拿回来的各种零配件,还得给你留空地出来让你造那个小车,你还新做了一个窑……”
“根本不够地方了!”
“所以何靖东给你的钱你就得收着,回去以后,我们看看有没有办法买下一块地。”
“要是能买下一块地,哪怕就是——我们只能想办法搭个棚子来存放那
些东西……那以后也再不怕居无定所、被人赶了!”
程愈心里也有着小九九:
他现在的全副身家也就八百多块,再加上荔枝从何靖东那儿讹来的两千块钱,最多能凑三千块钱。
想凭三千块钱买块地……
很难。
但,荔枝手里钱更多。
如果荔枝愿意和他一起买地的话,那么他和荔枝的关系……至少有了物质之间的羁绊。
程愈当然很乐意。
于是程愈乖巧点头。
此时何婉茜还在愤怒地尖叫,“苏甜荔你拿着我爸的钱在这儿吃好的,你不亏心吗?”
说着,早就已经饿极了的她,伸出手想来抢桌上放着的烧饼。
苏甜荔眼疾手快地将烧饼放到程愈那边去。
于是何婉茜一爪子挥下去,扑了个空不说,手指还重重地打在木桌面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疼得何婉茜眦牙裂嘴,“苏甜荔!你——”
她气愤地看着苏甜荔。
程愈开了口,“快滚,不然我们就喊有人抢烙饼了。”
何婉茜:……
她当然不甘心。
凭什么一切好处都被苏甜荔和程愈占了?
但,她突然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程愈!你还有钱吗?给我五百!”何婉茜理直气壮地说道。
程愈,“……凭什么?凭你比别人蠢吗?”
何婉茜气坏了,“你!!!”
她深呼吸,“程愈,爸爸的腰伤犯了,直不起腰来!现在他的情况很严重!可我手里没钱了,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说着,何婉茜看了苏甜荔一眼,又继续对程愈说道:“程愈,你想办法送爸爸去医院看看。”
程愈情绪稳定,甚至还吃了一块吸足了美味腊肉羊奶汤的饼子,
然后冷冷地说道:“……滚。”
何婉茜惊呆了。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说道:“程愈你什么意思啊?他也是你爸!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程愈,“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我爸?”
何婉茜急了,“昨天大家不是已经说开了吗?”
程愈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何婉茜,“那他敢去派出所自首吗?他怎么敢保证,当天市人民医院里只有你和我两个小孩子出生?他有没有换别的小孩?”
“还有,他要是真去了派出所自首,我还敬他是条汉子——毕竟他自首了以后,会以遗弃罪而被抓起来判刑坐牢丢职称丢工作!”
“问题就是——他敢去吗?”
“既然他不敢,还想要我这个没吃过他一口饭,没花用过他一分钱的成年人当他的儿子?你们是不是觉得,以后就能扒着我吸血了?”
“何婉茜,你爸好无耻好不要脸!”
“你可真是你爸的种,一样的无耻!一样的不要脸!”
程愈毫不留情面地骂了起来。
何婉茜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她现在可真是进退两难。
那现在到底要怎么办嘛?!
苏甜荔坐在一旁,见何婉茜的眼泪半落不落的,
想了想,她给何婉茜出了个主意:
“哎何婉茜,虽说程愈和你爸没有法律上的关系,可你爸和徐阿姨……却是具有法律认可的结婚证书所约束的法定夫妻!”
“你放着你妈不去求,你来求程愈?”
“你求程愈没用!他也不熟悉这儿……”
“除非你来求我……可是何婉茜,你真的会开口求我吗?”
“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使的坏,我才来到这儿的。”
“所以——”
“就算你跪在地上求我,再磕上十八个响头……我也不会管你的。”
“要是不信啊,你试试?”说着,苏甜荔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听了苏甜荔的话,何婉茜惊呆了。
她一拍脑门,心想她怎么把徐佳熙给忘了!
要知道,徐佳熙可不差钱。
得了苏甜荔的提醒,又听到苏甜荔对她的羞辱,
尤其是,当苏甜荔说起当初她花钱买通苏又子去改苏甜荔的下乡志愿书这桩旧事后,
何婉茜又羞又臊,咬着下唇飞快地跑了。
苏甜荔看着何婉茜仓皇逃走的背影,嗤笑了一声。
王雪照朝着苏甜荔竖起了大拇指,“你这招可真厉害啊!要是何靖东能把绊住阿姨的腿,想必徐阿姨在短期内也就没办法去广州了。”
“同时呢,这也是给了何靖东与徐阿姨一点儿留白的时间。他俩可以趁这时间讲清楚是离婚呢,还是丧偶式婚姻……”
“最重要的是,要是他俩被绊住了脚,就不会去烦你俩了!”
“你俩至少能好好过个年!”王雪照笑眯眯地说道。
她很聪明地没有提及后面的事。
因为——
如果荔枝和程愈各有理想、并且想要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各奔东西的话,
那么从现在起,到明年高考前,就是这对小情侣能够厮守的宝贵时光。
王雪照举起手里的汤碗,对苏甜荔和程愈说道:
“一会儿吃完这顿饭,我就得去623兵团了。”
“荔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祝福你心想事成!”
“程愈,我也祝福你梦想成真!”
“最后祝愿我们都能乘坐着梦想的翅膀,飞到巅峰去!”
“朋友们,让我们以汤为酒,干了它——将来我们顶峰相见!”
苏甜荔也笑眯眯地举起了手里的汤碗,“雪照姐,让我们顶峰相见!”
程愈深呼吸,也高举着汤碗,“雪照姐,荔枝,我们……顶峰相见!”
第103章 第103章大西北的羊奶焖白菌风……
送王雪照上车后,
苏甜荔和程愈商量回广州的行程。
程愈告诉苏甜荔,“我还得去蒋叔叔那边,他给我的好几套卷子我都还没做完,一会儿等徐家人走了,我再过去做,顺便也向蒋叔叔辞行。”
苏甜荔也说道:“我也没别的事,主要就是想再多带点儿西北特产回去。”
于是二人商议好,一会儿程愈去蒋曜那儿;而苏甜荔则去打听明天离开时坐什么车、顺便置办一下年货。
分开前,苏甜荔问程愈,“要我陪着你吗?”
程愈会意,这是荔枝在害怕他一个人应付不来徐家人。
“放心,我不怕他们。而且他们都是体面人,至少比何靖东强,我不怕和他们打交道。”程愈说道。
苏甜荔这才点点头,匆匆离开。
等到苏甜荔办完事儿,再回到蒋曜的病房时,
屋里只有蒋曜和程愈二人:
程愈坐在桌前唰唰写题,
蒋曜呆坐在病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里的资料……也不知是太入神了呢,还是走神了,
总之,他一直在发呆。
程愈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甜荔,“……荔枝?”
蒋曜这才回过神,也看到了苏甜荔,连忙说道:“荔枝来了啊,来!快进来坐!”
苏甜荔和蒋曜打了声招呼。
蒋曜就问,“荔枝啊,你和小程明天就走?”
苏甜荔“嗯”了一声,笑眯眯地走到一旁去,拿了苹果和水果去洗了洗,又回到病房,坐在蒋曜床前,削起了苹果。
蒋曜看看苏甜荔、又看看程愈,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劝道:“荔枝,你有空也劝劝小程……”
“小程妈妈确实做得不对!”
“这件事儿啊,我是站在小程这边儿的。”
“但是呢,如果我劝小程放下芥蒂,那我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未经他人苦,莫问人行善啊!”
“可我呢,太了解一个孤儿孤零零的活在世界上,是一种什么样儿的滋味了。”
说到这儿,蒋曜苦笑:“荔枝啊,你们不还给我起外号——什么什么天团吗?”
“平时工作忙的时候,倒还好,没空悲春伤秋的。”
“一旦停下来……哪怕只停下十分钟,也会觉得……好像我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我是搞航天动力的,可它始终是个冷冰冰的数据,我再爱它,它也不会对我有半分回应……”
蒋曜长长地叹了口气,眼里含泪,“小程,当孤儿的感觉并不好受。”
“有时候听到他们聊起家长里短,什么几房妯娌争点儿针头线脑,老婆婆偏心小儿子,父母重男轻女,又或者是两口子要闹离婚……算不得是什么正能量的好事儿,可一桩桩一件件的,却都是无比鲜活的人间烟火。”
闻言,程愈默然。
蒋曜又轻叹,“荔枝啊,有空你劝劝小程——徐佳熙是徐佳熙,她干出来的那些事儿,跟小程的爷爷奶奶无关。”
“你啊劝劝他,让他别跟老人家闹得太僵。”
“他们或者会因为工作过于忙碌的原因,没有时间好好教育徐佳熙,才养出她那样的拧巴性子。”
“但他们本身干工作还是干得很好的,就当是——尊重他们在工作方面的付出,小程也必须要敬重他们。”
“他们不差钱,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负但,你们呢就把他们当成远房亲戚,平时你们就忙你自己的,也不用和他们走动,逢年过节的相互问候一句就好。”
“一边是老无所
依的长辈,一边是小程这个一无所有的晚辈……你们相互理解也好,抱团取暖也好,总归是要——趁好好珍惜眼下。”
“别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时才来后悔,为什么当初不肯退一步。”
“总之,我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蒋曜伤感地说道。
苏甜荔善解人意地说了声好,将削好皮的苹果递了过去。
蒋曜默了默,接过苹果吃了起来,又笑,“这苹果真甜……荔枝惯会哄人。”
苏甜荔笑道:“蒋叔叔,以后我会常给你写信……放心,不会让你错过该看的热闹的。”说完,她还俏皮地朝着蒋曜眨了眨眼。
蒋曜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还不忘使唤她,“这苹果是真的甜!荔枝,你再削两个,你和小程一人一个……”
程愈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直到两小时以后,他终于写完了所有的卷子。
蒋曜打电话让护工送了饭过来。
程愈又抓紧时间对完答案,将答卷递给了蒋曜。
蒋曜看着卷子上被红色笔纠正过的答案,细细琢磨一番,笑道:“基本没问题了!回广州的时候把我给你的专业书也带上,笨鸟要先飞嘛!另外,你也要听荔枝的话,必须要去上夜校,把英语学好了……切记,咱们搞科研的绕不开英语。”
“英语这事儿我不是在开玩笑……你回去以后,每周给我写一封信过来,用英语写,随便你写什么内容,我来给你批改和回信。有了使用环境,进步会快一点。”
“还有,特招考试跟高考不一样,高考是六月底,特招考试是五月中,到时候你要注意查收通知函。要万一因为交通不便利而收不到信……你也别傻乎乎的一直等,反正按时到学校去参加考核,我会提前跟学校打好招呼的。”
“还有一个顶顶重要的事情就是——做科研搞实验除去智商要合格,接能受力和表达能力要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拥有一副强壮的体魄。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开始好好锻炼,别像我似的,满心满脑子都是想干的事儿,可身体不争气,一切都白搭……”
蒋曜细细地交代了不少。
然后又惋惜地长叹一口气,“我要是还能多活几年就好了,至少也为国家多带几个学生啊……”
程愈一一应下。
可听到蒋曜说的最后一句时,又沉默了。
苏甜荔说道:“蒋叔叔,你会长命百岁的。”
蒋曜哈哈笑道:“承你吉言。”
程愈抿紧了唇,没说话。
苏甜荔和程愈陪着蒋曜吃完午饭后,
蒋曜挥手赶人,“好啦,我也想歇会儿了,你俩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咱们以后再见。”
这一次,蒋曜连“有缘”二字也不肯说了。
苏甜荔含笑向蒋曜告别。
程愈亦是。
二人离开住院部以后才知道,不光自己哭了,对方也是。
“感觉就像……要生离死别了似的。”苏甜荔小小声着,抹了把眼泪,“蒋叔叔人很好,希望他能长命百岁。”
程愈红着眼圈默默点头。
二人沿路慢慢朝着招待所走去,
程愈突然对苏甜荔说道:“荔枝,徐阿姨也是明天走。”
苏甜荔愣住。
就像之前王雪照猜测的那样,
苏甜荔提醒走投无路的何婉茜去找徐佳熙,
就是希望徐佳熙被何靖东绊住脚,
这样徐佳熙就没办法回广州了。
没想到,徐佳熙她……明天就走?
苏甜荔觉得有些诧异——徐佳熙确实不在乎何靖东,甚至恨不得何靖东马上死掉。
可是,她连离婚也不在乎了吗?
程愈已经说了起来:
“早上我们送雪照姐上车以后,我就去了蒋叔叔那儿,正好徐阿姨也在——”
然后,程愈听到了徐佳熙和蒋曜的谈话:
徐佳熙幽幽地对蒋曜说道:“蒋师兄,我是来……向你告辞的。”
蒋曜深深地看向徐佳熙,
半晌,他才点头,“对,这儿马上就要大雪封路了,你早点儿回广州去是对的。”
“佳熙,你别跟孩子闹。”
“你确实受了委屈,可小程只有比你更委屈的。可你也别着急……小程受的委屈,那是一天天、一年年累积起来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哪!”
“其实我看你昨天已经有向孩子道歉,可孩子拒绝了……”
“佳熙,你别难过。来日方长呢,你慢慢地支持他、陪伴他吧,最重要的是——要好好尊重他!”
“孩子成年了,有了自己的坚持和想法,你别勉强他。”蒋曜温和地说道。
徐佳熙低声说道:“我知道亏欠他太多,确实……不能光靠着一句对不起,就能抹杀掉当初我对他的恶意。”
“师兄,你放心吧!”
“我不是因为一件事、一天的时间,让孩子对我绝望的。所以我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孩子我的诚意……”
她拭去眼泪后又道:“不过——”
“师兄,我不打算回广州了。”
蒋曜愣住,“什么?”
很快,他又明白了,“噢,也对,你回北京去陪一陪老人也是应该。”
徐佳熙强笑,“也不回北京。”
蒋曜张大了嘴。
徐佳熙的眼泪顺着面庞哗哗地往下淌。
她把几天前,程愈批评她的“昨日周刊”的话,转述给蒋曜听。
当然了,她实在没脸当着蒋曜的面,说她编撰“昨日周刊”,全是为了迎合蒋曜的喜好,
只说程愈认为她编撰的周刊内容,还不够接地气。
徐佳熙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做程惜的日记和信件的调色盘,心情固然激荡、愤怒,可只要我一停下来,我就想起小愈批评我的话,这令我十分羞愧……”
“师兄,不瞒你说,我现在心里乱得很。”
“过去我一直活在愤怒与仇恨中,日子过得不开心、工作没干好、家庭生活也乱七八糟。”
“所以我想,也正好……快要过年了,不如我找个边陲之地的基层单位去,和基层职工呆在一起,和他们同吃同住,好好感受一下他们的生活,去共情他们、理解他们……”
“然后我才能知道他们需要的精神粮食是什么。”
“当然了,这也算是我给自己放个假,我也趁这机会好好放空一下自己,反省过去,展望未来……”徐佳熙低声说道。
蒋曜久久不语。
他不是傻子。
他以前就很喜欢“昨日周刊”这个刊物,觉得它简直就是为他贴身定制的!
尽管这个刊物也常被人诟病,说它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内容不接地气、无病呻|吟、过于风花雪月全是空谈什么的……
要知道,卫星城里的科研人
员可全是高级知识分子。
连他们都觉得“昨日周刊”太端着了,
那就证明着,这个刊物确实不怎么接地气。
蒋曜从未公开表达过他对这个刊物的态度。
但,他也曾按照“昨日周刊”里的编辑部地址,写信过去鼓励过。
很幸运的是,蒋曜收到过编辑部来信。
至今,那封信还被蒋曜随身携带着。
那已经十余年前的事了,
如今这信件早已经泛黄,信封也因为一直被反复摩梭,变得薄如透纱,破破烂烂。
蒋曜十分珍视这封信,
是因为——
他觉得这信,好像是徐佳熙写的。
蒋曜当然见过徐佳熙的字迹。
二十余年前他数次在鬼门关前徘徊,是徐佳熙一次又一次花用重金,动用她父辈的人脉、找来最顶尖的医生和医疗设备,才数次把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他是孤儿。
他的抢救通知书上全是徐佳熙的签名。
后来徐佳熙被何靖东“押回”北京前,还在蒋曜的小红本的扉页上写下: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注)
然后,徐佳熙就离开了。
在往后很长一段时光里,蒋曜的情绪一直沉浸在“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这句诗里。
这是汉代古诗《行行重行行》里的最后一句。
而诗词的第一句,是: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
蒋曜并不知道,当时徐佳熙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才写下的这两句诗。
这首诗据说是汉代留存下来的,诗篇是以一位与丈夫分离多年的妻子的口吻写下,通篇都是妻子对丈夫的深深思念。
由于作者已不可考究,流传范围并不广,
知道这首诗的人已经不多了。
而“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这句话的意思,大致是:
——许多心里的话毋须细说,只愿你天冷多加衣腹饥饱食饭。
蒋曜心慌意乱的想,难道徐佳熙……
这念头一旦冒出,
又被他强行掐死在摇篮里。
不!!!
绝对不可以!
他觉得哪怕他只是想一想,
也会亵渎她!
原因无它。
——她与初恋男友相恋三年,已经怀上了男友的孩子,并且马上就要结婚了。虽然她的准丈夫有些混账,但应该会看在她的家世上,不敢再负她。
——而他,才做完肾摘除手术,又即将拖着一副残破的身躯,奔赴大西北。
他哪里配得上她呢?
就不配。
于是蒋曜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情感,义无反顾地去了大西北。
两年后,
他突然发现了“昨日周刊”这个刊物。
细看之下,他非常喜欢。
在忙碌的工作之余,这本刊物给予他最大的精神寄托!
数年后,当他对这本刊物爱不释手时,也听到了一些反对声音,于是他写了信去编辑部,高度赞扬了这本刊物的内容……
很快,他收到了“昨日周刊”的编辑回信。
在看到信封的第一眼,蒋曜就愣住了。
这字迹……?
这不就是徐佳熙的字吗?
信里并没有写太多的内容,
完完全全就是一封中规中矩的回复,不过寥寥数语:
【亲爱的读者,
您好!
来信已经收到,知悉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也感谢您的厚爱。
我们将听取您的意见,更加用心地对待这本刊物,争取得到更多读者的欢迎。
最后祝您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祝好,
昨日周刊编辑部】
蒋曜小心翼翼地将这封信的信纸铺平,
然后翻出自己的小红本,打开扉页,露出了那句“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又拿出当时徐佳熙为自己在病危通知书上、在缴费单上、在领药单上签下的她名字……
这么一对比字迹,
蒋曜几乎可以确定——明日周刊的编辑,就是徐佳熙!!!
这个认知,令蒋曜无比震惊。
二十三年前他只跟徐佳熙朝夕相处了三个月,
她就成为他兵荒马乱了一辈子的暗恋!
当他知道她还是昨日周刊的编辑以后,
他就是再自欺欺人,说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徐佳熙……
他也已经骗不了自己啦!
这个认知,让蒋曜连“昨日周刊”都不敢看了。
“昨日周刊”之所以叫周刊,是因为它是每周发行一期的。
但,大西北地处偏僻,基本上一个月才能收到一次,一次好几本……
蒋曜尝试着想戒断,
可他越不看,
就越难受。
最后搞得他茶不思饭不想的,
生了病,还在工作岗位上晕倒,吓得同事们紧急把他送进医院。
住院治疗的时候,蒋曜的病情反反复复,
一个不起眼的感冒,竟然让他低烧两个月不止,急得医生护士团团转,恨不得打报告给上级,想要调动直升飞机送他去中部战区总医院看病!
但被蒋曜死死压住。
直到同事怕蒋曜住院无聊,拎了一摞“昨日周刊”过来后,
蒋曜没能忍住,一本接一本……津津有味地看,
这情绪一好,他知道肚饿口渴了、也能感觉到冷暖了,
夜里一熄灯……
以前他是根本睡不着,睁眼到天亮;
现在是随便拿过一本“昨日周刊”往枕头底下一塞,
大白天他也能睡得喷香!
就这样,蒋曜想开了。
如果“昨日周刊”能稳定他的情绪,
那他也没必要戒这个。
毕竟,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暗恋。
并不会影响到她。
从那时起,蒋曜又开始重新期待着这本刊物了。
他意识到徐佳熙人在广州,
所以,当他听说109知青农场的小苏护士是广州人的时候,
他突然……
就开始偏爱小苏护士了。
那小姑娘确实很可以,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做人也是踏踏实实的,很有上进心。
蒋曜从小苏护士那儿听到了很多广州习俗,
广东人爱煲汤、爱喝凉茶、爱喝各种各样的甜品糖水;
广州为什么简称穗、又为什么叫羊城、还叫花城;
广州有个镇海楼、有个白云山……
东北的长白山与黑龙江,别名白山黑水;
广州的白云山和珠江,别名云山珠水……
这都是美得像诗一样的地名。
蒋曜问小苏护士问得很仔细,也听得津津有味。
他会常常想——徐佳熙会煲汤吗?她是不是也会嫌凉茶很苦?
听说广州人煲糖水的时候,
绿豆要和海带一起煮,放的是冰糖;
红豆要和陈皮一起煮,放的是红糖……
天啊,这能好吃吗?
徐佳熙会喜欢?
徐佳熙去参观过镇海楼、白云山吗?
徐佳熙……
是否也会偶尔想起贫瘠的大西北?
蒋曜不敢想太多,
又无法控制地总是想太多。
再然后——
一晃又是很多年过去,
这次他病入膏肓啦,恐怕活不了太久啦!
恰逢小苏护士要返城,
听说他病了,小苏护士特意来看他。
蒋曜无数次想问小苏护士:广州很大吗?你知道化工大道在哪儿吗?你认识一个叫徐佳熙的人吗?
每每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
他心想,他都已经快死了,又何必去打扰她呢?
最终,蒋曜将自己的暗恋……守口如瓶。
他只是对小苏护士说:来日有缘再见。
可他当时知道,
他和小苏护士已经没有缘分再见了。
没想到,
这个圈子就是这么小!
小苏护士的父亲,竟然是何靖东的同事?!
而徐佳熙也在小苏护士的指引下,匆匆赶来了。
蒋曜一直觉得,
他与徐佳熙相识于青葱年华,
迄今二
十三年不见,
他早已经两鬓染白,变成了一个形销骨立的中年人。
说不定,就算徐佳熙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他也已经认不出了。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某一天,
徐佳熙真的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了!
岁月当然也给她留下了印记,
但在蒋曜的脑海里,
她的模样儿,好像会一直随着他的容貌变化,也一点一点染上尘霜。
蒋曜一眼就认出了徐佳熙。
现实中的她,和一直刻进他脑海里的她,基本一模一样!
只是,现实中的徐佳熙出现在他的病房门口以后……
她的唇,哆嗦得很厉害。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就那么默默地看着他,眼里盛着满满的思念、依恋、痛苦、悲伤与懊悔……
各种情愫疯狂翻涌,令她泪流满面。
直到一小时后——
当医护过来照顾蒋曜时,
徐佳熙佯装步履轻松的样子,跟着走进病房,又竭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含笑问他:“蒋师兄,你还记我吗?”
天知道,
在这一个多小时里,蒋曜是如何拼命地压抑着自己,才……
才努力控制住他的情愫。
好像,他的面庞湿漉漉的;
好像,他……还呜咽了几声?
但他寄望于——
他掩饰得很好。
她并不知道……他的心意。
听了徐佳熙不太自然的询问,
蒋曜也不太自然的,假装没有认出她,甚至还很刻意地问,“请问你是——”
她含笑报出自己的名字,“蒋师兄,我是徐佳熙呀!”
接下来,就是两个明明挂念着彼此二十三年、早已心知肚明的成年人,在努力扮演陌生人,还上演了一出客气又疏离的寒暄。
两人都努力克制。
直到夜深,徐佳熙离开后,
蒋曜笑了半夜,又哭了半夜。
再后来,蒋曜见证了她悲伤的人生故事,知道了她亲生孩子的离奇身世……
他无法再回避他一个人的暗恋,
也对她的情感心知肚明——倘若她对他真的没有什么,她不会追到大西北来,何靖东也不会追着来!
可这又怎样?
他蒋曜……
就快要死了啊!
倘若他还有一副健康的躯体,
那么至少,
他还有能力给予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刚这么一想,蒋曜又在心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不!
他已经献身给国家了。
无论他健康与否,
他做了这一行,就注定是要委屈家人的。
他从头到尾,都不可能令徐佳熙幸福。
那还是——
不要再打扰她好了。
何况现在,徐佳熙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规划、和新的家庭寄望。
小程和小苏都是好孩子。
既然小程和徐佳熙之间有着这样或那样的误会,
但俩孩子都不是偏执的人。
以后他们……
只会越来越好。
这么一想,
蒋曜放下了心。
也彻底放下。
于是,他含笑对徐佳熙说道:“是吗?这可太好了!选好地方了吗?”
徐佳熙轻声说道:“本来想,就呆在这儿的……”
“可刚才何婉茜来找我,说何靖东腰伤犯了。我已有带他去了医院、也看了医生。医生的意见是,最好让他留在这儿养伤。”
“既然何靖东要留在这儿,那我……还是离开吧。”
徐佳熙淡淡地说道:“有他呆在这儿,我是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开展工作的。”
“至于去哪儿,我目前还不知道,已经有让人去安排了。”
“但不管去哪儿,我明天也是要离开的。”徐佳熙说道。
半晌,蒋曜连连点头,“好!好啊……那我就先祝福你,平平安安,一辈子顺顺利利吧!”
徐佳熙红了眼圈儿。
就这样,程愈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甜荔。
苏甜荔叹气,“他俩也是……没有缘分啊。”
程愈点头。
这时——
突然有人惊喜地喊道:“小愈!荔枝!”
第104章 第104章白芷茴香羊杂枸杞汤洒……
叫住程愈的,是徐老太太。
程愈站定,先是看了苏甜荔一眼。
苏甜荔掐了一把他的劲腰。
苏甜荔的本意是:刚才蒋叔叔说的话,言犹在耳,现在就看到了徐爷爷徐奶奶,就当是给蒋叔叔一个面子,这会儿也不能让老人家下不来台。
程愈的后腰被苏甜荔掐了一把后,
他浑身一僵:她掐我?!
她总算对我下手了……
是因为我今天穿着好看吧!
呵,果然男人只有靠美貌,才能换来女人的主动……
徐老太太高兴地打量着程愈,“好孩子,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成吗?”
她越看程愈,就越觉得程愈长得像早逝的长子徐嘉树,
于是在说前半句话的时候,她还为了能多看一眼程愈而高兴;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又因为想起了徐嘉树而十分悲伤。
苏甜荔笑说道:“徐爷爷徐奶奶,不过我们去食堂坐坐吧!那儿暖和。”
徐老爷子打量着苏甜荔;
徐老太太也在拭去眼角的眼泪以后,打量起苏甜荔,
两位老人都在思考着,苏甜荔在程愈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
程愈不会拒绝荔枝。
于是,四人一块儿去了食堂。
找到避风又安静的角落坐下以后,苏甜荔想去窗口那儿看看,还有什么可吃的,
程愈说道:“荔枝你坐着,我去吧。”
说完他就走了。
苏甜荔与二老面面相觑。
大家心知肚明,这是程愈不太想跟徐老爷子和徐老太太私下相处。
程愈离开后,
徐老太太看着苏甜荔,问道:“小苏啊,你和小愈……谈多少了?”
“也没多久。”苏甜荔答道。
徐老爷子问道:“小苏啊,你能跟我们说说小愈以前的事情吗?”
苏甜荔点头,“可以啊!”
然后又道:“不过,我返城也才几个月的时候……”
她从返城第一天时,在街上看到流浪的程愈时、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说起,
到大家是怎么议论他的,
老好人张威是怎么带着他四处蹭饭吃的,
后来他又是怎么被傅琰打得头破血流还昏迷不醒的,
他名义上的养母王爱琴是怎么怎么嫌弃他,最后又是怎么把他从医院里赶走的,
以及,他在苏甜荔租下的出租屋里养好身体以后,又是怎么趁着何靖东去住院,搞定了化工厂的苏制机器的……
也不算多么复杂的事,
可徐老爷子和徐老太太
震惊地看着苏甜荔,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徐老爷子才开口问道:“这事儿……我是说,婉茜说她和小愈抱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苏甜荔说道:“一年多了。”
徐老爷子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年多了?!”
“这都一年多了……我们怎么刚刚才知道?”老爷子隐隐有些生气。
苏甜荔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
徐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这还用问吗?肯定是你闺女瞒着我们……不让说呗!”
然后徐老太太对苏甜荔说道:“你徐阿姨这人……”
这时,程愈端着个托盘过来了。
徐老太太闭了嘴。
现在没到饭点,食堂窗口那儿也没什么。
所以程愈买了四碗羊杂汤,外加一斤炒黄豆。
羊杂汤料少汤多,胜在食材新鲜,又放了白芷茴香去腥,炝鼻又辣嗓子的白胡椒粉为羊杂汤提升鲜度,还带来了暖意;
炒黄豆甚至没有用油,仅用盐末来调味,但脆卜卜的越嚼越香……
徐老爷子对程愈说道:“小愈,我和你奶奶在来到大西北之前,根本不知道你跟何婉茜被换了!”
老爷子又急又气又伤心,“刚才我听小苏说,这事儿一年前就已经发生了?”
“你看看!我和你奶奶是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听到啊!”
“你妈也瞒得太紧了!”
程愈陷入沉默。
徐老太太已经抹起了眼泪,“她可能也在怨我们……”
说着,她冲着程愈说起了以前的事儿:
“你妈是一九三五年出生的,那一年啊鬼子轰城,我挺着大肚子、带着你舅舅们躲在防空洞里,结果支撑架塌了!我和你舅舅、带着当时一块儿躲在里头的军属们被埋了四五天才被救出来……你妈,就出生在那儿。”
“所以我特别心疼你妈……可我的工作也忙,根本顾不上你妈和你舅舅他们。我们寻思着,你两个舅舅是男孩儿嘛,随便带带就长大了……所以你俩舅舅就一直跟着你爷爷。”
“你妈是我们唯一的闺女,当初我生她的时候那个凶险啊……所以我万万舍不得让她吃苦。于是她三岁那年,我就改名换姓的在北京租了个房子,又雇了一个保姆和一个女教师照顾她。还请我们当时的同志,隔三岔五去看看她的情况……”
“何婶,就是她的第一个保姆,对她也很上心。”
“解放后,我看她跟何婶的关系还是很好,就把何婶留了下来。”
“何婶对你确实好……好到连我这个亲妈都嫉妒。”
说到这儿,徐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
“小愈,你妈妈是个特别敏感的人。我选择让她一个人呆在北京,而我和你爷爷、你舅舅们呆在南京……”
“我的本意,是不希望你妈妈涉险。”
“但在她看来,这也是我……对她的遗弃。”
“我想,这就是我们母女关系、父女关系恶劣的源头。”
“所以当何婶为了救你妈妈而去世,当你妈妈执意要跟何靖东谈恋爱的时候……”
“老实讲,我是不同意的。”徐老太太认真说道,“并非我看不起何靖东,而是我认为何靖东和成长环境,和你妈妈的成长环境不一样。”
“何靖东不会懂得你妈妈想要的风花雪月,你妈妈也不会理解何靖东的最在意的柴米油盐。”
“可那时,你妈妈因为何婶的去世,整个人已经崩溃了……”
“她把对何婶的愧疚,全都堆砌在何靖东身上。”
“我曾经尝试着很委婉地向她表达过,不同意她跟何靖东的事……得到了她特别激烈的反对。”
“我和你爷爷商量过后,很自大的认为——就算同意了这门亲事又怎么样?何靖东就是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也不敢对你妈妈怎么样……”
“而我们要是坚持反对这门亲事,只会让我们糟糕的母女、父女关系更加僵化。”
“就这样,我和你爷爷只好选择装聋作哑。”
“直到有一天,何靖东突然给我们打电话……他说,你妈妈怀孕了!”
想到这儿,徐老太太闭了闭眼,哆嗦着嘴唇说道:“不瞒你说——”
“小愈,哪怕你是徐佳熙的儿子,我也不怕告诉你……当时我和你爷爷简直差点儿被气死了!”
“哪有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还没结婚就大了肚子?”
“我当时立刻抛下工作,去了东北。”
“可等我到了以后,我才知道你妈陷入了怎么样的一个困境!”
“她把一大学生给捅了!!!”
“所以那些天,她一直在忙着照顾侍候那个大学生……就是现在那个蒋曜!”
“我让她抽个空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那个犟种啊……”
“她木着一张脸,让我别烦她。但凡我多问几句,她就不耐烦,说就是何靖东说的那样,就是我看到的那样,还说是是是她就是跟何靖东睡了,她就是怀了何靖东的孩子……”
“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说到这儿,徐老太太的眼泪顺着面庞淌了下来,
“到现在我听小苏读了那本日记后,才知道当初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说,怎么会那么阴差阳错的事了!”
“可当时我和你妈的关系……”
“嗐,她是真不乐意跟我们说啊!”
“在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毕竟你妈妈已经怀孕了……想要不那么丢人,就只能尽快办完婚礼。”
“我工作也忙,没办法在东北呆太久。”
“所以我就回北京了……”
“我是一边为她和何靖东准备婚礼,一边不停地给她打电话,想再次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想跟何靖东结婚。”
“我是多么希望她说不啊!”
“只要她说不,我不会安排他俩结婚。至于她肚里的孩子,可以生下来,我们不穷、养得起。如果她怕丢脸,我们也有很多的解决办法……当时她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她一毕业,我们就可以以分配工作的理由,把她送到外地去。甚至我们当时还能送她出国留学去……”
“这都是可以谈的!”
“没想到,她对我……应该是存着怨气在,所以我每次打电话给她,在看她来,都是对她的逼婚。”
“就这样,我根本不知道她不想嫁给何靖东,我还……成为了逼她嫁给何靖东的帮凶!”
说着,徐老太太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懊悔地说道:“当然了,我也是到了现在,知道了那本日记里的内容以后,再结合你妈当时的情况,才猜出她的心路历程的。”
“小愈,你妈妈从小被她的女教师言传身教着,喜欢文学、尤其是喜欢国学和古诗词。”
“她又被何婶一手带大……何婶是传统女性,她是有着从一而终、三从四德的思想的。”
“同时她还怨恨我和你爷爷扔下她一个人不管……”
“这所有的经历,才造成了她的拧巴性子。”
“她确实是当时新中国的年轻女性,可她又有着传统的思想。”
“她把何婶当成妈妈看,从骨子里渴望家庭的完整性,愿意为家庭、为男人牺牲自我。”
“小愈,我对你妈妈的人生经历……负有很大的责任。”
“所以我没有办法去怪她。”
“小愈,你能不能……稍微理解一下你妈妈呢?”徐老太太含泪问道。
程愈沉默半晌,才说道:“今天我就当听了一个故事,知道了徐阿姨的人生经历和成长过程吧!”
“可是徐奶奶,要是您以后还想这么劝说我话……”
“那我就不想听了。”
说着,程愈站起身,牵住了苏甜荔的手。
苏甜荔会意。
知道他想离开这儿了。
换言之,
——他不想跟徐老爷子和徐老太太谈话。
徐老太太急了,也跟着站起身,“小愈!小愈你别走,我们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然后她急得哭了起来,“怎么一个个的,就是不爱和我们说说话呢?”
“有什么误会,大家说清楚啊!”
程愈说道:“徐奶奶,我现在就可以跟你们说清楚。”
“首先,我和徐阿姨之间,并没有任何感情。”
“其次,我和您、和徐爷爷,也并没有感情。”
“你们看,三天前你们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大家的日子不也一样这么过下去了吗?”
“徐阿姨表达过她对我的愧疚,但对我来说,我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办法,就是把她视作陌生人。”
“到于我和你们之间,你们没有做半点对不起我的事,以后也不必抱歉。”
程愈叹气,“我已经有答应过蒋叔叔了,以后,我会把你们当成尊敬的长辈来看的。”
“话,只能说到这儿了。”
“徐爷爷,徐奶奶,听说这儿很快就要大雪封城了,你们早点儿回北京吧!”
“我和荔枝也是明天一早走。”
说着,程愈牵着苏甜荔朝外走去,又回过头向徐老爷子与徐老太太挥手,“徐爷爷徐奶奶再见!”
苏甜荔也朝着两个老人挥手告别。
看得出来,徐老太太很想冲过来拽住程愈——
但,徐老爷子阻止了她,“你就多听听孩子们的意见吧!”
徐老太太急道:“你聋了啊?小愈说他明天就要走了!既然明天就走,那……今天不得把事情说清楚吗?”
徐老爷子问她,“人家说得还不够清楚?”
徐老太太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可小愈还没有接受佳熙啊!”
徐老爷子叹道:“人家小愈说得清清楚楚,不原谅他妈妈,也不接受他妈妈啊!”
老太太终于哭出了声音,“可那是他的妈妈呀!”
徐老爷子幽幽说道:“小愈说得也没错……比起佳熙,小愈受的磨难多多了!”
“如果凭你一句话,孩子前二十三年受的苦就能这么一笔勾销的话……你不如上中粮储备去干工作呢!”
徐老太太:???
她瞪大了眼睛瞪视着老爷子。
徐老爷子解释,“因为你太会算账了呀!”
“你就嘴巴一张,红口白牙地说上几句,人家二十来年的委屈就得搁一边儿去……那你肯定也有能耐,把咱粮库填
满了!”
徐老太太白了他一眼,“我只是希望以后小愈能好过一点儿!也希望佳熙也能好过一点儿!”
徐老爷子说道:“就连佳熙自己也说了,她得用实际行动来向小愈表明她的忏悔和补偿……”
“你呢,就别给他们添乱了!”
“老伴儿啊,儿孙自有儿孙福!”
“依我说呢咱俩好好活着吧!我们多活一天,就能让儿孙们也沾点儿福份,在经济上也能过得去……”
老两口的这番话,被还没走完的苏甜荔和程愈听了个清清楚楚。
走出食堂,
程愈闷闷地对苏甜荔说道:“幸好我们明天就能走了。”
总呆在这儿,总听到不想听的话……
真的好烦!
然而——
还有更烦的呢!
苏甜荔一抬头,看到了熟人。
不远处,何婉茜正与傅琰拉拉扯扯。
何婉茜正气到眼泪汪汪,冲着傅琰低吼,“傅琰!你一定要这样吗?”
傅琰皱眉,“那你到底想怎样?”
何婉茜,“我不允许你一个人回广州!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你是不是觉得,把我留在这儿照顾我爸,你回广州以后就没人管着你,你就可以去找苏甜荔?”
傅琰,“无理取闹。”
何婉茜,“我怎么无理取闹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傅琰,“事实难道不是因为没钱吗?”
“如果我留下来,那就得去招待所开一间房!”
“这马上就要大雪封城了,据说一封就要封上四个月!何婉茜,你有算过住上四个月的招待所要花多少钱吗?”
“……是,我也可以去住大通铺,四个月的大通铺,五角钱一天,一个月十五,四个月六十!”
“再加上伙食费……我留在这儿,四个月至少要花一百多块钱!”
“你有钱吗?”
何婉茜哑口无言。
傅琰又道:“也可以我留下来照顾你爸,你一个人回广州去啊!”
“反正我俩身上都背着案子在——不是你被调查职务侵占罪、就是造谣换子罪。而我呢,还背负着夜袭程愈的案子……”
“那你说吧,明天是你走还是我走?”
何婉茜:……
其实她确实存着心思,想以“我是女的我不方便贴身照顾我爸”的理由,让傅琰留下来照顾她爸,
这样她就能回广州去了。
毕竟,大西北的冬天又干又冷、风还大,吃的东西不多、还贵。
就连上厕所也不舒服!
可是,听傅琰说起在广州的一大堆破事儿以后,何婉茜就不想走了。
她还欠着厂子四千多块钱呢!
现在她可没钱了。
要是她回去了,她爸没回去,
万一章厂长逼她还钱,
她上哪儿去找钱?
又万一她爸没跟着一块儿回,她爸的面子在章厂长那儿不管用了呢?!
所以!!!
怎么看起来,就是傅琰回去比较好?
何婉茜咬住下唇,“那你……回去以后不准去找苏甜荔!”
傅琰以缄默对抗。
何婉茜又生气了,“所以你就是非要去找她呗!”
半晌,傅琰才哑着嗓子说道:“我找她又怎样?你没见她避我如洪水猛兽的样子吗?”
何婉茜怒道:“谁让你犯贱?”
傅琰冷冷地说道:“我犯得最大的贱,就是和你在一起了。”
何婉茜大怒,“你!!!”
傅琰,“那明天你回吧!不过,今天你做出了决定以后,明天不要再变卦,让我回去。”
何婉茜咬住下唇,“那你答应我,你回广州以后不去找苏甜荔!要不你就……不得好死!”说着,何婉茜还气鼓鼓地看着傅琰。
傅琰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何婉茜呆了一呆,冲着他的背景大吼,“傅琰你给我站住!站住!你为什么不敢答应我?是因为你非要去见她吗?”
可傅琰已经走远了。
气得何婉茜跺了跺脚,哭着追了上去,“傅琰,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儿吗……”
苏甜荔骂了声晦气。
程愈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苏甜荔:???
她把头偏到一旁去,不让他摸头,还斜睨着他。
程愈:???
然后——
苏甜荔跑了。
程愈呆了一呆,追了上去。
一个不让他摸头,
一个非要摸摸……
最后两人嘻嘻哈哈地笑闹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
苏甜荔和程愈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了卫星城运输处。
昨天苏甜荔来联系好了车子,所以很顺利就找到了约定好的运输重卡。
归时不如来时轻松。
来的时候,苏甜荔和程愈是空着手来的,
走的时候,苏甜荔置办了大批年货,
以及王雪照也办了一批,让苏甜荔带回广州去;
蒋曜、徐佳熙和徐老爷子徐老太太也花钱请人办了一批年货,让苏甜荔和程愈带回广州去。
以及苏甜荔的朋友们也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程愈看着被堆成了小山一样的年货时,眼睛都直了,“荔枝,这些东西这么多,我们怎么搬得回去啊?”
他有些发愁。
苏甜荔也没办法,“先装上车,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弄到火车站去,然后我们再在火车站办托运就好了……”
正当二人嘿咻嘿咻地把堆在地上的像小山一样的各种大包裹、一样一样搬上车的时候——
突然,有人加入了他们。
苏甜荔一看,是傅琰?!
程愈顿时炸了毛,“你干什么?那是我和荔枝的行李!”
傅琰却一声不吭地只顾着搬东西。
当他把所有的行李全都搬上车以后,才对苏甜荔说道:“荔枝,我也是今天走。我们搭个伴儿吧,有我在,你也别花钱办什么托运了,我帮你们搬。”
苏甜荔与程愈面面相觑。
第105章 第105章盐渍姜片浓香鲜辣提神……
程愈当然很反感傅琰。
苏甜荔倒是无所谓。
就像傅琰所说的那样——反正同路嘛!傅琰自愿当免费的劳动力,她为什么要反对?
苏甜荔拉着程愈爬上了车。
她找了个角落,
将随身携带的两个大草蒲坐团铺在地上——这种草蒲团,在卫星城的运输点那儿,就有卖的。很便宜,五分钱一个。是卫星城的职工家属们,用捡来的包装物资的麻袋、纸壳之类做的。不拘是什么材料,都是做成像蒲团一样的东西,中间塞干草、报纸。
蒲团的作用就是当坐垫。
因为路况不好,重卡颠簸得很厉害,人坐在车斗里,被摔来摔
去……被颠成骨折的事都出过。
拿个蒲团垫垫屁股,旅途中会舒服一点儿。
跟着,苏甜荔又她买来的小毯子拿出两张——这种手织的毯子,是专卖给牧民们的。它厚实,比单人床的床单略大些,方便牧民在外放牧时席地而睡;小毯子的正中间还有个洞,白天的时候,牧民就把这毯子当成披风,头从毯子中间的小洞里穿出来,这样就能把这毯子穿成身上了,防风防沙又保暖。
苏甜荔很喜欢这种手工织的毯子,它厚实、绵密,花色也好看。
之前她返城时带了两张,大家都超级喜欢,苏甜荔只好送了一个给姚美玉,另一个给苏老太。
所以这一次,她一口气买了十张!!!
万一又有亲友喜欢,她可以送个人情。
这时,程愈也把水壶拿了出来……
苏甜荔连忙阻止,“这个不能放外头,会结冰的!得随身带着,捂着它。”
程愈赶紧又把水壶背在了身上。
苏甜荔抿嘴一笑。
她从随身的小巧斜挎布包里,拿出饭盒,揭开盖子,小心翼翼拈了块盐渍姜片出来,塞进程愈嘴里。
然后她也吃了一片。
想着此去广州,一路舟车劳顿,
苏甜荔提早准备好防晕车的利器——盐渍姜片。
做法可简单了!
生姜去皮后切成薄薄的姜片,再用盐末腌好即可。
被盐腌渍了一整片的姜片一塞进嘴里,先是感觉到姜片的浓香与鲜辣、然后品到不咸不淡刚刚好的咸盐味儿,后劲是浓香逼人的鲜姜辛辣……
实在是太带劲儿了!
晕车的人,一般只要含上一片,就能好受很多。
这时,傅琰也拿着个蒲团爬上车斗。
他扫视了车斗一眼——车斗里装着大半车斗的物资,剩下的不大的空间里,除了坐在角落里的苏甜荔和程愈之外,还有两三个旅人。
傅琰旁若无人一般,走到苏甜荔身边,将蒲团放下,坐好了。
苏甜荔:???
程愈:!!!
气得程愈对苏甜荔说:“荔枝我和你换位置!”
再然后——
又有一个人爬上了车斗。
那人笑得眼儿弯弯,冲着苏甜荔和程愈打招呼,“荔枝,小愈!我们又见面了。”
苏甜荔和程愈愣住。
——来人正是徐佳熙!
苏甜荔奇道:“徐阿姨,你……”
她知道徐佳熙也是今天走,但她一直觉得,徐佳熙应该会坐专车走。
没想到,徐佳熙竟然采用了搭顺风车的方式出行?
徐佳熙大大方方地笑道:“我要搭顺风车去阿兰县转车,今年过年啊我就在阿里的札达哨所了……我觉得呢,既然是要去基层体验生活,那当然就从现在开始吧!”
苏甜荔担忧地说道:“你一个人去吗?”
徐佳熙看了程愈一眼,笑着回答苏甜荔的话,“本来我想让他们直接回广州去,他们不肯,担心我一个人会出问题。然后我也觉得他们呆在我身边已经很久了……贸然让他们离开,其实也影响到他们的生计。”
“所以他们也跟着我一块儿去,呐,在隔壁那辆车里。”
说着,徐佳熙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你们这辆车里只剩一个位了。”
苏甜荔懂了,这是徐佳熙想趁着最后同路的机会,和程愈亲近些。
“徐阿姨快过来坐。”苏甜荔说道。
徐佳熙过来了,直接走到了程愈身边。
苏甜荔吩咐程愈,“趁着车子还没开,你赶紧再去买几个蒲团,给徐阿姨一个,另外两个保安叔叔和保姆阿姨也各送一个去。”
程愈赶紧跳下车,跑去买蒲团了。
直到这时,徐佳熙看到傅琰,不由得一怔。
傅琰坦然自若地向徐佳熙打招呼,“徐阿姨好。”
徐佳熙没料到傅琰也在,但她并不想管何靖东的闲事,只是略一颔首,就算是和傅琰打过招呼了。
而傅琰也并不因为徐佳熙的冷淡而感到意外。
苏甜荔提醒徐佳熙,“徐阿姨,要去阿里地区的话,你可得随身准备点儿药。”
徐佳熙一头雾水,“什么?”
苏甜荔叹气,“阿里地区的海拔很高,你和随行的叔叔阿姨们可得注意高原反应。”
很显然,徐佳熙对此一无所知。
“高原反应?那是什么?”她两眼茫然,喃喃问道:“我……要准备点什么?”
苏甜荔叹气,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拿出了本子和笔,开始写药名,并且写下在高原地区的要注意的事项。
她一写、一边说……
徐佳熙沉默了。
半晌,徐佳熙才闷闷地说道:“小愈说得没错,我果然……太端着了,不够接地气啊!”
“我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那些……驻扎在阿里的兵团战士们,还有在阿里戍边的各单位职工们……他们真的很辛苦!”
“缺衣少食不说,还天寒地冻的!什么都不干、就已经要去掉半条命了!可他们还得训练、工作……真是太不容易了!”
说着说着,徐佳熙愈发动容。
这时,突然有人喊道:“傅琰!傅琰——”
苏甜荔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何婉茜来了。
不过,苏甜荔的手还停不下来。
她继续在笔记本上唰唰唰地写着……
何婉茜跑到车斗旁,手里还高高举着个包袱。
她一眼就看到了傅琰,立刻笑了,“傅琰!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你出发前先去叫我一声吧?要不是爸跟我说了,我还不知道你已经去看过他了呢……”
何婉茜把包袱递给傅琰,“这里头有肉包子,是我在食堂买的,你拿着路上吃!”
“回到广州以后给我打个电话过来……”
“对了,也给我寄点儿钱过来!我和我爸就不用那么紧巴巴地在这儿过日子了。”
“傅琰,今年我们没办法在一块儿过年了,可你还得像以前那样……我爸那边儿的亲戚,人情往来你还得帮着继续走动……”
“明年三月雪化以后,你得来这儿接我和我爸。”
“要记得给我写信……”
说到这儿,何婉茜终于注意到——坐在傅琰身边的年轻姑娘,竟然是苏甜荔???
何婉茜惊呆了。
她瞬间有了危机感。
她想质问傅琰……
可她还没开口呢,就看到了傅琰那冷漠的表情、嫌恶的眼神与对抗的态度;
以及,
她还看到了苏甜荔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苏甜荔正在着急地写着什么。
她坐在车斗里,双膝屈起,笔记本搁在膝头,正疾笔飞书。
何婉茜一下子就炸了!
她心想:难怪傅琰非闹着要走呢!原来是真的为了苏甜荔啊!
难怪这会儿傅琰用这样仇视的目光看着她呢,还不肯接她递过去的吃的!原来是因为苏甜荔在啊!
何婉茜被气得猛喘粗气,目光又转向了苏甜荔。
在她看来,此刻苏甜荔这样无视她、就是对她的羞辱!
这人怎么这样啊?
是别人的丈夫特别香吗?
真是臭不要脸!
偏偏这时,苏甜荔依旧没有理会何婉茜。
她在笔记本上写完了高原地区要注意的事项后,将之小心撕下,正准备递给徐佳熙时,
何婉茜再也忍不住,狠狠地将高举在手里的包袱,朝着苏甜荔砸去!
但——
傅琰就坐在苏甜荔身边,他岂会让苏甜荔出事?
于是他长臂一捞,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包袱。
“我知道了,你走吧!”傅琰冷冷地对何婉茜说道。
何婉茜被气笑了,“你让我走?傅琰你要脸吗?”
傅琰见她又变了脸,烦得不行,直接把头扭到了一旁去。
何婉茜一见他这副模样,更生气了,“傅琰!你真是……忘恩负义!”
她指着苏甜荔,质问傅琰,“你就是这了这么个玩意儿,才非要离开这儿?你还好意思打着省钱的幌子!”
“你们这对奸——”
傅琰直接跳下了车,还将装着食物的包袱往何婉茜怀里一塞,冷冷地说道:“那你回广州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婉茜:……
对她而言,她都已经做好了大撕一场的准备,准备连骂人的话都说了一半儿,
结果——
傅琰根本不接招,直接走了?
何婉茜懵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
在“留下来骂苏甜荔一顿”和“赶紧追上傅琰”这两个选择中犹豫不决;
然后又在“我回广州但会被厂子追债”和“傅琰回广州会跟苏甜荔旧情复燃”的两个选择中摇摆不定……
最终,苏甜荔讥讽的目光,令何婉茜崩溃!
她正准备开骂,却突然发现——坐在苏甜荔身边的人,不就是徐佳熙吗?
何婉茜瞬间闭了嘴。
前世今生,徐佳熙始终对何婉茜很冷漠。
但何婉茜还就……
从头到尾,都觉得徐佳熙对她有种天生的血脉压制。
在这个真正的白富美面前,
何婉茜只配自惭形秽。
于是,刚才还眦牙裂嘴面目狰狞的何婉茜,在见到徐佳熙的第一时间里,变成了羞愧、拘谨
的乖驯女儿。
“妈,你怎么在这儿?你、你也回广州吗?”何婉茜怯生生地问徐佳熙,“……要是你也回广州,那、那把我和我爸也捎上呗。”
——反正你一出行,必有专车接送。
说完,何婉茜满怀期待地看着徐佳熙。
徐佳熙皱眉说道:“我不回广州……我要去出差。”
然后她又淡淡地对何婉茜说道:“以后你别再叫我妈了,我怕我儿子听到以后会不高兴。”
“婉茜,我对你、对你父母都没什么好感,以后我们别再见面了。”
“就算再见面,你也不要再和我打招呼。”
“我们就以后当陌生人吧!”徐佳熙说道。
何婉茜的脸色瞬间惨白。
自重生以来,她就一直在想办法讨好徐佳熙与何靖东。
何靖东是她亲爹,而且向来偏爱她,她倒是不需要费太多的力气。
所以何婉茜花费了很多心思在徐佳熙这儿。
可前世,蒋曜是一年后的七九年去世,同样也是徐佳熙赶来大西北吊唁,惹怒何靖东,最后程愈与何婉茜的身世大白于天下……
这一世何婉茜想要扭转的,就是徐佳熙对她的态度。
何婉茜就是想拼一把“生恩不及养恩大”,
所以这六年来,她是真的日夜通过保姆阿姨的转告、来向徐佳熙请安。
这些年,她所有的工次、她从单位昧到的那些钱,三分之一用来养傅琰和傅家的亲戚们,三分之一她自己花用了,还有三分之一被她拿来孝敬徐佳熙了。
可问题就是,徐佳熙对她一直不冷不热……
其实,当何婉茜听到苏甜荔诵读日记本的那天起,
她就已经觉察到事情不妙了。
然后她也想过,到底哪里不对。
复盘后,何婉茜终于明白了——这一世,苏甜荔变成了扇着翅膀的蝴蝶,改变了很多事。
首先,蒋曜病重的事,一定是苏甜荔告诉徐佳熙的!
其次,她妈程惜的日本记,也肯定落在苏甜荔手里……要不然,苏甜荔才不会舍得花钱买机票,以最快速度赶到大西北来!
所以,
何婉茜把苏甜荔恨出了新高度!
——要不是苏甜荔的搅局,她妈程惜和她爸何靖东算计徐佳熙的事情就不会败露!
那么她和徐佳熙的养母、养女之前的情分,至少还能有个面子情。
有时候在外行走,也并不需要徐佳熙真的给她打什么招呼;
遇上事儿的时候她直接祭出徐佳熙的名号,就能享受特别待遇了!
可是现在,
徐佳熙竟然冲着她说出那么无情的话?!
再加上徐佳熙还知道了她妈程惜和她爸何靖东的毒辣算计——
何婉茜基本可以想像到,徐佳熙有可能会公开她与何靖东的离婚!
到了那时,
她和她爸就成了丧家之犬啦!
何婉茜咬住下唇。
她恨恨地看着苏甜荔……
然后——
何婉茜就被人撞开了。
她大怒,两手叉腰正准备骂人,
冷不丁看到了程愈?!
“要上上,不上滚!”程愈凶巴巴地说道。
何婉茜刚刚才燃起来的斗志,瞬间又熄灭了。
她委屈巴巴地缩到了一旁,
又眼睁睁地看着程愈一手拎着个蒲团,一手撑了一下车斗,便身姿干脆利落地上了车。
程愈刚上车就发现傅琰已经不见了。
他松了一口气,
然后看到徐佳熙往旁边挪了挪,感觉好像是在等他的蒲团……
他一时高兴,也没想太多,就直接朝着徐佳熙走过去,把薄团放下了。
徐佳熙也很高兴,整理了一下这个蒲团,使之与程愈刚才坐过的蒲团并排放好,
坐了上去,觉得感觉还不错,
比坐在光秃秃的车斗上舒服太多。
于是她示意程愈在她身边坐下。
程愈顺势坐了下来。
然后,
他就觉得不太对了。
——他为什么要做在荔枝和徐佳熙的中间呢?
他一点儿也不想捱着徐佳熙!
可是,他都已经坐好了。
要是又起来、又换座位的话……
不太好吧?
程愈心里不爽,
又想着,幸好傅琰走了,
他又觉得,算了算了,至少也没那么糟糕。
但!!!
事实证明着,他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因为傅琰又回来了!
何婉茜眼泪汪汪地在傅琰身后,焦急地交代道:“……你不要理她啊!你不许和她说话!到了县城以后你不要跟她同车……傅琰!老公,你和她错开火车好不好?好不好啊?”
傅琰根本当何婉茜为空气,视若无睹。
他直接上了车,没看过她一眼、也没回应过她说的话。
何婉茜扒着车斗边沿呜呜地哭着,想得到傅琰的回应,还恨恨地看着苏甜荔。
不过,她现在不敢骂傅琰了,
也不敢骂苏甜荔——毕竟苏甜荔身边还有徐佳熙和程愈呢!
最后,她只能委屈巴巴地呜咽着。
大兵过来赶人了,“同志,请让一让……马上要发车了啊!”
就这样,何婉茜被赶到了一旁。
她眼睁睁地看着大兵把车斗围栏给关上,
又睁睁睁地看着大兵驾驶着重卡缓缓启动……
“傅琰!老公……你要给我打电话!给我汇钱!给我写钱啊!”何婉茜大喊道。
坐在车斗里的傅琰没有给她半分回应。
何婉茜哭得伤心极了。
她有预感,
她和傅琰……可能真的走不下去了!
苏甜荔一众坐在颠簸的车斗里,
缓缓离开了卫星城。
徐佳熙有些失神。
她陷入怔忡,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甜荔比较担心徐佳熙,害怕徐佳熙以前没坐过这种重卡,会因为极致的颠簸而晕车。
她把风油精、仁丹和事先准备好的盐渍姜片放在最顺手的地方,
心想只要徐佳熙不舒服,就给徐佳熙抹点儿风油精、再让含片姜之类的。
没想到徐佳熙的状态好像还可以?!
苏甜荔观察了徐佳熙片刻,放下了心。
既然徐佳熙无事,
程愈也不是晕车的人。
苏甜荔无事可做,把自己缩在毯子里,开始打起了瞌睡。
一旁的程愈见她要补觉,
很自觉的把他的毯子给了徐佳熙,
然后他把苏甜荔搂在了怀里。
苏甜荔在他胸前、肩上蹭了好几下,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呼呼大睡起来。
全程,程愈都好脾气地任由苏甜荔折腾,
他甚至还会帮她整好辫子、让她不要压到毯子、用手臂抱住她、同时也轧紧毯子,好让她更暖和些……
直到苏甜荔靠在他身上,眼睛一眨一眨的,
似乎睡着了,
程愈低下头看了她很久很久,
他眼里爱意浓稠,似淌不动的蜜糖,一直黏在苏甜荔的发顶处,
大有“周围人太多不然我高低要亲她一下”的意思。
徐佳熙将这一对儿的亲密互动看在眼里,心里很羡慕。
想了想,徐佳熙小小声喊着程愈的名字,“小愈——”
程愈转头看她,
见她正含笑带泪地看着他,
他很快又把目光错开了。
徐佳熙心下难过,但还是强行振奋精神,问道:“小愈,关于未来……你和荔枝的未来,你是怎么想的?她是要留在广州读逸仙大学的,你却要去东北工大当特招生,你们……”
程愈皱眉,“这是我和荔枝的事。徐阿姨,请你和我保持好边界感好吗?不要插手我们的事。”
徐佳熙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又羞愧、又难受,但又忍不住说道:“抱歉啊小愈,我、我只想说……我也曾经有过像你一样叛逆的时候……”
“我也曾经以为我天生爹不疼、娘不爱……我甚至觉得他们重男轻女,要不,为什么哥哥们能陪在他们身边,而我不能?”
“回首过往,
我才知道,能够无条件包容我的,只有父母!”
“所以小愈……妈妈求你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商量好吗?”
程愈看了徐佳熙一眼,“徐阿姨,我跟你不一样。”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而我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我们的起点就不一样。”
“不过——”
程愈说道,“昨天蒋叔叔有劝我,说希望我能够体谅徐爷爷、徐奶奶的心,更希望我能体谅你……”
一听到蒋曜的名字,徐佳熙再次陷入怔忡。
莫名其妙的,她的眼圈儿就红了。
程愈继续说道:“蒋叔叔还对我说,让我不要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时候,才追悔莫及,当初没有珍惜家人……”
“徐阿姨,这句话,我想我应该转赠给你。”
“你亏欠的,不止我一个。”
“你最亏欠的,也不是我……而是你的父母!”
徐佳熙愣住。
程愈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吗?昨天徐爷爷和徐奶奶有找我和荔枝谈过话。”
“他们的认识,跟你的认识是完全不一样的。”
“徐阿姨,你认为在你的童年,徐爷爷徐奶奶重男轻女,只愿意把你的哥哥们带在身边,却把你一个人扔得远远的,让保姆来照顾你……但出于徐爷爷徐奶奶的角度来看,当时他们的工作环境十分危险,,分分钟有送命的可能。他们认为男孩子应该承受更多的考验,可你是女孩,应该要被好好保护起来……”
“你看,这就是你们之间的隔阂。”
徐佳熙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程愈继续说道:“另外一件事,就是你跟何靖东的婚姻。在你看来,徐奶奶是赞成你跟何靖东结婚的,并且她还催促你了……对吗?”
他这么一问,徐佳熙的心,就紧紧地揪了起来。
她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心想难道连这个也有误会吗?
程愈说道:“昨天徐奶奶说,当初她一直想你和好好谈一谈……她想劝你不要跟何靖东结婚。因为她认为,就算她和徐爷爷不计较何靖东的家世和人才,就凭着你和何靖东的完全不同的成长环境,你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徐佳熙彻底惊呆了!
程愈继续道:“可是徐阿姨,你从来也没有给过徐奶奶机会。”
“徐奶奶无数次想跟你谈一谈,可你总是逃避。甚至每当徐奶奶每次打电话给你、或者想找机会和你聊一聊的时候,你总觉得她是在催婚。”
“所以你破罐子破摔的决定要和何情东结婚……”
“徐阿姨你看,是不是你和徐爷爷徐奶奶之间的问题更大?”
“他们已经老了……”
“可你却很少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去思考。”
“徐阿姨,你该不会要等到失去他们的时候,才来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珍惜过他们的爱吧?毕竟,他们只有你这么一个直系亲属了。”
徐佳熙张大了嘴。
在这一瞬间,
恍然大悟过后,心脏间传来的绵密刺痛感让她无比难过。
她细细密密地喘起了粗气。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令她稍微纾缓物理意义上的心痛感觉。
徐佳熙泪流满面。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的前半生真是执拗得可以,又自大到愚蠢的地步!
她竟然——
辜负了父母那么久
徐佳熙用双手捧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程愈没理会徐佳熙。
他低头看着荔枝……的发顶,
心里也在想着先前徐佳熙劝他的那一番话:
将来荔枝想留在广州读逸仙大学,你却要去东北工大当特招生,你和她的未来会怎样?
程愈也不知道。
第106章 第106章表皮酥脆肉馅嫩滑的羊……
当车队抵达县城,稳稳地停下来时,苏甜荔终于睡醒了。
不,准确说来,
她是被程愈给摇醒的。
这一觉可睡得真香!
苏甜荔睡醒后,觉得神清气爽的。
她抬眼一看程愈,发现他的脸也红扑扑的,面颊下方还有着可疑的压痕。
凝神细想,就知道他应该也睡了。
他面颊下方的那片睡痕,估计是压在她发顶上了。
难怪她睡得那么舒服、暖和呢!
苏甜荔歪着脑袋看着程愈,
他原本肌肤雪白,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他和苏甜荔一起盖着一张毯子、又相依偎着睡着了,
显得面庞红扑扑的,
再加上他本就生得好看,
像极了一朵白里透红的花。
苏甜荔看着他笑。
程愈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反正,
既然她在笑,那他也跟着她一块儿傻笑。
结果程愈一笑,唇角的梨涡就显露了出来。
苏甜荔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就去戳……
然后,
她的手就被他捉住了。
苏甜荔挣扎了一下,
程愈不肯放。
“荔枝——”
傅琰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甜荔瞬间涨红了脸。
怎么说呢,她当然知道这是在外头,来来往往的全是人。
但她也存着……
不会有人发现的心思,才敢逗程愈玩。
没想到,这一幕竟然被有心人看吗?
苏甜荔立刻抽回了被程愈紧紧握住的手。
程愈则狠狠地瞪了傅琰一眼。
徐佳熙的声音温温柔柔地响起,“小愈,荔枝,那我们……就此别过
了。”
苏甜荔一怔。
说真的,她以为徐佳熙会想办法多和程愈在一起,至少会说提议“我们一起去国营饭吃个饭好吗小愈”、“小愈县城里供销社妈妈带去买点东西”或者“听说这县城里有什么值得参观的我们一起去好吗”之类的……
没想到,徐佳熙居然直接道别了?
程愈深深地看了徐佳熙一眼,点头,“这边天气不好,徐阿姨请保重身体。”
徐佳熙很感动,“谢谢!谢谢……小愈,你肯关心我,我、我很开心。”
她红着眼圈儿说道:“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小愈,你的头……后脑勺那儿,是已经好了吗?会有后遗症吗?”
程愈沉默半晌,“偶尔会头疼,但症状不重。”
闻言,徐佳熙浑身颤抖了起来。
她咬住下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通过与哭泣,并且努力克制自己,想以最最最平静的表情来回答,“哦?是吗……”
“那、那对后你要好好对自己。”
徐佳熙拼命深呼吸,“……小愈,你、你要按时去复查!”
“将来、将来也可跟我说,我、我带你去北京……检查!”
说到这儿,她终于忍不住难过,哭了起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程愈低垂着头,没说话。
徐佳熙哭着说道:“对不起小愈,妈妈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这个三个字。”
“我只想说,真的很抱歉……我做人太失败了。”
“以后我会改,我、我会尽量……做对得起你、对得起大家的事。”
“我、我先走了!”说着,徐佳熙匆匆逃离。
程愈默默地看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
当然了,徐佳熙并没有走远。
她离开十来米以后,就停了下来。
不大一会儿,她的保姆和两个保镖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赶了过去。
徐佳熙从保姆手里接过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背在身上,
然后转头看向程愈。
徐佳熙朝着程愈和苏甜荔招手,大声说道:“小愈!荔枝!我们明年见!你们路上小心点……一路顺风!”
苏甜荔和程愈也朝着徐佳熙挥挥手。
就这样,徐佳熙一众渐渐走远了。
苏甜荔对程愈说道:“我们也抓紧时间吧!你把行李从车上卸下来,我去找找三轮车,咱们直接去火车站。”
程愈点头。
然后他一转身,愣住了。
苏甜荔便也跟着扭头看了一眼,同样愣住。
原来,傅琰已经一声不吭的,把苏甜荔所有的行李全都从车上搬了下来,堆在了路边。
苏甜荔:……
(都不好骂他)
程愈:……
(臭不要脸的心机男!)
傅琰神色自若,问苏甜荔:“荔枝,我和你搭伙回去吧!路费钱和住宿钱我全都自己出,我帮你搬东西、扛东西、看管东西,你管我的饭,好吗?”
苏甜荔很心动。
——从这儿去县城火车站,再去省城火车站,再到广州火车站……
转车、倒车就得好几趟。
如果只有她和程愈两个人,是没办法看住这么多行李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了县城火车站以后,再办理火车托运业务。
但,托运费贵不说,还得晚二十来天才能到。
如果多了傅琰,只是管他的饭,
那可比托运便宜多了!
而且行李一直随身,几天后她们抵达广州,这么多的行李也跟着一块儿抵达。
又方便又快。
于是苏甜荔无视了程愈目光里的不同意,“好啊!”
傅琰笑了。
程愈气坏了。
当下,傅琰一个人守着行李,
程愈跟着苏甜荔去找三轮车车夫。
“荔枝!”程愈一脸的不高兴!
他打的如意算盘,就是把行李托运了,然后他和荔枝轻轻松松地踏上旅途。
这漫长的几天,就是他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光!
好多啊……
没想到傅琰却要横插一脚!
更没想到,荔枝还同意了?!
苏甜荔笑着解释了她同意和傅琰同路的原因。
程愈还是气得不轻。
苏甜荔牵住了他的手,“好了别生气了!”
“就算我不同意,他也一样会跟着我们,毕竟回广州的路线基本固定嘛!”
“再说了,出门在外,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
“我答应你,回到广州以后我就不理他了……这样总可以了吗?”
程愈还是很生气。
转念一想,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既然傅琰非要跟着荔枝,那就跟着好了!然后,傅琰只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和荔枝的感情有多好!
哼!!!
话虽这么说,
可程愈还是有点儿不自信。
他和荔枝的感情……
有好到哪儿去吗?
好像也没有。
不过,荔枝三番四次想戳他唇角的梨涡,都碍于人多、无法得逞……
或许他可以用这个来勾引荔枝、气死傅琰?
就这样,程愈暗自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纠结了。
苏甜荔倒是不知道程愈如此丰富的心路历程。
她在寒风中寻找了一会儿,终于问着人,找到了一辆三轮车。
给了车夫一点儿钱,她与程傅二人一块儿把行车搬上三轮车,然后她和程愈坐在车斗里扶着堆成小山的行李,傅琰和车夫坐前头……
不过,四个人加上一车行李,车夫蹬车蹬得很吃力;
在上坡的时候、路况烂的时候,傅琰和程愈还得跳下车帮着推、扶一把。
就这样,大家一半儿坐车、一半儿推车,花了快一小时的时间,终于从城郊的运输点,赶到了火车站。
但,苏甜荔只买到了当天夜里开往省城的过路车的火车票。
于是大家只好坐在候车室里等。
程愈很少出远门,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
他听苏甜荔说,火车站附近必有黑市的说法很不服,于是非要去找一找;
但傅琰对苏甜荔说,他也想去黑市看看,如果有合适的年货,他也想带点儿回去。
这么一来,
看守行李的,就只能是苏甜荔了。
苏甜荔倒是无所谓。
她手一挥,让他俩去逛,又特意交代程愈,“马上就要大雪封城了,老百姓会着急宰羊……这时候该有羊肉饼吃了。你去外头逛逛,想吃什么买什么,给我捎两个羊肉饼回来就行。我好久没吃了,怪想的。”
想着热乎乎的羊肉饼,表皮酥脆、肉馅嫩滑的滋味,苏甜荔就忍不住狂咽口水。
程愈连声应下,与傅琰一前一后离开了候车厅。
不过,程愈可不乐意和傅琰在一起。
二人找到了黑市以后,程愈自个儿去逛了,所以并不知道,傅琰随便逛了一下,顺手买了几样东西就回到了火车站候车大厅。
苏甜荔正抱着本“昨日周刊”,看得津津有味。
见傅琰这么快回来了,她有些诧异,然后抻长了脖子看向傅琰身后。
“他没这么快。”傅琰说道。
于是苏甜荔的视线又回到了手里的杂志上。
“荔枝,我们聊聊。”傅琰说道。
苏甜荔没吭声。
傅琰自顾自坐在苏甜荔身边,沉默片刻,才低声说道:“荔枝……”
“这一世,因为何婉茜的破坏,我们没有一起去江西农场,所以我们……错失了五年朝夕相处的时光……”
“你对我没有感情,我、我可以理解。”
“可是荔枝,你能不能……”
说到这儿,傅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最终,他一咬牙,还是破罐子破摔似的,颤声说道:“荔枝!你能不能好好看看我?”
“我们……我们的感情是很好的!”
说着,傅琰说起了觉醒的前世记忆。
——前世,傅琰和苏甜荔的恋情,始于一场疫情。
那一次,
农场爆发流感,所有人高烧不止,甚至还有人发展成肺炎、脑膜炎、还有人因为发烧导至终身耳聋……
情况如此紧急,但只有傅琰和苏甜荔没有生病。
因为苏甜荔和傅琰是刚到农场没多久的新人,多多少少会受到老职工们的针对和欺负。
两人只能抱团取暖。
当时苏甜荔对这场疫情非常敏感。
早在第一批人倒下时,
她立刻交代傅琰,必须要严格注意个人卫生。并且只用了两个办法,就保住了她和傅琰的健康。
第一是隔离法,大家全都生病以后,苏甜荔就和傅琰睡到了厨房里,与生了病的伙伴们隔开。同时她自制了口罩,无时无刻都在佩戴,照顾完同伴以后,她会每天洗澡换洗衣裳。
第二是自制防疫预防药,原料就是艾草和新鲜的水果。
江西是渔米之乡,物产丰富。
艾草根本不需要人打理,自发长得漫山遍野都是。
苏甜荔采了好多回来,晒上两三天,干透了以后就用来熬煮成汁。天天让同伴们喝,她和傅琰也喝。
新鲜水果里含有丰富的维生素,维生素能使人增强抵抗力。但正儿八经的苹果梨子是没办法天天吃的,野果倒是到处都有……
就这样,靠着隔离和饮食,苏甜荔和傅琰成为整个农场唯二没有倒下的人。
两人天天照顾同伴,直到大家慢慢好起来,恢复了健康。
然后,两人又因为过度劳累,而同时病倒。
也正因为这一点,两人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两人的定情,源于另外一件事的推进。
——苏甜荔发了工资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城里买回来一批关于种植农作物、养殖家畜的书。
根据她从书里学到的知识,她发现农场新种下去的禾苗似乎发生了大规模的稻瘟,她焦急地要求大家立刻将禾苗毁掉,再重新种植。
由于前一场疫情,苏甜荔在农场里已经有了话语权。
可农场里的老职工、当地附近村子里种了几十年地的老把式们,都觉她小题大作。
首先,大家认为她是城里的女青年,根本不懂庄稼;
其次,书里教给她的经验,只是一纸空谈,
她不可能比庄稼人更懂庄稼。
当时的傅琰已经很喜欢苏甜荔了。
他为了她,与大家据理力争……最终闹到大家都很不愉快的地步。
然后苏甜荔和他商量,决定二人分头行事,去不同的地方请来相关的专家,来农场里辨别这些禾苗是不是发了稻瘟。
这在那个时代,是件特别不容易的事——因为高等教育停摆,有学问的人都进了牛棚。
苏甜荔让傅琰去更高一级的市政府反应情况,
而她,则去了县粮食局反应情况。
最终的结果就是,二人都请来了专家。
在去市府请人的过程中,傅琰为赶路而摔伤……但他不愿意耽误,咬牙忍痛继续赶路。
经过专家的一致确认,确定农场里的禾苗患了病,需要紧急销毁,以免造成大规模的感染事件。
然后就是兵荒马乱的重新育秧、抛种什么的……
等到一切忙完,
苏甜荔才看到了傅琰身上的伤。
而更让苏甜荔感动的是,傅琰去市里请专家的时候,还给她买来了一打劳保手套、一盒口罩、一瓶面霜和一个塑料发夹。
这些东西,花费了傅琰当时身上所有的钱。
在傅琰的告白下,苏甜荔同意了。
两人正式成为情侣。
说到这儿,傅琰含泪看向苏甜荔,“荔枝,我和你……一起经历了很多,我们的感情是真挚的。你……”
苏甜荔“啪”一声,合上了手里杂志。
她转头看向傅琰,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未婚女青年,在合适的时机里遇到契合的人,会喜欢他、会和他谈恋爱……这是很正常的事。”
“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
“但是很抱歉,那是你的经历,但不是我的。”
“我在大西北的农场里工作了五年,我很努力的工作,我在农场里结识了数不清的优秀朋友,我也过得很开心……我甚至觉得我的经历,比你刚才说的还要精彩、还要优秀。”
“所以傅琰,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傅琰疯狂摇头,“不!不是!”
“荔枝,我才是你的灵魂伴侣!”
“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也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荔枝,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只是不知道我的好……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好好相处,你、你会接受我,也会像前世那样爱我的!”傅琰焦急地说道。
苏甜荔淡淡一笑,“不如,你来说一说,前世你跟何婉茜是怎么背叛我的吧!在你的记忆里,前世你跟何婉茜的感情纠葛,跟这一世……有什么不同吗?”
傅琰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看着苏甜荔,眼里流露出强烈的羞愧,
他张了张嘴,
但,他只说了一个我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苏甜荔笑了笑,“我明知道你会出轨,那我为什么还要再接受你一次?”
傅琰拼命摇头,“不会了!这次绝对不会了!”
苏甜荔又笑,“傅琰,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已经跟何婉茜领证结婚了啊!现在你们是合法夫妻。”
“傅琰,我是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女青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为什么要去插足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甚至还有点讨厌的男青年和我很讨厌的一个女的之间的婚姻啊?”苏甜荔好奇地问道。
傅琰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白。
半晌,他虚弱而无力地说道:“如果我和她离婚呢?”
苏甜荔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你觉得,一个二手男人配得上我吗?”
“再说了,我男朋友那么好,我为什么要放着我自己的男朋友不喜欢,去接受一个……样样都不如我男朋友的人?”
“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傅琰惊呆了。
他有些绝望,“荔枝!你就那么喜欢程愈吗?”
苏甜荔就觉得更好笑了,“我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选他当男朋友?”
傅琰气急败坏地说道:“荔枝!你知不知道,其实你也没那么爱他!”
“因为——”说到这儿,傅琰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甜荔追问道,“因为什么?”
傅琰急了,“因为你一直都没有和他结婚!”
他说的是前世的事。
“你和程愈……”
“更像凑和着一块儿过日的搭子。”
“荔枝!你真正喜欢的人是我!”傅琰羞愧地说道,“……你是因为被我伤透了心,不再相信爱情和婚姻了。所以,那怕后来你和程愈在一起了,但你一直没有结婚!”说着,傅琰深情地看着苏甜荔。
这下子,苏甜荔陷入沉思。
一块儿过日子的搭子?
这个说法好新颖。
不过,想想也对!
这年头……
多少人盲婚哑嫁,然后凑和着过了一辈子!
这可不就是过日子的搭子么!
但,苏甜荔还是很吃惊,“傅琰,你是说,在你的前世,我和你分手以后,就一直在和程愈谈恋爱?然后我和程愈一直都没有结婚?”
傅琰点头,“对!”
苏甜荔一听,两眼放光:哇哦,前世的她这么棒的嘛!
先是努力实现财富自由,
然后四十岁开始追梦,
还和帅得要死的程愈谈了一辈子恋爱!
那,真的可以只谈恋爱,不结婚吗?
苏甜荔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大陆。
“傅琰,”苏甜荔好奇地问道,“那我……后来有和程愈生孩子吗?”
傅琰摇头,“没有。”
然后他又郑重补充,“因为你心里只有我,你对我念
念不忘……荔枝,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吧!就当是,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苏甜荔继续问道:“那前世的我,后来一直和程愈在一起?哪怕我和他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孩子?”
傅琰看苏甜荔兴致勃勃的样子,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荔枝!我们现在是在说你和我的事!不是在说你和程愈!”傅琰失控地低吼了起来。
他是真的没办法看着她为另外一个男人露出那么多鲜活生动的表情。
苏甜荔收敛了表情,一字一句地对傅琰说道:“据你所说,在你的前世,我和你谈了十几年的恋爱……可我和你也没有结婚,不是吗?”
傅琰面上愤怒的表情,如同石膏面具,一点一点碎开、又瓦解了。
苏甜荔说道:“我敢肯定,不愿意结婚的人,是我。”
“怎么样?我猜对了吗?”苏甜荔又问。
傅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苏甜荔继续说道:“我不但不愿意结婚,我还不愿意生孩子……傅琰,我猜得对吗?”
傅琰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了。
苏甜荔笑了,“傅琰,最了解我的人,只有我啊!”
“我不愿意结婚,不是我不爱你,也不是我爱程愈……我相信当我愿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很爱你,我会毫无保留地对你好。”
“后来,我允许程愈成为我的男朋友,我也一定是爱他的。”
“我不愿意结婚也不愿意生孩子,是因为我的原生家庭太糟糕……”
“傅琰,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并不是我没有放下你。”
“根据我对我自己的了解,前世你出轨了何婉茜……我也一定狠狠地报复了你,对吗?”苏甜荔又问。
傅琰的眼圈儿红了。
他闭了闭眼,
两行泪水顺着他的面庞淌了下来,
他哑着嗓子低声说道:“你愿意报复我,这是我的荣幸……甚至当你出手的时候,我还很开心,因为这样至少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
苏甜荔有些好奇,“那我是怎么报复你的啊?”
第107章 第107章表皮酥脆极鲜美的土豆……
苏甜荔倒是很想知道,前世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报复双重背叛了自己的渣男贱女的,
可是,傅琰没有机会细说。
因为程愈回来了。
程愈递给苏甜荔两个羊肉饼,又塞过来一个用油纸包包好的东西。
苏甜荔接过来的时候,发现油纸包还透着热乎劲儿。
打开一看,里头是油炸丸子!
苏甜荔又惊又喜。
她倒是没告诉他,大西北这边儿的特产美食,这种油炸丸子是绝对排得上号的。
这里的油炸丸子跟别处不太一样。
它有馅儿,一般馅是一块半肥瘦的烤羊肉,被塞在绵密的土豆泥里,外表再裹上一层调过味儿的面糊糊,最后下油锅炸。
出锅时,还会在表皮上刷上一层酱,再视个人喜好,决定是否在要酱汁之外再洒上一层辣椒面。
所以这油炸丸子的口感就是——
一入口,先是吃到表皮的面糊糊,被炸得那叫一个香酥脆口!
然后就是绵密软糯的土豆泥,
最后是内里那块肥瘦相间的孜然烤羊肉……
而味道嘛,也是极富层次感的——
酥脆表皮上的那层辣椒粉、配上油脂感十足的面糊脆,太好吃了!
就是有点儿偏咸。
但,淡而无味的土豆泥,就很好的中和了表皮的咸味儿,并且觉得味道刚刚好。
再咬上一口,就会吃到里头的烤羊肉了!
味道就是浓淡鲜这样的层次感。
太好吃了!
苏甜荔一口气炫了三个洒了辣椒面的油炸丸子……
程愈急死了,“你别吃这个辣的……想吃就吃一个啊!我就知道你吃不了辣!我买来自己吃的,给你买的是没洒辣椒面的!”
他真的只是因为好奇,想试试洒了辣椒面的油炸丸子到底什么味儿,
没想到荔枝一口气吃了仨!
苏甜荔也知道,
可她忍不住啊,就想吃口辣的。
然后——
她被辣得不行!
程愈看着她嘶哈嘶哈的样子,赶紧拿出水壶,想让她喝水。
可一摸水壶……冷得像冰!
程愈怕她喝了拉肚子,又火急火燎地拿着水壶去找热水。
于是,现场又只剩下了苏甜荔和傅琰。
傅琰看着程愈匆匆离开的身影,过了好半天,才问她,“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你返城半年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傻子、是个流浪汉!”
说着,傅琰深呼吸,“荔枝!你……你喜欢他,该不会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吧?”
苏甜荔被辣得嘶哈嘶哈,
听了傅琰这番酸不溜秋的话,
她笑了,“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啊!”
傅琰愣住。
一时间,他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傅琰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荔枝!我……我才是最适合你的灵魂伴侣啊……”
“姿色?”傅琰气愤而又激动,“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啊荔枝!”
他实在无法接受,苏甜荔喜欢程愈的理由,居然只是因为程愈长得好看?!
苏甜荔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愿意和程愈谈恋爱,最重要就是程愈长得好看,其次他为人也算不错。
但,这跟傅琰有什么关系呢?
“长得好看,在婚恋市场上可是加分项!”
苏甜荔说道:“……这是上天赐给程愈的优点!傅琰,不管你怎么努力、或者说不管你往哪个方向努力,在这一点上,你永远也比不过程愈!”
傅琰被气得猛喘粗气。
一只水壶被递到了苏甜荔面前。
苏甜荔抬头,看向了程愈。
程愈朝苏甜荔一笑,又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苏甜荔本来因为刚吃了油炸丸子,被辣得不行,结果和傅琰说了这么一通,这儿已经不辣了。
于是她也不想喝水了,而是又打开油纸包,吃起了羊肉饼。
说是说羊肉饼,
准确说来,这饼子应该叫做羊肉大葱饼才对。
羊肉软糯鲜美,大葱微甜,饼皮香酥美味……
苏甜荔吃得美滋滋的。
突然——
程愈伸出手,探到苏甜荔面前……
苏甜荔:???
程愈想用拇指刮去她嘴角边的食物残渣,
他的手指看似修长、雪白干净,实际上皮肤粗糙,拇指指腹上生着茧子,
他也知道他手指有茧,害怕刮到她,于是尽量拇指微侧,以避免让他粗糙生茧的指腹刮到她的肌肤。
而此时——
苏甜荔也觉察到自己嘴角挂着块饼屑,
于是她伸长了舌头去舔……
就这样,
苏甜荔和程愈齐齐呆愣住。
程愈的手,触碰到她粉嫩温润的舌头,浑身一震!
而苏甜荔也是头一回经历这样的凑巧与尴尬,
二人像触了电似的,
猛然分开,各自坐好。
然后,
苏甜荔涨红了脸,连美味的羊肉饼都不想吃了;
程愈坐在苏甜荔身边,双腿微分,身躯下沉,一双手肘搭在膝盖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遮他的羞涩。
但,他雪白的后颈一片通红,甚至连耳尖也透出了淡淡的粉色。
傅琰瞋目裂眦地看着苏甜荔和程愈之间情绪翻涌的互动。
他看不了这一幕!
他一脸的崩溃,赤红着眼飞快地逃离了此处。
不得不说,傅琰在的时候,
苏甜荔还觉得自在些。
傅琰一跑,
苏甜荔就觉得不自在了。
她老是忍不住看向程愈,偏生他又一直躬腰垂首,
还像座石雕似的一动不动……
慢慢的,苏甜荔心里的臊热才慢慢退散。
她继续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手里的羊肉饼子。
此时的程愈,
简直就是费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悸动不安心。
他刚才,
简直已经在瑟瑟发抖!
而且还很害怕被身畔的荔枝觉察出,他连呼吸也不畅了……
终于,
直到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他才知道自己出了一身汗,
黏黏腻腻。
他这才坐直了身体,两眼放空。
苏甜荔问他,“你吃饼子吗?还是吃这油炸丸子?再不吃就凉了。”
程愈转头看向苏甜荔,
正好看到她塞了个油炸丸子进嘴里……
他突然“噌”一下站起身,吓了苏甜荔一跳!
“干嘛啊?”苏甜荔奇道。
程愈急急地说道:“……我、我上厕所去!”然后飞奔着跑了。
再不去就晚了!
苏甜荔看着他逃似的背影,嘀咕道:“……奇奇怪怪的!”
不管怎么说,
程愈回来以后,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寒气……
苏甜荔顺口问他,“你刚去外头了?”
程愈嗯了一声。
苏甜荔,“大冷的天你去外头干什么。”
程愈没敢告诉她,
他刚去完厕所以后,用冷水仔细洗干净手、又在外头站了半天,才把那股邪火的余热给
压下去。
可苏甜荔好像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程愈只好信口胡诌,“没干什么,我去看看傅琰在搞什么鬼。”
苏甜荔就觉得更奇怪了,“那你们……不是,那他在搞什么鬼?”
“没看见他。”程愈又说道。
苏甜荔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打开手里的杂志。
才看了一小会儿,
她就听到程愈说道:“荔枝,我们谈谈。”
苏甜荔:???
怎么一个二个的,都想和她谈谈?
不过,和程愈聊天,总比跟傅琰聊天好。
只要一看到程愈的脸,甚至不需要他做些什么,她的心情自动会变好。
于是她侧过头,笑眯眯地看着程愈。
程愈认真说道:“荔枝,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
“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苏甜荔:……
不是,
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是觉得……她是一个随便的人?
苏甜荔的第一反应就是,
程愈这话,怎么好像他是个良家少男,而她苏甜荔……像个想要霸占良家少男的女恶霸似的?!
程愈一字一句地说道:“荔枝,我想和你谈一场以结婚为最终目的的恋爱,可以吗?”
苏甜荔愣住。
……结婚?
苏甜荔立刻明白过来,程愈可能听到了她和傅琰的谈话。
她并不知道前世的自己,到底是怎么看到爱情和婚姻的,
但这一世的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结婚的打算。
结婚,对女性到底有什么好处?
婚姻只会把一个天真无忧的女孩,变成歇斯底里的妇人,
然后大包大揽娘家、婆家和自己家的所有琐事,为这三个家奉献出自己所有的骨肉与精血,直到老去……
可她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没出嫁之前,她可能是某某某家的女儿,
出嫁以后,她是谁谁谁的媳妇儿,
生了孩子,她就是狗娃铁蛋的娘,
孩子大了给她生了孙子,她就变成了谁谁谁的奶奶……
就像苏老太,年轻时侍候丈夫、养育儿女,年老了为儿孙做牛做马,连生了重病也是一天都不敢停歇?
像孙二婶那样,出嫁前为娘家奉献一切,出嫁后为婆家奉献一切?
像徐佳熙那样,被凤凰男敲骨吸髓?
苏甜荔就没见过一个,被婚姻和爱情滋养得如蜜里调油般的女人。
噢,王雪照除外。
有时候,苏甜荔觉得,大约王雪照对爱情和婚姻的态度,也是她向往的。
但,她可能比王雪照更极端一些。
至少王雪照还是很愿意抽出她人生出大约十分之一的精力,来经营婚姻和爱情。
对苏甜荔而言,她最理想的状态,就是不结婚,但可以谈恋爱。
谈恋爱多好!
但结婚就不一样了,
多了一份对爱人、对孩子、对家庭的责任。
思忖片刻,苏甜荔觉得自己还是没办法接受婚姻。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苏甜荔决定开始忽悠他,“程愈,我们还这么年轻,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程愈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是要结婚的。”
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她,“荔枝,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或许我现在说这个,你会很不开心,可我还是要强调一下——我不是说我们现在必须马上领证结婚,或者什么时候去领证结婚。”
“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我不仅仅是你现在的男朋友……将来等你想结婚的时候,我也将会是你认真考虑的结婚对象。”
苏甜荔:……
在这一瞬间,苏甜荔有点儿想和他谈谈,她的想法。
可想了想,她又觉得……
算了还是别说了,
她和程愈才处上,就别说这种……触及二人底线的事。
万一分了……
她现在还不想分手。
毕竟,他这张脸,她还没看够呢!
于是苏甜荔点头,“好!”
程愈:……
他看着苏甜荔,露出怀疑的表情。
是的,当他兴致勃勃正准备好好逛一逛黑市的时候,突然发现傅琰不见了?!
刚开始他还无所谓,觉得傅琰不在更好。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万一傅琰跑去找荔枝、向荔枝献媚?
急得他赶紧回来了。
结果!!!
一回来,他还真看到傅琰和荔枝坐在一块儿说话?!
程愈被气得不轻,气冲冲地冲了过来,
还真听到了她二人的谈话。
不敢说听到了多少,
但,荔枝对恋爱和婚姻的看法,他听得清清楚楚。
程愈当时就有些难过。
因为,在这一点上,他和荔枝持的相反意见。
他大约能明白荔枝为什么会这样想——她的原生家庭那样糟糕,所以她不相信婚姻和爱情会让人越来越好。
老实讲,在面对恋爱和婚姻时,程愈心里也没底。
他也没有恋爱经验,
甚至因为平时接触的也大多都是单身汉,他也没见过太多的夫妻相处日常。
但他还是很期待,能拥有一份纯挚的恋爱和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所以,程愈觉得他必须要和荔枝谈一谈。
即使她不能认可他的观点,也必须要知道他的想法。
现在,他已经把自己的观点告诉了她,
虽然觉得她的回答比较敷衍,
可程愈也不敢逼她。
他心想,毕竟现在他刚刚才成为荔枝的男朋友,
还是不要惹怒她比较好。
要不然,她不肯当他的女朋友了……这可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心想事成,才不想这么快就凉。
程愈坐默默地思考着他和荔枝之间的观念差距。
要如何解决呢?
思来想去,程愈决定改变自己。
荔枝只想谈恋爱、不想结婚;
而他既想谈恋爱,也想结婚。
那么他和荔枝之间的问题,就在于——结婚还是不结婚。
荔枝不想结婚,这不是她的错。
是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在婚姻里负责任的男人。
所以他得改变自己……
噢不,
他得展示自己!
展示他的责任心……
至少,他得让她拥有安全感。
想到这儿,程愈又觉得好难。
荔枝极其独立,
只有她让别人觉得有安全感的,她根本不需要别人给她安全感。
而他程愈不过是个流浪汉,哪来的什么实力,能让荔枝感觉到安全感!
程愈叹气。
思来想去,程愈还是决定——先靠他这张脸在荔枝这儿刷好感吧!
荔枝说得对,长得好看,是上天赐给他的优点,是别人不管怎么努力也达不到的高度。
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三个人的旅途有点儿别扭。
大约唯一的好就是,傅琰确实是个扛行李的好手。
是夜,
三人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踏上了经由县城、开往省城的火车。
毕竟马上就要大雪封城了,各地各单位开始放年假,不少准备回乡探亲过年的职工从四面八主涌来,都希望能尽早赶到省城去。
所以火车上的旅客还是挺多的。
不但全列满座,甚至还有人只能站着。
苏甜荔的包裹众多,大大小小的足有十六个!
绿皮车厢里的行李架上那儿根本放不下,于是只好放了一部分到车厢连接处。
车程大约需要一整夜的时间,明早八点多将会抵达省城。
为防止行李丢失,
苏甜荔决定和程愈、傅琰轮流看守行李。
苏甜荔不太信任傅琰,她害怕傅琰会在轮守的时候睡着。
于是她让傅琰值守第一场23:00-01:30,
程愈值守第二场01:30-04:00,
她来值守第三场,一直到天亮。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越靠近天亮、人越困。
同时,天亮时分火车会抵过好几个大城市,就怕有人浑水摸鱼把她的行李给带下火车了。
所以最后轮值的那个人,责任最大。
苏甜荔决定自己来。
傅琰倒是没吭声,
既然苏甜荔这么安排了,他听从指挥就是。
程愈却欲言又止。
苏甜荔一看就懂,“程愈,你觉得我的安排不合理吗?”
程愈说道:“我觉得我应该值最后一轮。”
苏甜荔问道:“理由?”
程愈说道:“我常上夜班儿,我扛得住困。”
苏甜荔犹豫再三,点头,“好,那我和你换。”
然后她又朝着程愈甜甜地笑,“你是在不放心我吗?”
——因为平时只要是休息天,她一准儿爱赖床,不到中午不起来。
程愈老老实实地说道:“不是不放心……我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我只是舍不得让你熬那么大的一个夜。”
苏甜荔明明白白地收到了男朋友的关心,很是高兴,笑得眼儿弯弯,“程愈,你对我真好!”
程愈得到了女朋友毫不吝啬的夸奖,不由得俊脸通红。
然后,程愈耳隔空看到了傅琰忿忿不平的眼神。
程愈大约能猜到傅琰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在腹谤他没本事,只会甜言蜜语哄荔枝开心罢了。
于是程愈又补充了一句,“荔枝你别夸我了,我也没那么好。我只是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只想着怎么对自己好 ,而我,只想让你过得好一点罢了……毕竟我对你的好,都是发自肺腑的。”
苏甜荔:……
不得了不得了,她的男朋友怎么大半夜的散发出一股绿茶清香?!
看在他是她自己选的男朋友的份上,该哄还得哄,“没关系的程愈,我知道你对我好就行了。”
这一次,程愈是真心实意地笑了。
他甚至还示威似的,得意洋洋地看了傅琰一眼。
坐在一旁的傅琰被气得发狂:呵,这什么牌子的绿茶呢!这一整个车厢都差点儿被他给腌入味儿了!
“荔枝!”傅琰不服输的说道,“你和程愈先睡吧,我一个人守完这一夜!”
刚说完,傅琰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赶紧偷偷瞄了荔枝一眼。
苏甜荔没反应,估计没想这么多;
程愈却面庞泛红,还大大方方冲着傅琰说了声好吧……
傅琰又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心下大骂:死嘴!别再乱说话了啊!
苏甜荔,“那可不行!”
程愈面红红地说道:“他行,我俩睡。”小心机实现后,他连耳尖都粉嘟嘟了。
傅琰更生气了,“荔枝!我说可以就可以!”
出门在外,苏甜荔可不想吵架。
再加上刚才傅琰的声音那么大,旁边已经有人朝着这边儿张望了过来。
于是她从善如流地对傅琰说道:“好!”
傅琰这才高兴了。
他也朝着程愈投去炫耀的眼神,
却不经意看懂了程愈藏在唇角边的讥笑。
傅琰默了默,突然明白了——刚才程愈是在激他啊!
这么一来,程愈和荔枝就能好好睡一觉,他却要当五黑犬巡一晚上的夜?
傅琰被气得连脑门儿都炸炸儿的疼。
可他还不好说什么,
毕竟这还是他刚刚才亲口跟荔枝说完的。
——如果他前一秒钟才说完、后一秒钟就反悔的话,荔枝会怎么看他?
气得傅琰噌一下站起身——
当他看到荔枝用惊诧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时候,赶紧说道:“我去一下厕所。”
然后他就去厕所生闷气了。
傅琰一走,
苏甜荔就对程愈说道:“我不了解傅琰,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熬夜……可雪照姐和徐家人送给我们的东西很贵重,蒋叔叔送给我们的东西又很有纪念意义。”
“总之,一样也不能丢!”
程愈听了,连连点头。
苏甜荔继续说道:“所以,他要犟我们就让他犟,不用跟他争论,没有意义。”
“一会儿还是我先睡,你就辛苦一点儿,守上半夜。”
“你困的时候一定要摇醒我,确定我清醒以后你再睡。”
说到这儿,苏甜荔看到傅琰已经从车厢连接处走了过来,连忙压低了声音说道:“就这么说定了,你也别跟我犟。”
程愈想了想,点头,“好。”
就这样,苏甜荔靠在程愈身上,舒舒服服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
苏甜荔被程愈摇醒。
“荔枝,醒醒——”
“我有点困,你来看守一会儿。”程愈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甜荔花了点时间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先是看看自己的腕表——已经是凌晨时分了!快五点了?!
然后又看了看一旁睡得像死猪一样四仰八叉的傅琰,
最后看向满面倦容的程愈,小小声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儿叫我啊?”
程愈笑了笑,“我一直不困……但是现在有点儿困。”
苏甜荔连忙说道:“你再撑一会儿,我先上个厕所。”
上完厕所,她在从厕所回来的路上,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包裹……很好,一个也没有少!
于是她赶紧让程愈睡了。
由于天还没亮、车厢里也没亮大灯,光线很昏暗。
大多数旅客都在睡觉,少数几个在打扑克牌。
没多久——
苏甜荔看到一个中年妇女站起身,在车厢里来回走动了好几次……她行动缓慢,一直在很仔细地观察着行李架上的东西。
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甚至还时不时地拿手去掂量一下行李架上的行李。
当然了,其他的旅客也有比较警醒的,
见中年妇女拿自己头顶上的包,立时发问,“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包!”
中年妇女连忙说道:“哦哦,这是你的包啊?我还以为是我的哈哈哈哈……你的包包怎么跟我的一模一样啊?我认错了,我认错了。”
说完,她立刻离开。
苏甜荔觉得此人形迹可疑,于是假装抱臂靠座而眠,实际上一直关注着那个中年女人。
第108章 第108章糖渍沙棘果酸甜开胃含……
苏甜荔一直盯着那个到处翻找行李的中年妇女。
然后发现,这中年妇女不但在车厢里来回走动,仔细观察着行李架上的行李,甚至还在观察着车厢里的乘客。
尤其爱在乘客睡得东倒西歪的地方徘徊。
但,没一会儿那中年妇女就离开了。
大约是去了别的车厢。
苏甜荔刚刚才放下了心……
大约十来分钟后,
那中年妇女再次出现。
这一次,中年妇女直接走到了苏甜荔身边——因为这附近的好几排座位的乘客都在呼呼大睡。
苏甜荔也佯装在睡,悄悄眯开眼缝儿,静静观察着中年妇女。
很快,中年妇女的手,就伸到了苏甜荔这一排座位的上方。
——在这一块儿的七八个包裹,可全是苏甜荔的!
只见中年妇女用手掂量着几个包裹、并且还狠狠地掐了几把以后,露出满意与惊喜的笑容;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竭力避开坐在靠过道的乘客和傅琰,
看起来,她想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轻轻拿下行李……
苏甜荔正想开口阻止,
没想到,进入浅眠状态的程愈十分警觉,直接睁开了眼,轻声喝问,“你干什么?那些都是我们的行李!”
中年妇女被吓一跳,连忙后退几步。
“我、我……”
“哎呀小同志,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开了口,吓我一跳!”
中年妇女见程愈睁开了眼,又见苏甜荔也睁圆了眼睛,不免有些心慌,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不知道你们睡着了嘛!不对不对,是我、我不知道你们还醒着……不不不,我、我是找我自己的行李的嘛!我又不知道这些是你们的……”
“既然这些是你们的,那我就、我就……我走就是了嘛!”
说完,中年妇女慌慌张张走了。
苏甜荔轻推了程愈一把,但视线一直追着那个中年妇女。
程愈意识到有些不妥,轻声问她,“荔枝,怎么了?”
苏甜荔轻声答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程愈是被突然惊醒的,脑子还有些浑浑噩噩,
但,
三秒过后,他突然明白过来。
他也侧过头看了看中年妇女的行踪……
可中年妇女应该去了隔壁的车厢。
程愈也不吭声,只是伸直了右手的三根手指,又稍微屈了屈。
意思是——那女的是三只手(扒手)?
苏甜荔点头。
其实她想说的是,
她在卫星城和小姐妹们联床夜话的时候,就被告诫过:
“荔枝啊你坐火车回家的时候可一定要切记,不要和陌生人打交道!”
“之前你返城回乡的时候,因为那会儿不是旺季么,所以我们也没提醒你……毕竟那会儿也不是人贩子高峰出没的时候。”
“可一到年关啊人贩子就频繁出没!而且那些人贩子针对的都是带着行李和年货回老家探亲过年的女知青!”
“在人贩子眼里,那就是自带嫁妆的上门新娘!”
“那些人贩子啊装假是热情善良的大妈,听说会向女知青求助,什么同志你好请你帮我一个小忙之类的……”
“好
多女知青都被拐走了!”
“最可怕的是啊,咱们这地儿年年大雪封城!又通信不便,女知青明明向单位请了假,回乡去了,结果半路被人拐走,家里以为单位有事人没回去……直到第二年开春,单位发函去家里问,为什么女知青没回单位啊?”
“结果事情才揭晓!”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快半年了!哪还有什么线索啊!”
“听说啊,光是经由兰县返城的女知青们,每年都会失踪十几个!”
“你啊一定要小心,而且千万别落单!就算要去上厕所,也得让你男朋友守在厕所门口!”
小姐妹们如是交代。
所以——
当苏甜荔见到这个中年妇女的举动时,
她选择没有声张,而是想再多观察一会儿,
想辨别这中年妇女到底是只想偷摸人家的行李呢,还是就是传说中的人贩子。
只是,苏甜荔没想到程愈居然这么警觉,
她倒是有心想跟他说说这个情况,
可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
无论她多么小声和他说话,
万一周围有人没睡,是一定会听到的。
对苏甜荔来说,
她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个中年妇女是小偷或者人贩子。
所以她不好说,只是欲言又止。
没想到程愈这么聪明——他居然直接猜出那中年妇女可能是个扒手。
程愈没吭声,但站起身来……
苏甜荔扯了扯他的衣角,
程愈轻声说道:“我去上厕所。”
言外之意:我去看看我们放在车厢连接处的那些行李。
苏甜荔便坐在原位上等。
没一会儿,车厢连接处那儿响起了程愈喝斥的声音。
苏甜荔快速离开座位,朝着车厢连接处走去。
果然!!!
程愈正一脸怒容地正在驱离那个中年妇女,“……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些行李全都是我们的!”
中年妇女赔着笑脸说道:“哎呀后生仔,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有那么大的火气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年纪大了嘛,记性不好,忘记我的行李放在哪了,我找一找都不行吗?”
“既然你说了这行李是你的,那就是你的啰!”
“我也没说不是你的啊!”中年妇女小小声嘀咕了起来。
说着,中年妇女打量着程愈,忍不住问道:“后生仔,你出个门……怎么带那么多的行李?”
“你是做生意的吗?是不是进货去省城卖?”
“你都带了些什么啊?”
“现在又不让做买卖,你是不是……在黑市摆摊的啊?”中年妇女饶有兴趣地问道,“挣得多吗?”
程愈很警觉,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你走开,不要站在我的行李跟前。”
中年妇女顿时觉得没趣极了,“我怎么就不能站在这儿了?这地你买了?”
程愈皱眉。
苏甜荔走过去说道:“你把东西拿走吧。”
程愈点头。
当下,苏甜荔站在原地看行李,顺利与中年妇女对峙。
程愈则一趟一趟地把行李全都搬到座位附近去了。
中年妇女讪讪的,
但见苏甜荔生得年轻漂亮,中年妇女又起了聊兴,笑眯眯地问道,“姑娘,你是哪儿人?”
苏甜荔没吭声。
中年妇女越打量苏甜荔,眼里的惊艳就越甚,忍不住又问,“姑娘,你多大了啊?”
然后下巴朝着程愈的方向呶了呶,“他是你什么人?”
因见这俩男俊女俏的模样儿,
中年妇女先入为主地继续问道:“他是你哥哥啊?”
“哎哟他好凶哦!”
“妹妹啊,他平时对你也这么凶?”中年妇女继续问道。
苏甜荔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
所以她没吭声,继续看着这中年妇女的表演。
中年妇女开始拱火,“妹妹啊,你和哥哥是要去省城吗?去看亲戚?”
想了想,又问,“就你们俩?”
“还带着那么多行李啊……”
“你们城里人就是有钱哈哈哈哈哈……”
苏甜荔静静地看着这个中年妇女。
当然了,在这个时代,也有特别喜欢和人唠嗑、心地还特别善良热情的大妈们。
但,正常的大妈找人聊天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她们不会半夜行走、到处摸人家的行李;
她们也不会追着问人家这么多的隐私问题;
至此,苏甜荔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而中年妇女见苏甜荔什么也不说,有些讪讪的,“妹妹啊,婶子对你又没什么恶意……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甜荔终于开了口,“你叫什么?”
中年妇女一愣,笑了,“我姓赵!你叫我赵婶就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妹妹啊?”赵婶和气地问道。
苏甜荔说道:“我叫窦妮娃。”
赵婶“哇”了一声,“杜妮儿?这名字真好听啊!”
苏甜荔纠正,“是窦妮娃。”
赵婶愣住,“都……”
苏甜荔连连点头。
赵婶睁大了眼睛,“……逗、逗你玩?”
“什么逗你玩啊,”苏甜荔生气地说道,“我叫窦妮娃!”
“窦,是窦尔墩的窦、也是窦娥冤的窦。”
“妮,是安妮的妮。”
“娃,是窦尔墩的娃!”
“赵婶,我叫——窦妮娃!”苏甜荔认真地说道。
赵婶干笑了两声。
她根本不知道窦尔墩、窦娥是谁,
也不知道安妮是什么意思,
但“洋娃娃”这三个字她听懂了……
再加上苏甜荔这么生气又认真的样子,
赵婶一下子就猜出了苏甜荔的来历,“逗……妹妹啊,你是知青吧?哎哟你们城里姑娘的名字啊就是高雅!我们都没听过咧!”
苏甜荔没说话。
赵婶又问,“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妹妹啊你也着急回城吧?”
苏甜荔点头。
赵婶又顺着问,“你老家在哪?”
苏甜荔,“北京。”
赵婶哇了一声,赞叹道:“果然是大地方的人啊!不光名字取得好,长得漂亮,还特别有气质……”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程愈,问苏甜荔,“他是你什么人啊?”
闻言,苏甜荔也看向了程愈。
其实程愈一早就已经搬完了行李,甚至还想过来把苏甜荔带回座位。
因为程愈觉得这中年妇女形迹挺可疑,他不希望苏甜荔和这人相处太久,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但,苏甜荔早就已经将手背在身后,朝着程愈摇了摇,示意他不要过来。
程愈看到了苏甜荔的手势后,
犹豫再三,他决定顺应荔
枝的示意。
但他丝毫不敢放松,
他一直冷冷地盯着这边,甚至还做好了一脚踹醒傅琰、再冲到车厢连接处把荔枝拉回来的准备。
苏甜荔对赵婶说道:“我又不认识他。”
赵婶愣住。
苏甜荔说道:“我和他碰巧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天而已。”
赵婶大喜!
“哎哟,我还以为你俩很熟呢!刚才你不还帮他看行李?”
苏甜荔信口胡诌,“我想上厕所而已。”
闻言,赵婶愣住了。
她指了指四五步开外的厕所,奇道:“厕所就在那里啊!你……你要上厕所你就去啊,在这儿站这么久干啥?”
苏甜荔“啊”了一声,露出羞涩的表情,“原来厕所就在那里啊。”
赵婶眼珠子一转,又问,“逗……妹妹啊,你是不是不常出门?”
苏甜荔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赵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然后表情一肃,急忙说道:“我也是咧!我平时也很少出门哈哈哈哈哈,本来我也不知道火车上的厕所在哪的哈哈哈哈……”
“哦,妹妹啊,我带你过去嘛!”
“你会开厕所门吗?”
“哎呀这个门看起来和墙壁一样,它就得这么样——才能打开!”
说着,赵婶带着苏甜荔来到厕所门口,还帮着拉开厕所门。
正好这时——
车厢里响起广播:
“旅客同志们大家好,前方列车到站——黄市!请需要在黄市下车的旅客们提前做好准备。黄市——就要到了!”
然后,
苏甜荔看到赵婶眼里突然绽出强烈的光芒,那是一种志在必得的喜悦感。
在这一瞬间,
苏甜荔心里突然就有了预感。
赵婶已经收敛住眼里的狂喜,她催促苏甜荔,“逗……妹妹啊你快点上厕所,要快哦!这火车一进站,厕所门就要关的。你快点快点!我站在门口等你。”
因为心急,她甚至还轻轻地推了苏甜荔一把。
苏甜荔抿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从善如流的正准备一脚跨进厕所,然后被门里的惨烈卫生情况给吓住!
考虑片刻后,苏甜荔将随身的小挎包解下来,递给赵婶,“赵婶,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哦。”
赵婶一怔,随即大喜!
她受宠若惊,连忙接过苏甜荔递来的斜挎包,又拍着胸脯保证,“你去上厕所吧,我保证好好替你保管……放心,肯定不会搞脏你的包!”
等到苏甜荔进入厕所以后,
赵婶面上再次露出狂喜的表情,然后又被死死地憋住。
她心想——
我勒个乖乖!
这个杜妮儿长得可太漂亮了!
还是个城里姑娘!
就这么个极品,一会儿把她拐下车,再卖进山里去……
这不得收个千儿八百块?
然后赵婶又摸着刚才杜妮儿递过来的挎包,心想:这么好骗的小妹儿哟……
简直就跟送上门的一样!
哎呀也不知道她的包里有没有钱。
赵婶心痒痒的,
很想打开杜妮儿的包包看一看,
又怕刚一打开包,杜妮儿就从厕所出来了……
那就不好了!
算了还是忍一忍吧。
只要她把杜妮儿拐走了,这个包和那个杜妮儿,可不就全归她所有了?!
于是,赵婶强行忍住,并没有打开挎包。
其实——
苏甜荔的斜挎包里,并没有太多的东西。
她可不是从没出过远门、又不谙世事的年轻姑娘。
要知道,她在大西北工作了五年,基本上一直在奔波。
不是游走在附近几个村落、几个农场里做防疫宣传工作,
就是来回在623兵团、卫星城、附近两个县城之间来回奔波,主要就是为了求药,
更别提,她每年都会把一些病人和陪伴家属集中起来,转运到卫星城医院、或者西部战区总医院去看病……
总之,她可太有出门的经验了。
所有的重要东西,比如说钱和介绍信之类的,她全部贴身收好。
斜挎包里没有任何重要的物件,只放她常用的东西。比如说几块手绢、一瓶风油精、一个软皮抄一支钢笔、一把梳子、牙膏牙刷……
以及程愈下午去逛街时,给她带回来的一小包零食。
——那是用油纸包起来的糖渍沙棘果。
冷锅大火放冷水,倒进白砂糖慢慢化开又煮至沸腾,将之熬成糖稀状态后,再将新鲜但晒到半干的大量沙棘果倒进锅里,不停翻炒。
一直炒到……黏连到炒不动为止。
晾凉之后,沙棘果表面的糖稀就会结成一层白霜。
白霜之下半含半露着鲜艳的红色果肉,
简直好看得不行!
吃上一颗,
会先品尝到浓浓的甜,
再轻轻一嚼,沙棘果的酸意就泛了起来。
极酸浓甜的味道混着馥郁的果香,简直又醒神又美味!
苏甜荔根本舍不得吃。
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这包糖渍沙棘果带回广州,让那边的小伙伴们也尝尝大西北的特产与美食!
这糖渍沙棘果,就是苏甜荔包里最贵重的物件儿了。
否则,
但凡苏甜荔包里有一丁点儿的值钱物件,
她也不会舍得将之当成试金石,交给赵婶保管。
眼下,进入厕所的苏甜荔努力把自己当成瞎子,飞快地上完厕所后,又努力地捂住鼻子……
她就不出去。
自从苏甜荔看到赵婶一听到报站的广播后,露出那副过于明显的表情时,
她就猜测到,列车抵达黄市,这对赵婶来说一定是个利好消息。
虽然不知道赵婶具体会怎么做,
但,如果赵婶真是人贩子,
那么她一定会忽悠苏甜荔跟着她下车!
所以——
拖延时间,是让赵婶露出马脚、也是保证自己安全的最好办法。
因为每一趟火车的到站时间都很短。
不管赵婶以什么借口和理由,要带苏甜荔下车,
只要苏甜荔在火车停站以后才离开厕所,那么留给赵婶表演的时间就不多了。
当然了,如果赵婶不是人贩子,
那什么事儿也不会有。
于是,苏甜荔等啊等,
终于等到列车有个明显的滞停感,
以及,车厢里再次响起广播,告诉旅客列车即将进站停车时,苏甜荔听到了赵婶焦急地在外头拍门的声音。
苏甜荔当然不管。
直到列车完全停下,
甚至还听到列车员过来敲门,嚷嚷着“卫生间里的旅客同志请尽快出来……”时,
苏甜荔这才开了门,出来了。
这时,已经有好几个拎着行李准备下车的旅客堵
在了门口。
也因为这样,通往车厢的路被堵住,
苏甜荔看不见程愈了。
但,苏甜荔很确定,程愈已经来到了这儿,只是有可能被正在排队下车的旅客挡住了,暂时看不见。
赵婶一见苏甜荔就笑得像花儿一样。
她没有把包包还给苏甜荔,而是一手拎着苏甜荔的包、一手拉住苏甜荔,嘴里还亲亲热热地埋怨苏甜荔,“妮儿啊,你说你上个厕所也要这么久!我就怕你赶不上下车咧!”
“咱们这一路是辛苦了,等到了家啊,我让你爹给咱做顿好吃的……”赵婶盯着苏甜荔,笑里藏刀似的说道。
一听这话,苏甜荔表情微凝。
到此时她确定,赵婶真的是个人贩子了!
因为赵婶这么一说,周围正在排队下车的旅客只会觉得赵婶和苏甜荔是母女俩。
赵婶又亲昵地对苏甜荔说道:“走走走!妮儿啊我们快点下车!”
说着,赵婶死命地拽住苏甜荔的手,拉着她就想往车下走。
苏甜荔当即柳眉倒竖,大声说道:“你是谁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都不认识你,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走?我是去省城的!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
与此同时,苏甜荔一手抓住厕所门、另一只手反手握住赵婶,死命地把赵婶往回拽,又尖叫道:
“救命!救命啊——”
“有人贩子!!!”
果然——
苏甜荔一喊有人贩子,四周的空气突然凝固。
几乎在同一秒,程愈奋斗拨开人群,冲过来一把抓住苏甜荔的手……
在他握住苏甜荔的手那一瞬间,他那惨白惊恐的表情才略微松驰了下来。
然后程愈又一把揪住赵婶的手腕,也跟着苏甜荔一块儿大喊,“人贩子!抓人贩子了!”
赵婶慌了,大骂程愈,“你个疯子!臭不要脸的臭流氓……你松开我!”
她甚至还向列车员求助,“同志!同志!快救救我们啊!”
列车员也明显愣住,
他不知道苏甜荔、程愈和赵婶到底是怎么关系。
因为看起来,这仨很像妈和一双儿女,又很像婆婆和儿子儿媳……
所以他一直在打量,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
赵婶的双手,一只被苏甜荔揪住,一只被程愈揪住,根本无法挣脱!
又因为苏甜荔借助厕所门当了屏障,
所以苏甜荔本人躲在厕所门与过道的夹角之间,人很安全;
赵婶却被迫站在厕所门口,差点儿被薰晕过去……
赵婶急得要死,只好瞪大眼睛看着列车员,嘴巴朝着苏甜荔的方向呶了呶,“同志!她是我儿媳妇!她和我闹别扭呢!我们婆媳着急回黄市家里去,你快来帮帮忙……帮助我们下车!”
然后,赵婶的嘴巴又朝着程愈的方向呶了呶,对列车员大喊,“同志!他是臭流氓!他想调戏我儿媳妇!同志,快请你把他抓起来!别耽误我和我儿媳妇回家啊!”
而这时,列车员已经打量完苏甜荔、程愈和赵婶三个人,并且已经有了自己的初步判断:
首先,
苏甜荔和程愈都长得漂亮又周正,衣着还很体面,看起来像是知青、或者单位职工的样子。
但赵婶的衣着,一看就是农村妇女。
现在,赵婶说苏甜荔是她的儿媳?还说程愈是个流氓?
可就凭着苏甜荔的衣着与气质……
她根本不可能成为赵婶的儿媳妇!
以及,刚才列车员就在现场,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苏甜荔从厕所一出来就被赵婶拉扯住,然后苏甜荔尖叫着说她根本不认识赵婶、还说赵婶是人贩子以后,
程愈才从冲过来,帮着苏甜荔制止赵婶的。
程愈什么时候对苏甜荔耍流氓了?
其次,
苏甜荔刚才说她根本不认识赵婶,还一口认定赵婶是个人贩子?
列车员立刻警觉了起来。
要知道,他常年跑这条线……
这几年来,年年都会被公安以人口失踪案、拐卖案来询问很多细节。
那些失踪者,无一例外全是准备返乡的女知青!
现在,线索就在眼前!
列车员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情况。
于是他立刻砰一声把车门关上了,然后拿出腰间的对讲机,呜哩哇啦地喊,“五号车厢有情况!申请紧急停列!呼叫列车长!呼叫列车乘警!五号车厢有严重情况!!!”
赵婶惊恐地张大了嘴。
第109章 第109章隆冬腊月能吃上鲜嫩水……
苏甜荔侧过头,冷冷地看着赵婶。
赵婶被吓得不轻,额头上冒出汨汨冷汗。
她张了张嘴,朝着列车员努力争辩,“同志,你不好这样吧?大家都是着急要回家的……还有人是要去省城转车的呢!你、你这样……岂不是耽误了车上所有的乘客?”
列车员冷冷地看了赵婶一眼,大声对乘客们说道:“同志们!事关重大!请大家谅解我们的工作!”
“请准备下车的同志,准备好火车票!”
“一会儿我们会检查大家的火车票,火车票买到黄市的同志,可以下车!请大家排好队,把车票拿出来。”
在某种意义上,列车员的态度安抚了正准备下车的乘客们。
他们纷纷放下行车,掏出车票并拿在手里。
这时,列车长和乘警匆匆赶到。
听列车员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后,列车长和乘警看向了依旧僵持不下的赵婶、苏甜荔和程愈。
赵婶已经慌了。
她开始大哭大嚎起来,“欺负人啦!”
“大家快来看啊!国家干部欺负人……”
“让我下车啊!我到站了!”
“我到站了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下车?”
“救命啊!”
另一边,列车长已经开始检查准备下车的旅客们的车票。
只要手持火车票,并且票面写着“抵达站为黄市”的旅客,都被允许下车;
票面上没写“抵达站为黄市”的旅客,需要说明提前下车、或者过站下车的理由,并且需要提供购买火车票时的介绍信,由列车员抄完旅客手持的介绍信上的工作单位以后,也可以下车了。
这一切办完后,列车大约停滞了十分钟左右。
当所有到站下车的旅客全都离开后,
赵婶惊怒交加,疯狂地想要挣脱苏甜荔和程愈的钳制,还疯狂叫嚷道:“让我下车!我要下车!我也要下车!”
列车长对赵婶说道:“同志,你想下车可以,请把你的火车票拿来给我看一看。”
赵婶:……
“我找不到火车票了!”赵婶表情惊恐,眼珠子乱转,“啊我有买票的!真的有买!只是、只是票不见了!我的火车票……丢了!”
列车长用严肃而又怀疑的目光凝视着赵婶。
他心想,你好歹也先装个样子找找看,然后再说票丢了啊!
列车长说道:“那请你提供一下,当初你用来买火票的介绍信。”
赵婶支支吾吾。
列车长催她,“同志,如果火车票丢了,就把你的介绍信拿出来……要不然,你出站也一样要凭介绍信来补票的。”
赵婶眼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我、我……那啥,那个、那个……介绍信!它和火车票一块儿不见了!”
列车长又问,“那你的座位在哪儿?”
赵婶咬住了下唇,整个人瑟瑟发抖。
寒冬腊月的,赵婶的额头上冒出涔涔冷汗。
列车长等了好一会儿,见赵婶始终答不上来,便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是在哪个站上的车?”
“兰、兰……兰县。”不过区区俩字,赵婶却磕磕巴巴了好一会儿才说完。
列车长继续问道:“那你是准备在黄市下车吗?”
“啊我……呃,嗯对,对!”赵婶心虚地说道。
列车长又问,“那你当初花了多少钱买火车票,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赵婶的脸色瞬间惨白了下来。
“同志,我是在问你,你买火车票……一共花了多少钱?”列车长追问。
赵婶张了张嘴,根本回答不了。
一旁的吃瓜群众里,有人嘀咕,“这老娘们儿搞不好根本没有介绍信,也根本没买票,说不定是走山路偷摸着溜进站,扒车上来的……”
赵婶顿时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吃瓜群众不甘示弱地回吼,“那你怎么连买火车票花了多少钱都不知道?”
“你说说你座位号也行啊!”
“介绍信丢了,那把工作单位说说呗,很容易核实的嘛!”
也不知是谁说了句,“搞不好她就是个偷摸混上火车的人贩子!”
赵婶急了,“你们别胡说!”
此时,苏甜荔见车门已经关上了,围观的群众也多,才适时松开了揪住赵婶的手。
程愈也松开了揪住赵婶胳膊的手。
赵婶一得了自由,就想冲到车门那儿去。
但,列车员和乘警一前一后地挡着她,
她前进两难。
一旁还有好多吃瓜群众,人人都看出她有问题,个个对她不客气得很!
赵婶一着急,在地上翻滚闹腾了起来,尖叫着就要往地上躺,还开始撒泼,“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我到站了!”
“我家里有八十岁的老婆婆啊!我还赶着回家去侍候老
人哇……”
“你们不让我走,就是要逼我家的老婆婆去死!”
“我也是花钱买了票的老百姓!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下车?”
说着,赵婶似乎想起了什么,指着苏甜荔,对列车长说道:“她!你找她!她是我儿媳妇!车票是她买的……”
然后她大哭了起来,“老天爷啊!儿媳妇跟我闹别扭,非要我给她买金耳环,不然她就不肯跟着我回去啊!”
“可我们家庭条件一般啊……我哪里有钱买金耳环给你哟!”
“同志!求求你了快让我和我儿媳妇下车吧……”赵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下子,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苏甜荔身上。
苏甜荔不慌不忙地问赵婶道:“你说……我是你的儿媳妇?”
赵婶连连点头,“可不是呢嘛!当初为了给我儿子娶你进门,彩礼就花了五百!可你倒好,嫁妆就是两床棉被……”
“我想着,只要你们小夫妻过得好就行了。我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啊!没想到啊,你还有后招呢!”
“哎哟喂呀,我命好苦啊!为了家为了儿子辛苦了一辈子啊,娶了儿媳妇回来,还以为我就能享福了,没想到还被儿媳妇指成了人贩子!”
“我滴个老天爷哟……我好冤枉啊!”赵婶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苏甜荔转头对列车长说道:“同志你好,既然她说我是她的儿媳妇,那也就是说,我能做她的主……麻烦你赶紧安排开车吧!咱们总不能耽误一车的乘客。等咱们到了省城以后,再去铁路派出所细说这事儿。”
列车长一听,确实是这么回事。
于是他吩咐另一个列车员,赶紧去通知车头的火车司机,并且通知广播室。
可赵婶一听,却慌了,瞬间尖叫了起来,“不行!!!我们必须下车!”
苏甜荔,“抱歉哈各位,我婆婆有精神病,她这会儿可能发病了……请你们听我的。”
赵婶:???
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苏甜荔。
其实她已经顺利地拐卖了好几个女知青了。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杜妮儿居然……还能将计就计地反制她?
见列车员已经急匆匆地跑去传话了,
赵婶慌了,“让我下车!让我下车……”
说着,她又尖叫,“要是你们不让我下车,我、我就……我就去死!!!”
她是真害怕啊!
万一她真送进铁路派出所……
岂不是完了?
可赵婶不敢为难穿制服的列车长、列车员和乘警,
她就只敢欺负杜妮儿了。
赵婶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叉腰、又低下头朝着苏甜荔冲了过去。
苏甜荔假装做了个躲避的姿势,
赵婶愈发生气,也跟着调整方向继续朝着苏甜荔冲过来……
苏甜荔一个灵活走位——让出了身后的厕所。
赵婶根本收不住势!
但,她也已经看清楚……她马上就要冲进厕所里了!
她又很想收势,
最后她的双手飞快地抡成了螺旋桨,才总算稳住了身形,停在厕所门口。
苏甜荔从背后推了赵婶一把。
这下子,赵婶彻底刹不不住了,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扑进厕所……
摔倒在地上后,她开始疯狂地挣扎、疯狂呕吐,嘴里还开始了各种怒骂。
总之,含妈量极高。
苏甜荔一脚踹过去,将赵婶还抻在厕所外头的脚也踢进了厕所,又提醒列车员道:“快把厕所门锁上!到了省站再放她出来啊。”
列车员一听,觉得是个办法,便飞快地将厕所门关上,还掏出钥匙上了锁。
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乘警不赞成地看着苏甜荔,“小同志,你这样不行啊……等会儿到了省站,她很臭、很难搞、也很考验我们的。”
苏甜荔安慰他,“乘警同志,想开点就好。”
接下来,列车启动。
列车长劝离了吃瓜群众们以后,就和乘警一起,把苏甜荔带到了餐车车厢。
程愈要跟着,
苏甜荔把他介绍给列车长和乘警,“他叫程愈,是我的男朋友。”
然后又说了她和程愈的座位号,“我们一共三个人,还有一个人叫傅琰,座位号和我们在一起的,麻烦你过去跟他说一声,就说我和程愈都没事,让他呆在原地看好行李。”
列车长和乘警对视了一眼,觉得很惊奇——之前赵婶说苏甜荔是她儿媳,可现在苏甜荔说她有男朋友?可是,刚才程愈一直在场,赵婶可没说她儿子就是程愈啊!
这……
列车长同意了。
就这样,苏甜荔和程愈先跟着乘警去了餐车车厢,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苏甜荔手里有车票、有介绍信,同时也把自己的工作单位说了。
同时,苏甜荔还提供了一个证据——赵婶半夜在车厢里游荡,企图去拿别人的行李……苏甜荔记忆好,将那几个旅客的座位号、衣着特征记得清清楚楚。
乘警检查过苏甜荔的介绍信,还根据她所说的,去问了那几个被赵婶摸包的旅客,基本确定赵婶既有拐卖妇女的嫌疑,也有偷窃的嫌疑。
不过,当乘警听说苏甜荔告诉赵婶,说她的名字叫做“窦妮娃”的时候……
连乘警也没能忍住,哈一声笑了。
列车终于抵达了省站。
苏甜荔和程愈回到了五号车厢,和傅琰一起,先把行李搬下车,寄存在火车站,然后去了不远处的火车站派出所,吃上了派出所给的免费盒饭。
傅琰很焦急,追问苏甜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他负气夸下海口,说他会彻夜不眠看守行李。
可一直熬到凌晨一点多,
根本没人出现!
然后他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到他被喧闹声吵醒时,
才发现苏甜荔和程愈不见了,座位上还堆满了苏甜荔的行李。
他倒也听到了车厢接连处那儿传来的动静、也看到好多人涌挤过去看热闹。
可傅琰不敢再过去了。
——他敢肯定,荔枝肯定知道他是在嘴犟、也肯定看到他睡着了……
于是他再也不敢怠慢,虽然心急如焚,却一直看守行李。
直到列车长跑过来告诉他说,乘警找荔枝和程愈有事儿……傅琰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见傅琰询问,苏甜荔想着他也算是同伴,便将赵婶的事儿说了。
傅琰无比震惊!
“荔枝!你、你怎么可以那样?”
“你明知道那个赵婶不是好人……你竟然还要以身饲毒?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只是个弱女子!你更加不知道她有没有同伙!”
“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她要强行拉你下车的话,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她?”
“荔枝!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傅琰气愤地说道。
苏甜荔淡淡地扫了傅琰一眼,低头大口扒饭,一声不吭。
这年头,哪儿哪儿都不富裕。
这省城火车站派出所提供的免费盒饭,其实也不怎么样。
就是每人三个刷了酱的饼子,外加一撮豆芽菜而已。
但,隆冬腊月的,能吃上鲜嫩水灵的豆芽菜,属实难得!
苏甜荔没有理会傅琰,吃完了脆卜卜的清新豆芽菜以后,想着三张饼子她可吃不下,就分了一张饼子给程愈。
程愈则将他碗里的豆芽菜扒拉到苏甜荔碗里。
傅琰看到了苏甜荔与程愈的互动,
指责苏甜荔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在这一刻,他心里无比后悔,心想他怎么就没想起来,把他碗里的豆芽菜扒给荔枝呢?
倒让程愈去抢了先!
这个死绿茶男!
太有心机了。
然后傅琰又有些羡慕程愈,因为荔枝很大方的把她吃不完的饼子分给了程愈……
傅琰心想:如果没有程愈的存在就好了,如果他没跟何婉茜领证就好了。
一时间,傅琰怅然若失了起来。
程愈瞥了傅琰一眼,悠悠说道:“荔枝是我的女朋友。”
“我会保护她,不会让她有事的。”
“倒是你,昨天还大言不惭地说会守夜,结果睡得像头猪!”
“要是我们真要靠你的话……恐怕东西被偷光了!”程愈说道。
傅琰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他偷偷地看向苏甜荔,满眼羞愧。
只可惜,苏甜荔压根儿没看他。
这时——
在隔壁的询问室里,赵婶正在接受公安的问话。
隔着两道门呢,苏甜荔和程愈、傅琰也听到了赵婶激动而又愤怒的尖叫,“……我真是她婆婆!她真是我儿媳妇!”
“她是北京人!在兰县当知青!她叫逗(窦)你(妮)玩(娃)……”
“我没骗你啊青天大老爷!真没骗你!我、我儿媳妇真是逗(窦)你(妮)玩(娃)啊!”
苏甜荔卟哧一声笑了。
程愈也没能忍住,含笑看向了苏甜荔。
傅琰:……
良久——
隔壁屋又传来了赵婶的怒吼,“你说什么?”
片刻过后,赵婶尖叫了起来,“搞了半天她不是逗你玩?她是在逗我玩呢!”
苏甜荔笑得前俯后仰。
程愈趁机将手里的饼子的最中间那块最嫩最软、也是蘸酱最多的那一块儿撕了下来,放进她碗里。
苏甜荔歪着脑袋看向程愈,笑眯眯地吃下了男朋友投喂给她的饼心。
傅琰心里醋海翻波。
但,
隔壁屋里很快又传来了赵婶的哭喊:
“青天大老爷!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我就跟你们说实话了吧!我也知道我干的是缺德事儿!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我这么做,是因为缺钱!我男人是抗美援朝的受伤老兵!我得找钱给他看病啊……你们真不能这么对我!我要是出了事,我男人可怎么办啊。”
“求求你们了!反正我这趟一没偷成东西,二没拐走人,你们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行吗……”
说到后头,赵婶的声音小了下来。
苏甜荔一边吃饼心,一边撇了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程愈也毫无触动。
傅琰却有动了恻隐之心,忍不住说道:“荔枝,你听到没?她说她是因为缺钱……才这么干的!而且她搞钱是为了给她男人治病……”
苏甜荔白了傅琰一眼,把头扭到了一旁,甚至懒得理他。
傅琰讪讪地说道:“荔枝,她也挺可怜的。”
程愈实在听不下去了,反讥道:“你在可怜一个人贩子?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真把荔枝带走了……你也会原谅那个人贩子吗?”
“再说了,‘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这句话你不懂?”
“万一她是在撒谎,她的丈夫根本不是老兵呢?”
“万一她以前拐卖过很多人呢?”
“你就这么原谅了她?那,那些被她拐卖过的女知青……又要上哪儿说理去?”
傅琰一噎。
他强行挽尊,“她丈夫是为国受伤的老兵啊……”
当然——
他也知道程愈说得没错。
又看着苏甜荔面上对他疏离淡漠的表情,
傅琰失落地低下了头。
大约两小时以后,
之前的那个给苏甜荔做笔录和口供的乘警过来了,“小苏同志,感谢你啊!”
他告诉苏甜荔:
赵婶招了。
原来赵婶还真是人贩子集团里的一员。
不过,这段时间集团里因为分赃不均,赵婶和其他的伙伴们闹掰了。
所以这一次,她决定单干。
她就是个社会闲散人员,哪有介绍信!也根本买不了票。
于是她走山路、又趁着夜色的掩护,扒上了火车。
起先她本打算偷几个值钱的包裹就收手的。
没想到她遇到了苏甜荔?!
见苏甜荔年轻漂亮还一副很单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
赵婶起了别样的心思——她想拐卖苏甜荔!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
她这个身经百战的老手,居然被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给识破、甚至还被抓了!
说到这儿,乘警高兴地对苏甜荔说道:“小苏同志,多谢你啊!赵小花已经答应戴罪立功了。就在前些天啊,她一共拐骗了三位女知青!所以她会带着我们去把那三个女知青解救出来!”
“还有被她往年拐骗的人,以及她那个团伙里其他人拐卖的女同志在哪儿……只要是她知道的,她就会配合我们……”
这时,傅琰忍不住问乘警,“同志,刚才我们听到那个赵婶在大喊大叫,说她爱人是抗美援朝的老战士……”
“那、那你们会网开一面吗?”
苏甜荔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傅琰。
乘警说道:“这一点么,我们已经核实过了!”
“她为了坦白从宽、戴罪立功,提供了很多信息给我们。包括她的真名、她的户籍地。”
“我们已经打电话去她老家的镇派出所了解情况了。”
“对方告诉我们,她男人根本没有当过兵……是她看到村里其他烈属的待遇好,才去镇政府闹,说她男人也是从抗美援朝战场上退下来的,她也要国家人补助……”
“一开始她冒用了村里那户烈属的家属名字,还真被她讹到了一些钱。”
“后来被识破之后,她被关了一段时间才被放出来……”
傅琰愣住。
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等到乘警说完了情况,又告诉苏甜荔说你们可以走了以后……
苏甜荔和程愈、傅琰一会儿离开了派出所。
傅琰实在忍不住,问苏甜荔,“荔枝,你……之前就知道她是在骗人,她男人根本不是什么退伍受伤老兵吗?”
苏甜荔,“我哪知道!我又不认识她!”
“但我知道,如果她男人真是烈属、真是从抗美援朝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的话,她不会没有政治觉悟,来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说完,苏甜荔不想再理会傅琰,一马当先走到了前头去。
程愈看了傅琰一眼,追上前去,伴随在荔枝身边。
而傅琰看着苏甜荔与程愈并排缓行的背影,黯自神伤。
他,好像已经完全和荔枝不同频了。
他不再是那个能随时随地保护荔枝的人,
他……好像也不如程愈。
毕竟程愈能全心全意地相信荔枝、站在荔枝那一边……
可他傅琰,好像还是会质疑她。
这是为什么?
明明前世的他,也曾像程愈这样,诚挚而又热烈的信任她、义无反顾地一直挡在她面前保护她的……
傅琰心如刀绞。
第110章 第110章广式腊肠酒香浓郁微甜……
后来——
苏甜荔和程愈、傅琰的旅途就很顺利了。
毕竟,从西北省城去岭南省城的火车是直达的。
而且苏甜荔想了个办法——她让程愈去买了几捆麻绳回来,然后将麻绳织成网,将不太值钱的行李全都堆在车厢接连处后,将绳网罩在上面。
这么一来,基本杜绝了这些行李被“顺手牵羊”的可能性。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得靠苏程傅三人轮流看守。
这一次傅琰厚着脸皮也要与苏甜荔同程,
他当然也存着私心:
一是想在避开何婉茜的前提下与荔枝同行,希望荔枝能多看他一眼,能给他一个破镜重圆的机会。
一是想破坏荔枝和程愈之间的关系。
是的,傅琰非常嫉妒程愈。
——因为荔枝和程愈相识、相遇、相恋的过程,
傅琰全都看在眼里!
甚至程愈住进荔枝家,还拜他傅琰所赐——那会儿要不是他嫉妒程愈,觉得程愈都已经变成了傻子,为何还能得到荔枝的青睐,他实在想不通,那天夜里喝醉了酒,冲去打破了程愈的头……
要不是因为程愈这么惨,
荔枝也不会因为怜惜程愈,帮他帮多了……才日久生情的。
一想到这一点,傅琰心里难受得不行。
所以傅琰才存着心思,想要拆散荔枝和程
愈。
可近距离与荔枝程愈接触过后,
傅琰心里很绝望。
就拿荔枝智擒人贩子一事来说,
他只是过于担心荔枝的个人安危,毕竟荔枝生得纤细苗条,哪是那人高马壮的人贩子的对手。
可他那么一说,
似乎让荔枝觉得,他有些看轻她?
当时傅琰难受极了。
后来他复盘过,
才知道问题出在:
首先,他因为睡熟了过去,并不知道荔枝和人贩子对峙的过程,
其次,在他心里,只有他才能保护好荔枝,所以他也看轻了程愈,说不定程愈在
想想也对,
前世的荔枝,就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她看着漂亮单纯,实际上小小年纪就要为生计而发愁,干活、偷偷摸摸干点儿小买卖什么的……
其实她的社会经验很丰富。
所以她才能很快判断出——那个赵婶是个人贩子。
可傅琰当时是真的过于担心荔枝的个人安危啊!
荔枝怎么就不能像前世一样,包容他呢?
刚这么一想,
傅琰就意识到另外一个让他觉得很难受的前提条件——是的,荔枝也曾经对他无条件的信任过、包容过。
可那是前世的事了!
他又做了什么?
他仗着荔枝的信任与纵容,和她最要好的闺蜜搞到了一起!
后来事发,
他还厚着脸皮要求荔枝原谅他、原谅何婉茜……甚至还希望荔枝能像以前那样,继续和他在一起,继续无条件信任他、包容他。
傅琰闭了闭眼,心情难受。
他突然意识到,
重生后的他,对荔枝的心思和想法根本没有转变!
他依旧以他是荔枝的爱人的想法,在要求荔枝,
可荔枝没有前世的记忆……
所以!!!
在荔枝眼里,他对她的好,是一种很没有边界感的自来熟。
这会令她觉得烦躁。
这个认知,令傅琰难受至极!
以及,
傅琰也看到了程愈的表现。
前世傅琰就知道,荔枝和他分手几年后,和程愈谈起了恋爱。
但前世后来的他已经没有资格窥探荔枝的生活,
直到这一世,他亲眼看到荔枝程愈的相处,突然意识到——程愈对荔枝,远比他对荔枝更好!
就拿看守行李一事来说:
傅琰的第一反应是:可不能被程愈给比下去了,所以他负气、他放狠话说要一个人守整夜……
结果,在他最困倦的时候,他考虑的是自己的面子问题,
于是傅琰宁愿相信“我只是浅浅地打个盹儿也没什么要紧”,然后呼呼大睡了起来……没想到还真的出事了!
相较之下,程愈的第一反应却是:荔枝的担忧不无道理,那就听从她的安排,大家一起轮流守夜看管行李。
要是他有不同意见,也可以和她商量。
例如说,他自认为更能熬夜,于是和荔枝商量,自荐守上半夜……
当他困倦得不行想睡觉时,他没有因为好面子,而和傅琰一样。
他更在意有没有完成的荔枝的交代,同时也把荔枝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无论如何那些行李都不能丢!
于是程愈果断地叫醒了荔枝,然后才选择睡觉。
换言之,傅琰只在意他自己的颜面与得失;
而程愈更有责任心、也更在意荔枝的得失!
再拿赵婶事件来说吧,
傅琰的第一反应是指责荔枝。
——说得好听一点儿,这是他对荔枝的重视,担心荔枝会出事;说得不好听,那就是他对荔枝的轻视。
可程愈的第一反应却是:我相信以荔枝的聪明和能力,完全能解决这件事。我当然也会担心,所以我会默默守护在一旁,观察着荔枝会不会需要我的支援。
在这趟旅程里,傅琰是来破坏荔枝和程愈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他竟然成为了程愈的对照组!
就拿现在来说吧!
火车刚过韶关,温度似乎就上升了,空气也一下子就变得湿润了起来。
当火车经停在一个比较大的车站时,不少附近的老百姓挑着担子在月台上卖快餐。
荔枝扒着车窗,目不转睛地看着月台上人家用煤炉子煨着的大蒸锅里,热气腾腾的饭菜。
傅琰不是没看到荔枝那渴望的眼神,
但他首先想到的是——前段时间报纸上有说,川湘赣地区爆发流行性肝炎,恐广东也不能幸免。
所以傅琰只能装瞎。
他心想:韶关已经是广东地界,如果没有临时停车,那么再过上四五个小时就能抵达广州。
等到了广州,想吃什么没有?
可程愈默默地观察了荔枝一会儿后,
很果断地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饭盒,下车去买饭。
没一会儿,他捧着冒着热气的滚烫饭盒回来了,对苏甜荔说道:“荔枝,快把你的饭盒拿出来。”
于是——
傅琰眼睁睁地看着苏甜荔把她的饭盒拿了出来。
“荔枝……”
傅琰焦急地阻止苏甜荔,想要解释给她听最近肝炎横行,最好少吃外头的东西……
可苏甜荔没理会傅琰。
她笑眯眯地对程愈说道:“……我看卖饭的那个婶子像得穿食堂里的打饭阿姨,可她戴着的白帽子白围裙特别干净!”
“而且她卖饭给别人的时候,动作麻利得很,手都不会碰到饭菜。帮她收钱的应该是她女儿……”
“虽说前段时间看报纸,说最近可能会爆发流行性肝炎,可我闻到她的饭菜这么香……尤其是那个腊肠的香气!我看她的卫生条件还可以……所以我、我就饿了!”说到这儿,苏甜荔笑得眼儿弯弯,面庞也微微泛红。
傅琰愣愣地看着这样的苏甜荔。
两世为人,
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她。
前世的苏甜荔,知性、理解又冷静。
她一直是坚强的、大气的,值得依赖的。
正因如此,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示弱。
可这一世的她,在程愈面前却像个被戳中了心事的小女孩似的!
——因为程愈看出来她饿了、她馋了,主动跑去买了饭来,要分给她;
所以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坦白地向程愈解释了。
傅琰还是第一次看到面带羞涩的荔枝。
他愣愣地看着她,
头一回觉得,
重生后他才知道,原来他一点儿也不了解荔枝!
程愈看着苏甜荔笑,“饿了当然要吃啊!”
“不光你饿了……我也饿。”
“出门在外,不在外头吃,难道要活活饿啊?”
“要是万一不好彩,真的感染了肝炎,那就好好治病呗……又不是什么绝症。”
说话之间,程愈已经分好了饭菜。
他买回来的这份饭菜,米饭特别多,但菜肴比较少。
荤菜,是六七片广式蒸香肠;
素菜是清炒大芥菜;
另外还配了一份猪油渣炒梅干菜。
程愈分了一小块米饭给苏甜荔,因为她饭量不大。
但他把清炒大芥菜里的菜叶部分全都给了她,因为她一向爱吃绿叶蔬菜。这次他们前前后后在大西北呆了大半个月……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广州、一年四季都有绿叶蔬菜可吃的程愈,自己也很想吃。可想着荔枝只有更想吃的,于是他把她爱吃的叶子部分全都仔细地挑了出来,放在她的饭盒里,菜梗就留在他的碗里。
程愈还分了一半儿的腊肠和猪油渣炒梅干菜给苏甜荔。
苏甜荔一个劲儿的说别给我这么多……
但程愈坚持不移地分着饭。
他知道,既然她说饿了,那就是饿了!
苏甜荔争不过程愈,只好由他。
毕竟,这是她的男朋友对她的爱护嘛!
她笑眯眯地吃起了饭菜。
一连吃了大半个月的各种饼子、面条,
现在能吃上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感觉太好了!
而广式腊肠酒香浓郁,微甜咸香,只需要
咬上小小一口,就能扒上好几口米饭!
简直太好吃了。
清炒芥菜也特别好吃,
它有点微微的苦,但广州人好像天生偏爱苦味的菜,
苏甜荔也喜欢,吃得津津有味。
也是直到这时,傅琰看着程愈分饭,才知道了苏甜荔的饮食喜好。
——其实苏甜荔的饮食习惯非常的广州化。
她喜欢吃带叶子的新鲜蔬菜,喜欢和肉菜一起烹饪的配菜但不太喜欢吃肉,她还喜欢烹饪得软和一点儿菜,有条件喝汤的话,那一定要来一份。
可是,傅琰直到今天,看到程愈的举动,才后知知觉到这一点。
他突然想起来,
前世的他,由于在江西插队的时间长了,返城后的饮食喜好也往喜食辣这方面靠。
前世的苏甜荔好像一直在迁就他……
所以他——
单方面地认为他一直和荔枝在一起,她的饮食喜好和他一样。
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荔枝喜欢吃什么。
逢年过节、不管是在家里吃还是在外面吃,他从来都只管他自己喜欢吃什么……
傅琰愣愣地看着苏甜荔和程愈的互动。
他发现程愈吃饭的速度并不快,基本上就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但程愈一直在观察荔枝,
见荔枝快要吃完了,
程愈立刻把他的饭盒怼在她的饭盒那儿,准备再扒点儿他没动过的干净白米饭给她,
她再三拒绝后,程愈不再勉强,这才敞开肚皮猛扒饭……
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程愈就飞快地把满满一盒饭菜全吃完了!
傅琰坐在苏甜荔和程愈的旁边,
真心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
他心里堵得慌。
在剩下的旅程里,傅琰一直呆呆的,陷入长久的沉思……
直到车厢里发生了些许骚乱。
傅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列车已经抵达了广州火车站?!
在这一刻,傅琰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高兴的是,终于回到了家乡;不高兴的是,他被苏甜荔和程愈塞了满嘴的狗粮。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到了广州,
似乎他和荔枝的缘分,也就止步于此了。
傅琰一脸的怅然若失。
离开广州火车站后,苏甜荔和程愈、傅琰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终于找到了一个骑三轮车的人。
苏甜荔跟三轮车车夫谈好了价钱,
程愈和傅琰把所有的行李全都搬上车斗,
然后,
苏甜荔与傅琰分道扬镳。
傅琰两手空空地回化工厂单身宿舍去;
苏甜荔和程愈需要带着大批行李赶回沙鸥街的出租屋去。
终于——
当苏甜荔和程愈回到家时,二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俩刚刚才把大包小包堆放在自家院子门口,
突然有道尖尖细细的声音响了起来,“诶,你们是谁?”
苏甜荔和程愈齐齐抬头一看,
一个穿着白衬衣、外罩手工编织的开衫式粉红毛衣的年轻姑娘正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俩?
苏甜荔与程愈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家里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只见那年轻姑娘先是打量了一会儿苏甜荔,然后又看向程愈。
很快,她的眼眸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还一脸的惊艳。
“请问,你们……”年轻姑娘红着脸儿问向程愈。
程愈皱眉,“你谁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