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宇智波后，纱耶香和斑都默契地没有提过一件事。


    那就是斑为什么会在纱耶香的世界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后穿越回来。


    即便当时斑对纱耶香说带她回宇智波是回家，但等纱耶香接受现实后，就隐隐约约明白自己恐怕会和哥哥一样——


    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会回到自己真正的家。


    说到底，一开始要回来的人，本来就只有斑罢了，她是被意外卷进来的。


    泉奈将手放下后，纱耶香得以重新视物。替身和自己同时看着相同事物的感觉有些奇怪，她切断与替身连接的视觉，这才点头回答泉奈：“总之，我大概待不了多久的。”


    泉奈本想问她要去哪里，外面战乱不断，她一个人离开很危险，但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这种话根本不该由他来说。


    而且……对他而言，这是好事才对。


    “这样啊，”泉奈冷静下来，起身看着纱耶香，而后再度觉得自己果然讨厌那双似乎从来都没有阴霾的眼睛，与此同时，一股对自己追根问底行为的厌倦漫上心头，泉奈突然也不想去求证纱耶香所说的究竟是真是是假，但还是说道，“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纱耶香心想往后就知道她有没有说谎了，依旧抓着之前的话题不放：“未绪小姐的日记，你打算怎么处理？”


    泉奈：……


    他差点都要为纱耶香的固执叹气了。


    “本来是打算先封印起来，”泉奈说道，“既然你这么相信她，她的日记就交给你保管——在你离开之前。”


    纱耶香眼神一亮，刚露出笑容，发顶就被泉奈用力地按住，青年语气冷冰冰的：“但如果，她再惹出像之前一样的事，我是不会帮你的，你自己解决。”


    纱耶香挪开自己脑袋上的手，认真地说：“如果未绪小姐不怀好意，她不会告诉我们她的本体是那本日记。”


    而且，知道未绪的能力后，纱耶香也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付丧神将她带入的是精神力量构建的幻术世界，因此泉奈同样能够通过幻术侵入她的梦境。


    替身能力也会受到精神力量的影响——她可以尝试着在幻境中放出替身。


    “天真，”泉奈扯了扯嘴角，“希望你不会后悔。”


    纱耶香奇怪地看着泉奈：“明明未绪小姐是宇智波，你为什么会这么警惕她？”


    “忍者是不能轻信旁人的。轻信旁人的代价，往往比付出自己的生命还要严重。既然你没有想要成为忍者的念头，自然没有办法理解。”


    纱耶香打心底厌恶这种观念，她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却又想起在未绪记忆中看到的那场将宇智波和千手彻底推入万劫不复仇恨中的结盟，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当泉奈即将走出门口时，纱耶香却福至心灵般地出声问道：“那泉奈先生，你希望我相信你吗？”


    刚才，泉奈说了那么多话，就是为了让她不要相信旁人，连他也不能相信。


    很奇怪的人，明明嘴上说着提防警惕她，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哥哥，却也将哥哥的命令完成得太好了——把私人感情和公事全然分开，还会提醒她不要过于信任他。


    但这样的话，他说的和他要求她做到的，不也矛盾了吗？


    相信泉奈说的话，才能做到不信任他。


    但既然不信任他，又怎么会相信泉奈的那些话？


    泉奈在门边回过头，望着跪坐在被褥中似乎真的只是在求证的少女，不禁失去了言语。


    思维在一瞬间因为冲突而混乱，他搭在门边的手不禁用力留下微微下陷的指痕。信任是个极为遥远的话题，忍族之间的情报战无声而残忍，即便是族人也有被策反的可能。


    他真正信任的人在过去接二连三地离开这个世界，如今只剩下斑哥，就算是部下也和他有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他不会轻易交付自己的信任，因此即便族人们说他可靠，说他值得信任，他也难以相信旁人会信任他。


    信任往往意味着犯错，意味着族人们需要用生命来阻止更大的损失。


    而现在，斑哥带回来的这个不知道底细的少女问他是否希望她相信他。


    ——哪有这样问问题的？！


    斑哥从不在意他人目光，能够入他眼的人在这世间屈指可数。斑哥如果想对谁交付信任，旁人也根本无法阻拦。如果是斑哥遇到旁人这样提问，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而后回答“随便你怎么想，你信任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宇智波泉奈从来都不是宇智波斑，做不到像兄长那样随心所欲。


    有那么一刻，他想回答当然，想说“你当然能信任我，因为我犯不着大费周章欺骗你”，而后他意识到根本没有意义。


    就像他无法对纱耶香放下防备一样，哪怕他所观察到的细节都在告诉他纱耶香只是一个过于天真没有坏心的普通人，理性也在告诉他不能就这么直接交付信任。


    既然如此，他也并不需要纱耶香的信任。他无法给出的东西，也不应该让对方给予他。


    “在这里，你只需要信任斑哥。”最终，泉奈给出了他的答案。


    纱耶香在泉奈离去后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替身。


    “……没有看见吗？”纱耶香握住自己替身的手，替身蹲下来静静地看着替身使者本人，纱耶香任由保护着她的另一个自己将她圈入怀中，喃喃道，“真奇怪，应该会因为警惕我而看到的啊。”


    她没有骗泉奈，她是真的打算将一切和盘托出的。


    是泉奈拒绝了。


    *


    未绪事件结束后，泉奈让纱耶香多休息了几天，才恢复之前的训练。


    之前的事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泉奈也不再提什么她很可疑的话题。纱耶香觉得大概是泉奈真的信了她说她以后会离开的话，懒得再追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泉奈在这一点上就不再各种求证，但少了那些定番一样的恼人话题，纱耶香觉得这段时间都好过了不少，天都更晴了，所以她根本不会主动提这件事。


    她才不要自己给自己找不愉快！


    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纱耶香感觉最近和泉奈说话时，泉奈的态度都软化不少。


    比如在她问泉奈调查进行得怎么样时，泉奈会告诉她他在做什么调查，在整理哪些过往的资料。


    换作之前，纱耶香估计她只能得到几句没有营养的敷衍。


    调查在稳步进行，每天的训练也保持着，自从未绪在他们面前过了明路，未绪也不再那么极端地每天晚上让她上课了，纱耶香觉得自己的状态无限好，要说有什么不满足的，就是哥哥不在。


    她就等着哥哥回家了！


    每过一天，纱耶香就在自己的本子上划上一笔，算着哥哥回来的时间，想着等哥哥回来后把这段时间的事告诉他。


    在她又在本子上添了一笔，上面画着的格子只剩五格没填上时，放在桌上的日记本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己翻开了。


    纱耶香愣了一下，放出替身，看见站在房间一边的宇智波少女。


    这段时间纱耶香逐渐摸索出怎么和未绪交流，没有放出替身时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放出替身后她就能看见未绪的“灵魂”，和她交流了。


    “未绪小姐，有什么事吗？”纱耶香问她。


    宇智波未绪看了眼纱耶香手边的本子，沉默了一下才道：“有你哥哥的消息，在他弟弟那里。”


    纱耶香激动起身就要往泉奈那里去，手却在刚放到门上要开门时停了下来。


    未绪疑惑：“你不去吗？”


    纱耶香看向未绪，而后摇了摇头：“我等等吧。”


    她现在去的话，泉奈就会奇怪她怎么知道哥哥的消息的。她不太会说谎，可能会暴露是未绪和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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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泉奈就不信任未绪，这下意识到未绪能随意窥探这座房子里的信息，肯定会采取手段，本来泉奈一开始就是想先封印她。


    见纱耶香当真折返回来坐下，面上有些心神不宁地等着时间过去，宇智波未绪问她：“你不是一直在等你哥哥回来吗？”


    “泉奈本来就怀疑我，我现在跑过去他大概会疑心我想打听什么，吃饭的时候问他也是一样的啦，”纱耶香摆摆手，转移话题，“说起来，未绪你这些年都像这样吗，化形之后会到处逛？”


    之前纱耶香听仗助先生说过，社王町真的有幽灵，但她一直没见过。


    未绪算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幽灵——也不太算，按照未绪的说法，她现在更偏向以日记本为本体的妖怪。


    既然有本体，那么这副化作人形灵体的样子就是暂时的。


    “只有这些年才会化形长住在这里，”未绪说，“以前有人住的时候化形不方便，只是偶尔会去族长那里听听宇智波的情况。”


    思及未绪的执念，纱耶香想了想，又问：“未绪小姐，忍者真的和泉奈说的那样，不能轻易相信别人吗？”


    她对忍者的了解更多的还是来自于漫画，她的主视角是跟随鸣人走的。


    从鸣人的视角来看整个故事，那是一个鸣人逐渐成长，获得众人认同与友情的经典少年漫故事。别说陌生人了，就算是敌人，都会败在鸣人的嘴遁之下，相信鸣人。


    因此她更加不能接受泉奈的观点——这样的观点太过残酷和扭曲。


    未绪知道纱耶香和泉奈那段关于信任的谈话，纱耶香说服宇智波泉奈不要带走她本体时，她其实就在旁边。


    从她自身的利益出发，纱耶香最好这么一直天真下去，这样她才能获益。


    但宇智波未绪始终记得自己被纱耶香唤醒时的感受。


    几百年来作为精怪没有同类，困守在没有亲人的、已经是别人的家中，宇智波未绪心中的仇恨与她自身都快要被长久的寂寞磨灭。


    日记中记载的过去依旧保存在身为付丧神的她的记忆当中，对她而言却越发陌生，就好像是在观看旁人的人生。


    属于宇智波未绪的部分越发稀少，为了保留这部分人性，她自发陷入沉睡。


    直到有一天，一股浓烈的情绪将她唤醒，填满了她即将干涸的感情。


    不像她死前的不甘，也不像她注视着亲人相继死去时尖锐的恨意，而是一种十分温柔的悲伤，让她想起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母亲握着她的手教她手里剑，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宇智波未绪睁开眼睛，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少女。


    只是身为妖怪，思维再也不能与当人类时相同。


    她想帮纱耶香，却搞砸了。


    人类是不能一直保持着学习的状态的，需要休息。


    她也分不清，这么急切地催促着纱耶香学习，究竟有几分心思是想让纱耶香变成过去的自己。


    于是宇智波未绪严肃地回答了纱耶香的问题：“他说的没错，不要轻易信任忍者，你无法知道他们接近你是为了什么。更何况你现在是宇智波族长的妹妹，会有更多心怀不轨的人对你下手。”


    “可泉奈是斑哥的弟弟啊。”纱耶香听了之后更加不解。


    如果说别人欺骗她可能是因为她是斑哥的妹妹，那泉奈呢？


    “……”宇智波未绪不好评价这件事。


    他们都处在幻境时，纱耶香离开后那一小段梦境还未崩塌的时间里，宇智波泉奈威胁她不要对纱耶香打不该有的主意。


    但现实中，宇智波泉奈又对着纱耶香说出了和他行为截然不同的话。


    妖怪是很难理解人类的想法的，即便她过去当过人。


    思考了好一会儿，宇智波未绪说：“你就当他是个好人，但把他自己预设成坏人好了。”


    纱耶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