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星沉默着。


    车里的氛围极古怪。


    自那个不太美妙的意外发生后，沈月见就不再搭理她了。她尝试着开了几个玩笑来缓解气氛，但都无济于事。


    说实话，她还以为沈月见当时会干脆直接扔下她自己走，没想到他还愿意开车送她回去。


    其实他也没必要做到那么礼数周全，就算把她一个人丢在那，她也有办法回家，还不用坐在车里受煎熬。但作为犯错的人，顾南星是大气都不敢出，只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瞟他一眼。


    她此刻非常迫切地想逃离这个地方，从来没想过家的人现在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飞回去。


    好巧不巧，明明早上还畅通无阻的道路到这会儿功夫突然堵起车来，车辆缓慢地移动着，慢吞吞地就像蜗牛爬行一样，鸣笛声、刹车声此起彼伏，顾南星本来就心烦意乱，这声音就宛如火上浇油般有一种大事很妙的诙谐感。她胡思乱想着，就算自己都快要急死了，车子也只挪动了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一点点。


    早知道就不让沈月见送她回去了。她一口银牙快咬碎，愤恨地想，要不是因为当时情况太慌乱，沈月见还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她也不至于未经思考就追上去。


    追上去也就算了，沈月见看她跟上来也没什么反应，脸都冷成那样了居然还主动帮她拉开车门。


    也是鬼迷心窍了，脚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哎，就那么不听使唤地走上去了。


    可恶啊可恶，美色误人，她痛心疾首地想


    不过，每每回想到沈月见冷脸拉车门那一幕，顾南星都忍不住想笑。


    她唇角绷直，将那一点笑意抿住。


    这人还挺有意思。


    沈月见开着车，听到动静轻飘飘将视线扫过来，看了她好几眼，见人正抿着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傻乐个什么劲，根本没分给他半点注意，自然也就没发现他在看她。


    沈月见脸一黑，握着方向盘的手绷紧，突出骨节分明的指节。


    似乎是不经意般，他轻轻咳了下。


    顾南星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过去了，就是吸引的方向不太对。


    这手还挺适合学绘画的，无论是画画还是被画。


    她盯着人家的手，有些出神地想着。


    其实沈月见这人挺适合做模特的，依他的性格肯定能坐得住，如果能跟他打好关系的话，到时候是不是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的模特。


    当然，前提是打好关系的话。


    打好关系......


    脑海里自动回想起那双含着水汽的眼眸，以及红得似血的耳根。


    顾南星：......


    啊啊啊啊啊啊啊！！！


    死脑子快别想了啊！！！


    嗯。


    打好关系。


    应该是有点难。


    约莫堵了一个小时，路段终于不再拥挤。天色也彻底暗下来，也正式昭示着夜幕的降临。


    “在前面那个路口停车就行，我走两步就到了。”顾南星挺直腰，已经准备去解安全带了。


    车子停稳，顾南星解开安全带，伸手想去推开车门。


    没推开。


    顾南星：？


    她不死心，又用了些力气去推，还是没推开。


    什么情况？


    她僵着脖子，转过头去看沈月见。见那人好整以暇地将手支在方向盘上，脸颊则贴在手上，懒懒地歪着头看完了顾南星想要开车门的整个过程。


    “你......”顾南星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沈月见打断，“顾姨给我发消息说让他们晚上要去约会，让我们两出去吃。”


    “啊？我妈怎么没跟我说..."她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没怎么看过手机，连忙把手机拿出来。


    果不其然，她妈的信息明晃晃地挂在第一条。


    铿锵玫瑰（皇太后）：跟你爸爸出去约会啦（嘴唇）（嘴唇），晚上不回去吃饭了，吴妈也挺辛苦的，我也就没让吴妈准备饭，你就跟月见出去吃吧~


    平常一日三餐正常吃的时候也没见你说吴妈辛苦。


    顾南星暗自腹诽。


    但是……


    她转过头，语气不善道，我妈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就在早上我们刚走的时候。”沈见的表情还挺无辜。


    顾婉！


    几乎已经能想到她妈妈计划达成的奸诈笑容，顾南星有种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憋屈感。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还把车开到我家这边来…”顾南星揉了揉眉心，抱怨似的开口。


    “我就是想看看，顾小姐什么时候会发现。”沈月见勾起唇角，眼里带着些得逞的笑。


    顾南星：……好幼稚。


    沈月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但他那副仿佛取得胜利般的姿态又让她格外不爽。


    顾南星敛了神情，因为安全带已经被自己解开过了，所以凑过去的动作毫无阻拦。


    沈月见本来还在笑，见她突然靠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愣之下顾南星已经将手伸向他的领子了。


    一拉，一扯，人被一股力道拽去。


    顾南星那张脸在他面前放大、再放大，直到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两个人距离极近，彼此呼吸相闻，两双眼睛里满是对方的身影。车里的人很是安静，但车外属于人群的喧闹声还是能隐隐透进来一些。但这都无足轻重，四目相对唯有心跳声汹涌。


    沈月见的瞳孔放大，顾南星又看见那双眼睫在颤抖了，一下又一下，像是蝴蝶在扇翅膀，被翅膀扇动起来的风拂过她的心，令那片静谧的湖泛起涟漪。


    “不推开吗。”


    顾南星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点哑。


    像是没想到顾南星会出声，也没想到顾南星会问这么句话，沈月见的眼睛眨了眨，有些慌乱地想要移开视线，他没回应顾南星的话，反应倒也不像是想推开顾南星的样子。


    感觉牙根有些发痒，她用舌尖抵了抵。


    如愿以偿地看到沈月见红透的耳根，顾南星觉得扳回一城，于是心满意足地后仰，与沈月见拉开距离。


    沈月见好像是还没反应过来，那双眼仍紧紧跟随着顾南星，看到她向后退，脸还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想要追上去。


    但下一秒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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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到不对，他的动作顿住。


    顾南星没在意，只以为是错觉。随着距离被拉开，她逐渐清醒，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轰”的一声，她脑子炸开。


    疯了吧顾南星，你刚刚在干什么啊？！


    怎么每次对上沈月见都会有奇奇怪怪本不该存在的不服输精神冒出啊？


    慢着慢着，既然事已经发生了，懊悔也无用，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挽救这个烂摊子。我得表现得自然点，她这么想着，接着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开口，“我们一会去哪吃？”


    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沈月见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完了，果然生气了。


    话虽如此，顾南星不合时宜地想到，还挺新奇，下午也是，跟她近距离接触后，沈月见总是会冷脸。


    她有哪么不受人待见吗？


    但看刚才的反应，他又不像是讨厌她的样子。


    不对。


    他讨不讨厌她关她什么事。


    没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先看看这局面怎么发展吧。


    “为什么？”


    “嗯？”顾南星看过去。


    沈月见平静下来，看向顾南星，沉声道。


    “解释你的行为。”


    漂亮的眼里不带任何情绪，死死盯着她的样子让她莫名有些心虚。


    好吧，确实是她的问题，不经人允许就擅自拉住人家。


    她平时根本不这样，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南星垂下眼，“抱歉。”


    沈月见冷笑一声，“一句道歉就完了？顾小姐原来是这种喜欢跟人家拉拉扯扯的人啊。”


    他说话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顾南星这辈子也没被人这么说过，心里虽然不满，但毕竟是自己理亏，只能任由沈月见发挥。


    沈月见看她那副躺平任嘲的模样，更生气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以为顾小姐是多清高的人，呵，没想到原是我看走了眼。”


    顾南星：嗯嗯嗯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沈月见：“&**&……%**…”


    顾南星：嗯嗯嗯。


    沈月见气极，一时口不择言道，“你对别人也这样吗。”


    下一秒，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沈月见顿住。


    却正好对上了顾南星直勾勾看过来的眼。


    “你很在意吗？”


    沈月见又露出那副颤着眼睫的模样了，顾南星真的很想问他，是不是就摸准了她吃这一套。


    见沈月见闭唇不答，她叹口气，“没有。”


    他抬起眼去看她，车内的阅读灯打出了暖黄的光，为人渡上一层柔和的纱，衬得眉眼也温柔起来。顾南星恰恰好于此时开口。


    沈月见的手指蜷缩了下，主动认了输，他有些慌乱地想要侧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可惜就算看不到，声音也还能从耳朵钻入。


    是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和缓。


    “没对别人这样过。”


    骗子。


    骗子！


    他狠狠闭了下眼，借此来掩盖即将喷涌而出的泪。


    他恨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