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而言，您是一位孤独的生活艺术家。”


    “这是何意？”


    被这套话术诳住的男子凝眉——


    他十分动容，对钟长嘉尊重了许多，不再是那样拿睫毛缝看人：“孤独确实，可生活艺术家是何意？我……并不擅长君子六艺。”


    “公子切勿妄自菲薄！”


    钟长嘉见进度已突破六十大关，胡诌越发流利起来：“此艺，并不狭隘地指君子之艺，而是一种道。公子有自己的道，也有自己的制衡之术。”


    “而生活，一层为生，二层为活。生活生活，与生存并不相同，活高于存。正如公子，并不只是存在于这世上，而是对这世道有自己的理解，也对这世道产生自己的影响。”


    男子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认同和感动，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更近一些，更仔细地聆听她的话语。


    “是，正是如此，先生大才。”


    “不可！公子不必称我为先生！”


    “这又是何故？”


    “我与公子一见如故。可我本是商贾之女，望与公子以平辈相交，公子如此称，岂不折杀我？”


    “为知己者用，士也。公子若觉得小女所言有用，不如称我为女士。”


    男子接连念了几声：“女士，女士，真是妙极。是我俗了。不知女士姓名几何？”


    “我随家母姓钟，名长嘉，你我相识于嘉度坊，便唤我嘉度女士。”


    “好，嘉度女士称我昭辰居士就好……哦不，昭辰男士吧，居士相称倒是只知所在，却叫人不晓得，我也是对嘉度女士有用之人。”


    太阳往中间走，天渐热了，养尊处优的昭辰男士招架不住，欣赏地告别了钟长嘉，留了府邸在处，邀钟长嘉三日后赴他的私宴。


    时间来到赴宴之日，钟长嘉带了小厮和侍女出发，还没进超大客户的府门，就闻到一股特别的酒香。


    钟长嘉有点激动：“哇，居然拿这样的好酒来招待客人！”


    然而她进了府才发现，新手任务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府里的仆从接过钟长嘉亲手提着的礼物，看了看上面的字条。


    “咦，你是商贾？”


    “今日采买交接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我家公子的赏月宴，闲杂人等退避。”


    所幸管事见她气度不凡，制止了仆从将她轰出去，把她带到了西苑围着帘子的贵女桌。


    “天呐166，我看我之前还是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钟长嘉谁都不认得。


    她周围的贵女们固然也是客户群体，可钟长嘉一一点头致意过去，166没有提示一句超级大客户。


    想要完成任务，还得见到昭辰。


    月光洒在府邸园林的旱地水景板上，真如波光粼粼。


    花池边，精致的宫灯随风轻摇，投下斑驳光影。


    长嘉把眼前的景色尽收眼底，鬼鬼祟祟地溜进了东苑。


    私宴在这。


    幽静的水榭之中不足十人，相对而坐，坐姿肆意。


    侍女们在水岸之上排开，有人演奏扬琴，轻摇的宫灯由人手持，随节奏摆动方向。


    长嘉看了看那水榭之中心里嘀咕：“总感觉这么溜进来，很不要脸。”


    166提示：“水榭之上，是超大客户的友人与家人～”


    “可做业务又要什么脸皮？”


    钟长嘉走上前对着乐手状似无意问道：“昭辰居士可在此？”


    乐声一乱，水榭之中投来观察的眼神。


    “咦——”


    “哦？嘉度女士怎么来了。”


    昭辰从亭里走过来，惊喜道。


    真是贵人多忘事。


    为了显得没那么有目的性，钟长嘉做出略略醉酒的样子：“咦？昭辰怎么在此？我不是在贵女桌与姐妹们玩行酒令吗？”


    昭辰根本没想起来原委，不疑有他。


    但看到钟长嘉醉了，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叫侍女来带她回西苑。


    “五哥哥——是谁来了？”


    偏偏此时从小亭里窜出个活泼的女孩子：“呀，这个漂亮姐姐要和我们一块喝酒吗？”


    眼前的女孩戴着蝶形长命锁，颇为兴奋地拉着昭辰的手。


    钟长嘉赶紧抓住机会，对着女孩露出个柔和的笑容，报上名姓：“江州钟家钟长嘉，我怎么没在江州见过你？”


    “没见过我当然是正常！”


    昭辰的手被妹妹摇了又摇，最终妥协。


    “好吧，一起过去吧。”


    “这边是我家中私宴，唐突嘉度女士了。”


    过分活泼的妹妹长命锁上小铃铛响个不停，她也问个不停。


    “你不是叫长嘉吗，为什么又是嘉度，是已经取字了吗？”


    昭辰牵着妹妹的手晃了一下。


    “稳重些。”


    钟长嘉对寿媖眨眨眼：“嘉度，是在下行走江湖用的名字。”


    寿媖显然以为钟长嘉是位女侠，激动不已，坚决要钟长嘉参加。


    她看起来不过十四岁，在水榭长长的通道上说个不停。


    一会的功夫，钟长嘉就晓得了席间一共七人，是她们兄弟姐妹中的六个，连一长辈。


    寿媖另两个弟兄都只瞟了一眼钟长嘉，没有太在意。


    而她说到的姐姐们，似乎都在望着这个方向。


    两个女孩在初春的亭子里坐在席子上，裙摆铺开


    月光如银撒下，裙子显得格外柔软，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


    布料上的偏光纹理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妙的光芒，如同水面上的粼粼波光。


    长嘉屏住了呼吸：“166……这样的面料上没有绣花，是不是……”


    166抢答道：“是的，宿主。”


    “您所传承的添花云锦，就是您的母亲应该要在这个时代攻克的难关。”


    “寿媖，你这是从哪捉的漂亮姐姐？”


    眉心点了圆花钿的长姐对着钟长嘉举起酒杯，笑了笑。


    遥娥肌肤胜雪，在灯下真是在莹莹发光。


    她手腕上戴着价值连城的玉镯，杯子也举的很低，动作漫不经心。


    “哼，寿媖肯定因为长姐说更喜欢我的打扮，才要再找个漂亮姐姐支持她呢！”


    戴云头锁的寿宁别过脸，“这样一点儿都不公平！”


    寿媖拉着钟长嘉入座，恼火道：“瞧瞧你这强盗，还说起我不公平！”


    “若不是你抢了我的云头锁，我怎么会戴蝴蝶锁，叫长姐觉得繁复而不选我！你自己的云头锁搞丢了，就拿别人的。”


    “强盗！小偷！”


    “寿媖——”


    长嘉无法做到在双生子的战争间落座，万幸战争被叫停。


    她一转身，视线便与那日耳朵皲裂、面带晒伤的男子不期而遇。


    估计他便是六人的长辈，不怒自威的气质，让人难以忽视。


    钟长嘉面上不动声色，轻启朱唇：“阁下好生眼熟。”


    她的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激动地在脑海中与166交流。


    “天呐，到现在，总算有一个感觉可以开单的超级大客户了！”


    “他要外出，又不放心外人采买，一定会自己购买！我先前还遗憾错过！想不到今天又碰到了！妙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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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子俊美贵气，坐姿也十分随意，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仿佛一头静卧的猛虎，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冷酷的气质，在这些锦衣玉食、粉雕玉琢的少年们之间，更显得格外突兀。


    “你对谁不是这么说的？”


    他的眼神锐利，此刻正带着一丝玩味的冷笑，仿佛能洞察人心。


    “不要想着坐在那笼络他们，坐到我这来。”


    “？”


    钟长嘉有点怔懵，胆战心惊地在脑子里问166：“我之前把跟你说的话说出口了吗？”


    她的心中慌乱，脸上却努力保持着镇定，试图从男子的表情中寻找答案。


    “阁下怎么这么说？”


    钟长嘉坐到男子身边，尽量显得不做贼心虚，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的坐姿，试图保持一定的距离，却又不想显得太过防备。


    她在现代和男的女的挨着坐，从来没有谁，给她带来这么重的压迫感。


    男子盯着她的动作片刻，目光又转向别处，自酌自饮了一杯，没理长嘉。


    男子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地品着酒，


    这种沉默让钟长嘉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心里有些憋屈。


    “既然平都表叔又开喝，那便再喝吧！”


    这是家宴，自然没有什么行酒令之比，座上的都喝过了几轮。


    昭辰甚至有些醉了，提起钟长嘉几日前为他做的分析。


    “嘉度女士实为谋士，字字中的！”


    “嘉度——长嘉——钟长嘉？”


    钟长嘉正边喝酒边思考，为什么平都会那么说，猛然被提到名字，瞪圆了杏眼抬头，稍微清醒了一点。


    寿双子喝了两口，就拉着昭云陪她们到园子里去扑萤。


    席间只剩和昭辰划拳的昭衍、长姐遥娥，和钟长嘉最看好却也琢磨不透的大客户平都表叔。


    遥娥将象牙箸放到玉盘之上，颇为好奇地问：“这么说来，长嘉是位相士？”


    钟长嘉哪里是什么相士？


    只是好不容易引起管事长姐的注意，她必须要抓住机会。


    钟长嘉慢吞吞地卖关子：“非也，长嘉不过能从交流之中得出些愚见。”


    然而还不等钟长嘉进一步和遥娥交流，寿双子中带着蝶形长命锁的寿媖，就在葳蕤的灯火间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嗓音中诡异地带着兴奋：“平都叔叔！我们的船沉了！”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平都沉下脸，不怒自威道：“慢慢走，好好说。”


    〈触发超级限时任务：衣物沉船！〉


    〈任务描述：寿双子是皇家中最爱打扮的两个孩子。在扮靓一事上，没人能与她们相比。此次她们随皇帝下江南，带了半船的裙子。〉


    〈其他孩子都不愿意把衣服同她们俩的装一起——保不准被看上哪件，就要被软磨硬泡带走了。〉


    〈故而，另半船，只能放她们不想要也不敢要的皇帝衣服。〉


    〈抓住机会，成为临时的皇家供应商！〉


    〈任务进度：0/100〉


    〈任务节点：寿双子（0/2）；皇帝（0/1）〉


    钟长嘉瞪大了眼睛，这下彻底醒了。


    “寿宁和我的裙子、首饰，全部沉了！”


    寿媖居然有些开心。


    不远处，昭云也在安抚掉眼泪的寿宁。


    昭辰缓缓地说：“那父，那爹的衣服……”


    平都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宣布结束此次宴会：“突发此事，那便下次再聚。”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一边，手里还捧着酒杯的钟长嘉：“长嘉女士不若同我一道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