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来访者:温让

作品:《丹麦三点钟

    「来访者:温让」


    关容清送走前一位来访者,目光缓缓移向坐在诊疗室外面长椅上的男人。


    男人有一头剪得干脆利落的黑色短发,五官也同样干净,他的坐姿规矩又端正,背部没有靠上椅背,双手搭在膝盖上。


    关容清想,在他成长过程中,应该有一位军人一样的长辈,指引过他。


    他的鼻梁挺拔,又不过分笔直,双眼皮很浅,眼睛形状很漂亮,眼尾没有炸花,嘴唇不厚也不薄,这样的长相,要是让关容清那惯会识面的爹来看,保准一顿夸,然后贴上“好伴侣”的标签,让她照着这个模板找对象。


    高幸是有品味的,她一直知道。


    关容清走过去,男人也站起身,很有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关医生,你好,我叫温让。”


    关容清替他打开门,笑容温和亲切,“不用叫我医生,叫我容清就好,我们进去说。”


    “谢谢。”


    诊疗室布置得很温馨,和温让认知里的完全不同。


    关容清捕捉到温让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拉开舒适的软椅,“请坐。”


    墙纸是淡雅的米色,角落里摆着不同种类的绿植,清爽的香味在房间弥漫。


    “你喜欢喝什么?我这儿有咖啡和茶,茶有绿茶、红茶、花茶,以及一些美容养颜茶。”


    温让笑笑,“红茶,谢谢。”


    “红茶好,红茶不刺激,味道温和醇厚。”关容清一边泡茶一边说道,“比起其他的茶,不太会导致失眠。”


    茶叶被热水冲开,一缕一缕在水中荡漾。


    “我对茶叶的研究不多。”温让说。


    “平时还有什么喜欢喝的吗?”


    “偶尔喝酒。”


    关容清点点头,“我压力大的时候也会喝酒。”


    “方便问一下吗?心理医生一般都怎么调节压力呢?”


    “我们会有导师一对一定期疏解的。”


    “那还挺好的。”温让说。


    “你一般喝什么酒?”


    “我不挑,自己也会调一些酒。”


    “有没有最讨厌的酒?”


    “白酒。”


    温让是个实诚的来访者,关容清并不需要花太多功夫让他放松。


    又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对她没有防备。


    这点让关容清很意外。


    她从高幸口中无数次听到温让的名字,但她和温让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看到助手发过来的来访者名单时,她还疑惑了片刻。


    以为是同名的人,没想到还真是那位学神温让。


    “讨厌白酒?看来你应该很少应酬?”关容清说,“中国的应酬酒局上,总是少不了白酒。”


    “嗯,没有应酬。”


    “你现在是上班族还是?”


    “我在读研。”


    关容清早从高幸那儿知道他保送了硕博连读,也正是这一点,让高幸对他俩之间逐渐拉开的距离感到迷茫。


    “你是什么专业呢?”她又问。


    “物理学。”


    “听着就难,有压力也正常,那你的压力主要来自学业吗?”


    “学业……其实,不算难。”


    他谦虚了。关容清心想。


    本科就能独立一作发C刊的人,完全就是做学术的料。


    “你的学习成绩应该一直都很好吧。”


    “还行。”


    “有想过未来做什么吗?”


    “念博,然后进研究所。”


    “很不错,你对自己的人生规划还挺清晰的。”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比如?”


    温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巧妙地引开了话题,“比如在计划中,我以为你会认出我,但目前看来,似乎没有。”


    关容清心里把他这话翻来覆去琢磨,脸上还维持着云淡风轻的笑,“我认出你了,只不过,我以为你不知道我,所以没好意思认。”


    温让笑笑,没说话。


    “所以你是怎么认识我的?我很好奇,毕竟我在本科期间也没有很出色的成绩。”


    “你是高幸的好朋友。”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从高中开始,高幸就给她说过,自己对一个叫温让的人很有好感,这份好感持续了三年又三年,直到现在,高幸还孤身一人,守着她内心开不了口的暗恋。


    然而此时,闺蜜的暗恋对象就坐在自己面前,提了她的名字。


    “你认识高幸?”


    “嗯。”


    “你们是什么关系?”


    “校友。”


    高幸也是她的来访者,关容清自然不能透露半点她的隐私,闻言,她只是点点头,“原来如此,所以你才选了我?”


    “差不多。”


    “最近还喝酒吗?”


    “比较少。”


    “喝酒可以助眠吗?”


    “没什么用。”


    所以是有失眠症状了。


    关容清十指交叉,神色放松,没有以医生的姿态面对他,倒像是个多年未见的朋友。


    “读研的作息会不会比较紊乱?”


    “看导师会不会半夜派活儿。”


    “昨晚派了?”


    “确实。”


    关容清了然一笑,“我导师也爱晚上发消息,可能白天太忙了,你们白天需要做实验写文章吗?”


    “基本上都泡在实验室。”温让说。


    “那社交时间会压缩吗?”


    “没有社交。”


    “为什么?”


    关容清记得高幸说过,温让是一个和谁都能相处得很好的人。


    “以前的朋友各自在忙。”


    “同门也不聚餐吗?”


    听到“同门”二字,温让的眉头稍稍皱起来,很快又掩饰过去,“不聚餐。”


    关容清找到了突破点,但没有追问,而是端起茶杯,抿了口,换了个角度切入,“那你每天都是一个人?”


    “嗯,习惯了。”


    意思是,他没有恋人。


    高幸还有机会。


    “所以有压力的时候,都靠喝酒解决?”


    “也会出门走走,或者,骑车。”


    关容清想起来了,他本科加了骑行队,“你喜欢骑行?”


    “还可以。”


    “那你喜欢旅行吗?”


    “我没怎么认真旅行过。”


    “认真?我可以理解为,你去过一些城市,但没怎么玩?”


    “差不多。”


    “为什么?”


    “因为,我只是过去看街舞比赛。”


    他的眼里坦坦荡荡的,没什么遮掩,关容清话到了嘴边却顿住了,她是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应该摒弃很多杂念,她明确知道温让不能被贴上“高幸的暗恋对象”这个标签,可他一说街舞,她就忍不住想到了高幸。


    “你喜欢街舞?”


    “喜欢。”


    “学过吗?”


    “没有,我四肢不太协调。”


    那就是尝试过。


    “看比赛也是你缓解压力的方式之一?”


    “是。”


    关容清琢磨着可以把话题引到他的心理问题上了,可是温让却反问了一句,“你喜欢街舞吗?”


    “喜欢啊。”


    “因为高幸?”


    “对。”


    说完,关容清发现自己被他套进去了。


    “那你看过她最新一场比赛吗?美国的那场。”


    这下让关容清摸不清头脑了,高幸去美国参加比赛了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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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前段时间高幸说要办美国签证的事,后来因为躯体化严重住了院,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她应该没去。”关容清说。


    “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这是她的……个人隐私。”


    于公于私,关容清都不会把高幸的病情讲给旁人听,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温让。


    “没关系。”温让说,“我还会再来。”


    他这话一出,关容清彻底反应过来他来这里的目的,“你是来打听高幸的?你……”


    “放心,我是来接受治疗的。”


    “我不太明白。”


    能让关容清说出这样的话,温让还是第一人。


    “失眠,厌食,对很多事都没兴趣,但这些都不会表现出来。”温让一口喝完了大半杯茶,接着说,“最近会突然心慌手抖冒冷汗,有过一次轻生的念头,但及时控制住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关容清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你之前找过治疗师?”


    “没有。”


    “你和人相处都没问题?”


    “没问题。”


    “生活、学习一切如常?所有异常情况都发生在自己独处的时候?”


    “是。”


    “你会尽力去维持自己在他人面前的比较好的形象?”


    “是。”


    微笑抑郁症。


    关容清基本确定。


    “这些情况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轻微的症状从十二岁就有了。”


    同门,高幸,十二岁。


    这些关键词让关容清意识到,温让虽然是个相当配合的来访者,但他的问题恐怕是些沉疴宿疾,一时半会儿捋不清楚。


    “温让,你对自己的情况其实很清楚,所以你来这里的诉求是什么?”


    “我的诉求……”温让垂下目光,浅浅笑了。


    这是他进入诊疗室后,露出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真实的笑。


    “关医生,我知道自己的症状,也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更知道解决的方法是什么。”温让说,“但在她痊愈之前,我不可能好转。”


    她。


    关容清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她在思考时习惯性抠弄茶杯上的图案。


    “她是谁?怎么了?”她决定伪装一下。


    温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手机送到关容清面前。


    关容清低头一看,屏幕上正在播放一个舞蹈视频,画面聚焦在高幸身上。


    “你可以滑动屏幕,视频还有很多,都是看比赛时录制的,或者从网上下载的。”温让说。


    关容清按照他说的,果然看到了很多高幸的舞蹈视频,其中还有她高中时候的表演,结合他方才的一些话,关容清震惊地抬起头,“你喜欢高幸?!”


    “是。”


    他的眼神太真诚坦荡,关容清从中挑不出任何差错。


    温让喜欢高幸。


    温让知道高幸的病情。


    温让是因为她是高幸的朋友才来这儿。


    关容清的大脑飞速运转。


    最终是温让的一个电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抱歉。”


    “没事,你先接。”


    然而在这一通电话后,温让却得提前结束这次谈话。


    走之前,他把杯子里剩余的茶叶倒进垃圾桶,说道,“关医生,你不用太考虑我的感受,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就行了,虽然这样说显得我有些鲁莽了,但我希望可以快些取得你的信任。”


    温让显然不是什么急性子。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时间不等人。”温让停在门边,回望过来的眼神透出一丝哀意。


    “我想快一点,去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