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竹生来不及仔细养伤，按照前世的记忆，邪魔正式进攻中原就在几年之内了。


    先是乾元宗，然后是青云宗，又是岐黄家，五大宗挨个儿遇袭，下一个该轮到机巧山庄或者天衍宗了。


    韩竹生决定假意投靠魔族。


    她知道这一路都有魔族的眼线在盯着她——就算那魔尊真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那魔族背地里的掌权人便能轻易放过她吗？


    安康悄无声息把自己带走养伤，那些眼线跟丢了人，肯定会起疑心。


    于是她拜别了安康，自己摸回了魔尊的洞穴。


    虽然安康一直没有向韩竹生透露她的计划，韩竹生也猜不透安康到底为什么以妖族大祭司的身份和魔族合作，但她知道，师姐总归是有她自己的计划。


    若是和她的计划有冲突也没什么所谓。


    反正能确定的一点是，安康和韩竹生的最终目标是一样的，她们都想要中原太平，人妖和谐。


    韩竹生甚至换下了安康师姐为她换上的干净衣服，特意穿上了自己那件染血的袍子，然后晃晃悠悠可怜兮兮的回到魔尊面前。


    它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到韩竹生，它终于把两只眼睛都睁开了。


    “你回来了？”


    韩竹生点点头，眼神似是有些幽怨的看向了这位魔尊。


    “虽然我要死了，但我答应帮你。”


    “你怎么又要死了。”


    “人流血就会死。”


    这魔尊的概念中似乎并没有人流血就会死这一概念，但它至少对死亡有概念，于是周围的藤条小心翼翼的围上来：“那你怎么样才能不流血。”


    “我在你这里歇歇好了。”


    “好。”


    韩竹生知道这魔尊好说话，她没有哄骗魔尊的经验，但她知道该怎么哄骗一个认知不是很高的小孩。


    现在特意回到魔尊的洞里，也是故意给那些暗地里的眼线看的。


    她现在身体里虽然已经没有魔尊的魔气了，但是她可以假装有。


    演戏给这些眼线看，至于伪装那气息，沉江月可以轻松做到。


    她可以假装魔气入体痛苦异常，若是魔族背后的人真的要用到她，就肯定不会让她堕化成低等邪魔，也会让魔尊给她传话，放她回人族做一些事情。


    于是韩竹生仰面躺在地面上摆烂。


    沉江月已经钻回了韩竹生的神府，但是一直很沉默——他在想，如今韩竹生的身体能不能养活的了他。


    他是邪物，无论栖居在谁的身体里都是一种负担，只是韩竹生神府宽阔，那点儿损耗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她近来频繁的受伤，先不说硬抗罗汉镇狱阵造成的神府动荡，前些日子放了那么多血也不是一般人能经受的住的。


    “你如今倒是学会怜香惜玉了，当年我经脉寸断，奄奄一息找到你，你不也是二话不说就和我签下了契约？那时候怎么不担心我的身体能否经受得住？”


    沉江月翻了个白眼，然后忽然意识到韩竹生竟然能听见他脑子里想的东西了——从前这种事情向来只有他偷听韩竹生心声的份儿，哪有反过来的？


    韩竹生只是笑笑，今天她才发现，她是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听沉江月在想什么的，这个功能只是她早些时候嫌他心里碎碎念太多所以才没用。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在心里交流。


    那魔尊也能听到人心声，于是就变成了三个人在心里交流。


    “为什么你明明是一个人，可是有两个人讲话。”


    “因为我脑袋里还有一个人。”


    “不，不对，明明只有你一个人，你脑袋里的不是人。”


    “对，吾不是人。”


    “三个声音，但只有一个‘人’，好玩。”


    “那我们就这样交流好不好？”


    “好。”


    韩竹生开始骗自己——若是不能骗过自己，那魔尊也骗不过——她对中原失望，对五大宗失望，对人族修士失望，她愿意帮助魔尊做任何事。


    成功把自己短暂洗脑后，韩竹生开始忽悠魔尊：“尊上，我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进攻中原吗？”


    魔尊甚至饱餐了一顿从韩竹生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十分满意：“接下来还要听他们的。”


    “他们？难道魔族上下不是都听尊上您的吗？”


    “我是他们侍奉的主子，这些小事自然不需要我来操持。”


    “那可真是太坏了，那些人连做什么事情都不知会尊上一声，我见到的真正的掌权者那都是事必躬亲，什么事情都能拿捏在手里的。”


    “诶？是这样吗？”


    “当然了，尊上，您涉世未深，不要被这些人哄骗了去啊。”


    沉江月根本演不下去，为了不戳破韩竹生忽悠魔尊的话术，他只能放空心绪一声不吭。


    但凡要是听进去了一句，他腹诽些什么，都会被这魔尊听了去。


    如果他仔细听了，一定会感叹——


    到底是谁哄骗谁啊？


    魔尊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半晌，略有沉重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韩竹生真情实感的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坐了起来。


    魔尊手一挥，韩竹生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缓过神来的时候，一阵头疼，人已经出现在了中原地界。


    她脑子懵懵的环视一周，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个宗门的管辖范围内。


    沉江月忽然在她神府里猫猫惊叫：“你如何进来的？？？”


    韩竹生此时脑子还没转过来，什么？谁在？在哪儿？


    魔尊的声音在韩竹生的神府里幽幽响起，它嘿嘿一笑，还是那个辨识度很高的人山人海的声音。


    她笑不出来了。


    “尊、尊上，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韩竹生努力维持住那个尊称，这魔尊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寻思一出是一出，被韩竹生忽悠完就满脑子寻思着不能再被那些不尊重它的家伙控制了，不动声色的探了探韩竹生的神府，二话不说就钻进来然后把人送出魔界。


    这离开魔界的方式真是让韩竹生意想不到。


    算计太重的人不能遇到傻子，不然容易聪明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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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聪明误。


    “我把你送到禹州城了，借你的身躯，我要看看那些没用的东西在中原的活儿干的怎么样了。”


    但是好消息是，这魔尊只是分出一寸意识寄居在韩竹生的神府中，只要她想，她可以随时不声不响的把这一寸意识屏蔽开——也就是对付沉江月经常用的那一招，关小黑屋。


    至少她心中所想不会被魔尊窥视了。


    虽然这魔尊时时刻刻表现出来的都像个天真但又残忍的孩子，但是且不说人性本恶，这魔尊更是用恶意滋养出来的，韩竹生根本不指望它会被感化净化。


    只能被忽悠。


    韩竹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禹州城的什么方位，她对这里并不熟悉，但是周围有很多乾元宗的弟子巡查。


    她斟酌了一下，把头上的簪子摘了下来。


    名声确实是非常有用的东西，尤其是和这些死要面子的名门正派打交道，竹林散人的名声现在还有岐黄家和天衍宗给撑着，那她也必然不能给竹林散人抹黑。


    至于韩竹生这个名字就无所谓了，韩竹生的名声，早在几十年前何尘道人死的时候就已经人人得而诛之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介意利用这个已经坏透了的名声来办她要办的事情。


    她现在是给魔尊跑腿办事，那竹林散人还是消失一段时间比较好。


    韩竹生一路打听路一路找到了红袖招，又像上次一样打扮成男子，从芥子袋里翻翻找找，最后找到了那枚香囊。


    是上次在禹州城的红袖招，从一位名唤弄玉的姑娘手中骗来的香囊。


    原本以为查明里面的香料后就应该用不到了，没想到今日还有它的用武之地。


    老鸨热情的迎上来，见到韩竹生的面孔时脸上竟然露出些诧异的神色来。


    她转过身去和一个小厮似乎窃窃私语了些什么，然后又转头恢复了热情的态度。


    “这位公子，咱们是吃茶还是听曲儿？”


    就算是男装，韩竹生那张脸当初也是非常有辨识度的人人喊打的一张脸，当初何尘道人身死是真真切切激起了整个修真界的愤怒，韩竹生的画像满天飞，几乎是人人得而诛之。


    不排除这老鸨认识她。


    不过也没所谓，既然她已经以这副面孔示人，那就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找弄玉姑娘，这是信物。”


    那老鸨将信将疑的接过韩竹生递过去的香囊，吩咐下去了。


    …………


    韩竹生被引到一间上房，不一会儿那弄玉姑娘便轻轻敲门后进来了。


    到底是年轻姑娘，不如老鸨眼里藏得住事儿，看向韩竹生的目光带着些许忐忑。


    韩竹生开门见山，将香囊抵到弄玉面前：“好姑娘，这是你的香囊，对吧。”


    姑娘怯生生的点点头，下一瞬，香囊凑到她面前，那姑娘只觉得软了身体，然后迅速失去意识。


    “得罪了。”


    魔尊在韩竹生神府里兴奋的搓手手，沉江月不知道这样的场面是不是激发了魔尊的什么恶意，在一边蓄势待发决定随时按住这一寸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