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游再三给施见桃保证了施老爹死不了，施见桃才算放下了心。


    但辜游一直没想明白，明明施老爹对施见桃一点儿也不好，施见桃还是愿意照顾他，甚至对老头比对他还好些。


    辜游躺在木床上想了许久，也没听到施见桃回房的声音，她应该还守在施老爹旁边。


    辜游摸索着苏裁英送来的那瓶药，握在手心，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瓶身。


    解百毒……


    但又与他的身体相斥。


    辜游刚想打开瓶口，将药液一饮而尽，就听到施见桃开门的声音。


    施见桃小声地问，“你还没睡么？”


    辜游悄然将药瓶收回，在黑夜中“嗯”了一声。


    施见桃捣好了药草，裹在一条绸布里面，是之前给辜游敷眼睛的。


    施见桃点亮房内的烛灯，走向辜游：“辜游，我弄好了药草，要不要敷一下眼睛……”


    她好像真的很着急，明明之前不急的是她，现在着急的还是她。


    辜游没和女人接触过，他想不通，为什么施见桃这么善变。


    辜游愣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瓷瓶：“敷这个，我的眼睛也不会好。”


    施见桃解释：“我是担心你眼睛疼。”


    辜游好奇：“为什么要担心？”


    “我……”施见桃也说不上来，她抿唇将绸布放在桌案上，她小声道，“不敷算了。”


    辜游：“……”


    施见桃缩进了自己支着的小榻里，背对着辜游，就连那截烛都没吹灭。


    辜游起身，他缓缓走到桌案旁，摸索到那条绸布，绑在了自己的眼前。


    施见桃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偷偷转过头去看，正巧看到了辜游绑着那绸布，转身坐回榻上。


    施见桃咬着唇，忍住了笑。


    辜游听得清清楚楚，施见桃忍笑时，格外不同的呼吸节奏。


    辜游：“……”


    辜游闭上眼，反正他看不见，就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泛黑的烛光渐渐燃尽，只有辜游的耳根比初升的太阳还红。


    -


    晏府内。


    晏云简在茶楼与祝存真一别后，一直沉着脸。


    他与祝存真快三年没见过了，海州离京城远，之前的祝存真都是做的京官，晏云简也少离开海州，两人便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晏云简从前也写过几封信寄去给祝存真，毕竟两家的关系非同寻常，而晏云简除了做了皇后的亲姐，便没了兄弟姐妹。


    晏云简一直将祝存真当作自己的亲兄长，只是这些年来，祝存真越来越忽视他，当晏云简这人不存在一样。


    晏云简也就不愿意用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晏云简单手支着额头，揉了揉眉心：“去，把施……她叫什么来着？”


    晏管家恭敬地守在晏云简面前，回应道：“施闻梅。”


    “嗯，把她叫来。”晏云简说完，嘴角才笑了下。


    施闻梅突然得到了命令，慌忙地梳妆，将自己重新打扮了一番，才跟着侍女去了晏云简的院子。


    晏云简打量着施闻梅，将她的脸反反复复看了许多次。


    不觉得和祝存真有半点相似，但确实和祝怀灵的长相像极了。


    “你听没听过祝怀灵？”晏云简笑着问。


    施闻梅压抑着心中的恨意，毕恭毕敬地回答着晏云简的问题：“妾听说过，祝小姐是海州的才女。”


    晏云简抬眼：“你见过她没？”


    施闻梅紧张起来：“妾、妾不曾有幸见过。”


    晏云简来了兴趣：“你与她长得很像。”


    晏云简朝着施闻梅招了招手，施闻梅弯着腰，跪在了晏云简面前。


    晏云简的指尖挑起施闻梅的下巴，指腹抚过施闻梅的嘴唇，“嘴巴也很像，眉眼也像……”


    晏云简将施闻梅的脸推向一旁，“你和祝家有什么关系？”


    施闻梅后背一颤，“妾出身卑贱，与、与祝家没有任何关系。”


    “哦？这样吗？”晏云简的语气显然是不信的。


    施闻梅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若是能解释就好了，她恨不得将一切往事都说出来，为什么她不能是祝家小姐，她难道不该享福吗？


    施闻梅只得低眉顺眼地跪在晏云简脚边，等着晏云简的吩咐。


    晏云简心情烦躁，脾气也糟糕极了，“这几日，你在晏家如何？”


    听到晏云简似乎在关心自己，施闻梅心中暗喜：“多谢长公子关心，妾一切都好。”


    晏云简坐起身来，“你是城外渔村的，那你不如多去主院走走，那边也住着个渔村来的。”


    晏云简刚说完，又兀自咂舌：“这晏家倒像是你们渔村女子的聚集地了。”


    施闻梅低头跪着，不敢多言。


    晏云简摆了摆手，嘱咐施闻梅：“你多去和她聊聊，算起来，她还是我的小娘呢哈哈哈。”


    晏云简笑声瘆人，施闻梅小心翼翼地提裙退了出去。


    从晏府往外看，这天看起来都是金光闪闪的，比外面的天看着，都要亮堂不少。


    施闻梅少见地扬起一抹笑，她一点儿也不后悔进入晏家，在晏家，就算是为奴为婢，也比在渔村成天忍受那恶心的生活好多了。


    “晏管家，主院那边住的是……”施闻梅亦步亦趋跟在晏管家身后，待出了晏云简的院子，才开口问道。


    晏管家冷笑道，湿黏的目光在施闻梅身上逡巡：“那边自然是老爷的人。”


    施闻梅之前听说过，晏老爷的原配，也就是晏云简的母亲死得早，这么多年来，晏老爷也没有再娶过，甚至连一房妾室都没有，外面都传闻晏老爷是个极其清正之人。


    但刚才听晏云简的语气，他说的，渔村女子、小娘……


    施闻梅摸不透，只得想着听晏云简的话，过几日找个空闲去主院那边看看。


    -


    辜游原以为，苏裁英见了他还活着，就已经离开海州了。


    没想到，次日清早，苏裁英不知从哪儿拎了两条鱼走到了施家门前。


    苏裁英手中的是刚钓起来的活鱼，鱼尾还是不是地摇晃着。


    辜游闻着难闻的味道，忍着烦躁往施见桃身后走。


    施见桃回头看了辜游一眼，才过去开门：“阿叔，您怎么又来了？”


    苏裁英装得温润的模样，朝着施见桃和善地笑：“姑娘，我给你们送两条鱼来。”


    “啊……”施见桃没有想到，但还是开了门让苏裁英进来了。


    辜游屏住呼吸，走过来，“你不是说回无妄楼了吗？”


    “嗐，我还不是担心你啊。”苏裁英语重心长。


    辜游一点不信苏裁英的话。


    如果苏裁英真会担心无妄楼的杀手的话，那就不会时不时地，把他们丢到人间地狱里去受刑了。


    苏裁英走进来，将鱼交给施见桃后，踹了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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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一脚，就领着他走开了。


    施见桃看着自己手里的活鱼，摇了摇头。


    这礼送得还真是别致，一看就是苏裁英路过海边时，随手捞的。


    苏裁英领着辜游走到角落里，在看见施见桃进了灶房后，苏裁英才开口：“这里不安全，和我回无妄楼。”


    辜游一脸无语：“杀手还有安全之所？你开玩笑么？”


    “……”苏裁英换了个正儿八经的语气，“海州的任务我本是不想让你接的，这事有变，悬赏之人又不想杀他了。”


    辜游摇头：“不，我要杀他。”


    苏裁英咬牙：“疯了吗辜游？你现在毒没解，内力也没完全恢复好吧？！而且他的身份你清楚吗……”


    “不清楚，”辜游轻笑了声，“但我答应别人了。”


    苏裁英也不是特意来劝辜游的，他必须将辜游带走，不管用什么手段。


    苏裁英开口：“这些年你玉面大人在江湖上树敌也不少，你留在这里，你想过这小姑娘以后会怎么样吗？”


    辜游的心绪被苏裁英说得有些烦躁：“我能保护她。”


    苏裁英继续说：“从你进无妄楼的第一天起，我就告诉过你，无妄楼之人不得与旁人产生任何联系。”


    “辜游，你是没有感情的人，你连沈河都能杀，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还是说，你想看到这小姑娘替你挡刀，替你去死吗？”


    辜游拧眉：“苏裁英，你要死了吗？是要一口气把遗言说完？”


    苏裁英笑了笑，语气故作轻松：“行呗，你就好好在这里玩，我怕死，我就先回无妄楼了。那瓶解药给你了，你爱吃不吃。”


    辜游也没挽留苏裁英，他巴不得苏裁英早点离开这里。


    比起江湖上别的仇家，辜游更讨厌的是烦人的苏裁英。


    苏裁英潇洒地来了一趟，又潇洒地离开了施家。


    施见桃从房里出来时，苏裁英已经走了。


    辜游抬眸，面向着施见桃来的方向，“你都听到了。”


    施见桃轻轻应了一声：“这两间房是相通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刚才将两人说的话，都听清了。


    但施见桃听到辜游的语气后，她才后知后觉，他们多半是故意让她听见的。


    “你拿到解药了吗？”施见桃问，“那你的眼睛是不是能看见了啊？”


    施见桃凑近了一些，仰着头去看辜游的眼睛，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还没好。”


    施见桃的呼吸太近了，辜游不自觉地往后撤了一下。


    施见桃看清了辜游的动作，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从来都不喜欢她的触碰。


    施见桃垂下了眸子，这和他之前说的不一样，辜游明明说过，她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那时候，施见桃还以为，她这一生也有幸能跟在江湖少侠身边，还以为自己能跟他成为好友。


    没想到辜游还是这样排斥她。


    “辜游，你要离开这儿了是吗？”施见桃猜测地问道。


    辜游没犹豫：“他胡说的。”


    施见桃并不能确定辜游的想法，她想着，话本里的江湖侠客都是那样自由自在的，好像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


    辜游总是要走的。


    施见桃沉默的一瞬，辜游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弯了弯腰，像是要凑近她。


    辜游尾音轻扬起：“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桃、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