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我会陪着你

作品:《老祖她曾言不娶[女尊]

    沐灵忱做了个美梦。


    他之所以认为这是个美梦,是因为梦中出现了孩童时期的褚寂。


    不过奇怪的是,梦里他不叫沐灵忱,他的母父似乎也换了个陌生的名字。但那份疼爱未变,梦中的他每日都像沐浴着朝阳般温暖。


    梦里她们只是个凡人,过着最为平淡的生活。褚寂经常板着脸,可他却喜欢追在她身后。两个半高的小人整日粘在一起,一起走过高不见顶的山川,踏过一袤无垠的平原,随着母父在世间游历,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或许是梦中的画面太过温暖,沐灵忱被眼角划过的凉意惊醒时,猛然坠入了一湖冰谭。


    平淡的琥珀中似乎亮出了尖刃,却在沐灵忱想要仔细探究时转瞬即逝,变成了一汪泛着波纹的潭水。


    观南拢起衣袖,撤回了搭在沐灵忱手腕的指尖。见沐灵忱恢复了清醒,她转身回到了不远处的木椅上,盯起面前还在散发热气的茶盏,不知在想着什么。


    沐灵忱抬眸望见头顶上那颗黑得几乎要看不出形状的招魂珠,这才反应过来他在何方。


    他以为招魂珠会对褚寂的伤势有好处,于是便把招魂珠放在他的房间,让它陪着沉眠的褚寂,哪怕褚寂苏醒也未曾收起。


    思绪逐渐回转,那些昏暗得无边无际的记忆涌入清明的脑海,重叠的呼吸与交缠的人影带着铺面而来的热气,沐灵忱拢起被角,羞得不知所措起来。想到观南还在旁边,他慌忙向被下摸去,发现他的衣裳已经穿戴整齐,就连那些难言的酸痛也未留下痕迹,沐灵忱这才松了口气。


    似乎只有手腕露出的红痕在诉说着不久前的荒唐。


    偏偏那罪魁祸首不见了踪影,沐灵忱摸着身侧冰凉的温度,掩下心底一闪而过的失望,整理好衣着,这才慢慢出了帷幔。


    “你可知这是我的闺房。”沐灵忱对观南熟稔的行为十分不满,眉头还未皱起,便又闯入了那汪潭水。


    观南打量他的目光让沐灵忱不由得局促起来,连忙拉紧了衣袖,生怕她看出些什么。


    “你这身衣服……”和尚收起视线,半晌才又说道:“与你不甚般配。”


    “……”


    沐灵忱凝出一面水镜,看着镜中一身白衣的男子,除去青丝垂落外,左看右看没发觉不妥,不由得怀疑观南又在阴阳怪气什么。


    只是……


    顺着氅袍上不起眼的青色纹路看去,他的视线定格在腰间的金黄绣线上,指腹在那些似藤纹又似灵纹的纹路上滑过,只觉得一阵熟悉感袭来,击得他头晕目眩起来,一阵恍惚。


    那里似乎绣着什么字,不过却被青丝绸线覆盖,两团丝线糊成一团。


    观南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模样,金丝线般的灵力在指尖流转,却似是在犹豫不决,这方犹豫被屏风外的动静打断。观南这才缓缓转过身,似是才发现了沐灵忱的异样,低声提醒道:“小心。”


    担心的表情浮在脸皮上,和尚却未有抬手之意。


    “灵忱!”林之礼一个箭步冲上前,扶稳了沐灵忱,忙拉着他坐到了床角。


    帷幔落下,遮挡了那两道亲密的身影,和尚继续赏着茶盏中飘着的浮沫,思绪却早已飘远。


    “灵忱,你怎么了,长意说你回到房间就睡下了,一连睡了一天一夜还不醒,可把你阿娘吓坏了。”林之礼像在抚摸一只一碰即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地环过捧在手心的宝物,生怕沐灵忱一眨眼便碎在眼前。


    长意是沐灵忱儿时的侍从,为了节省麻烦,偌大的院中如今只留下了一个长意看管,沐灵忱早已遣散了那些侍从。


    “爹爹,我没事。”沐灵忱藏起耳畔的红意,还以为是身体未能从昨日的疲惫缓过神来,没有将方才的晕眩放在心上。


    相比于此,他更担心林之礼会瞧见他衣领下遮挡的红痕。


    “爹爹,你别担心,我只是太累了,发生了那么多事,我终于可以放下心休息会,这才睡得沉了些。”沐灵忱解释着,逃出了林之礼的怀抱,不动声色地将手腕处的红痕遮去。


    林之礼不疑有他,捧起沐灵忱的侧脸,心疼道:“爹爹知道,观南大师也说了,你只是太累了,爹爹就是心疼你。”


    “你睡了这么久,你那个心上人也不见踪影,可把你娘亲气坏了。”林之礼悄声道:“我看你娘亲是着了魔,昨日一直念叨着要退婚,说是让你嫁给和尚也不让你嫁给……”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茶盏与桌面发出了一道有力的撞击声,林之礼的声音停了下来,有些尴尬。


    沐灵忱一阵汗颜,忙扯开了话题。


    “对了爹爹,阿娘去哪了?”


    “你阿娘和你萧姨入宫去了,陛下说要恢复她们的官位,这几日你阿娘忙得团团转,整日不见身影。”


    林之礼抱怨着,沐灵忱却是随着逐渐清晰的思路想到了一件更紧急的事情,他拉住林之礼的手,急忙问道:“爹爹,你可见到狐钰了?”


    话音刚落,一只狐爪钻出散乱的被角,搭在了沐灵忱手臂上。


    “呜呜~”一双惺忪的狐狸眼缓缓睁开,充满雾气地注视着沐灵忱。


    林之礼宠溺地看着眼前和睦的两人,解释道:“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非要和你睡在一起,我怎么劝也不行。”


    沐灵忱点头回应着林之礼,抓起狐钰的前肢翻找起来。“你的伤好了吗?”


    “吱吱……”狐钰忙使起眼色,眼角狂抽。


    “嘘~林叔不知道我受伤了,你可不要说漏了嘴。”


    他没有找到那渗血的伤口,沐灵忱停下动作,传声询问着。


    [你的伤?]


    狐狸向帷幔外独身战立的身影示意,尖嘴顶开了帷幔。


    “还好有个心善的和尚,不然阿钰的伤怕是好不了了。”


    赤红的狐身钻进沐灵忱怀中,嗅起沐灵忱的气息。


    “你没事吧?那个女人的魔气太强了,我还想回去救你,可是那和尚说你不会出事。”狐钰一脸崇拜地看着观南,吱吱道:“你知道吗?观南大人她一挥手便把书房修好了,还用幻术骗过了林叔和沐姨。”


    “一点也不像那个疯女人,她把你送回来时还瞪了我一眼,真可恶!”


    狐钰说得起劲,沐灵忱却抓到了重点。


    [褚寂把我送回来?你见到她了?]


    “是啊,她把你放下就不见了,可把我吓死了。”


    狐钰被观南提点过,知晓了那女人与沐灵忱的关系,也不敢再随意出手,生怕丢了小命,只能在那女人走后悄悄溜进来。


    林之礼听不懂狐钰在吱呀吱呀说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搂过狐身检查起来。“小钰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一刻钟前我还抱过他,没有发现他受伤啊。”


    几番检查下来,林之礼这才松了口气,摸上沐灵忱额角,怀疑沐灵忱起了高烧,可几番试探下,他又顶不真心中的猜想。


    “爹爹,许是我记错了。”沐灵忱想着褚寂,心事挤压了嗓音,语气低落了些。


    林之礼察觉到他的低落,少年怀春的时期他也经历过,一眼便看出了沐灵忱在想什么,可他不好开口,生怕阴差阳错伤了沐灵忱的心,只得用另一种方法安慰起自家唯一一颗掌上明珠。


    “爹爹去备桌好菜,你娘亲一会就回来了,我们一起慢慢吃,不喊什么旁人,怎么样?”


    “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坐下来慢慢吃顿饭了。”


    爹爹为云知的婚礼操心了多日,沐灵忱许久没有吃过林之礼亲手做的饭菜了,自是不会拒绝,应下了林之礼。


    “好孩子,爹爹这就去准备,你再休息会,千万别再累着了。”林之礼收拾好心情,叮嘱了会沐灵忱,这才恢复了动力,高兴地出了房间。


    沐灵忱看着林之礼匆匆离去的背影,不敢想象他爹爹伤心落泪的场景。“谢谢你帮我隐瞒,不然我阿娘她们要是发现我不见了……”


    “举手之劳。”观南摆摆手,显然不想多提。


    沐灵忱也不再多说,可靠近那道僧袍时,还是嗅到了空气中隐隐浮现的药香。


    “你受伤了?”他似乎记得,观南出关时,他并没有问到这抹苦涩的梵香。


    人间的灵气拥挤得快要让人喘不上气来,她的伤竟还未好……


    “还是因果阵的旧伤,我炼了些丹药,沾染上不少药气。”观南说着,与沐灵忱拉开了距离。


    沐灵忱不解她的行为,却见观南似有些嫌弃道:“你确定要这样出去见人,你身上都是她的味道,怕是要熏死人。”


    “你别胡说。”沐灵忱退后一步,脸颊飘起一朵红云。


    “呵。”观南望进窗外渐暗的天色,“就当我胡说吧。”


    “真的有味道吗?”沐灵忱不相信地原地转了圈,可并未闻到什么味道。


    狐钰点点头,“哥哥,你身上都是那个女人的味道。不过你放心,这是好事,方圆几百里的祟物嗅到这气息,一定不敢靠近你。”


    狐狸笑得天真,沐灵忱却深感不妙,若是让阿娘嗅到了观南说的味道,他怕是要惨了。


    “你们两个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沐灵忱抱臂而立,如针芒般锋利的眼神落在观南身上。


    观南与狐钰就这么被赶了出去,两对眼睛大眼瞪小眼,最后以轻盈的狐身跳上和尚肩头结束了这场沉默。


    “嗯……”和尚闷哼一声,换了副冷漠的神色,扯下肩头的狐狸搭在手臂上,侧身将半边身子隐入黑暗。


    “奇怪,我怎么闻到了血腥气。”


    “你闻错了。”


    “不可能,我的鼻子不可能出问题……好像真是我的错觉,那味道又不见了。”


    “好香啊……”狐狸被厨房散出的香气吸引,馋得口水直流,转头便将方才的小插曲忘却,催促着和尚向后厨走去。


    直到门外的声音远去,沐灵忱这才备好了干净的衣服,又唤了水,将里里外外重新搓洗一遍,确认褚寂留下的味道淡去,这才换上了新的衣服,梳理起散乱的长发。


    沐灵忱盯着那身白衣出神,他的衣服肯定是碎成了布条,也不知道这身净衣是褚寂从哪里翻找出来,这上面的绣纹可不像是灵力能织出来的纹路,反倒像是一针一线用心串起的成品。


    他想得出神,视线在扫到镜中遍布的红痕时不住停顿,那里似乎还留存着她的温度。思绪似乎飘向了翻滚的热气,回到了纠缠的绒草与无止尽的求饶。


    最后又落在眼前只留他一人的镜面前。


    窗柩吹进一阵寒风,将他心中仅存的暖意吹散。


    沐灵忱收起思绪,穿戴整齐后翻找起那根玉簪,又猛然想起那根玉簪被褚寂抢去,无奈下只能换上了木簪。


    藤纹突然闪烁了两下,似乎对他的选择很是满意。


    “你有本事就亲自现身,别拿藤纹糊弄我。”沐灵忱心口堵着气,他用衣袖盖住藤纹,等了许久,又忍不住偷看手腕上的藤纹,闪烁的藤纹早已没了动静。


    “呵,不让你糊弄,你还真的连糊弄也懒得糊弄了。”


    沐灵忱对褚寂的不满在见到爹爹和娘亲那刻悄然消散,沉浸在满桌他最爱的菜食中不可自拔,只是不时会在心中想到褚寂,再为她不能一同分享这份美好而惋惜。


    随即又为褚寂将他独自撇下而不满,心中本就不多的惋惜又化成了对褚寂的埋怨,于是便将菜肴看作褚寂,直到饭菜在最终被咀嚼成碎渣才作罢。


    观南又不知去了哪里,沐灵忱看着空出的位置,狐钰对他的疑问也是一问三不知,满眼都是眼前香喷喷的烤鸡。


    沐寻双几次想要提起褚寂的不告而别,却都被林之礼打断,看着自家孩子心知肚明的模样,她也不再多提,满足地看着夫儿的笑容,有了种天长地久错觉。


    箸头交错中,沐寻双感叹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我还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生怕这只是场梦。”


    她状作不经意地提道:“灵忱要留下来过年吗?”


    话落,林之礼也停下了夹菜的动作,侧耳听了起来。


    明明很是在意,可她们还是要装作无所谓的模样,沐灵忱悄悄低下头,忍住泪意。


    “阿娘知道你不会留在人间,常言道,入了仙门便是半步登天,我和你爹爹绝不会蛮不讲理,阻碍了你的修行。”


    沐灵忱未曾想过她会这么说,也从未觉得她们的存在会是一种阻碍,“阿娘放心,灵忱还想在人间多待段时间。”


    “灵忱只想陪在你们身边,哪里也不去。”


    沐灵忱早已计划好了一切,待到人间的通道打开,若是她们愿意跟随他去天玄宗最好,若是不愿也没关系,如今人间的灵气充裕,无论是在仙界还是人间,他的修行都不会落下。


    无非是要耗些精力来回罢了,沐灵忱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他将心中的想法托盘而出,沐寻双与林之礼皆是红了眼。


    “若是爹爹和娘亲也想修行,灵忱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助你们引气入体。”


    天界之所以还排在六界中,只因无数修士仍旧心存能一步登天,再建天界的幻想。可沐灵忱没有这种想法,他只想和所爱之人相伴一生,未来能走向何方,他从未想过,他只重眼前,不想徒添忧思。


    “阿娘不苛求什么成仙证道,娘这辈子只愿辅佐新帝带领人间走向正轨,陪你和你爹过完这辈子就好。”


    沐寻双被沐灵忱的话暖到,拉紧了林之礼的手,满眼都是对二人的疼爱。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爹娘必定全力以赴的支持你。”


    “是啊灵忱,爹爹不求其他,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可……”林之礼欲言又止。


    沐灵忱知晓爹爹担心褚寂是否真心待他,忙为褚寂遮掩起来,顺便给她们下了一道定心针。


    “爹爹放心,褚寂她对我很好,只是魔界出了些事情,褚寂她有事要忙。况且她承诺过的事情向来都是说到做到,你们放心。”


    这话沐灵忱自己都不相信。


    “哼。”沐寻双啧啧道:“她最好是像你说的那样。”


    沐灵忱怕越描越黑,随即便住了口,林之礼见状,暗中踹了沐寻双一脚,沐寻双这才收起了阴阳怪气。


    狐钰好奇地打量着几人的神色,不明白气氛为什么变来变去,他似乎还嗅到了一丝火药味。


    好在碗中的鸡腿十分耐啃,狐狸摇摇头,继续沉浸在饱腹的快乐中。


    不过这顿饭注定还是没能吃完,沐灵忱扯了道借口,在夜色的遮掩下循着那道陌生的气息到了沐府正门。


    沐府迎来了道意想不到的身影,侍从通报时,沐灵忱仍是没能反应过来。


    平静的日子过久了,他差点便将淳意这个名字遗忘。


    那道风尘仆仆的身影从马背跨下,旧伤未愈的腿似乎因为劳累愈加严重,步伐间一深一浅,似乎下一刻便会被无形的台阶绊倒。


    沐灵忱记起了她,她是萧雅姐姐的侍从,她本该与萧雅一同倒在沐府的血泊中……


    “她呢?”晃动的人影支撑不住沉重的步伐,摇晃着摔在地上,却还是爬起身,颤颤巍巍地问道:“主人在哪里?”


    沐灵忱示意守卫合上府门,他还不想让母父知晓真相,只能在这里拦下淳意。


    “淳意,一切都结束了,雅姐姐在萧府等着你。”


    侍从为淳意披上了棉衣,却被她拂落。


    “沐公子。”淳意苦笑着,“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一定告诉过你真相,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


    “是因为我没有完成任务,她不想见我吗?”淳意跪下身,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一道令人心惊的脆响。


    沐灵忱狠下心不去扶她。


    “什么任务?”


    直觉告诉沐灵忱,淳意所说的任务与小影所说的礼物有关。


    那份留给褚寂的礼物……


    淳意冻僵的手在怀中摸索许久,干裂的指腹缓缓掏出一枚令牌,递向沐灵忱。


    令牌虽然碎裂了一角,干涸的血迹遮住了字迹的颜色,却还是能分辨出那些刻痕原本的模样。


    “天玄宗的令牌……”沐灵忱讶异了瞬,在摸到木戒中那枚属于自己的令牌后更是疑惑。


    “她让我去找一个人,可我去晚了一步,那里除了些打斗的痕迹,只留下了这道令牌。”淳意垂首,恳求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让我再见她一面吧,求你了……”


    这一路赶来,淳意见证了人间的剧变,她知晓这一切因谁而起,高兴之余却有些害怕,生怕那人的身体会撑不住。可她想,她们经历了那么多,那人怎么可能会撑不到最后。


    她那么无所不能,不可能会死……


    “我知道她不是萧雅,我看着萧雅长大,怎么会发现不了她的异样。”


    “我明明已经死了,醒来却发现除了腿上的箭伤,那些穿透心胸的刀伤全然不见了踪影。早已死在我面前的人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自那时起,我就知道她不是萧雅。”


    可是那又如何……


    淳意的眼睛异常明亮,泛着泪光。


    “她让我装作一切如常,我看着她回到萧府,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伪装,直到萧府也被降罪,她带着我们走到沧州,可我们还是被抓了。”


    假意归降,暗中操控局势,她救了那么多人,也让淳意看到了另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淳意不想失去那抹诡谲的光彩。


    淳意不愿继续回想那些过往,郑重地叩首道:“我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哪怕她是个妖物,淳意未曾怕过她一日。淳意愿永远追随她,还请沐公子开恩,让我再见她一面。”


    “若她不愿见我,淳意愿以死谢罪。”


    沐灵忱有些动容,可他应不下这个承诺。


    “小影她……”


    他要如何告诉淳意,小影回到了她该回的地方。


    “小影她早已经走了,你回来晚了。”沐寻双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木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低沉的吱呀声。


    沐灵忱回过头,没想到沐寻双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阿娘……”


    他的直觉没有错,阿娘和爹爹真的知道些什么。


    沐寻双上前扶起淳意,对她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不争气道:“以我对她的了解,你可以去看看书房翻翻,她或许给你留了些东西。”


    “主人她去哪里了……”淳意期盼着从沐寻双口中听到答案。


    沐灵忱先沐寻双一步开口,生怕他阿娘说出些“她死了”的话,若是淳意听到这样的话,指不定又要求死。


    “你见过她的能力,便也该知道她不属于这里,她只是回到属于她的世界了。”沐灵忱只能这样骗她。


    淳意思索着沐灵忱话中的深意,许久才抬起头。


    “那我还会再见到她吗?”


    沐灵忱点点头,肯定道:“会。”


    其他的话沐灵忱不敢应下,只有这句话他能斩钉截铁地承诺下。


    只是……


    再见未必相识而已。


    “好了,别在这发呆了,快去吧。”沐寻双摆摆手,示意侍从搀扶着淳意去书房。


    “谢谢。”淳意燃起希望,不再犹豫,在沐灵忱和沐寻双的注视下匆忙消失在转角。


    沐灵忱转回视线,盯着沐寻双道:“阿娘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咳……”沐寻双正起神色,眼神飘忽着躲闪。


    “起初我也只是怀疑,还是你刚才提醒了我,我才确认了她的身份。”


    没有人能与岁月抗衡,哪怕她的双鬓染上白丝,萧雅却还是当年那副模样,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凝滞,沐寻双不可能不起疑心。


    “我第一次见到那只猫从她怀中跳出来时吓了一跳,太像了,虽然没了那些可怖的疤痕,她还是喜欢黏着你爹爹和我。”沐寻双叹了口气,“这让我和你爹爹怎么不多想。”


    尤其是那人与黑猫依偎着躺在小影最喜欢的墙角时,亦或是萧雅总能说出其他人不曾知晓的细节时,心中的怀疑便愈发清晰。


    可与其让她承认,萧家没有一人幸存,沐寻双宁愿用萧雅还活着的“事实”蒙蔽自己。


    “灵忱啊,有时候不过分深究,反而是一件对谁都好的事情。”沐寻双语重心长地说着,拍了拍沐灵忱的肩膀。“她是妖物或是邪祟,又有什么重要不重要的呢。”


    沐灵忱听完沐寻双的话却陷入了沉思,就连如何回到了房间也记不太清了,只知道今晚的寒风似乎有些刺骨,让他怀念起了褚寂怀中的温度。


    腕间的藤纹仍旧透着红意,沐灵忱抚着那道淡白的纹理,视线却几次溜过藤纹,看向梳妆台上的那身白衣。


    想了许久,他也没有理清思绪,只得将头埋进白袍,汲取着为数不多的檀香。


    算了,不想了……


    沐灵忱放下怀中的白袍,拆解下发间的木簪,对着木簪说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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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你能听到,你不许装傻,不然你就别回来了。”


    四周安静的可怕,没有一丝异动。


    “褚寂,我想见你。”沐灵忱盘起双膝,继续念着。


    他等了会,木簪仍是没有反应,失落还未浮出水面,褚寂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细听下还带她刚醒时的慵懒。


    “怎么了?”


    “我想见你,没有理由。”沐灵忱自觉有些无理取闹,却还是跟着心走。


    他很不安,他只想见到褚寂。


    “乖,再等等。”木簪中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我不想等。”


    “……”


    她的声音不见了踪影,沐灵忱也不催促,继续等待着,仿佛她不说话,他便要等到海枯石烂。


    不知过了多久,那沉睡的木簪突然有了动静,慢慢伸出了无数藤蔓触手结成了一面浮动着寒气的灵镜。


    她同意了。


    达到了目的,沐灵忱毫不犹豫地踏入灵镜。


    浮动的灵光消散,露出一个巨大的地宫,沐灵忱站在通往王座的唯一一条石路上,抬眸便与褚寂的身影对上,他加快了脚步,想动用灵力却发现怎么也使不出灵力。


    这里似乎要比寒冰炼狱还要冷……


    尤其是被两侧立着的石像俯视着,那股寒意更盛,锐利的目光似是要将沐灵忱穿透。


    不用多想,这些石像便是仿着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十四魔将而造。


    沐灵忱收起目光,目不斜视地向褚寂跑去,却在即将靠近她之时被结界阻拦。


    透明的波纹横在她们中间,却像一座大山般难以跨越。


    “哐当~”


    阖眸的身影睁开眼睛,起身却带动了一阵铁链声响。沐灵忱这才发现那些带着冰霜、系住她手脚的锁链。


    “你……”


    她把自己锁了起来……


    “你在这里不能用灵力御寒,还是早点回去吧。”


    沐灵忱呼出的寒气不时盖住了结界外的视线,褚寂不忍看他如此,凝结魔气替他挡去了寒意,体温回暖,沐灵忱更没了离开的意思,反而撩起衣摆席地而坐。


    “我会陪着你。”


    不是我要陪着你,也不是我想陪着你,沐灵忱强势地宣誓着他的决定。


    “沐灵忱。”褚寂沉下声音。


    “你别吓我,我的身子还未好利索,受不起你这么说话。”沐灵忱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露出了笑容,褚寂一拳打在棉花上,一阵沉默。


    良久,她终于皱起眉,担心地问道:“我治好了你的伤,为什么还会疼?”


    沐灵忱一脸莫名其妙,“我没说疼啊。”


    “那你……”褚寂不解。


    沐灵忱指了指心口,无辜道:“我说它,它受不起你这么说话。”


    “沐灵忱。”同样的话,这次褚寂却放轻了声音,只剩下无奈。


    “你见到我了,可以回去了吗?”她轻声问道。


    沐灵忱将手贴在结界上,认真地说道:“我不再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了,我可以留下了吗?”


    他还是不愿相信,若连褚寂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失控,他要如何知晓呢?


    不若就当褚寂又在说谎吧,沐灵忱不想深究了,只要褚寂还陪着他就好。至于褚寂还有什么隐瞒着他,他会证明给褚寂看。


    他——沐灵忱,会坚定地站在她身侧,永远永远陪着她。


    锁链的声响一滞,那道散着魔气的身影充满了无力,“我可能会伤到你。”


    沐灵忱却是笑了起来,“你是说这样伤到我吗?”


    胸前的衣襟被拉开,露出那些拥挤的红痕。


    “若是这样伤到我,我不介意你再来一次,或者无数次。我们会成为道侣,会结契成印,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知是谁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还是说……你后悔了?”沐灵忱目光如炬,似乎只要她敢说是,他便要用眸中的火光将她烧成灰烬。


    “没有。”她阖上眼眸,揉起眼角。


    “那你就是嫌我麻烦。”


    “也没有。”


    褚寂只得作罢,投降认输。“你留下吧。”


    “不过这结界不能打开,我不想伤到你。”


    目的达成,沐灵忱也不在意什么结界,念经似地念叨起来。“知道了,不过天亮了你要把我送回去,不然爹爹发现我不见了会担心我。”


    “你可以自己回去。”褚寂将木簪丢出结界,木簪再次凝成一面灵镜,浮光外便是他的闺房。“用这道木簪,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沐灵忱高兴了瞬,随即又不满道:“我只想你送我回去,亲自。”


    “你把我一个人送回去就走了,一句话也不留,这里很伤心,还以为你后悔了。”沐灵忱点了点心口。


    “没有后悔,我只是还没有平稳下魔气,怕伤到你,没来得及唤醒你。”


    更怕吓到他,只是褚寂没有说。


    沐灵忱乖巧地点点头,透过结界去感受她手腕上的锁链,寒霜将金座冻结,不用细想便能感受到那股冰凉。若是他与她交换位置,他肯定会被冻成冰雕。


    “你不冷吗?”沐灵忱心疼得无处诉说。


    “不冷,习惯了。”


    “会疼吗?”仅是瞥了眼那沉重的枷锁,沐灵忱就快要喘不上来气。


    “不疼。”


    “真的?”


    “真的。”


    沐灵忱抬起头,望着地宫顶端不时低落的水珠,这才打量起四周。


    “这里是哪里?”


    “寒冰炼狱。”


    他早已猜到了答案,没有多少惊讶,转头看向那些像极了真人的石像,喃喃道:“褚寂,你在这里睡觉不害怕吗?”


    褚寂看向那些生动的面孔,摇摇头,“她们是我的朋友,不需要害怕。”


    若是这些石像真的能像人间书卷中那般突然变成活物,呲牙咧嘴地向她扑来,吼叫着要把她撕碎,褚寂只会如释重负,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害怕。


    “我是说,你一个人不会害怕吗?我醒来时,找不到你便会害怕,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吗?”


    不等褚寂回答他,沐灵忱自问自答道:“不过没关系,我陪着你,这样我就不害怕了。”


    “你也不害怕了。”


    冷却的心跳漏了半拍,褚寂深吸一口气,眸光变得柔软起来。


    “嗯。”


    沐灵忱的话与寒冰炼狱落下的霜雪一样密集,褚寂几次合眼,又被他强行拉回思绪,两人一问一答,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褚寂终是忍不下去了,若是沐灵忱再说下去,她怕是再也睡不着了。祭尘剑被藤蔓裹挟着送入沐灵忱手中,沐灵忱还未回过神,便感受到了体内的灵力复苏。


    “剑法不能落下,你要勤加修炼。”她再次阖上眼眸。


    “你就是嫌我烦。”沐灵忱蹙起秀眉,却在看到那些沉重的锁链时泄了气。


    这次,她没有回应。


    看着她困倦的身影,沐灵忱低哼一声,悄悄反驳道:“我一直都有在练剑,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明明昨日痛的人是我,你怎么比我还累。”


    “我听得见。”


    沐灵忱挽起剑花,寻找着手感,笑得唇角飞扬。“就是说给你听的。”


    被他的笑容感染,褚寂也勾起了唇角,“要不要下次试试。”


    “什么?”


    “我不喊停你不能求饶。”


    沐灵忱心乱了瞬,想到那要命的浪潮,若是真的答应了她,他怕是要死在床上。想到那些发狠的藤蔓,剑柄险些脱手而出。


    “专心点,我知道你不行。”


    “谁说我不行了。”沐灵忱反驳着,赌气般运起灵力,一个剑花击出,白光落在石壁上,发出震天的巨响,一块块巨石炸裂开滑落,坠入深渊后再次传出一阵巨响。


    世界似乎晃动了一瞬。


    沐灵忱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盯着祭尘剑。


    这是……金丹期能击出的剑意吗?


    褚寂叹了声气,再次无奈地睁开眼。神识在他的灵脉上扫过,枝蔓取下沐灵忱手中的剑柄,将他按回地面。


    “我的错,你现在不该练剑,还是先稳固下修为吧。”


    锁链被扯动,跟随着被束缚的人影走到了结界边缘,褚寂探出只手,搭上沐灵忱手腕,引导着他灵海杂乱冲撞的灵力回到正轨。


    沐灵忱感受到了拓宽数倍的灵脉,心下一惊,“我的灵脉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明明她们两个没有双修,沐灵忱混乱的思绪在那时根本记不清褚寂到底说了什么。


    “你喝了不少露水,那些都是大补的东西,要比双修带来的效果更盛,还记得我教你的心法吗?先定一定心神,再稳固根基吧。”


    褚寂收回手,没有起身,与沐灵忱一样席地而坐,撑起头看着沐灵忱,笑道:“若是你能再坚持会,怕是要进阶了。”


    沐灵忱不敢直视褚寂打趣的目光,正起神色道:“你别说了,小心我走火入魔了。”


    声音方落,沐灵忱逃也似地捏起诀,散乱的灵气在他周身发出点点荧光,形成了一层隔绝外物的天然屏障,他的意识一头扎进识海,全然不顾红透了的耳畔会不会暴露他的想法。


    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褚寂没了闭眼的想法,墨瞳盯着沐灵忱看了会,移向了那些矗立的石像。


    结了冰的藤曼挣扎着挤碎了冰霜,再次不安的扭动起来,却被结界阻挡,锁链骤然收紧,在她苍白的肤色上勒出血痕,冻结了那些蛹动的红丝。


    第十四座石像的末端残留着一些未成形的底座,似乎是半途而非遗留下的杰作,褚寂发红的目光盯着那处凹凸不平的石面,刺痛的脑海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处残痕留下的原因。


    藤蔓挣扎的更加剧烈,啃食着透明的屏障,想要向四周蔓延。


    “哐当~”一枚残碎的令牌滚落在褚寂面前,被结界阻挡在外。


    她在那令牌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褚寂回想着,终于想起了那熟悉的气息从何而来。


    她似乎在镇龙阁留下了道神力,而那道用于封锁镇龙阁的神力似乎不久前还暂住在那枚染血的令牌中……


    褚寂捡起那枚令牌,藤蔓抹去上面的污渍,露出“天玄宗”几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