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近南屏住呼吸，电话那头能够听到鞭炮声音，他蠕动着双唇，犹豫半天先开了口，“李安安？”


    那边依旧没人回应，但是对陈近南来说，没人回应比听到回应更让他确信，对面接着电话的人就是李安安。


    他又开口，喊了她一声，然后说：“真好，能够对你说新年快乐了。”


    说完又郑重地开口道：“李安安，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希望你开开心心，万事顺遂。”


    李安安强忍着哭意，喊了声：“陈近南~”


    久违的一声陈近南，让陈近南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紧接着第二下，又是第三下，一股强烈的情绪将他裹挟，他几乎不能说一句完整的话，眼泪蓄在眼眶，喉咙发紧得厉害，好半天才说：“你还好吗？”


    “嗯！”李安安的声音小小的。


    陈近南：“你在哪里上大学呢？”


    那边半天没有回应。


    陈近南又喊了声。


    李安安说：“我休学了，没有上大学。”


    陈近南的心跟着疼了一下，“你很痛苦是不是？”


    “是不是不能上学？”


    李安安擦了擦眼泪，整理好情绪，“都过去了，过完年我就准备去学校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上。”


    “一中吗？”


    “嗯。”


    “一定可以的，你底子那么好，一定可以的，李安安，加油！”


    李安安扑哧一声笑了，陈近南听到笑声，心情缓和了一些。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陈近南舍不得挂电话，聊天的过程中，他发现李安安沉默很多，基本上是他问一句，她答一句。


    李令辞走到李安安房门口敲了下门，“安安，睡了吗？”


    李安安慌忙将被子蒙在头上，对门外说：“睡了。”


    李令辞轻笑一声，又敲了两声，“别玩太晚啊，早些休息。”


    李安安露出脑袋，“知道了，爸爸。”


    说完，她钻回被窝，轻喘一声，“我不和你说了，我要睡了。”


    陈近南连忙说：“你快休息吧。”


    突然他又喊了声，“李安安。”


    李安安手一顿，差一点就按了挂断键。


    “怎么了？”


    “我能不能放假了，来找你？”


    李安安犹豫了下，“再说吧。”说完又觉的没说好，见陈近南没挂，又说：“先好好准备高考吧。”


    陈近南“哦”了一声，那边便挂了电话。


    他将手机放在胸前，感受着自己强有力的心跳，不管怎么说，在新的一年来临之际，总算听到了她的声音，这是这一年多来，他最幸福的时刻了。


    寒假结束，李安安转入一中，原本班主任还怕她跟不上进度，没想到第一次模考，她就进了全年级前五十，班级前二十。


    和陈近南联系上以后，他会时不时给李安安说一些复习计划，生怕她跟不上，压力大。不过，李安安到底底子在那，李令辞还给她请了强训老师，虽然她前面落下一截，但影响并不大，高三的新知识点已经很少了，李安安比之前还要更加努力，老两口怕她压力大，让保姆整日了换着花样给她做些既营养又不会腻的餐食。


    时间一晃而过，考前最后一次模考，李安安的成绩已经稳在班级前五，一中的水平，考个好大学是没一点问题的。李令辞是想让李安安去国外读的，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这天李安安回到家，李令辞已经到家了，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好几个国外大学的资料，李安安走过来，李令辞说：“你先看看，爸也不强迫你，有你喜欢的，想去的，咱们就试试。”


    江唯序在英国，叶依依在美国，郝佳也去澳洲，周西航在港大，和蒋佑深一个学校，李安安想着，先看看吧，见她没有明确拒绝的意思，李令辞给了她一个电话，“这是爸找的那个留学咨询的，你要有什么问题就问她，爸也不是很懂，你直接问她。”


    李安安点了点头。


    晚上她在五人组里发了条消息，郝佳是第一个回她的，【啊啊啊啊，安宝，你可算上线了，你都不知道我盼着你上线盼的花儿都谢了】


    李安安：【郝佳，就是有些留学的事情，我想问问你们】


    两人私聊了一会儿，五人组群里有人@她，李安安点开，是江唯序，紧接着他的消息就弹了过来，李安安忙碌的边回他的消息，边回郝佳的，从他们口中听到的，好像在国外读书也挺不错的。


    江唯序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见她半天没回，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李安安正看着李令辞拿给她的那些资料，接起电话，那边声音有些沉，“李安安。”


    李安安应了声，江唯序说：“你这一年多跑哪里去了，怎么都联系不到你。”


    他们不知道李安安发生的事情，她也不打算说，胡诌了个理由，将话题岔开，江唯序说想她来英国，这样至少他能照顾上她。


    李安安想了想，还是说：“我再考虑考虑吧。”


    挂了电话，看到陈近南的微信消息，【怎么样？就一个月了，你们前天模拟考了吧。】


    李安安：【嗯，还可以】


    李安安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将留学的想法告诉他。


    陈近南的消息又弹来：【有没有想报哪里？】


    李安安咬着嘴唇纠结了半天，【应该就在宁大吧】


    陈近南看到这条消息，有些激动，一下子从床上爬起，宁大、海大，甚至港大他都看过了，以他现在的成绩那是都没问题的，他现在就想知道李安安打算报哪里，他想跟她报一起。


    陈近南：【真的吗？】


    李安安：【还…还不是很确定。】


    陈近南：【好，那你确定好了告诉我一声啊】


    结束聊天，李安安的心里并不好受，她这算是骗他吗？算吧？


    一想到他问了好几次，她就忍不下心告诉他自己有想去国外的想法。


    李安安烦恼地钻进被窝，忽然想到了钟黎，钟黎是最理性的，也是知道她和陈近南这种矛盾关系的，问问她或许帮她做出决策，只是不知这么晚了，钟黎还有没有上课，大学好像有些课安排在晚上。


    她试探着给钟黎发了条消息，图书馆要闭关了，钟黎正收拾着书包，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钟黎将笔兜放进书包，拿起手机，边往外走边打开手机，看到对话框的那一栏，她的心头一滞，整个人有些呼吸不畅，连忙扶着楼梯扶手，缓缓下了楼，走到一边，坐在图书馆门外的花坛处，直接将拨去了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李安安立即接起。


    钟黎熟悉的声音传来，低沉而清冷，“喂，安安吗？”


    “黎黎。”李安安应了声。


    “真的是你？总算打通你电话了。”


    钟黎激动地站起身，朝操场走去，“你还好吗？”


    “嗯，挺好的。”


    “在哪所大学呢？”


    "我高三呢，马上要高考了。"


    “什么？你高三？你怎么上高三？不对不对，等等，你休学了？”钟黎的声音听着很惊讶。


    李安安“嗯”了一声。


    “你呢？上大学了吧。”


    “嗯，海大，过段时间，我去宁城看看你吧。”


    “好~”


    “想好要报哪所大学了吗？”


    “嗯，还在考虑。”


    李安安紧张起来，话题终于来到这里。


    “黎黎。”她喊。


    钟黎：“怎么了？”


    “我爸，给我拿了几个国外大学的资料，我看了下，想试试。”


    钟黎语气平静，“想试就试，好机会啊。”


    “真的吗？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安安，跟着自己的心走，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听到最后三个字，李安安突然鼻头一酸，很久没人有和她说过这三个字了，她的心脏突然刺痛了一下，很疼，连带着浑身的器官都在叫嚣着疼。


    李安安蜷缩起来，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黎黎，谢谢你。”


    听到李安安声音不对劲，钟黎立即紧张起来，“安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李安安任由眼泪一股一股地往外流，极力压抑着自己，“谢谢你，黎黎，谢谢你支持我。”


    “你别哭啊，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啊。安安，你哭的我心也跟着难受。”


    “对不起黎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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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可以按着自己的想法走吗？”


    “那当然。”


    “纵使会伤害到别人？”


    钟黎疑惑，“别人？陈近南？”


    没听到李安安回答，钟黎已经猜到了一二，她走到看台上坐了下来，“安安，任何人、任何事都没你重要，只有你自己是最重要的。”


    “我不想劝你什么，但是陈近南，我觉得他应该理解你。”


    李安安沉默了一会，好像突然间想通了，“黎黎，谢谢你。”


    挂了钟黎电话，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夜晚，陆薇语重心长的与她谈心的时刻，她说过，两个人的互相喜欢，是两个人拿着金色的火把照亮彼此的黑暗，这个火把不一定不是人类的野心欲望，但它可能是飞蛾扑火的，它可能是我们的一部分缺失。他的靠近，让你的精神得到舒适与洗礼，唤醒了你对自己作为一个人最大内容的向往。”


    所以，无论是对于陈近南还是她自己，真正的喜欢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加丰富的自己。


    李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眼泪还在默默地流着，她真的好想陆薇啊。


    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她曾无数次的幻想，人们都说时间是治疗伤痛的良药，可是这剂良药究竟何时才能起到作用，她还需要等待多久，一想到陆薇她就心痛到不能呼吸，全世界有那么多妈妈，也有那么多有妈妈的幸福小孩，可是为什么，她不能是其中一个。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忍，是因为嫌她太依赖母亲了吗？所以给了她作为长大成人需要经历的一道挫折，可是这道挫折也太痛太残忍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早上吃饭的时候，肿的像核桃一般的双眼愣是让李令辞抽了一丝冷气，担心的让她今天别去学校了，要带她去季诗那么看看。


    李安安执意说自己好着，是因为昨晚和同学聊天才忍不住的，在她软磨硬泡下，李令辞叹了口气，“你有什么事可不能瞒着爸爸啊？”


    看着李令辞鬓角的几丝银发，李安安摸了摸他眼角的几道岁月痕迹，“爸爸，你别担心，我真没事的。”


    李令辞坐在车上，久久都没有从刚才那种情绪里恢复过来，天知道这一年多他付出了多少，才将李安安恢复到现在，他真不敢想再经历一次，他还能不能挺住。


    做了决定后，在那位留学机构人员的帮助下，李安安一边准备考试，一边准备申请资料。


    高考结束的这天，宁城下起了小雨，李安安走出考场，撑着伞一路往校门口走去，李令辞在门口等着她，已经订好了地方，今晚他不参加任何应酬，他只陪女儿庆祝人生一个阶段的结束。


    一顿饭后，不少菜还没有动过，李安安喊来服务员，将那些还没吃的菜一一打包，李令辞愣了愣，“爸爸提着吧。”说着从李安安手里接过打包盒。


    “接下来你想去哪里玩，爸让人给你订票，郝佳他们是不是还没回来，你可以去找他们玩玩。”


    李安安沉默了很久，最后仰起头看向李令辞，目光中隐藏着一丝勇敢，“爸爸，我想回临城住段日子。”


    “临城？”


    “你想回临城？可是爸……”


    “爸爸，你不用陪我去，我想自己过去。”


    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有个妈妈骑着小电动，后座带着女儿，身后的女儿撑着一把大大的彩虹伞，看着十岁的样子，背着一个粉色的书包。


    李安安注视了很久，直到李令辞已经开到了她们前面，她还透过后视镜看着，看着看着，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趁着李令辞不注意，她连忙将眼泪拭去。


    “我想妈妈了，想回去陪陪她。”李安安缓缓说。


    李令辞一个急刹将车子停在了路边，这么久了，李安安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陆薇。


    “那爸爸陪你回去。”李令辞说。


    “不用了爸爸，你还要上班，你不用担心我了，我已经不难受了，我只是想她了，想回去陪陪。”


    李令辞还想说些什么，李安安继续说：“以后我要上了大学，回去的次数可能会越来越少，这是唯一个长假了。”说完默默垂下了脑袋。


    李令辞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听到她在怀里压抑的呜呜声，心里难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