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安进来时，江唯序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般，给她夹菜，原本很好吃的鳜鱼，李安安是一点都吃不下了。


    李安安看了眼江唯序包里的那个蓝色资料夹，很显然合同已经签完了，她没有多语，直到饭局结束，大家走了出来，江唯序小声对她说让她先去车上等着，他去和覃亦泽说点事情。


    江唯序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覃亦泽落下车窗，金丝框眼镜下一双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丝毫情绪，江唯序还是忐忑问道：“覃主任，我想再确认下，这批设备不会用在冷链检验区吧。”


    覃亦泽勾起唇角，“江总这是信不过我？”


    江唯序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合同都签了，江总您签合同不仔细看的吗？”覃亦泽似笑非笑盯着他。


    江唯序立时惊出一身汗来，刚才兴头上，一听说签合同，压根没有仔细看后面的细节内容，见他脸色瞬间惨白，覃亦泽轻笑了声，“江总还真经不住唬啊，放心吧。”


    “好好。”江唯序脸部肌肉放松下来，堆起一抹恭维的笑容。


    覃亦泽朝他挥手，车窗关上，男人嘴角笑意消失。


    江唯序看着车子驶远，才疾步回到了车上，看着李安安一脸的担心，缓了缓道：“没事的，我心里有数。”说着揉了揉李安安的小脸。


    李安安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后座上江唯序的包，她有好几次冲动想问她能不能看看合同，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周一一大早，通盛收到了三千八百万的汇款，江唯序的心总算放下了来，他立即召集技术部门和维保部门开了会，针对仓库里的那批设备，强调出厂前务必再认真检查一遍，特地交代几个技术负责人盯紧。


    江盛年接到江唯序的电话，得知仓库那批设备全部卖出去了，眉眼笑得眯了起来，忽又想到什么，急忙问道：“覃亦泽还有没有说些什么？”


    江唯序拧眉，“没有啊，怎么了？”


    江盛年顿了顿，想着也是自己多心了，既然覃亦泽合同都签了，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想必他也是跑不掉的，便对江唯序道：“让技术部仔细检查，交货前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江唯序得意道：“早上都开过会了。爸，您就放心吧。”


    挂了电话，慕兰芝将果汁递给江盛年，“怎么？接个电话这么高兴？”


    “仓库那批设备卖出去了。”江盛年转头看她，“唯序这孩子，倒真是有些能力在的。”


    慕兰芝瞧了他一眼，“你也是，自己的儿子不相信，你还能信任谁。”


    江盛年一把揽过慕兰芝，感慨道：“兰芝啊，我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实在不行我们就回老家，父亲还给咱们留着房子，倒也是饿不着的。”


    慕兰芝看着花园里修剪草坪的园工，道：“年纪轻轻跟着你过来的，老了讲究落叶归根，回去也是不错的。”


    一个月后，通盛按时交货，江唯序便紧锣密鼓地开始新设备的生产，萎靡了三个月的通盛，重新焕发活力，车间也隆隆响起了，公司开始恢复从前，他心情不错地打开手机，给李安安发了条消息，【安宝，爱你比心。】


    李安安正在二十八楼跟着调试程序，桌上的手机震动两下，一旁抱臂的男人瞥了一眼，视线又回到面前的显示屏上。


    下个月翰达那边要派人过来，来看看项目的进度情况，现下技术部这边就脑电信号的采集和解码一直时断时续，具体翰达提供的机械臂有问题，还是他们的程序接口有问题，还是两者的不匹配，原因一直没找出来。


    陈近南今天上来技术部，给技术二部带来很大的压力，李安安最近也是和霍育忙着查资料，不断进行仿真模拟，企图在参数上发现问题，这种通过特定神经根进行的电刺激总是会伴随很多无效刺激，他们要在尽可能地排除大多数无效刺激的情况下，保证脑电信号能够持续刺激，来保证外部设备能够在合理的受控范围内支持残疾人的正常生活。


    陈近南盯了一会，便将程毅和谭平喊了出去说道：“实在不行，联系斯威健研究中心那边，问问他们。”


    程毅看了眼陈近南，“要不要和翰达沟通下，看是不是设备和咱们的程序不匹配？”


    陈近南猛然抬头，“你是怀疑设备本身有问题？”


    “李安安今天提了一嘴，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我们现在就是一项一项的排查。”


    陈近南顿了几秒，抬头看了眼两人，“行，我知道了，谭平你们现在分组去找原因，别整个技术部都朝着一个方向去，时间不多了。”


    谭平眼神微滞，点了点头便进去了。


    程毅和陈近南进了电梯，“我是觉得最晚这个月中旬我们必须打个电话问一下，要是温启年责怪起来，那我们至少得先搞清楚吧。”


    程毅说完，看了陈近南一眼，男人“嗯”了一声，便没在说话。


    回到办公室，陈近南低头沉思了一会，起身拿出那几种设备的资料，在网上先搜了搜，还真的找出来十来种型号相同的设备，他又翻出合同，仔细比对了一番，有些专业数据他不是很确定，便给李安安打了个电话，“喂，你过来一下。”


    “可是……”李安安看着显示屏上的波动曲线，这次参数调整完，结果还没出来，她想等着结果出来。


    见那边没有说话，只好道：“我马上下来。”


    李安安敲门，听到里面的请进，推门走了进去，陈近南拿着手里的资料，冲她招招手，“你过来。”


    李安安皱眉，“过去干嘛？”


    男人勾起唇角，“干嘛？吃了你？”


    见李安安没动，又催促道：“过来！”


    李安安转头看了眼身后，好在刚才进来时，门已经轻轻关上了，她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还没走近，便被陈近南一把拉住将她箍在了怀里，李安安正要说话，就听耳边传来男人沉沉的声音，“帮我看看这些设备型号。”


    李安安愣了下，抬头才看到电脑页面上正是他们这次的设备，陈近南将合同摊开在她面前，翻到最后几页设备详细参数部分，“你看看，我查出来有这么多种，这都是一个设备型号的，为什么还分这么多种？”


    李安安听着耳边的话，弯腰滑动着鼠标，陈近南起身，按着她的胯将人按在了座位上，起身走过去，给李安安倒了一杯咖啡，放在了办公桌上。


    李安安瞥了眼，继续比对着数据，“你是怎么发现这些的？”


    “你提醒的。”男人靠在桌前侧过脸说道。


    见李安安懵懵，又解释了句，“程毅说上午你说了可能是设备不匹配。”


    李安安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又转过头看向电脑，陈近南也不打扰，默默地观察着李安安的神色。


    许久，她突然喊道：“是设备问题。”


    陈近南连忙靠近，李安安指着电脑上的数据，又看向合同，对陈近南解释道：“你看他们这个虽然都是Ⅲ号，但是下面还根据时常、辐射区域分了不同的小类，我们现在的程序一直是按市场进行参数调整的，但它也有可能根据辐射强度不同，应该还要附加一个函数的。”


    陈近南一听立即反应过来，“抗辐射涂层的参数取值不一样。”


    李安安眉眼一喜，“对，要保证这些设备能够在极端情况下正常运行，辐射这部分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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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略。”


    陈近南抿着唇角，怔怔看着李安安脸上的小酒窝，突然情不自禁俯身上前，双手搭在座椅两边，将李安安控制在座椅上，李安安立即抬起胳膊躲闪，陈近南故意凑近她，鼻尖几乎要触到她脸上，声音沙哑道：“李安安，你说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眼看着陈近南就要亲到她脸上，李安安立即冲着门口喊了声，“程毅！”在陈近南回头的瞬间，迅速挣脱出来，还一本正经的整理下自己的衣服，陈近南轻笑了声，“李安安，你就坏吧。”


    说完，拿起手机给程毅打了个电话，“召集技术二部开会。”


    “现在吗？”


    “对，现在，马上。”


    看着李安安要走，陈近南迅速挂了电话，喊她：“你别走，一会你也要参会。”


    说完拿起桌上的咖啡，递到李安安嘴边，“感谢李老师。”


    李安安无奈笑了，抬手接过咖啡，抿了一口，陈近南转身快速将两人刚才发现的问题打印出来，瞧了李安安一眼，“走了。”


    李安安连忙放下杯子，跟在男人后面准备出去，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了眼刚才喝过的杯子，明显不是一次性杯子，她追到陈近南身边，咬牙切齿道：“陈近南，你故意的吧。”


    男人转头疑惑看她，李安安小声道：“那杯子是不是你的？”


    没想到李安安这会才反应过来，陈近南似笑非笑的边走边看她，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不好意思啊，忘了。”


    说完风轻云淡的从她身边走过，李安安恨恨地晃了晃拳头，又被陈近南捉弄了。


    会议室里，陈近南让宋末将自己刚才打印的资料快速复印了多份，给技术二部每个人发了一份，紧接着他便让李安安将刚才发现的问题再给他们说了一遍，霍育听着听着突然吼了一嗓子，“我怎么就没想到这里呢？”


    一会议室的人全都齐刷刷看过来，他有些尴尬地低了低头，李安安道：“我也是刚才在网上查型号，突然发现的。”


    找到原因，谭平明显松了口气，“那下午我们加上附加函数再试一次。”


    ……


    会议结束，霍育和李安安一起走出会议室，如果说刚开始，面对比自己强的女性，霍育多多少少心里有些想法，但是经过这一年多和李安安的相处，他已经慢慢改变了想法，李安安对有些问题的敏感性确实是一种天赋或者本能，这些是他无论发多少论文、做多少实验也达不到的。但李安安又是个极度包容的人，她会很细致地告诉他问题的原委，也会和他为了项目连续加班，这种极其聪明的人，与其变成对手倒不如发展成合作伙伴来的有价值。


    回到办公室，李安安打开电脑，将刚才说的几点重要的参数，对着规范重新和霍育对了一遍，这一遍复核，基本已经确定下来，霍育看了眼李安安，“那这个参数设置怎么取值？”


    “陈总问翰达要了详细的设备资料，明天应该会先发电子版过来，我们先对着电子版复核函数，完了再确定参数设置。”


    李安安拿起手机，看着江唯序的消息，唇角扬起，回了一个“比心”表情包。


    ……


    困扰了一个多月的问题，总算找出来原因，三天后，李安安和霍育将复核无误的附加函数还有参数交给了谭平，经过一周的模拟和确认，脑电信号线终于连续起来，仿真模拟的机械臂能够收到持续有效的刺激，对此做出反应动作。


    整个技术二部包括程毅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周五的时候，程毅说技术二部要聚餐，主要是想感谢李安安和霍育，他俩推脱不掉，被技术部起哄要他俩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