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骤沉，周围的灯光七零八落地投到车里，对向有车驶来，灯光一晃，能看到车里两人的表情都不算太好。


    “不必了。”简希道，“我这里是高档小区，出入都要登记的，安全系数很高。”


    纪景道：“简希，你应该明白，我不是只提醒你，也不是想听你说这里安保有多好。”


    简希敛眉看向他撑在中控台的手，指节用力泛着青白，像是在克制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但简希知道他不会生气。


    如同他们之间有了问题，会用当初不知道怎么发疯才定下的陪对方吃顿喜欢的饭，这种和解的方法去解决。


    他们不会争吵，但问题也没解决，只是被压在了水面之下。


    纪景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又开口道：“我是真的关心你。”


    简希没回答，只催他，“我回家还有很多事情。”


    纪景解开安全带，安全带无声回缩的几秒里，他轻呼了口气。


    话已至此，纪景只得下车。


    简希眼神随着他的动作，直到下车后的纪景又转身回来，她飞快收回眼神。


    纪景还没来得及再说话，简希便探身过来，伸手用力将车门关上，随即驶入地库。


    楼道的声控灯随着电梯达到声亮起，迎接简希回家。


    今天白天天气好，物业特地发了照片说将楼道的窗户打开通风了，提醒各位业主不必担心，晚上他们会打扫卫生并关窗。


    简希走到门前才发现，物业还送了一个小盆栽，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放着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今天的你也辛苦了”。


    简希拿起盆栽进屋，她将包丢在玄关，鞋子一脱，便赤脚踩到了地板上。


    纪甜走后，她便叫了保洁，现在整件房子里最脏的是她自己。


    简希将物业送来的盆栽和之前阳台上的庞然大物放在了一起，小盆栽在他们的下面，像受父母庇佑，不用担心外面风吹雨打的小孩子。


    纪景被简希丢在门口路边，站了一会儿，才迈步向小区走去。


    门口保安刚才便看到他们车了，现下对纪景刷脸无法通过门禁，只能尽职尽责询问：“先生是去几号楼的，需要登记一下。”


    几分钟前简希介绍过的安保，发挥了作用，让纪景多花了两分钟才进入小区。


    夜风带着寒冬的最后一丝寒气吹来，纪景丝毫不在意，他试着回忆刚才的对话，想简希是从哪里开始抵触的。


    手指触碰到金属打火机，他随手捞出，也没点烟，只一下下滑动着齿轮。火光亮起随即被他合上熄灭，再滑动亮起随即被熄灭。


    如果反复几次之后，再在一次的“噌…”地一声后，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猫叫声。


    猫？


    纪景脑子当机了一下，怀疑自己幻听了，手里的动作却停了。


    几秒钟之后，有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确定自己是听到了一声猫叫。


    “喵～”


    虚弱、讨好、呼救……都有可能。


    纪景打开手机手电筒，往旁边花坛走去，物业今天应该是刚浇了水，加上冬末的露水，很快把纪景的衣服浸出了深浅不一的颜色。


    他弯低身体，灯光照向冬青丛的根部，那小猫似乎被灯光吓破了胆，没有声音了。


    可能是路过的猫，纪景心想。


    他将手机收好，正欲离开，这次却听到了一声非常清晰的猫叫。


    简希还蹲在阳台上看这些花花草草，手机铃声响起的第一秒，把她吓了一个惊颤。


    简希不知道在想什么，脑子里是一团，手边还有一团要做的事情，她好像是在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但好像也不过只是在走神而已。


    她站起身缓了缓，才走过去，拿到了一回到家就被丢在沙发上的手机。


    上面显示的是纪景的名字，简希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


    纪景：“如果你方便，下楼一趟。”


    只说了这一句话，没头没脑地，便挂断了。


    简希本来不想理他，可过了十分钟，忍不住好奇，偷偷地跑到阳台上，往下看。


    只可惜她虽在这亮处，可楼底太昏暗，还是什么也没看清。


    简希见状，只得穿上衣服，下楼了。


    楼下，纪景的鞋已经沾满了湿泥，他将外套脱下当手套，轻轻地碰了一下小猫。


    真的是小猫。


    看起来不过才两只手捧着这么大，声音也弱，如果不是在这夜晚，可能都没人发现它。


    小猫蜷缩在一团落叶上，这似乎是它能找到的最好的栖息地了，橘色的绒毛上站着血水、泥水，它后腿不自然地蜷缩着。


    被陌生的气息包围后，小猫立刻惊恐地叫着后缩，一双湿漉漉的猫眼瞪着，像是为自己壮胆，可那声音弱的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简希到的时候就是看到这副场景，纪景小几万的定制西装就这样被他铺在花坛台边上，他的袖口蹭着一点点不明显的泥，正将一只幼猫抱出来。


    “别怕。”纪景低着头，伸出食指蹭了蹭它的脑袋。


    可小猫丝毫不知道这是他的示好，只将叫声喊的更尖细，“喵喵”地像是在痛斥他。


    “怎么连你也要怪我？”纪景正慢条斯理地要将袖口展开，刚摸到腕边，这才发现自己手上也有湿土。


    就在他要将手上的泥抹去西装外套时，被简希丢来的一包湿巾打断了。


    “怎么这么可怜？”简希已经蹲去了猫的面前，仔细打量着它。


    它正在发抖，弓起的脊背是本能，但害怕也是本能。


    “得带它去医院。”简希这才看见打湿它绒毛的是从伤口处凝出来的血。


    她要伸手去抱，被纪景抢先了，他一弯腰将猫带西装外套一起拢进了怀里，道：“那就去医院。”


    一路上小猫安静了很多，只侧躺在西装外套上，阖着眼假寐。它似乎知道这两个人是来救自己的。


    纪景这才将安静后的小猫转递给简希抱着，简希将空调温度调高，把瑟瑟发抖的小猫举到空调前面。


    宠物医院深夜大部分不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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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景在网页上找了好几个，才有一个出急诊的答应接待他们，距离稍微有点远，他跟着导航提示，堪堪把速度压在限速范围内。


    急诊医生接待了他们，安排小猫做了CT检查，好不容易才适应了他们两人味道的小猫，一被抱走立刻发出了与现在状态不符的尖叫，声音凄惨无比。


    等过了几分钟，猫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简希睫毛颤颤，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她脸色苍白，为诊疗室里的幼猫担心。


    纪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晃晃，是在安慰她。


    简希虽然抱着猫在空调口吹了一路，但手仍旧冰冷，可能是紧张的血液流通不畅。纪景的手一包裹住她，便如同寒冬里温泉水漫过脚踝，温润舒爽。


    似乎知道他们会在外面担心，护士出来和他们解释了一下里面的情况，手里拿着两份术前告知书。


    “小猫性格太烈了，把医生挠破了，就给它吸入了一点麻醉。片子结果已经出来了，右后肢被玻璃划破导致的骨折，你们商量一下，如果没问题，我们就直接进入手术环节了，会帮它把玻璃取出，缝合后做夹板固定，差不多1个小时左右。”


    护士又讲了术中急术后可能出现的问题。


    简希鼻尖弥漫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她伸手攥拳在手心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清醒了一些，这才回道：“做手术，怎么签字？”


    纪景却拦住了她，“我来签。”


    他怕如果猫在手术台上有什么问题，签字的简希不知道要如何愧疚。


    等签完字，护士再一次进入诊疗室，开始准备手术室。


    纪景叹了口气，为自己没弄清猫的状态便叫简希下来而后悔。


    他本来已经订了一只德文准备送给简希。刚刚满月，需要和母猫做脱离训练，猫主人给他发来的视频里，大大的耳朵机敏地转来转去，天真可爱。


    纪景便以为这只幼猫能被他发现也是缘分，毕竟这种不在意料之中的才叫做惊喜。


    但好像是被搞砸了。


    纪景不忍她再担心，开口将她引去别的事情上，他问：“还记不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


    简希知道他有意让自己分散注意力，便点点头，应了。


    他们婚礼办的很低调，只邀请了家里人和几位好友。


    父母在的时候还有些拘束，应承着礼节坐在席间聊事情。


    等送走父母，朋友们早就闹成了一片，声音最大最能提供笑果的以周时崇为首。


    他笑着闹着非要让他俩亲一个，简希才刚刚接受自己要嫁人的事实，现下被赶鸭子上架般站在了纪景面前，耳边是如潮的掌声和欢呼声。


    纪景是笑着的，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倒了一杯酒递给简希，道：“唇沾同盏胭脂色，留痕便是同心契。”


    简希听出来了他的意思，血色从耳尖蔓延到脸颊，她喝了半杯酒。纪景也没接酒杯，只是轻托着她的手腕凑近自己，找到有她口红的位置，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耳边便只留众人的欢呼声和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