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绥面上带着餍足的笑，一直在看着宋揽的表情，直到宋揽坐着出租车离开时，他都还是这副神情。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岚跟宋揽好好聊了一下，弄清楚了事情缘由，她沉默了会儿，才道：“这事情你没做错，但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别让自己受伤。”


    宋揽应下了。


    她嫂子钱书虽然跟她爸妈汇报了情况，但宋揽知道她嫂子是出于关心。


    在这种家人都理解都支持自己的情况下，被遣送回家的反省，自然也就成了繁忙课业中的放松。


    晚上洗完澡后，宋揽捧着手机舒舒服服地钻进了被窝。


    她和邓春风关系好，自然也常跟邓夏同行，但好像...从没听邓夏说过徐绥这个人。


    卧室开着空调，宋揽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她滑动着手机，视线却落在虚空处，仔细回忆着。


    冷不丁的，脑中好像在这瞬间划过了个她从前并没多注意的片段。


    那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高一末尾的一个中午。


    她和邓春风程万里照常一起吃饭，那时候——


    餐厅里人挤着人，宋揽眼疾手快地给她们占了个位置，邓春风刚坐下时，就朝程万里招着手：“在这里！”


    两分钟后，程万里穿越人山人海在桌前桌下时，身侧还跟着一个崔竹。


    宋揽看了眼邓春风，邓春风冲她眨了下眼睛。


    两人都没多说话。


    “吃啊，快吃，吃完回宿舍收拾东西，小道消息，明天放假。”崔竹凑近三人开口。


    听到这句话时，邓春风刚刚那副故作高深的样子陡然消失不见，险些弹跳起来，道：“我天，真的吗？”


    “肯定的，我听主任说的。”崔竹道。


    程万里没有听到放假消息的喜悦，反而端起汤喝了口，随口问：“诶，云渌他们不来吃饭？”


    邓春风闻言解释着：“那什么，我哥发小转学回来了，叫什么来着，虚岁还是什么，我记不得了，他们这几天跟他一块，带着熟悉熟——”


    谁料邓春风的话还没说完，她身侧就传来了一道剧烈的咳嗽声，吓得她差点咬到舌头。


    “怎么了怎么了？”邓春风偏过头急切问道。


    宋揽放下筷子捂着嘴，咳了半天才缓过来，声音都变了，口齿不清道：“刚刚咳咳...不知道怎么回事，吃了口凉风，卡住了。”


    邓春风抬手在宋揽背上顺着拍着，嘴里道：“哎呀，小心点啊，喝口汤喝口汤。”


    冷不丁的。


    “叮咚”一声。


    消息提示音响起，宋揽的思绪从两个月前的记忆中抽离了出来。


    下一秒，她垂眼看了下，发现邓夏拉了个群。


    刚刚的消息提示音就是邓春风在群里发表情包。


    只一两秒的功夫，邓春风就跟着发了消息。


    邓春风：【哥，拉群干什么？】


    邓夏言简意赅。


    邓夏：【聊天。】


    邓春风：【你这说话频率，想说话跟我说几句得了，还用得着拉群聊？】


    邓夏利落回了句：【也行。】


    而后邓夏就没了踪影。


    忽然，邓春风又修改了群聊，改为了苍南首富。


    秦时冒泡了。


    秦时：【邓春风，你还用得着改这个群名？】


    邓春风：【向钱看的心不能变。】


    秦时：【......】


    而后，宋揽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小字。


    邓春风拍了拍xs。


    邓春风：【这是徐绥，@宋宋。】


    宋揽眼睫动了动，才动了手指，打字回复道：【哦。】


    回复完后，宋揽点进了xs的主页，徐绥的头像是一张颇具有年代感的小男孩照片，大概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眉眼和鼻子跟他很像很像。


    宋揽正想点进他朋友圈时，手机就忽而振动了下，顶部弹出来一条消息。


    xs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


    好友验证通过的时候，宋揽直勾勾盯着这个页面看了足足两分钟，对面才姗姗来迟地发过来一条消息。


    宋揽的心被这道消息提示音震了一下，而后定睛一看。


    xs：【我是徐绥。】


    “......”


    宋揽眨了下眼睛，打字：【我知道。】


    xs：【你认识今天那个女生吗？】


    宋揽翻了个身，仰面朝天，举着手机打字：【不认识，怎么了？】


    她没说错，虽然同在一个学校，有些人常常打照面，自然能记住长相，但也仅仅是记住长相而已。


    宋揽确实是在这天下午才从邓春风的口中知道金乐的名字，谈不上认识。


    xs：【那你为什么上去帮忙？】


    宋揽啧了声，回着消息。


    宋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条消息甚至说得上是敷衍，徐绥也顺着她的话头继续开玩笑。


    xs：【你身体里居然装着中二之魂？】


    宋揽笑了下。


    宋揽：【这也不是成熟稳重的年纪啊。】


    宋揽的视线忽而扫到了徐绥发的那句话。


    他说，那你为什么上去帮忙？


    因着聊天的缘故，这句话已经被顶到了屏幕上方。


    宋揽想了想，又打字：【那你为什么上去帮忙？你不也不认识她吗？】


    她虽然跟徐绥不熟，但短暂接触下来，觉得这个人虽然懒散，但是并不像学校里那些混子，喜欢跟打架和处分扯上关系。


    消息发出去后，宋揽出神着，眼睛有些放空。


    没一会儿，她手心一震，垂眼。


    时间好似在此刻静止，宋揽的呼吸声开始变得沉重明显，空调明明开着，可她的脸却开始发热。


    xs：【可我认识你啊。】


    “......”


    “砰”的一声，窗外忽而发出一声炮响，紧接着，一道烟花直冲云霄，在长夜中炸开，火星朝四面八方四散飞去，像一朵金色的花。


    手机忽而震个不停，宋揽退出了徐绥的聊天框，才看见邓春风正在群里发着消息。


    邓春风：【明天返校的时候要不要一块去吃个饭？】


    云渌许是下了晚自习，也在群里发消息了：【什么？！你们还要一起去吃饭？】


    云渌：【我要一份臊子面，多放辣椒！谁给我带？】


    程万里：【我也想吃......】


    秦时：【我想吃烤肉。】


    宋揽打字：【我带。】


    【@程万里@云渌，想吃什么发给我。】


    下一秒，邓夏甩了个定位。


    邓夏：【这家味道好。】


    宋揽垂眼一看，老孙烧烤。


    这名字起的...听起来很靠谱的样子。


    于是宋揽回了句：【我也可以。】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了下。


    宋揽跳转出去，发现徐绥给她来了消息。


    xs：【粉色和蓝色，选一个。】


    “？”


    她有些莫名。


    宋揽先是抬手将空调温度调低了几度，上面的数字变成20，她才放下遥控器。


    而后又端起了桌边的水灌了口，这才打字发送：【屎黄色。】


    xs：【哦。】


    xs那边没了声音，宋揽这才点进他的朋友圈看。


    他的背景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山。


    往下滑，看见了零散的几条朋友圈。


    7月，徐绥发了张篮球场的投篮背影照，照片里的人是他，地点应该是在苍南的篮球场，文案是：哦。


    5月，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合照，徐绥神情淡漠，头微微垂了点，看上去有些眉压眼，没了松散劲，反而显得有些冷漠。


    左边的女人看上去很年轻，看起来不过四十岁的样子，也是骨相美，徐绥的眉眼简直和她如出一辙。


    右边的男人不苟言笑，唇角抿得很紧，好似不太愉快的样子。


    宋揽的指尖顿住了，一张能被分享在朋友圈的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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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福，想来是很满意的，但为什么全家人的神情都不太好...像是被强凑在一块似的。


    朋友圈已经到了底部，宋揽返回了聊天框，想了想，还是没改备注。


    徐绥的聊天框顶端，还是他自己的昵称。


    xs


    冷不丁的，手机上方弹出来一条消息。


    群聊苍南首富中，xs回复了句：【@邓夏我也去。】


    他们在晚自习前返校，在繁忙的高中课业中，算是一次不短的小假期。


    宋揽到老孙烧烤摊的时候，大家都来齐了，邓春风挨着邓夏坐着，邓夏左边是秦时，再过来一个就是徐绥。


    宋揽顿了下，邓春风和徐绥之间空了一个位置，显然是留给她的。


    邓春风冲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宋宋，就等你了，我们都点好了，你快看看你想吃什么？自己点。”


    宋揽应了声，刚坐下时，邓春风就抬手够着邓夏左手边的菜单，嘴里喊着：“哥，把菜单给宋宋看看。”


    宋揽的视线也看在那边，邓夏把菜单递过来的时候，忽而“啪嗒”一声，宋揽的手边落下了一份菜单。


    邓春风手里的菜单还没来得及落在桌面上，只悬在桌面那份的上面。


    宋揽：“......”


    她偏头看过去，徐绥单手支着下颌，一脸闲散自在，没从他脸上看出来丝毫别的情绪来。


    “呃...有了，这放我——”邓春风开口。


    “没事，给我吧。”宋揽接过邓春风手里的菜单，直接盖在徐绥的那份上面，又竖起来在桌面整理齐平，才开始细看。


    点完后，那边三人在聊天，宋揽摸出手机来看。


    滑动了几个视频后，冷不丁的，宋揽察觉自己校服短袖的袖口被人扯了下。


    这种专注的情景下，忽而被外力打扰，致使宋揽的汗毛陡然间立起来了。


    她下意识偏头，对上了徐绥的视线。


    “......”


    徐绥舔了下唇角，将自己的右臂抬起来：“帮我换一下创可贴行吗？我自己一个手不方便。”


    “......”


    宋揽用很奇怪的眼神扫了下他手臂上的创可贴，又抬眼看了看他，语气复杂道，“徐绥，你有点奇怪了。”


    “......”


    徐绥扬了下眉，嗓音拉着：“啊？”


    “你昨天都回家了，没人给你换吗？”宋揽开口，视线快速扫了一下桌上的几人，道，“还有，这一桌上这么多人，非要我换吗？”


    话音刚落，徐绥瞬间垂下眼睑，他的手臂慢慢垂落放在腿上，两只手浅浅握在一起，嗓音黯淡：“我前不久才转回来，朋友不多，也不好麻烦别人，还有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父母都在外地，就......”


    桌子上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宋揽瞧着徐绥低顺着的样子，耳边忽而响起两个月前，邓春风在食堂饭桌上说的那句话。


    “那什么，我哥发小转学回来了，叫什么来着，虚岁还是什么，我记不得了，他们这几天跟他一块，带着熟悉熟——”


    邓春风的哥，是邓夏，邓夏的发小，是徐绥。


    宋揽看着徐绥略带低落委屈的样子，恍惚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当初听错了，可能邓春风说的不是发小，只是同学？


    “没事，刚好我也没带东西，就随口说一下。”


    宋揽吞咽了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话时，余光被一抹透明色吸引了，她眉心微蹙，忽而辨别出了那东西是什么。


    徐绥话音落了半晌，也没听见身侧人有什么动静，他正准备抬眼时，忽而听见宋揽起身，步子绕到了自己的右侧后方。


    秦时瞧着忽而起身站到自己身侧的宋揽，没忍住愣神，眨了两下眼睛，才道：“怎么了这是？”


    宋揽面无表情，从徐绥身侧把一个隐匿在腿边的塑料袋子提起来，直直递到徐绥面前，那里面装着的棉签和药品像是隔着塑料袋给徐绥打了个招呼。


    宋揽嘴角抽搐了下：“徐绥，你也太能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