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然默声吃了会儿菜后，像是想到了新话题和突破点似的，忽而开口：“我还没问这位同学是学什么专业的？”


    “学物理的，在北京。”周格待人接物很得体，回答道。


    “......啊...北京好，北京好啊。”梁然道，又问道，“...那你家住在哪啊？”


    “空城区那边。”


    “......”


    别墅区。


    梁然眼睫动了动，有些语塞，随即看向徐绥，嘴角抽搐了下，眸光也变得有些不一样。


    徐绥嗤了声，不以为意，接着吃饭。


    饭局很快结束，周格起身去前台买单时，却被告知这桌已经被徐绥结过账了。


    周格笑了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毕竟徐绥高中的时候仗着宋揽的喜欢经常到处示威，说是横着走也不为过，简直快要跟螃蟹结拜兄弟了。


    他回身往外走，那几人站在门外的路边，见他出来时，邓春风问：“你怎么走？”


    “有朋友来接，你们呢？”周格道。


    邓春风跟邓夏肯定是一辆车一起走的，宋揽跟徐绥的关系...好似不适合一块离开，更何况中间还多了个宋揽不认识的梁然。


    基于这种情况，周格礼貌问了句：“宋揽，要不要送你？”


    “没事，不顺路的，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她拒绝了。


    周格笑了下，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道：“那好。”


    众人都低头刷着手机，俨然是已经在手机软件上开始打车了。


    周格的车最先到，他上了车又降下车窗，冲站在街边的众人挥了挥手：“走了！”


    宋揽点了下头，扯动唇角：“拜拜。”


    邓春风也挥着手：“拜拜啊周格。”


    周格的车疾驰而去，带起一阵风，冬夜的冷风最是凌冽，刮在人身上，像刀子似的。


    身侧的梁然顶着被吹乱的头发偏过身来，在路灯的照耀下，每一根发丝都泛着光，他开口问：“宋揽，我们这打不上车，能不能蹭你的车回去啊？”


    话音刚落，他又道：“我们出路费！”


    梁然虽然发色夸张，但为人实在是热情友好，宋揽抬眼看了下徐绥，他眉眼寡淡，正看着她，唇角抿着，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宋揽应下了：“行。”


    邓夏在那边开口：“那我们自己走了。”


    邓春风也开口：“对，宋宋你不用管我两了。”


    “好。”


    宋揽举起手机，看着那转个不停的的界面，几秒钟之后，身侧好似有人靠近，宋揽余光中扫见了身侧人的鞋子。


    是徐绥的。


    她顿了下，忽而抬手勾选了专车行列，价格足足加了一倍。


    加了钱，果然下一秒手机上就弹出来一条消息，显示打上车了。


    宋揽开口：“打上了，尾号南m5624。”


    邓夏好似也加了钱，他的车来得比宋揽的还快一点，邓春风上了车后，又从后排窗户那探出头来：“拜拜宋宋，到家给我发消息。”


    宋揽笑了下，朝她挥了挥手：“你也是。”


    寒风呼啸，连路边的风都被吹出了响动声。


    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晃到了路边，宋揽和徐绥还站在台阶上，离马路还有段距离。


    天气太冷了，宋揽吸了吸鼻子，把手机揣回口袋，垂眼看着脚尖。


    冷不丁的，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梁然只是知道有你这么个人，你的名字，我和你的事情，都没告诉过别人。”徐绥淡声开口。


    “......？”宋揽心里猛然一跳，而后心率开始加快。


    有些事情她在心里起了念头是一回事，但突然被徐绥点破又是另一回事。


    她眨了下眼睛，应了声：“哦。”


    几秒钟后，宋揽秉持着礼尚往来的原则，破天荒地解释了句：“我刚刚是想说，你只是在这方面有些幼稚，其他都很好。”


    她抬眼看着徐绥，道：“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你就进来了。”


    “......”徐绥沉默了一瞬，然后也“哦”了声。


    宋揽知道他这副样子和这个回答是已经被顺毛了，所以就笑了下，偏回头去。


    梁然俨然被冻得不轻，仍旧在路边看着车牌号。


    “你对我...评价还挺高。”徐绥道。


    两人前几天的相处氛围已经没那么凝固了，刚刚那饭局上的问题宋揽也知道出在哪，所以给徐绥顺起毛来就格外得心应手。


    但接下来，宋揽忽而反了个态度。


    “这评价是对当年的你。”宋揽面上带着笑。


    “......”


    果不其然，下一秒，徐绥眉心一跳，偏过头来，不依不饶道：“那现在呢？”


    宋揽“啊？”了声：“现在？那得好好观察观察再说，不能随便下定论。”


    “......哦。”徐绥应了声，又偏头看向路边。


    他今天穿的依旧很单薄，宋揽没忍住开口：“你不冷吗？”


    “嗯？还行。”他应了句。


    宋揽点了点头，就垂眼看向手机。


    软件上显示司机师傅还有两分钟就到了。


    就在此时，宋揽的视角里忽而出现了一只修长漂亮的大手，那手上捏着手机，而手机页面却正好停留在二维码的界面。


    宋揽顺着手看上去，对上了徐绥的眼睛。


    “加个微信，把车费转给你。”


    “......”


    他神色颇为正经，说话也是刚正不阿的样子，给宋揽一种她自己自作多情的感觉。


    好似他加微信的这个行为就仅仅只是为了完成刚刚梁然说的那句承诺似的。


    宋揽默默“啧”了声，把手机掏了出来。


    “滴”的一声后，宋揽垂眼发送添加好友的邀请，然后低声道：“微信可以加，车费就不用了。”


    徐绥手机震了下，看见宋揽发来的好友申请，抬手点了通过：“为什么？”


    “毕竟你刚刚请吃饭了，吃人手短，我送你回家。”


    宋揽说着，而后一辆车缓缓停在了梁然身侧，宋揽冲路边歪了歪头，喊着：“上车。”


    梁然坐在了副驾驶上，宋揽和徐绥一人靠着一侧车门，中间的空位简直还能再多坐下一个人。


    宋揽单手支在门边，抵着太阳穴。


    徐绥将脑袋倚在靠背上，车内一派安静，只淡淡响着舒缓的轻音乐。


    宋揽忽而开口：“先送徐绥到万华园，梁然？你去哪？”


    梁然从前排转回头来，一头白金色短发在前挡风玻璃映进来的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他冲宋揽道：“我也去万华园。”


    他又偏头冲司机师傅道：“师傅，您经过万华园的时候把我们放下就行。”


    “好，刚好在一条路上。”师傅应下了。


    宋揽手机振动了下，她垂眼看了下消息，是刘保给她发来的。


    刘保：【宋小姨，下周六你有空吗？我妈下周回来，奶奶想叫你一起来吃个饭。】


    宋揽眸光一顿，密闭的环境里，身边人的呼吸声微不可察，但存在感仍旧强得可怕，依稀间还能闻得到他身上常用的洗衣液味道。


    宋揽垂眼打字：【我有兼职，如果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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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是吃晚饭的话，我有空的。】


    刘保：【OK，那你下了班直接过来。】


    宋揽回复：【好。】


    因着刘保突然发过来的消息，宋揽眨了眨眼睛，想起了件事情来，她开口问徐绥：“你还记不记得高中时候阅览室里的刘老师？”


    窗外灯火阑珊，车内晦暗不明，但宋揽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徐绥怔住的那一刻。


    下一秒，他开口：“是我去取主任东西的那次见到的那个人？”


    徐绥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宋揽偏头看着他，应声：“嗯。”


    “有点印象，怎么了？”徐绥也偏头看了过来，神色正常又坦荡。


    宋揽余光瞧见了微微往后排侧头的梁然，忽而抿住了唇，摇了摇头：“没事，我上次回学校没见到她。”


    “退休了吧。”徐绥随口应了句。


    “......”


    宋揽笑了两声，没多说话，只道：“应该是。”


    徐绥唇角很小幅度地张了下，像是要说什么话的样子，但是几秒钟之后又闭上了嘴，将头转了过去，直视着前排座椅。


    车辆在万华园门口停下的时候，梁然解了安全带，开车门下车，车外的冷风像是要把人吞没似的，刺骨得冷，冻得人牙齿打颤。


    “那个我先回了啊，拜拜。”梁然弯腰冲后排的两人道，而后又看向宋揽，笑道，“拜拜，宋揽。”


    宋揽笑着挥了挥手：“拜拜。”


    车门被关上的瞬间，像一道有力的结界，将寒风阻挡在外，而徐绥别说将他这侧的车窗摇下来了，他甚至都没跟梁然道别。


    汽车还没驶动，师傅偏回身问他们：“不是说两个人下车吗？”


    “......”


    宋揽呵呵笑了两声，然后道：“记错了，这人搬家了。”


    师傅面上将信将疑的，只是“哦”了声，而后就转回身来继续发动车辆。


    车窗外，梁然裹着羽绒服顶着风口往小区内走，他个子高挑又瘦削，被风吹得一条路走得歪七扭八的。


    梁然下了车，宋揽才又开口旧事重提。


    “我昨天休息，去看她了，她跟她孙女和女儿女婿生活在一起，过得挺幸福的。”宋揽淡声开口。


    “不是孙子吗？”徐绥下意识开口。


    0.01秒之后，他在宋揽带着微妙笑容的表情中，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但高中时候他跟宋揽混久了，也学了点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本事，虽然心里有惊涛骇浪，但面上仍旧是云淡风轻。


    起码他看来，自己还算是颇为淡定的。


    “我高中时候听说的。”徐绥解释道。


    欲盖弥彰。


    “哦。”宋揽笑了下，又补充道：“是这样啊。”


    她偏头看向窗外，用自己的后脑勺对着徐绥，把自己的表情隐匿起来。


    徐绥提着的一口气才刚刚吐出来半分，就听见她悠悠传来致命一击。


    “我还以为刘老师家里的洗衣机电视机什么的是你买的呢。”


    “......”


    徐绥神情怔然，而宋揽连头也没回，几秒钟之内，车内都是一片平静。


    良久，宋揽才用着颇为遗憾的语气道：“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邓夏帮忙弄的。”


    “......”


    “我还真挺没想到的，邓夏这么善良，啧啧。”宋揽慨叹道，“长得帅。”


    “......”


    “人也好。”


    “......”


    徐绥下颌角绷紧，眉眼带着恼意，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三个字：“好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