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之中，月朗星稀，整个应天灯火通明，大街之上都弥漫着一股电石灯的味道。


    此时的应天乃是天下的中心，世间万族的商人都汇聚于此，每一天他们在这里花出去的金银，简直犹如大海一般！


    无数的天下特产汇聚于应天城，无数的大明商人在这里挥金如土，灯红酒绿之间，空气之中中弥漫着一股黄金的味道！


    大街两侧，无数新平北安的女奴搔首弄姿，吸引着过往的路人，身穿红纱的胡姬，被一根细细的丝绳吊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在电石灯的火光下，在夜晚微风的吹拂下，红裙之下的雪白若隐若现，看起来犹如人间仙境一般……


    此时的应天早已不是平房，土坯的时代，整齐的青砖红瓦，道路两旁的小楼鳞次栉比，各式各样的牌匾挂在小楼上，身穿纱衣的西方女子站在门口正在兜售商品，软乎乎的语气不仅让所有大明男子驻足停顿。


    吕昶轻轻的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这盛世之景，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留恋之色。


    他太老了，他自己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的衰败，但是他不甘心，如此盛世，他刚享受那么几年，这天下再过个十年八年会变成什么模样，谁也不敢去想！


    但是他没办法，天命已然如此，他苍老的身躯只能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力量，为这盛世添砖加瓦！


    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庞大的气笛声，这声音响动天地，所有的大明子民全都停下了原本匆忙的脚步，眼神狂热的看向京郊码头的方向。


    “是两大工业城的巨型战舰，在京郊码头下海试航了！！”


    “帝国海军又添主力！！”


    “也不知道这几艘新战舰什么时候入列，什么时候举行海上分列式，咱们这些草民也好去看看……”


    “狗屁的草民，咱们帝国的官员贵人天天说咱们大明子民理应高人一等！就他娘你自己还天天草民草民的！”


    “咱这不是说习惯了，异族人才是草民……”


    “放屁！它们有咱大明的草金贵吗！？！”


    百姓们开始乱哄哄的议论，所有的声音最后汇聚在一起！


    “大明帝国万岁！！！”


    “永乐大帝万岁！！！”


    “帝国海军所向无敌！！”


    “两代圣帝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的大明子民站在原地振臂狂呼，所有的异族人都谦卑的跪在了地上，他们都明白，这个时候如果表现出丝毫不敬，一定会被这些大明百姓群殴致死！


    就算是帝国的官差来了，也只是象征性的罚几个龙钱，甚至有些时候连钱都不罚，只是口头上训斥几句，那大明的百姓也是嬉皮笑脸的听着，看那样子就知道丝毫都没有往心里去！


    马车上的吕昶热泪盈眶，他经历过前朝的黑暗，他看到过那些色木人草原人贵族走到大街上的时候，汉人谦卑地跪在路两旁，连头都不敢抬。


    他也看见过草原人领主，在行使自己的初夜权时，那些汉家女子绝望屈辱的一幕！和今天的神采飞扬不同！


    如今的大明百姓，人人眼中有光，人人神采飞扬！


    吕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猛然间发现从下朝到现在他都水米未进，伸手在座位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柄铁如意，敲了敲马车的木板。


    正在赶车的大管家心领神会，轻轻的拉动了一下马绳，通人性的马儿立马就停在了原地，马儿回头看了一眼大管家，打了一个通透的响鼻。


    “老爷……”


    吕昶调整了一下坐姿，慢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还去那个豆腐摊子，弄一碗甜豆腐……”


    大管家的嘴角抽了抽，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家老爷的口味，这豆腐不都得吃咸的吗？


    但是位卑言轻，他也不敢多说，这摊子离马车也不远，大概也就只有个十几米，管家吆喝一声，“送过来一碗甜豆腐！要一锅豆腐最上边的那一层，多给赏钱！”


    卖豆腐的老板正实施然的坐在门口的躺椅上，虽然此时深夜，但他的生意依然是火爆无比，门口支着数十口大锅，所有的大锅里都飘着豆子的香味儿。


    这门口还有一个青石磨盘，六头昆仑奴正在卖力的拉磨，它们的眼睛都被黑布蒙着，身上还有横七竖八的鞭痕，那豆腐摊的掌柜的，十几岁的儿子拿着皮鞭站在一旁，不时的就得抽打一下！


    那掌柜的自然听得出来大管家的声音，慌忙站起身来，手脚麻利的从一旁拿起了一个大碗，用清水冲了冲，高声说道，“好嘞……”


    掀开一口大锅，用勺子在最中间盛了几下，最嫩的几块豆腐就放到了碗里，又撒上了一些砂糖，步步快跑来到了马车旁边，双手捧到了大管家面前。


    马车缓缓离去。


    只剩下那掌柜的一个人捧着一枚金币在夜幕中傻笑。


    他儿子又挥了一下鞭子，把一个昆仑奴的后背打的血肉模糊，小心翼翼的凑到了他爹身旁，压低了声音问道，“金子咱家又不是没有，这么高兴干什么……”


    那掌柜的横了自家儿子一眼，撇了撇嘴，“你懂个屁，金子和金币是不一样的，这金币只有贵人才能用，咱想着给你攒个三十枚五十枚的，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马车慢慢悠悠的来到了一处庞大的府邸区域，这一片的店铺都十分雅致，不在外边摆摊，这马路也宽阔了不少。


    毕竟在这块住的人非富即贵，人家主要都图个清静。


    在这片区域的最边缘，就是这衍生公府，最中心住着的自然是常家蓝家，这种炙手可热的豪门大族！


    大管家前去通报，这有些清冷的衍圣公府立刻一片鸡飞狗跳，不一会儿的功夫，中门大开，骨瘦如柴的孔希文，拄着一根拐杖缓缓的迎了出来。


    吕昶在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不屑，这小子才多大岁数，怎么弄得跟风烛残年似的？！


    有些骄傲的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胡子，吕昶轻手立脚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轻飘飘的落地，有些蔑视的看了一眼拄着拐杖的孔希文。


    孔希文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丝毫没有在意这样的眼神，强忍着不适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见过吕大人……”


    吕昶毕竟是读书人，也是正色回礼，“见过衍圣公！”


    抬起头来，吕昶在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孔希文则是满眼疑惑，在朝中是什么地位姓孔的心中明白！


    这堂堂的内阁大臣，怎么会深夜造访他的府邸？


    一定是有什么事儿！而且这事还是大事，这孔希文心中明白，今天朝堂上的风暴，有些麻木的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眼神之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吕大人，咱们书房说话……”


    孔希文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吕昶微微点了点头，“好！”


    沉重的朱红色大门缓缓关闭，大门口只留下了一辆乌青色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