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何语灵咽了咽口水。


    她开播前特地吃了两大碗米饭，把自己喂得饱饱的，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大概是被何语灵的奇葩发言给惊到了，渡官迟疑了一瞬。


    何语灵抓住机会猛地拽住渡官掐住她脖子的手臂，一把甩了出去。


    然后扯出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大喝一声：“恶灵退散！”


    渡官：“.......”


    那护身符被何语灵捏在手里，只露出一角真容，暗色的朱砂透过纸背，金色的流光一闪而过，渡官冰凉的目光一顿。


    这是——金笔朱砂？！


    “这护身符从何而来？”渡官逼近一步。


    何语灵只当他是怕了，“当然是大师给的，你怕的话就赶紧走，看在你不伤人的份上，我我我就不追究了！”


    怕？


    渡官嗤笑一声，一个小小的护身符能奈他何，就算是出自沈家人之手，也不能伤他分毫，但沈家特殊，这其中缘由他必须弄清楚。


    何语灵等了半天，那男鬼不仅没走，还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红艳艳的果子来，递到她手边。


    “干、干嘛？”何语灵嗅到一阵诱人的果香，饥肠辘辘的五脏庙又开始造反。


    “你不是饿了。”


    男鬼缓了神色，似乎真的是体贴她肚子饿，但何语灵总觉的这果子艳香过了头，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男鬼直勾勾地看着她，大有她不吃不罢休的气势。何语灵硬着头皮接过，果子软糯，她掰成两半，试图把另一半推给男鬼：“呵呵，你也吃——”


    渡官接过那半个果子，轻轻一笑，趁着何语灵看呆之际，一把塞进她嘴里。


    “咕咚！”


    那果子入口即化，何语灵被迫吞吃入腹，她只觉得一颗心脏砰砰乱跳，上面被什么东西给缠住，然后越收越紧.......


    这果子，有毒！


    这个念头一起，何语灵肾上腺素飙升，她拽过男鬼的脖子掐住他的脸，把剩下的那半个果子塞进他嘴里，并一把捂住他的嘴，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后，才满意地松开了手。


    “要死一起死！”


    反正她不能吃亏。


    渡官被迫吞了半颗缠心藤，心下还在讶异此妖力气如此巨大，那缠心藤已经过了肺腑飞速在他心上野蛮生长，不多一会儿整颗心脏就被藤蔓包裹住。


    “好、好奇怪......”何语灵捂住心口。


    她好像感应到另一个心脏跳动的声音。


    扑通——扑通——


    缓慢而有力。


    何语灵刚想问个清楚，一抬头，眼前哪还有半个鬼影。


    接着她脚下一空，整个世界跟着旋转。


    “何语灵开门！”


    “再不开我砸门了啊！！”


    “咚咚咚”的敲门声震天响，没过一会儿居然响起了电锯的轰鸣声，刚被吵醒的何语灵一个激灵，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去开门。


    “谁——啊？”


    门一开何语灵虎躯一震，就见于露露扛着个电锯气势汹汹地准备破门，那电锯差点没抡到何语灵头上。


    “哎，开了开了！小姑娘你睡觉这么死啊，你朋友都吓死了，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对面站着好几个大爷大妈，看到何语灵出来都松了一口气，拿回自家的电锯往回走：“没事了没事了，回去睡觉吧。”


    吴晓玲在后面送了几步，一个劲的道谢。


    几声关门声传来，何语灵还在震惊。


    这是在搞什么？？？


    于露露把何语灵推进屋，吴晓玲刚关上门，于露露就开始全身检查：“有没有哪里受伤？护身符还戴着吗？来，看我的手指，这是几？”


    看着面前五根手指伸出三根半，何语灵一脑袋的黑线，她拍开于露露的手：“没受伤，戴着呢，没变成傻子。”


    于露露和吴晓玲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何语灵给两人倒了杯水，问：“你们怎么来了？”


    “语灵姐你是不知道啊，当时你大喊一声‘你不要过来’就突然下线了，可把我吓死了！”吴晓玲猛地灌了一口温水，一脸后怕的样子：“我怕你出事就赶紧告诉了露露姐，谁知道我们赶过来之后怎么敲门你都不开，露露姐急的差点上嘴啃门了——”


    “瞎说什么，说重点！”于露露横了她一眼，耳朵有点红。


    “哦哦，语灵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是不是黑寡妇那三个登搞的鬼？”吴晓玲紧张兮兮的打量房间，除了床有点乱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何语灵捂住心口，她现在分不清那个梦是真是假。


    她摇了摇头：“不是他们。”


    吴晓玲心下一松，就听何语灵淡然说道：“是另一只鬼。”


    于露露和吴晓玲瞬间瞪大了眼睛。


    还有？！！


    何语灵：“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大帅哥吗?”


    于露露想了想：“公狗腰，大长腿，八块腹肌？”


    何语灵点了点头。


    于露露惊讶的张了张嘴：“......可你们不是......你现实里也见鬼了？？”


    何语灵再次点了点头。


    半晌。


    于露露：“何语灵，你被脏东西缠上了。”


    没想到当初她的话一语成谶。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一时无言。


    窗外的天还不透亮，像是蒙着一层灰雾，远处一声鸟鸣，把几只落在地上啃食残果的麻雀给惊飞，翅膀闪动的声音远去，地上显现出两个矮小的身影。


    “小仙拜见大人。”


    一男一女的声音响起，半空中冒出一团黑雾，一张青面獠牙的嘴脸若隐若现。


    土地婆悄悄抬眼。


    这就是传说中的杀神，不是说丰神俊朗、俊美无边么，怎么看着完全不一样？


    渡官没理会那道窥探的视线，淡淡道：“不必多礼”


    土地公还在恢复期，牙还没长齐，漏着风询问他的来意。


    渡官默了默，说道：“你们可知那只猫妖的来历，又是因何下凡历劫？”


    土地公和土地婆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心中甚是纳罕。


    这渡官大人不是向来不管冥界之外的事吗，今日怎么对他们仙界的大仙来了兴趣？


    土地婆眼珠子一转：“回大人，大仙历劫之事岂是我等小仙能知晓的——”


    话音刚落，土地婆就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如针般刺来，她赶紧伏低身体，“但是我们仙界向来最忌贪、嗔、痴、妄、怨，大仙修行最难过的便是‘情’之一关，所以小仙猜测，这位大仙很有可能在历的是——”


    “情劫？”渡官皱眉，他想到了那枚她贴身戴着的护身符。


    难道是和沈家有关？


    沈家世代隐居，非必要不出世，但那只猫妖的护身符的确是出自沈家，而且看起来半新不旧，绝非陈年旧物。


    莫非她历劫的对象，是沈家人？


    渡官久久不语，土地婆冲土地公使了个眼色。


    土地公：懂！


    “不错，我们仙界就连天帝之子都要下凡历劫呢，只要情劫一过，便可原地飞升，位列仙班。”


    土地公顺着土地婆的话附和道，虽然他不知道土地婆为何要这般胡说八道，但她肯定有她的道理！


    渡官：“.......”


    这仙界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


    黑雾渐渐散去，土地公和土地婆一躬身：“恭送大人。”


    几息过后，土地公小心翼翼地抬头，见那位大人真的走了，赶紧倒出满心疑问：“老婆子，那大仙当真历的是情劫？”


    土地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大仙的事你我这等地仙怎配知道，不过是应付那位大人的说辞罢了。”


    土地公瞪大眼睛，说辞，那不就是......


    “你不要命啦，若是那位大人知晓我们诓骗他，那那那我们这土地庙就彻底完了啊！”


    “哼！说你蠢你还不承认，渡官大人向来不管冥界之外的事，尤其对这等情情爱爱的更是嗤之以鼻，他无端打探仙界的事，我们作为地仙怎能和盘托出，当然是虚与委蛇。无论大仙历的什么劫，那都是仙界的事，找个说法断了他对大仙的兴趣才是正解。”


    土地婆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我们还不知冥界出了何事，这个时候最好和冥界划清界限，不要无端生事。”


    土地公听得连连点头：“你说得对，还是老婆子你有远见！”


    他捡起一颗还算完整的果子，递到土地婆面前：“来，你先吃。”


    土地婆盯着那个果子看了一会儿，冲他阴森一笑，一脚将人踹进洞里。


    “吃吃吃，就知道吃，长点心眼吧你！”


    那颗飞出去的果子划过天际，一抹朝霞染红天边。


    天亮了起来。


    对坐到天明的三个人各怀心事，于露露把喝完的水杯放下，拍板道：“你收拾东西跟我走，直播停掉，先保住小命要紧。”


    吴晓玲点头如捣蒜：“对对，小命要紧。”


    何语灵还在神游，闻言“啊”了一声，“没、没这么严重吧？”


    于露露无语：“你都被脏东西缠上了还不严重啊？！”


    脏东西？


    或许之前何语灵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她们吃掉了同一个果子，她发现自己感应到了另一个心跳，鬼会有心跳吗？


    他又真的是鬼吗？


    如果不是，那他是什么？


    何语灵摸了摸小心脏，又想起那张脸，缠在心上的什么东西突然收缩，紧紧裹住那颗砰砰乱跳的心。


    扑通——扑通——


    缓慢，有力。


    她又感应到了。


    所以那个梦是真的？


    于露露从何语灵家出来，一张脸黑的彻底。


    何语灵不愿跟她走，捏着那枚护身符当底牌。


    “他怕这个，我有这个百邪不侵！”


    “我跟你保证，我不连麦，纯直播，不给那些脏东西一点机会出现在我面前！”


    “一个月，就一个月！拿到钱我就搬家换工作，我发誓我骗你我就是狗！”


    于露露一想到她犟驴一样就一肚子气。


    “你联系目渊大师，就说我要见他。如果他拒绝，就告诉他我们之间的约定就此作废。”


    吴晓玲赶忙答应：“好的，露露姐。”


    至于她好奇是什么约定......算了还是不要问了，露露姐的脸色好难看，多说一个字她都怕怒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


    冥界。


    渡官穿过地狱岩底，在一处空旷之地停下。


    入目皆是怪石，就连脚下的地都坚硬无比，但就是这样一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却生长着一棵青树——无叶无花，光秃秃的几根树枝肆意生长，不向阳也不渴水，仿佛生来就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他背手站在树下，看得有些出神。


    “你别用那种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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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我的树啊，它要是一个不高兴不活了我可饶不了你。”


    一道明朗的声音传来，渡官回眸，不远处一座石像抖了抖身体，有细小的石子窸窸窣窣从他身上滚落下来。


    它从石台上跳下来，锋利的爪子在触到地面那一刻，石身开始褪去，头似虎形，两侧生犬耳，独角于额顶，身状如龙，狮尾摇摆，向着渡官走来的两步懒散又臭屁。


    渡官：“它不是你的。”


    “怎么不是，给了我就是我的！”谛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朝渡官扑来，半空中化形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拳砸向渡官的面门。


    渡官躲也不躲，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被谛听的拳风一扫，飘飘荡荡落了一地。


    “阿嚏——”谛听打了个喷嚏，一拳打偏，落地后狐疑地盯着地上黑色的灰烬：“什么东西？”


    “我正想问你。”渡官把剩下的灰烬递给他，那是他在夜夜私语房间发现的，被雷火烧掉的凡间之物。


    谛听凑近看了看，又闻了闻，啧，一股怪味。


    “凡间的东西？”他推开，“天雷烧掉的，都不是好东西。”


    谛听能辨认世间万物，自然知道这烧掉的是什么，渡官见他故意跟自己兜圈子，眼中突然涌出一丝笑意，他抬手挥去，一道紫霄神雷从天而降，猛地劈向那棵稚嫩的青树——


    “老东西你敢！”谛听嚎叫一声，倏地变回兽身，身体暴涨数倍一跃而起，生生接住那道雷电，一道电流穿过全身，谛听的尾巴毛炸成了爆米花。


    渡官眸光冰凉：“说不说。”


    “说说说，我说就是——”谛听欲哭无泪，谁让自己打不过那老东西呢，“噬魂咒，那是噬魂咒，遭天谴的玩意儿，天雷不劈它劈谁！”


    噬魂咒？


    传闻中的上古禁术，怎么会在凡间出现？


    “没看错？”


    “怎会有错！”谛听见他质疑自己，一百个不服气，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都说了：“噬魂咒乃上古禁术，邪恶无比，据说可使魂魄互相吞噬炼成最强亡灵，此亡灵威力无比用以邪修可在短时间内助修行者修为大涨，是修行之人走捷径的最佳途径之一。”


    “噬魂咒一旦催动，还会形成噬魂阵法，可吸纳无数亡魂，就连生魂也无法幸免，冥主觉得这咒术实在阴损，就下令封禁，所以千万年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谛听得意：“我便是知情者之一。”


    渡官垂下眼眸，摩挲着手指尖的灰烬：“那毁掉冥界的那个阵法......”


    “噬魂阵啊！”谛听一抬眼，跌入一双寒潭深渊般的眼眸，头顶雷声四起，渡官声音冷的可怕：“你知道为何不早说？”


    谛听一身的鳞片都要炸了，“你、你、你也没问啊！”


    “从地狱岩底一出来你就让我老实待着，我怕惹你一个不高兴再劈了我的青树，那可是我在噬魂阵里好不容易保下来的！”


    谛听言之凿凿，渡官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动手。


    他当时急于保全冥界，十八层炼狱近乎全毁，恶鬼肆虐，鬼差折了大半，他根本就空不出手去管一只谛听的死活。


    原来。


    答案曾经就在眼前。


    渡官闭了闭眼，“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谛听摇头：“具体的不知，但修习禁术为天地所不容，仙界和冥界对这等邪修不会毫无所觉，人间倒是个藏匿修行的好地方，只要不涉及凡人生死因果，就不会遭到天道反噬，偷偷修行或可得道。”


    就是这个“道”能不能得到认可就看天意了。


    只是从今日的情况看来，修行之人恐怕是求道心切，铤而走险了。


    噬魂阵一旦出现，必会引起各界关注，到时隐藏在凡间的修行者随时都有暴露行踪的危险......渡官思绪一顿，天雷，噬魂阵还未显现的时候出现过第一道天雷，那个时候他还怀疑是某个高人引来的。


    然而现在想来，会不会是，那只猫妖？......


    脑海中浮现一张气鼓鼓的脸来，吞了半颗缠心藤就目露凶光逼着他也吞掉了另外半个。


    说是要死一起死。


    可他不会死。


    谛听见渡官不说话，把耳朵悄咪咪地凑过去，“想什么呢，让我听听.......”


    一道极细的电流弹向那只犬耳，谛听浑身一抖，只觉得整个耳朵都麻麻的，听渡官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结界。


    “一个人若是吃了半颗缠心藤，会怎么样？”


    “半颗？缠心藤一颗入心，心脏受藤蔓束缚，说出口的不是真心话便会心绞而死，半颗嘛，也会心绞，但应该不至死吧。”谛听只觉得这问题奇怪，“既然是想听真心话，自然是吃一颗才行，哪有人会只吃半颗的。”


    渡官：“那若是强行拔除那半颗缠心藤，会怎样？”


    这个问题似乎很有趣，谛听笑得不怀好意：“法力高深者，除了损失点修为、心血，也没什么，反正伤不到根本；修为较浅会有损元神，届时生死天定，凡人嘛那就是死路一条，冥界相会咯。”


    修为和心血不日就可恢复，这对渡官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他转身欲走。


    谛听的声音幽幽传来：“但若是两人服用一颗缠心藤，一藤缠两心，真心就必须对真心，否则对另一个真心之人而言，那藤就成了情毒，深入血脉，神仙难救。”


    情毒？？


    怎会是情毒？


    渡官诧异。


    那她的情劫，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