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山体投下比夜色更深的阴影，茂密的树林笼罩山路，不让外界的灯光漏进来。


    大家都知道不能打电筒，使得整座山丘黑漆漆，四处响起划破天际的叫骂。


    龙桑桑一直抓住顾雪州的胳膊走，坚硬冰凉的手感使她产生错觉：她抓住一尊会行走的雕像。


    人家愿意让她抓，她不好意思问他的肌肉为什么太硬。


    “……我的鼻子又坏了……又闻到雌性的气味……”


    远处的议论令龙桑桑心慌，她趁黑偷瞄身旁的顾雪州，见他没什么反应，暗暗松一口气。


    她偷偷地从裤兜掏出“香水”，迅速补喷脖子和手背。


    一切没有引起室友的注意。


    顾雪州的半边身被陌生的体温浸染，他心不在焉地观察地形。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察觉不对劲。


    “我们似乎在兜圈。”


    “真的吗？”龙桑桑睁大双眼，试图看清楚四周相似的漆黑轮廓。还是看不清，她没有兽人的夜视优势。


    顾雪州说不清怀疑的理由，只能说是直觉。


    “我有方法，我们走近那棵树。”


    两人配合彼此的步伐，走近一棵瘦长的树木。然后，龙桑桑捡起比较尖锐的石头，在树干上划出一个显眼的“十”字。


    顾雪州心领神会，和她一起继续向前走。


    一会儿，他们回到划了“十”字的树木旁边。


    “鬼打墙，是幻象搞鬼。”龙桑桑冷哼：“要是我们现在打开手机电筒找路，一定看见恐怖的鬼魂。很损的陷阱。”


    “破解幻象的方法是找出施展幻象的人，但我们不能使用异能。”顾雪州想拿手机看时间，犹豫几下，最终没敢拿出来。


    不使用异能找藏匿的人，会浪费很多时间。


    “我不建议使用找人这个方法。”他说。


    “我也觉得。”暗自焦灼的龙桑桑擦一下额头的薄汗。树林遮天蔽日，风又不大，她真想马上结束活动。“直接破坏吧。”


    顾雪州严肃地环顾四周。“要先找到幻象的破绽，这里必然有一个东西和环境格格不入。”


    对付外强中干的幻象，龙桑桑有不少经验。她撸起袖子，朝自己的拳头哈一口气，随即一拳锤击划了“十”字记号的树木。


    顾雪州大吃一惊：“你做什么？”


    “既然我们是横向迷路，我就纵向破坏。”


    带有记号的树干出现一圈裂纹，然后往后倒去。躲在暗处的施展人骇然，万万没想到有如此简单粗暴的破解方式。


    顾雪州也第一次见识到，当树木往后倒下，直接打破幻象，开辟一条树木稀疏的山路，路上有人拿着手机电筒晃来晃去。


    “终于有路了！快跑！”


    炫目的灯光直射龙桑桑和顾雪州的眼睛，几道黑乎乎的人影迎面冲向他们，发散的光线照射出追来的白影。


    她急道：“你们等等……”


    “啊——”


    绑着脚的两人躲不及，被四个人撞倒在地。


    “疼……”


    无辜的龙桑桑和顾雪州被他们压着腿。


    “给我起来！”她生气地大喊。


    “对不起。”四个男生手忙脚乱地爬起。“刚才我们遇到鬼打墙，又遇到追我们的无头鬼，没有注意你们在前面。”


    “我们也遇到鬼打墙。”坐起来的龙桑桑朝顾雪州伸出手，打算扶他一把。


    他眉头深锁，没有抓住龙桑桑的手，自己坐起来。拍袖口的尘土之际，他发现掌心出现一条纤细裂纹。


    “受伤了吗？”


    听见龙桑桑的问候，顾雪州不动声色地覆下手掌。“现在几点了？”


    “九点多。”握着手机的男生看一眼屏幕。


    龙桑桑吃惊时间过得极快：“已经九点了？”


    “是啊，没想到能玩这么久，不过离山顶不远了。”


    他们陆续站起来，准备最后的冲刺。


    龙桑桑对神色凝重的顾雪州说：“我们也快去山顶吧，赶紧结束掉。一——”


    顾雪州才迈出没有捆绑的左脚，突然停下来，使得龙桑桑迈不出与他绑一起的脚。


    “……二……你怎么不走？”


    顾雪州脸庞苍白，握紧拳头。


    “难道我压伤你的腿？”一名男生愧疚。


    “扭到了吗？”龙桑桑打量他修长的双腿，看不出伤哪儿。


    不敢动弹的顾雪州含糊其辞。


    她懊恼让病弱的室友受伤，果敢地蹲下来解开绑脚的绳子。


    “你做什么？”她的举动总是出乎顾雪州的意料，他忐忑不安。


    龙桑桑背对他蹲着。“上来，我背你去校医室。”


    他注视单薄的后背，抿紧唇说：“不用，我自己慢慢走下山。”


    她掷地有声：“是男人就干脆点，立刻上来！”


    四个愧疚的男生帮忙劝说：“扭伤脚很难下山，你别勉强了。”


    “要么我来背你吧，我的力气够大。”压伤顾雪州的男生撸起袖子，也背对他蹲下来。


    “我背他下山就好，剩下我一个人到终点没意思。”


    闷热的空气困在山林，大家都满头大汗，唯独顾雪州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一滴汗珠都没有。


    而龙桑桑的话仿佛一撮小火苗，照亮漆黑的山林，点亮他深邃的眼睛。


    他趴上龙桑桑的后背，在她的耳边低语，音色如清冷的木琴。


    “谢谢。”


    龙桑桑不再避讳，双手抓紧顾雪州的腿，蓄力站起来。“麻烦你们帮我们向楼长说声。”


    “没问题，你们路上小心。”


    没了绑脚的限制，龙桑桑下山时健步如飞。


    背上的顾雪州打开手机电筒照明，不小心瞥见吊在树上的白影，情不自禁地搂紧龙桑桑的脖子。


    捣乱的同学太敬业，居然操纵吊死鬼掉下来。


    背上的顾雪州紧绷身躯，死死地咬牙，不发出丢人的尖叫。


    然而龙桑桑不闪不躲，朝吐出长舌头的吊死鬼冲过去。就这样，他们穿过了恐怖的幻影。


    恍惚的顾雪州好一会儿才回神。


    顺利下山后，龙桑桑往校医室跑去，清凉的风扫过两人的脸。


    “不要去校医室。”


    “为什么？”


    “回宿舍就行。”


    “你受伤了啊！”


    背上的顾雪州声线微哑低沉：“泡水就行。”


    若有所思的龙桑桑改变方向，跑去C栋宿舍楼。


    打开寝室的灯，龙桑桑放顾雪州坐在床上。


    “剩下的，我自己来做就好。”碰上她关切的眼神，顾雪州垂眸。


    “好，有需要就喊我帮忙。”


    “嗯，谢谢。”


    顾雪州一瘸一瘸地走去衣柜前，拿出换的衣物便去卫生间。


    待卫生间的门锁上，她拿出手机查询什么体质需要经常泡水。


    【惊！人鱼兽体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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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泡水十小时！】


    【水元素异能者后悔没有早点学这些，最后一项如何与龟类兽人相处炸裂！】


    【再说一遍！水族的兽人不一定要经常泡水！】


    ……


    搜出的结果五花八门，和她遇到的情况匹配不上。她想了想，没有汇报给楚凌，转而去刷动漫剧集。


    这一次，顾雪州又泡澡一小时才走出卫生间。


    “好点了吗？走路没有问题了吗？”她上下打量顾雪州。


    “好多了。”他转移话题：“轮到你洗澡。”


    龙桑桑放下心头大石。


    经过上山、下山的大量运动，两人早早熄灯睡下。疲惫的龙桑桑倒头就睡，进入香甜的梦乡。


    午夜，半梦半醒的龙桑桑听见粗喘之声，对方隐约呼吸困难，偶然伴随压在喉咙里的低呜。


    这几晚半夜，她总听见类似的声音，不过那时她和顾雪州不对付，她懒得理会，只要不是扰人清梦的鼻鼾就好。


    今晚不一样，她迷迷糊糊想起顾雪州受过伤，强迫自己睁开粘粘合合的双眼，走过去看看他是否不舒服。


    “呵啊——”


    她揉揉眼睛，弯腰探一下他的额头。


    嘶——


    连额头都冰凉。


    不会发冷吧？


    “顾——”她看见顾雪州痛苦地紧皱眉头，其双手抓住被子，小幅度的挣扎十分压抑。


    他发出颤抖的低呜，充满恐惧。


    龙桑桑立刻清醒，用力摇晃顾雪州。“你醒醒！你怎么了？”


    “唔……”他扯着被子挣扎，似乎醒不来。


    “顾雪州！你醒醒！”


    他的脖子凸显明显的青色血管，手背的青筋形成沟壑。


    无计可施的龙桑桑拍打他的脸。“快起床要迟到了！迟到了！！！”


    顾雪州倏忽睁开双眼，眼中满溢戾气。


    “啊……”


    坚硬冰冷的手掐她的脖子，她呼吸不上来。不过她不甘落后，也用力掐着顾雪州的手腕呼唤他清醒。


    “……顾……”


    顾雪州的手媲美冰冷坚硬的铁钳，她的喉咙快要碎了。对面的双眼只有杀气没有光泽，犹如两个阴森的能窥探地狱的洞。


    直觉告诉她，不是顾雪州该有的眼神。


    她必须唤醒他。


    “……顾雪州……让原来的你回来……不然……我自己独占二人间！你滚出去挤四人间吧！”


    嚓。


    除了听见她的威胁，他也听见来自手腕的微响。眼中的戾气散去，他的眼神恢复焦点。


    他的手和龙桑桑痛苦的脸映入眼帘，他马上松开她的脖子。


    “咳咳——”


    夜色依旧迷蒙，原来天没亮。


    “对不起。”顾雪州扯上被子盖着身体，转头凝视墙壁。


    大口呼吸的龙桑桑，畅通阻塞的喉咙和肺部。“你做噩梦吗？还是身体不舒服？”


    “……做噩梦。”


    她懂了，一定是受到试胆大会刺激的缘故。“你试着回想开心的事，等会睡着就不会再做噩梦。”


    顾雪州翻身面向墙壁，嗓音冷淡：“以后别再碰我。”


    她纳闷耸肩，回自己的床上睡觉。


    掖紧被子的顾雪州微微发抖，深入灵魂的恐惧还没消散。听见对面床细微的翻身动静，他不禁回想被龙桑桑背着冲破恐怖幻影的一幕。


    属于他的噩梦，他也能冲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