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考验工匠的技艺，百冶大赛给出的材料完全是随机的，只有掀开帷幕后才能知道自己拿到了什么材料。


    随着比赛开始的口令，场地上方的倒计时一点点后退。


    在六个小时以内，参赛选手要发挥自己的巧思，将那堆金属锻造成任意物品。


    苏木记得上一届的百冶好像是锻了一柄剑。


    或许是为了沾一沾胜者的喜气，场内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选手选择了武器类。


    其余人正在埋头绘制草图时，全场只有两个人例外。


    一个是一直在笑的十二号，另一个则是应星。


    前者在比赛开始的那一刻直奔锻造炉，在景元警惕的眼神下，他从自己的材料里淘出一块升温极快的高密度钢。


    待钢板被烧至微微泛红，他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从口袋里掏出食用油、调味料以及……


    一大包鱿鱼。


    在别人正想办法如何出彩时，十二号选择了出菜。


    他放完油，咳了两声，清干净嗓子，对着全场大声喊道：“金人巷23号小徐家常铁板烧将于百冶大赛结束后正式营业！”


    “全场观众可凭借门票打八折，参赛选手一律免单！”


    给鱿鱼改完花刀的十二号还不忘捡起自己的外套，将里层对着观众席。


    “扫码进群，福利多多，优惠多多！”


    百冶大赛这么大的盛事，一定能吸引到不少客流量，这可真是天才级别的宣传计划！


    正对着二维码的景元：“……”


    这应该是百冶大赛的现场吧。


    此前从未有人在百冶大赛上做菜，摸不准该如何处理的景元选择上报自己的小队长。


    小队长一听有人百冶大赛上做铁板烧，先是进了个群，然后接着往上报。


    就这么一层一层往上报，从个人直接报到了负责人镜流那里。


    看着这条待处理事件，镜流先是确认了一番，确保这件事不是玩笑话后，大手一挥，签下批复：“不影响他人即可。”


    过了一会儿，见云骑没打算处理自己，十二号愈发胆大，直接将做好的铁板鱿鱼分了出去。


    大赛规定，在参赛期间，参赛选手之间不得相互交流，不想提前离场的十二号直接分给了身后观众。


    一时间，全场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十二号，除了苏木一行人。


    “他们怎么能这样！”白珩义愤填膺的拍着桌子，一旁被吃了一大半的美食全家福都被拍了个歪斜，“那些材料很明显就是别人不要的垃圾，真是欺人太甚！”


    同别人相比，应星手中的材料不仅细碎，而且破旧不堪，简直像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怪不得主办方特意说本次比赛材料随机，原来是为了推卸责任。”丹枫抬眸，双眼迅速锁定了站在高台上的那群人。


    在规则应用的灵活性上，短生种确实比不过那群仙舟老油条。


    但也有一些人完全不在乎规则的同时，洞悉了规则。


    苏木举起玉兆，将比赛画面全拍了下来。


    在那堆看不清材质的废料前，他停留得格外久。


    等等，那是什么？


    苏木放大了那块区域，在一众灰扑扑的废料里，有一抹银白格外显眼。


    “你这是在……”没听到苏木声音的白珩凑了过来。


    身旁突然多了个人，让正举着玉兆的苏木手一抖，画面模糊了一瞬，再看去时，已经找不到那点银白的亮色了。


    按下暂停拍摄的按钮后，苏木回道：“主办方钻了规则的空子，正常申诉肯定会不了了之，所以要剑走偏锋。”


    “你们俩也别闲着，多拍几份作备用，我去其它位置拍。”


    “我们拍这个做什么？”白珩举起玉兆，边拍边问。


    “卖给罗浮的三流小报，他们最喜欢这种有争议的新闻了。”苏木拿起丹枫的幂篱，“只要争议足够大，我们就能倒逼主办方重新选择，至少要给应星争取一次重新比赛的机会。”


    “拍的时候不要太清楚。”戴上幂篱的苏木提醒道：“这样才真实。”


    在三人以各种角度拍摄现场时，场内的应星正对着那堆材料构思。


    这批材料过于细碎，且硬度密度相差太远，没办法将其整体锻造成完成的胚料，那就只能将他们看成独立的个体，一一锻造完毕后进行组合拼装。


    工匠能锻造的不止是武器，还有各种机巧。


    应星抬头望去，周围人大多都在为武器塑形，受场地、时间与材料的限制，锻造的武器只有一种——


    剑。


    在千篇一律的武器中，机巧说不定还有机会获胜。


    应星在废料堆里挑挑拣拣，找出几块韧度高的碎片，准备用来制作动力核心。


    可惜这些材料的单体质量太重，没办法做鸟类机巧。


    不能飞那就在地上跑，应星脑海中闪过谛听的在太阳下撒欢的模样，这个常被用于追踪目标的生物原型有一部分是狮子。


    金鬃发飘，踏遍山河，威震四方。


    用这个来当主题，在合适不过。


    确定好方向的应星先按照材料的性质进行分类，规划好每一部分的去处，最后才开始绘制草图。


    他画得很细，哪一块该弯折，哪一块该拉长，每一块材料早已在他心中有了模样。


    绘完草图的应星看向自己手中唯一一块银白色的材料，这一部分太软，但亮度足够，可以拿来造一对眼珠。


    过于细致的绘制过程让应星的进度严重落后了，不少人已经开始对锻造的器物淬火时，应星才慢悠悠的往锻造炉内填着一块又一块的碎料。


    锻造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应星抬头看了一眼倒计时，硕大的红色数字在他眼中恍惚了一瞬。应星转过脸，离锻造炉远了一些，长时间盯着炉火，眼周容易发干。


    他眨了几下眼，觉得舒服些了才去看场地中央的倒计时，还有不到四个小时，他要造一头狮子。


    极限的时间令应星感到兴奋，他采用了最为原始的手法，一点点的用手敲打着每一个部件。


    淬火、打磨、拼接……


    将自己的情感注入到这场锻造之中，一丝不苟。


    长时间的弯腰劳作令肌肉与骨头发出疼痛的抗议，应星来不及拭去额上的汗滴，任由它擦过眼角继续往下滑落。


    在一阵灵巧细密的敲打声中，那块银白色的金属被锻造成两颗圆珠，应星拿起它们，塞进机巧狮子的眼眶中。


    被汗水抚摸过的视线愈发朦胧。


    做完这一切的应星总算是有时间可以休息了，他抬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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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袖口拭去滑落的汗水。


    动作间，手背碰到鼻尖，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沾到了上面。


    应星放下手，看着手背上的红色痕迹。


    汗水……是红色的吗？


    闻起来像是铁锈，像是血。


    他这是怎么了？


    应星摇摇头，试图让混沌的思绪明朗一些。


    他张开嘴，正想要说些什么，有一位穿着丹鼎司服饰的医者走了过来，他手上拿着一小瓶金色的药剂。


    “应星选手，你应该是体力不支导致的短期流血，喝了这个就会好的。”


    喝了这个就会好吗？


    应星茫然的喝了一大口，一股金属味在他的口腔里炸开，勉强将药剂咽下，可为什么更难受了。


    本就凌乱的思绪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刀刃绕了好几圈，既解不开又带来令人难耐的疼痛。


    承受不住这般折磨的应星跌倒在地，意识彻底消散之前，他听到有人喊。


    “我是丹鼎司在职医师苏木，都给我让开！”


    苏木推开面前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应星身边，头上的幂篱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他捡起那瓶金色的药剂，放在鼻尖嗅了嗅。


    用鳞渊冰泉调制的营养剂，搭配了籽芽、岩盐、蛋白米……


    最基础的配料，没有问题。


    苏木掀开应星的眼皮，而后又抬手抚上他的脖颈。


    瞳孔涣散、心跳加快、体温升高……


    这是中毒的基本显状。


    苏木将目光放在应星锻造的狮子上，先前只见过一瞬的银白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是金属汞中毒，那瓶营养剂加速了中毒反应。


    面对中毒病患，首先应对其进行催吐，以淡盐水为最佳。


    回忆着自己所学过的内容，苏木扫视全场，寻找着任何可以刺激胃粘膜的液体。


    可这里是百冶大赛，所有的水都是用来淬火的！


    那些水根本不能……


    不，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那桶水。


    苏木抬起手，指着十二号选手的方向，他的声音因这意外的惊喜而颤抖：“景元，他的水！”


    虽然不明白要自己的水干什么，在景元过来时，十二号选手帮着一起把那桶水抬了过去。


    锻造中的水淬法用的正是淡盐水。


    苏木掰开应星的下巴，一点点把盐水灌进去。


    算着到了差不多剂量时，苏木和景元换了位置。


    此时的应星靠在景元身上，头歪向一侧，口腔无堵塞，呈打开状。


    一切准备就绪，苏木抬起应星的手腕，摸到关内穴的位置，用力一按！


    原本吞下的营养剂与盐水悉数吐了出来。


    “太好了。”松开心神的苏木抛却了一切礼仪，毫无形象的蹲着，对着景元说：“让丹鼎司来人作后续治疗，我先去开个方子。”


    苏木站起身，在经过刚才给应星递营养剂的实习医师面前时，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内部检讨，公开道歉，实习期内所有评判标准下调一档。”


    不诊脉，随意给身体不适的病人使用药剂。要是放在丹鼎司，病患家属的巴掌早就上来了。


    知道自己闯出大祸的实习医师连连点头。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