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视肉的情况比苏木预想的要好很多。


    几个月前切下的断口早已愈合，只在外表上留下十分浅淡的，类似疤痕结构的覆膜。


    想起第一次用视肉做实验时的古怪特性，苏木从库房里翻出来一套老旧的实验器材，用组织钳夹起那层覆膜，手下的视肉又一次变得僵硬。


    苏木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带走那层覆膜，为了相关数据的准确性，他必须确保不会剥离多余的部分。


    切割下来的覆膜薄而透明，微微发紫。


    这熟悉的画面令苏木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观察植物细胞的时候。


    那时他多大来着？


    五岁还是七岁？


    苏木自己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是很遥远的一段回忆。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阳光卷着风，铺在庭院里，墙角有长得像是杂草的药材，绿得发黑。


    游学归来的夫妻二人，准备在厨房为没能外出的苏木复刻当地美食。


    在切洋葱时，特意揭掉了一小层内表皮，用以培养苏木的观察天赋。


    在那一天，苏木第一次用如此特殊的视角来观察这个世界。


    被药剂染色的表皮有点发紫，看起来就像手中视肉的结痂覆膜。


    苏木低下头，将那些回忆重新埋回深处，将自己的精力放到眼前的实验中。


    经过放大的覆膜并不像肉眼观察到的那般轻薄，反而十分厚重，像是多层细胞堆叠的产物。


    “没展平吗？”


    退出观察模式，苏木仔细检查了一番，又用工具重新整理了一遍。


    确定这层覆膜并无任何折叠、破损、堆积的情况后，苏木又一次将它送了回去。


    可这一次的观察结果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视野内的细胞毫无规律的堆在一处，聚集成团。


    对此感到困惑的苏木起身，在身后的书架上寻找相关书籍。


    《濒湖脉学》《寒泉药理》《细胞简史》《医学集成》……


    苏木从上至下的扫视书架，目光略过一排又一排的典籍，最终停留在那本书写了两千多年还没有写到结尾的手札上。


    他翻开手札，飞快的翻到记忆里描写视肉的那一部分。


    “视肉，异种文明衰败的产物，喜爱寄生于灵长类生物的耳道、鼻腔等孔窍中，以此制造幻觉。”


    制造幻觉？


    岁阳也会制造幻觉，两者唯一的不同点在于从本体中分裂出来的岁阳拥有独立的思维，而视肉的个体思维并不强烈。


    视肉·具有岁阳的部分特性，同时几个月以来未曾添加营养液依旧存活的特性令苏木想到了呼雷。


    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将手札放回原位，苏木闭上发涩的双眼，想要稍微休息一会儿。


    但显然门外有人不这么想。


    实验室内新装的访问系统亮起，用机械音播报：“来访者——景元，是否允许入内。”


    原本是为了防止有人过来窃取资料所安装的监控系统，在安装人员错将线路同门铃连在一起后，就成了识别访客的访问系统。


    苏木噌地一下睁开眼，看向显示屏。


    门外的景元按着门铃，手里还拿着一封信。苏木迟缓的看向试验台上的东西，犹豫片刻，在通过景元的访问申请时，将台面收拾的一干二净。


    待景元走进门，看到的就是苏木一个人站在书架前的模样。


    并不想拆穿苏木的景元选择绕过这件事，直接表明来意。


    “邮差又搞错了信箱的位置，这是你的信。”


    虽说如今的信息技术十分发达，无论是什么消息都能在几秒内飞速送达。但还是有不少人会选择较为原始的方式来进行通知，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尊重。


    苏木和景元是邻居，本来两家人的信箱一直挨着，很好分辨。


    但在某一天，苏木将一本医书遗落在了信箱上。


    被打开的，倒扣在信箱上的医书成了附近鸟雀筑巢的材料。


    等到苏木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本书被丢在了大门口时，那本书早已被撕得只剩下空壳。


    除此之外，还有几只小鸟选择在信箱里安了家。


    看着那群仰着头叽叽喳喳的小生物，苏木在赶走他们与将信箱换个地方中，果断选了后者。


    他在不远处重新立了一个信箱，但不知道为什么，负责这片区域的邮差从来都没扔对过地方。


    寄给苏木的信有概率会出现在鸟窝，也有概率会出现在景元的信箱，就是不会出现在他的信箱里。


    这种情况令苏木感到困扰，在同相关工作人员商讨过后，出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苏木的信再也不会出现在鸟窝里，坏消息则是自那以后，苏木的信件全都被送到了景元的信箱里。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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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接过信件，信封是普通的白色信封，寄出地址是星际和平公司，寄信人是……


    苏不语，苏木的叔叔。


    苏家的规定说起来有些残忍。


    为了实现断绝魔阴的目标，苏家的全部资源必须朝着这个方向倾斜，有医学天赋的人会被编入计划，享受这些资源，承担这些责任。


    而那些没有天赋族人，会在成年后拿到一笔钱，不再接触任何同计划有关的事务。


    苏木只见过苏不语一次，在他父母的葬礼上。


    那个高出他很多，看起来和他的父亲生得极像的人急匆匆赶来，在葬礼上留下只言片语，为苏木留下了一张卡。


    苏木从来没有用过那张卡，至今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但根据卡面的颜色来看，里面的金额并不低。


    自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过联系。


    不明白为什么苏不语会给自己寄信的苏木拧起眉，看起来有些茫然。


    他拆开信封，打开那张手写的信件。


    一开始的字迹很平整，但越往后字迹就越潦草。苏木能从那扭曲的弯折中察觉到写信人的不安。


    信件的内容很简单，苏不语用最短的笔墨描述了他的担忧——


    “我的女儿在医学方面很有天赋。”


    这意味着，她会被编入计划，会成为下一个苏木。


    成为下一个……


    牺牲品。


    “你的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景元担忧的看向苏木，看着他那张发白的脸。


    苏木只是摇头，他用微弱的、颤抖的、甚至是恳求的声音对景元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不行！”景元拒绝了苏木的请求，“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有多糟糕。”


    “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的。”


    “那你能把我的药箱拿过来吗？”苏木捂着腹部，脸色愈发苍白，“我需要里面的东西。”


    “我马上去。”


    景元拎着药箱一路小跑，生怕苏木出了什么意外。


    在将药箱交给苏木时，景元看清了上面的痕迹。


    细长的抓痕，混着血迹，一道又一道。


    拿到药箱的苏木在里面翻找着，从一堆常用药材中找出几根暗棕色的半圆柱形药材，一口一口的咬断，嚼碎，咽了下去。


    像是在完成什么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