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是翻滚的阴云,一轮缺了小半张脸的月亮在云中时隐时现。


    白森说,在徐万钧尸身上发现的白色鹅羽是有人故意所为。说到这里,她收了口,环视了一圈篝火周围的人们。


    直到此刻,在她脑中萦绕多日的迷雾已散去一半,那串消失在水边的脚印终于有了解释,除此之外,凶手在杀人前后的一系列行为全都明朗了。


    孙利的目光穿过火光,一直定在白森脸上,不知是不是火焰跳跃的原因,他的眼神看起来明灭不定。


    白森正要往下说,孙利却先开口了。


    他站起身对白森行了一礼,回身对他身后的兵士们道:“白捕快的话,我信。”


    白森看了陆焕一眼,没反应过来这容州军校尉怎么突然站出来帮她说话了。


    陆焕朝那些兵士的方位扬了扬下巴,小声道:“等他说完。”


    白森不作声了,凝起目光看向孙利。


    孙利回过头来道:“我在军中扎过箭矢,我知道,鹅翅膀和尾巴上的翎羽非常硬,别说脱落了,就是拔下来都要用上些力气,所以白捕快说留在万钧身上的翎羽是有人为之,这话我信。”


    领队的校尉这么一说,其他兵卒看向白森的目光中这才有了些信服。


    “白捕快,你接着说。”孙利坐下来,这会儿他对白森的语气稍显得温和了。


    白森点了下头,继而缓缓道:“依我推断,凶手在行凶前后的行为当是如此:十月十一当晚子时,其撑船来到滩边,接徐公子上船,在船上拧断了徐公子的脖子,待徐公子窒息而亡后,凶手又回到浅滩附近的芦苇丛处,抛下尸体,接下来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下船来,在水中靠近天鹅窝,拔下天鹅的翎羽,放在尸体上,做完这一切方才上船离去。”


    孙利听白森说起他视作亲侄的徐万钧在生前死后的遭遇,放在膝上的双手握得更紧了,十指指尖深深陷入手心的皮肤里。


    “白捕快,你说的,我都信,现在我就想知道,”孙利极力压抑内心的悲怆和怒火,问道“那歹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篝火边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白森,就连坐在人群外的樵夫于铁也默不作声地看过来。


    又是一串火星从火堆深处腾起,向夜空飞去,黑暗笼罩的树林里有怪鸟发出令人颤栗的啼鸣。


    白森一时间没有答话,她的眼神却沉重起来。


    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在行凶目标已身亡的情况下还留在抛尸地,只为了拔取几支鹅翎羽放在尸体身上。


    白森迎着篝火边所有人的视线,她的目光在人们脸上流转过去。


    她还是没有出声。


    通常来说,一起谋杀案的凶手在得逞后,往往都会快速离开现场,避免给后来的追凶者留下更多的痕迹,无论凶手的动机是什么,都是如此。


    除非,凶手企图用杀人这件事,来表达什么。


    那尚未散去的另一半迷雾中突然闪出一星微弱的光明。


    白森眼睑一震。


    那首诗!


    那首咏鹅的名篇!


    那首绝不能传唱的禁诗!


    白森的目光最终落定在火堆底处,那里有数道蓝色的烈焰。她紧盯着那些狂舞的蓝焰,思绪在通往真相的路上飞速狂奔。


    鹅,鹅,鹅——抛尸在一窝天鹅巢旁。


    曲项向天歌——死者的脖子被拧断了,向上弯曲着,做出冲天而鸣的动作。


    白毛浮绿水——挂在尸体身上的白色鹅羽。


    红掌拨清波——这一句诗对应该是……


    白森微微摇头,迷雾中的光亮却越来越耀眼。


    是了!死者身上的死后伤!


    徐万钧死后,凶手用利器在他身上反复割划,刨开他左右两只手心,留下触目惊心的伤口,其目的不是发泄怨恨,而是在写诗。


    以尸身血管中尚未凝固的血,将死者的双手染成红掌。


    红掌拨清波。


    一阵林风从身后吹来,怪鸟的啼鸣更大声了些,冷清的下玄月隐没在滂湃的阴云中。


    陆焕一直盯视着坐在身旁的白森,最初时,在她脸上他只看到了迷失方向的惘然,却在不多时后,她眼神狂热起来。


    那是顿悟后难以克制的狂热。


    紧接着,陆焕就看到白森抬起眼睛,火光扑面而来,把她的瞳孔烧成一双淬火珠石。


    坐在对面的孙利不知道白森在想什么,他见这女捕快久久不语,又有些不耐烦了,大声道:“白捕快,你且告诉我,害万钧的歹人,为什么要在万钧的尸身上放鹅羽。”


    “凶手,在用杀人,来写诗。”白森平静地道。


    此言一出,火堆周围一阵静默。


    孙利左右看看,见他身后的属下们都是云里雾里的神色,这才确信不是他听错了,那声“你说什么”他方才说出口去。


    “我说,”白森放缓语速,重复道,“凶手杀害徐公子,是以杀人的方式写一首诗。”


    坐在身旁的陈钰雪捂住嘴,发出一声惊呼。


    孙利站起身来,隔着火堆俯看坐在地上的白森,脸上再次现出怒容,“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犹似马上就会冲过来,坐在一旁的陆焕下意识起身去拦,却被白森拉住了。


    “其实,我还说漏了一点,”白森镇静地道,“脖颈断裂是徐公子的致死重伤,但除此之外,我在验尸时还发现了他身上有其他伤口。”


    “你是说,万钧胸口和手心里的新伤吗?”孙利想起徐耀将军对他提过此事,也正是因为这些伤口,徐耀笃信徐万钧的死并非意外溺水,而是遭人谋害。


    “没错,”白森应道,“我仔细查验过,那些伤口的形成时间是在徐公子身亡之后,也就是说,凶手在船上拧断了徐公子的脖子,等他咽气后又拿出利器,给尸体身上添了那些伤口,最后,才是抛尸,放置鹅羽。”


    孙利面色通红,不知是火光映照而成还是他已气极。


    如白森所说,徐万钧的尸身被抛置在水中,凶手离开之前还拔下鹅羽放在尸身上,这种近乎羞辱的做法已让孙利怒火中烧,现下又听白森说起徐万钧死后遭受的刀割之刑,他已然怒到手脚发痒。


    眼下要是有人把一把刀递在他手上,他可以将眼前所有人都碎尸万段。


    “你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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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一遍,”孙利抬起手,微颤的手指指向白森面门,“害万钧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白森迎着孙利满是火光的眼神回道,“凶手是以杀人来写诗。”


    “什么狗屁话!”孙利一脚踢开脚边的一截木柴,就要朝白森冲过来。


    陆焕眼疾手快,像一道影子般闪到孙利身前,一手将他拦住。


    “孙兄,不可冲动!”陆焕肃起脸道。


    “你听她说的什么狗屁!”孙利一只手直指着白森,朝陆焕咆哮道,“万钧死了,杀人就是杀人,赶紧把那歹人找出来我要让其偿命,结果你们查了半天查出来那人在写什么诗?”


    “且听白捕快说完。”陆焕如脚下生根,站定于还在往前使劲儿的孙利面前,让孙利无法前进半步。


    “让她说,她能说出什么……”孙利一双气红了的眼睛紧盯着白森,状硕的身躯还在往前顶。


    “让她说完!”陆焕大声吼道,他双眸冷冽,看着近乎失去理智的孙利。


    林中一群夜眠的鸟被陆焕的吼声惊起,高飞而去。


    站在孙利身后的兵卒们怎能容忍自家领队受人欺负,霎时间“哗哗”声大响,挂在他们腰上的横刀纷纷出鞘,他们手握横刀,往前迈出一步,火光照在那些雪亮的刀刃上,十分刺眼。


    这阵势,饶是白森再怎么镇静也被吓了一跳,她站起身,退了半步,陈钰雪也慌忙躲到她手边,坐在人群外的于铁也快速站起来,把于小林拉到他的身后。


    孙利的眼睛缓缓转移,最终落定在陆焕脸上。


    陆焕面如铁铸,孙利只在徐耀脸上见过如此刚毅坚决之色。


    六年前,刚刚升任容州都督的徐耀在军帐中力排众议,宁愿遭人唾骂他背信弃义,也坚持拒见柳州司马派来求援的信使。


    那信使在徐耀的营帐外冒雨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拔剑自刎,在派人收尸时,徐耀脸上也是这般模样。


    在陆焕的凝视中,孙利慢慢冷静下来,他回头看见手底下的兵士都拔出横刀,怒吼一声“谁让你们动刀的?都给我收回去!”


    孙利亲自带领的这支小队军纪严明,校尉一声令下,兵卒们迅速将手中兵器收回刀鞘。


    孙利回转过身,对白森行了一礼,“白捕快,是我失礼了,请见谅。”


    白森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你说害死万钧的凶手,是用杀人来写诗,我实在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利说是道了歉,脸上的怒气却并未完全消去。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白森答道,“可是,凶手的杀人手段,其在行凶前后的种种行为,包括抛尸地的选择,都藏在一首诗的诗句中。”


    “什么诗?”孙利追问。


    白森忽然感到嘴唇发干,她不知道把心中推理出来的结论公之于众会迎来什么,可是看到火堆旁那些军卫灼灼如火的目光,她知道不给他们一个解释,今夜即便有陆焕在,他们恐怕也很难脱身了。


    “那首诗,是……”


    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用力拉了拉白森的衣袖。


    她转眼看去,见拉住她的人,是一脸肃色的陈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