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九安当时并没有给周林回答。


    他如果真的想要去找夏柚看一看，早就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活到现在唯一的那份胆怯，他不会犹豫迟疑到现在。


    乔九安反复打开光屏，关闭光屏，手指在那个任务上晃来晃去，但就是没有点。


    到后面，他索性套上了惯穿的兜帽斗篷，悄无声息地先一步赶到了混乱星域，并没有告诉周林，也没有接雇佣兵平台上的悬赏任务。


    飞艇以极缓慢地速度在星河中慢慢移动，游荡着徘徊。


    乔九安盘腿坐在飞艇舱门后，一连好几天姿势都没变。


    仓鼠D也坐在他身边，盘着腿，两只仓鼠爪托着腮帮，闷闷沉思。


    比起其他实验体，乔九安的精神海问题显然更大。


    乔九安到现在还能保持清醒，不至于精神力完全崩溃，一部分原因是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周林都在用自己的精神力喂补乔九安。


    还有一部分原因，其实是乔九安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接受过高阶治愈师的精神力梳理安抚。


    乔闻语显然在这方面非常有经验，即使那个时候乔九安的精神海还没有受损，她也未雨绸缪地在乔九安精神海中留下了不少柔和安抚的治愈系精神力。


    这些对之后种种经历的乔九安都至关重要。


    乔九安幽幽叹了口气。


    其实，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应该去让夏柚看一看的。


    毕竟他的身后并不仅仅是他，当年研究中心出来的实验体们，除却已经死亡的，剩下的或许都需要夏柚的治疗。


    而判断夏柚的精神力是否能达到治疗水准的最好标准，就是比他们的精神海还要糟糕的乔九安。


    但……


    乔九安皱着脸，动作慢慢吞吞地从精神力空间里掏啊掏的，掏出一个小本子。


    翻开来，前面小半本，都是周林当初用来给乔九安“记账”的痕迹。


    乔九安哗啦啦地翻页，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的还账过程，嘴巴不由笑扬起唇角。


    但看到后面换了一种笔迹的记录，乔九安唇角的弧度又落了下来。


    笔记本的后半部分，都是乔九安每一次精神力失控，短暂失去意识后昏迷，然后在苏醒后第


    一时间记录失控原因昏迷前和苏醒后精神海感觉的记录。


    一次又一次一页又一页。


    乔九安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见周林很大原因不是因为他真的相信出现了一个可以改变绝境的治愈师。


    而是因为他隐隐有预感下一次的精神力失控他恐怕不会再有醒过来的机会。


    前半本是缱绻爱意后半本是奋力挣扎。


    乔九安也不知道他在离开前特意从雕哥那顺走这个本子的意义是什么。


    他就是想这么干。


    或许是在等可能真的会有一天——


    他们趟过这潭泥泞吃人的沼泽越过这段漫长挣扎的光阴。


    而他躺在洒满阳光的走廊下举着这个笔记本语气轻松而感叹地向最爱的人嘟囔抱怨然后换来用力的拥抱和落在鬓角的、温暖的吻。


    乔九安翻过手中的笔记本一页又一页忽然就改变了主意不想把这个给雕哥看了。


    悬浮在旁边的光屏发出探测到目标飞船的嘀嘀声乔九安转头看向那艘明显是出自帝国军部的飞船。


    去看看吧。


    如果……如果呢。


    ***


    这是乔九安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夏柚。


    他在夏柚的眉眼中看到了宁追月的影子。


    只不过比起宁追月眼眸里总是挥之不去的郁气和若有所思夏柚的蓝眼睛里则是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自信。


    大概是因为拥有了足够多的底气以及触手可及的能够看得到幸福的未来。


    挺好的。


    兜帽斗篷下的乔九安笑眯眯地想。


    仓鼠D特别乖巧地抱着装满高阶能量石的小袋子排队跟在看病的精神体后面。


    然后在夏柚眼神惊诧看过来时


    夏柚的眼睛和脸上几乎是明晃晃写满了不敢置信。


    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只物种是小巧玲珑无害可爱卷毛仓鼠的精神体居然会是雇佣兵榜单上高高挂名的代号D。


    原本将尾巴搭在夏柚腿上的元元动了动鼻子认出面前被大斗篷裹着的人是乔九安。


    变成小黑豹的元元正想凑到乔九安身前就


    被乔九安的精神力推了一下，一屁股坐回了夏柚身边。


    被周叔叮嘱过，如果遇到仓鼠主动点的陆应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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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拒绝了的豹豹故作矜持地蹲坐在沙发上，尾巴尖却在夏柚腿面不住拍打着。


    乔九安看着夏柚几乎是挂在脸上的好奇和想问又不好问的纠结，忍住唇角的笑意，忽然就想起了之前陆应淮欲言又止，最后吞吞吐吐让雕哥不要偷情的建议。


    他的眼珠一转，满溢在心里的紧张忽然就变成了恶趣味。


    乔九安在光脑终端上轻点了一下，开启了混声器，开口发出的声音变得极度没有辨识度，甚至连性别都难以分辨。


    果然，听到他开口说话的夏柚，眼睛里的好奇和欲言又止的表情几乎都要凝聚出问号从脑袋上冒出来了。


    但很快，夏柚像是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不去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而是专注给乔九安看精神海。


    独有的精神力小触手探入仓鼠D的体内，夏柚的眼皮一抖，陡然睁开眼睛。


    皱着眉停顿了几秒，夏柚犹豫了一下，又将精神体探入仓鼠D体内。


    这一次，乔九安能感觉得到，那道温和的安抚性精神力，正在努力钻开他精神海中堵塞的未知物。


    乔九安的视线落在夏柚的脸上，将夏柚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乔九安和周林对精神力和精神海的研究与运用，已经达到了目前所有拥有精神力的人中最高的熟练度。


    所以乔九安能感觉得到，那股属于夏柚的精神力，甚至把自己捏成了锤头和锥子的形状，一点一点努力在他的精神海里凿，一边凿一边努力吞噬，中间好几次累的瘫在他的精神海里不动弹。


    夏柚的额角也逐渐滴落汗水，脸色唇色开始变得苍白。


    但即使这样努力，夏柚的精神力触手也只是在仓鼠D的小爪爪上徘徊了一会儿，距离仓鼠D的脑部——乔九安的精神海中心还远得很。


    夏柚没有办法，收回精神力，抿唇低头，将刚才仓鼠D递给他的小布袋还给乔九安。


    “精神力安抚对你已经没有太大用处了，这份报酬我不能收。


    明明那么喜欢能量石，看到刚才那些雇佣兵拿出的高阶能量石时，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可


    是在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治疗面前人时，夏柚却半点没有再注意能量石如何，脸上满是沮丧和难过。


    乔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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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居然有点想摸摸夏柚的脑袋。


    不过还是算了，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崽。


    所以他只是笑了下，将仓鼠D捞回斗篷下的衣兜里：“拿着吧，就当是见面礼。”


    毕竟是元元的伴侣呢。


    陆应淮也明白过来乔九安的意思，黑山竹一样的豹爪在沙发表面划拉着，尾巴尖微微蜷起。


    乔九安没忍住，兜帽下的唇角又扬起来，想要欺负后辈的仓鼠心蠢蠢欲动。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乔九安清了清嗓子：“你不问我第二份治疗名额要转交给谁吗？”


    夏柚给雇佣兵们治疗是收取能量石报酬的，而乔九安给出的最次也是中阶里面成色非常好的能量石，完全够做两次精神力疏导安抚。


    果不其然，刚才还一脸难过的夏柚眨眨眼，脸上又露出那种在心里面瞬间编写了一长串爱恨情仇剧本的表情，犹犹豫豫着在沙发表面用手指划拉了一个周字。


    看向乔九安的蓝眼睛里几乎是明晃晃写着：我猜的对吧！一定是周叔对吧！


    乔九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掐了下手腕才勉强端住大佬雇佣兵的人设。


    哦，还得是和曾经同为大佬雇佣兵的金雕有过一段情，有过一段爱的那种雇佣兵。


    见乔九安露出些许失态，夏柚眼睛里的那种八卦好奇之光更闪亮了。


    只不过他本人好像并不觉得自己的表情直白，还自觉自己完全维系了深藏不漏治愈师的形象。


    “咳。”


    这小孩是真好玩啊！


    怪不得闷骚的陆元元和恶趣味的雕哥都喜欢逗他玩。


    不能玩了，再玩陆元元要咬仓鼠了。


    乔九安站起身，仓鼠D从斗篷里窜出来坐在他的肩膀上。


    他背对着夏柚，脸上的笑意几乎没有再掩饰，懒洋洋地摆手：“就这样，他知道意思，走了。”


    夏柚捧着那一小袋的能量石，目送从头到尾藏在斗篷下的酷炫雇佣兵大佬离开，心里小小地哇了一声。


    然后将小布袋妥善收起来，准备回家原模原样交还给周叔。


    ***


    乔九安没有再回


    蓝星，他知道周林明白他的意思。


    不论是联邦还是帝国境内，公民居住的星球都有不少建筑和生命，精神体自爆发出的精神力波动，毁灭性是非常大的。


    所以在明知道自己下一次精神力失控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后，乔九安已经很久没有在人类居住的星球长时间停留了。


    乔九安盘腿坐在飞艇里，点开光脑终端看了看自己的账户，又看了看周林的账户，掰着指头算了好一阵子。


    然后点开那些体积小又没什么人居住但是风景还算不错的微小型人造星球。


    唔……或者自然星球上的海上无人岛也行吧？


    乔九安在光脑里搜索出一堆符合要求的地方，比对着自己和雕哥的余额，一项一项地思考斟酌。


    这个不行，金雕喜欢抱着仓鼠晒太阳，这连个光都没有，黑黝黝的……


    这个也不合适，连点绿色都没有，荒了吧唧的看着眼睛疼……


    ……嗯，这个还行，但也不是那么行。


    乔九安纠结了一下，把这个光屏扒拉到旁边暂定。


    算了，先放一边。


    折腾了好几天，乔九安终于筛选出了一批符合要求的地方，一个压缩打包塞到了周林的邮箱。


    【看看？你喜欢哪个地方？】


    【这次我超乖的，可不准说我没有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