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涟青掩下眼底的情绪，只应声附和：“劳烦婶子了。”


    心中却暗自思忖：这二人定不是普通逃荒者，约莫是看上她的能力，言语之间皆是要引她入汾城，蔺城封闭一事不像作假。


    若能顺利抵达汾城，凭借着那份空白路引与身份文书，许能入城，方无亦所赠令牌，她却不敢轻易动用。


    怪物之斗，尚且以武为尊，可党派之争，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残酷，她降临于贫瘠之地，对朝堂上的事暂且不明。


    可若不是方家有难，这能拿到京城方家令牌的方无亦，怎会来到如此偏远的地界，更不用说，那难得一见的地势图，竟说送就送，此中定有隐情。


    方家令牌，不到走投无路之际，是万万不可轻易拿出。


    如今于大人下落不明，若要搭上于大人这条路子，凭借着西州巡抚钦定的使者大人一名，她此后的路，会顺遂不少。


    而今她更需谨慎小心，稳妥之计便是悄悄入城，探听好消息后再度出城，若能租上匹快马，或随着西行镖局，她便能更快……


    突地木涟青暗自苦笑，未知朝代的世界出行，是如此的艰难，且不说她能否找到靠谱镖局，就算租到快马，她短时间内能否学会骑行暂且不说，西行道路上的险阻也定然不少。


    罢了，自是她选择的道路，往后怎么遭，也要探探。


    木涟青定下心来，脑海中浮现方无亦所给的地图，蔺城与汾城处于泗水城北部，不过汾城倒是更偏西一些，想来在山林中迷失方向之际，倒是绕了些远路。


    路上，三人相伴，却并不多言，只在身后那队逃荒者逼近之际，靠近身前那队，两支队伍顿时紧张起来，而后三方保持着相对微妙的距离，不远不近，似是将她们三人当作那天然的隔离带。


    一日来，她随着母子二人走走停停，前方逃荒队伍时有出列，偶尔回来，背篓沉重了几分，脸上带着隐秘的笑容。


    “若是平常，是要随着去的。”


    停歇时，林婶见到木涟青盯着前方队伍，突地自顾自的说道：“但后方来人，若轻易离开，这队伍中间，恐怕就无我三人位置。”


    说着锤了锤腿，稍稍松绑了绑在腿上的绳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倒出些麸皮树叶，塞到小子嘴里，那小子眼见着双目无神起来，机械地嚼着，又灌上口木涟青送予的盐糖水，才咽了下去。


    “晏哥儿，多吃些。”


    木涟青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林婶一眼，掏出一个竹筒，里头是她调制好的饼糊糊，也不管二人是如何直勾勾地盯着，在二人面前吞食起来。


    眼尖地看到身后那队躁动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手中的竹筒，以及身旁的半大小子，她皱了皱眉头，再度看过去，却发现那队人大多低下了头，只有些看似痴傻的，目光呆滞啃咬着自己的血肉模糊的手腕。


    “姑娘放心，前方那队伍还有车辆，篷布之下怕不是活着的家禽，想必家底还算丰厚，身后那队若动起手来，咱们只管往前头跑，自会无事。”


    木涟青撇了她一眼，点点头，就算无前方的队伍，她也有自保之法，只是……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路边光秃秃的大山，山中潜伏着的可不仅仅有猛兽，今夜，怕是有大动静了。


    木涟青靠坐在路边的枯木上，风吹拂动，她已然能够面无表情的将腿上扒拉着的成团毛发扯下，扬进风沙之中，这块的枯骨被林婶手脚麻利的拾掇干净，与晏哥儿一块，背对着她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做些什么，她掀了掀眼皮，不多过问，索性不外乎活着二字。


    入夜，风动不止，呼啸而过之际，传来阵阵哭声，前方队伍中仍有点点火光，林婶怀揣着刚处理好的粉末，带着晏哥儿走去置换了火种，在附近燃起火堆。


    反观身后那支队伍，却并无星火亮起，只瞪着一双红得发绿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的人群。


    “姑娘，今夜你我轮流值夜可好？”


    林婶翻动着火堆，干枯的手拍在身旁已然沉睡的晏哥儿身上。


    木涟青本在整理着空间内的物品，闻言抬头，盯着林婶，冷冷道：“你我素不相识，请莫要叫我姑娘。”


    林婶被噎得顿了顿，又继续讪笑着，木涟青眼神转而落到她身旁的小子身上，林婶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晏哥儿身上的衣物，隔绝了木涟青探究的实现。


    木涟青微勾起唇角，晏哥儿？怕不是晏姐儿罢。


    有心之人终究会发觉这小子的性别，林婶以名称扰乱，又道破她性别，若到危难之际，她这个“姑娘”将会是失智之人的优先目标。


    然她并不戳破林婶的小心思，可分别守夜还是必须的，林婶又将话题圆了回来，自顾自的解释道：“你我二人今夜只需守好这火堆，火不灭，定不会出事。”


    木涟青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可今夜的危险，并不在身后那队人，她懒得过多解释，即有人主动值夜，再好不过，闭上眼睛当机立断：“我守下半夜。”


    林婶一听，眼中精光一闪，这正和她意，后半夜本就是人最困乏，最想睡觉的时候，眼前这人主动提出，再好不过，否则她还得费一番口舌劝说。


    木涟青直挺挺倒在火堆边，耳畔紧贴着地面，炭火声噼啪作响，让她心安不少，可说是睡着，却不敢真的熟睡过去，周遭动静，她一清二楚。


    不知过了多久，山林之中吹来的风声隐隐发生变化，似有狼啸夹杂其中，木涟青轻皱了眉头，心中泛起一阵怪异的熟悉感：狼群，又是狼群。上次遇着狼群还是……


    正想着，狼嚎声竟愈发大了，地面传来人群惊慌的走动声，身旁的林婶轻拍她的肩膀，她这才缓缓起身，手中塞进一支火把，她听到林身后传来林婶轻微的声音：“快些起来，有狼……狼来了。”


    木涟青点点头，环视四周，火堆凌乱，前后的逃荒者皆乱成一团，但前方人群之中走出一老者，敲了敲拐杖，人群很快便镇定下来，青壮年们纷纷拿起手头的武器，将老弱围在其中，虽时有颤抖，但却一心向敌。


    而身后那队却是无措的叫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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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乱的脚步声愈发接近，木涟青抬头看了眼群狼所在，只见夜幕之下，山顶亮起一双双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漫山的狼群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山下众人。


    随着头狼一声嚎叫，众狼如离弦之箭迅速奔腾下山，众人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队伍，瞬间被狼嚎声打散，狼群很快便逼近众人，扬起的火把武器做着无用的驱赶。


    直到狼群冲入人群之中，众人无处躲藏，木涟青扬起火把，挥舞着驱赶愈发逼近的逃荒者，恍惚间，她发现那只金眼头狼竟异常熟悉，不由得多看几眼。


    头狼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猛地转头，在人群之中寻找着那道不惧的视线，却一无所获，不由怒而仰天长啸，狼群如获指令，疯狂扑向人群中老弱之人，霎时间，多人被拖走啃咬。


    混乱之中，似乎有人发现了狼群捕食的规律，嘶哑的声音中带着些颤抖：“走！快走！它们，它们不吃壮……”


    接二连三的，皆发现了这一规律，青壮年们面面相觑，原本举在身前护着身后老幼的武器竟渐渐垂落。


    木涟青暗自退近人群之中，躲避着狼王的搜捕。


    “孩他爹！”凄厉的求救声此起彼伏，人群之中有人奋勇拿起武器抵抗，也有人懦弱后退。


    一时间，狼群又拖走了七八个行动不便的老人。


    直到捕食完毕，狼群才纷纷退去，满地皆是触目惊心的鲜血与断肢，哭泣懊悔之音弥漫在人群当中，可如此情景之下，她身后传竟传来一阵压抑的吞咽声，木涟青转头，紧紧盯着那人，手中的柴刀初露锋芒，借着火光，她看清那是身后队伍中的一人，不知何时，也混进了前方车队。


    可就在众人惊魂未定时，山头突然亮起火光。


    “那是什么？！”人群之中传来惊恐大叫声，众人连连后退，寻找遮挡之物，却早已来不及，木涟青收起柴刀，心下一定，来了。


    荒灾年间，狼与人竟联手合作，先以狼群消耗老弱，筛选出那心狠手辣，贪生怕死之流，等人心涣散，战力大减之际，匪人再现，以老弱作饵，便能轻易拿捏那坚韧勇毅之辈……好狠的计谋。


    先遇了群狼，失了人心，再与山匪，众人实在是没有了抵抗的能力，只任由着山匪将人财收入囊中，木涟青虽能够脱身，可若是去到那老巢，说不定……能见到在许家庄失了踪迹那人。


    她双手被绑，被山匪押着走进了山林之中，心中却不免得暗自思忖，与话本中的大不相同，这山匪对待男女青壮的态度大不相同，女人并未受辱，反倒是男子，更受青睐。


    思索之际，她愈走愈慢，随后好似绊到什么，跌跌撞撞的，眼看着就要倒下，身旁的山匪竟也不催赶，只侧身躲过，任凭她摔倒在地，随后亮出柴刀，一副威胁的神情，木涟青低下头，慢吞吞的起身。


    这一耽搁，竟落到了队伍最后边，林婶与晏哥儿双双被绑，一同落在最后，看到她的身影，晏哥儿眼神闪烁起来，再度变得麻木，可林婶还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