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榕再次睁眼的时候，花了好一会才适应所在的环境。


    因为……这里实在是太热了。


    窗外阳光刺眼，她眼睛一时适应不了，眼前是一片白色光景。


    等白点慢慢褪去，入目的是一张男生的脸。


    那人直勾勾的盯着她。


    纪榕被这一幕吓的不轻，鲤鱼打挺般从桌上坐起身，没忍住尖叫了一声。


    “啊！”


    “纪榕！”上面传来戒尺敲击桌子的巨响，随即一个震怒的雄厚男声传来：“上课你大喊大叫什么！”


    信息量太大，纪榕还没反应过来。


    她没看错的话——


    眼前这个直勾勾盯着她的男生，是裴临吧？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裴临不是死了么？为什么会看见裴临？


    她这是在哪里？


    纪榕下意识环顾四周，一排接一排的课桌椅，有些老旧的讲台，写满字的黑板……


    高中？


    纪榕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猜测就是她在做梦。


    要不然怎么会看见裴临？


    她努力回想自己在这之前都干了些什么，首先是从警察局回来，然后打开了日记本，最后就是被一阵白光吞噬了意识。


    纪榕学着电视剧里那样，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疼痛真真切切的从小臂上传来，疼的她龇牙咧嘴。


    不是梦啊？


    “喂，喂，榕榕，你干什么呢？”被刻意压低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好久没听到过这个称呼，纪榕还是下意识转头，看见柳璟正焦急的叫她。


    她怎么穿着校服？


    “老李叫你呢，快应啊！”


    李文昌？高中班主任？


    纪榕往讲台看去，发现李文昌气的脸涨红，手上的戒尺正指着她，手还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这次数学小测你考的很好吗？啊？来和大家说说你数学四十八分的感想！”


    “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嚎挺欢的吗？这课你来上！”


    此时教室的最后侧传来一声吊儿郎当的口哨声：“老师，纪榕怕是被鬼附身咯！”


    纪榕闻声目光一转，没曾想却又看见了另一个熟人。


    徐杨此时懒懒散散的靠在椅背上，凳子微微后翘，翘着二郎腿扬着手漫不经心的开着玩笑。


    徐扬也在？所以这是高一的时候。


    教室里随之响起其他几个男生的嗤笑声，李文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眼看着镇不住这群孩子，颇有一副杀鸡儆猴的架势对着纪榕怒道：“你，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得到老李的允许，纪榕恹恹的坐下，不忘把凳子搬的离裴临远了些。


    除了刚开始一直盯着她以外，作为同桌的裴临就都没再和她搭过话，安安静静的垂着头在自己的卷子上奋笔疾书。


    老李在讲台上又苦口婆心教育一阵，便继续讲题了，纪榕观察许久，刚准备和柳璟讨论一阵，那边却心有灵犀的丢了个纸团过来。


    她回想起之前问柳璟，上课用卫生纸传纸条实在难写，为什么不用白纸，柳璟神秘兮兮的给她传授秘诀，说如果被发现了还能狡辩是在找人借纸。


    柳璟一向鬼点子最多，纪榕也就随她去了。


    她不动声色展开纸条，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一行字迹。


    【你搞什么？上课睡觉做噩梦了啊？】


    纪榕还没明白自己处于一个什么环境，决定先顺着柳璟的话说，她拿起笔，莫名觉得生疏。


    太久没写字，手指那里有些硌着疼。


    【老李的课不是一向催眠嘛，这也不能怪我】


    那边轻车熟路，回复的很快：


    【对了，你和裴临那事，进展如何了？】


    这句话看得纪榕眉心一跳，什么叫她和裴临那事？


    思索再三，她在纸上打了个问号，又丢了回去。


    【诶，你别装傻，是不是被拒绝了，不好意思说？】


    这张纸正反面已经写的满满当当，纪榕瞧见右上角摆了包纸，顺手扯了一张，又开始埋头苦写。


    【明人不说暗话】


    【懂了，看到你这句话，肯定是表白被拒了，得，情书白写。】


    ……


    纪榕明白了。


    现在这场景是刚给裴临递完情书的那会儿。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下午放学以后，裴临就会当着她的面毫不留情的拒绝她。


    难怪刚才裴临会一直盯着她……


    之后的半堂课，不管柳璟再怎么给她使眼色，纪榕都没再回复她的纸条，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放学躲过裴临。


    惹不起好歹也躲得起。


    “叮铃铃——”


    下课铃打破课堂寂静，趁着学生们彻底躁动起来之前，李文昌忙布置了数学作业，随即走到纪榕的桌子旁，示意她来一趟办公室。


    柳璟一副“祝君好运”的神情，如临大敌般拍了拍纪榕的肩。


    纪榕记得老李严厉，但到底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于是乖乖跟在老李后面进到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这间是大办公室，里面坐着不少老师，老师间都气氛和谐，正聊的火热，李文昌走到最里面的办公桌，将书放好后，就看见了旁边站着的裴临。


    纪榕也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来的，只是下意识离他站远了些。


    “裴临啊，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李文昌注意到他手上拿着张卷子，“我上课讲的卷子还没懂？”


    裴临点点头，将卷子放到李文昌桌上，声音低沉：“李老师，这题能这样做吗？首先……”


    纪榕被晾在旁边，偷偷探着头瞟了眼裴临的数学卷子，发现答题卡正上方写着一个红彤彤的148。


    比她整整高一百分。


    不过她现在没心情管这个。


    莫名回到高中时光，她现在连自己在哪里、怎么回到现实世界也不知道，在昏迷的前一刻，只听到一句什么系统……


    系统？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自己所有的异常，似乎都是起源于那本日记。在打开它之后，她就来到了这里。


    让她回来的用意是什么？纪榕有无数个疑问，迄今为止系统也没给纪榕任何提示，她只能静观其变。


    “我明白了李老师，谢谢您。”


    裴临和老李的对话结束的比纪榕想象中的要快，纪榕回过神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老李在夸裴临：


    “裴临啊，有你这样优秀的学生，是我的荣幸。”


    他转头又看见在旁边杵着的纪榕，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裴临，说：“你看看人家，什么题都是一教就会，你也得多学学啊！”


    纪榕乖乖点头。


    *


    “怎么样？老李为难你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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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榕刚结束谈话，出来掩上办公室的门，柳璟便迫不及待到她身旁挽住她的手臂，打听口风。


    此时正好是第二节课大课间，今天因为下雨取消了出操，学生们的课余时间延长至30分钟。柳璟本来想拉着纪榕去小卖部，没曾想在办公室门口等到了快上课。


    “写检讨啊，要我写两千字呢。”


    纪榕刚被训过，整个人都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


    刚才老李又给她讲了一遍卷子，奈何纪榕对高中数学的记忆缺失太久，所以总是在简单的知识点上出岔子。


    李文昌是个急性子，看见纪榕对他上课反复强调的知识点一问三不知，一怒之下多苛责了几句，没曾想女生却在训话中红了眼眶。


    老李也实在没辙，他一没打二没骂，但又撇不下在班里发那么大火的面子，只能以罚她写检讨作了。


    纪榕平时不是爱哭的性子，只是突然回到这地方，又莫名见到死去的裴临，种种原因，她才没忍住在老李面前红了眼眶。


    柳璟很快察觉到她的不对，相比以往来说她也太沉默寡言了些，于是正色询问道：“你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纪榕更觉得委屈，她没忍住吸了吸鼻子：“没怎么。”


    “我刚才看到裴临从办公室里出来，是不是他欺负你了？难道他把情书的事告诉老李了？”


    一提情书，纪榕更加无地自容了。


    “没有。”她极力否认。


    “我看就是这样。”柳璟知道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没想到那裴临，长的倒人模狗样的，原来是这幅德行！”


    “不是，我……”纪榕急着转头和柳璟解释，却没注意看路，硬生生迎面撞上对面走来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纪榕下意识倾身道歉，却被柳璟一把拉住。


    她疑惑抬头，撞上裴临一双淡漠的眼睛。


    ……怎么就偏偏撞上他呢。


    裴临手上拿着水杯，似乎是出来打水的，撞上人后他在原地站定几秒，随即又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并没回应纪榕的道歉。


    “你说，裴临有没有听到我们说他坏话？”


    纪榕回到座位，柳璟则顺势坐到她旁边裴临的位置上，想起刚才裴临的反应，柳璟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


    在刚开学，柳璟就听说过裴临的中考状元事迹，也听说过他在初中时便待人淡漠，除学习外一概不关心。她当时还和纪榕吐槽，说这人面相就是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


    “很难听不到吧。”


    纪榕想起刚才柳璟说他人模狗样，更苦恼了，如同霜打的茄子般瘫在椅背上抬头望天。


    柳璟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阿尔卑斯糖，给纪榕分了一个她最喜欢的巧克力味：“没事没事，反正咱们和他不是一路人，咱不搭理他就行了。”


    柳璟的糖才刚放进嘴里，身后就突然出现一个黑影，随即裴临带着冷意的声音便传来：


    “让开。”


    纪榕也闻声转移视线，由于裴临身高优势，她只能仰头看他。


    来人手上拿着水杯，垂着眸看着两人，深墨色眼瞳里的不满快要溢出来。


    这个角度……她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而这熟悉感并不是来自高中。


    纪榕脑海里慢慢闪过一些片段。


    月黑风高夜，烂尾楼天台，那个推她下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