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雪松香气，铺天盖将佟雾淹没。


    她指尖微微蜷缩，无意识地将那条揉在掌心里的黑色领带紧紧抓着。


    唇瓣就轻轻擦过了男人冷绷的侧脸。


    贺靳森在被女孩柔软的唇碰到的那一刻，身体就冷硬绷紧泛出戾气。


    他不喜欢被人触碰。


    镜片后薄冷的墨瞳里阴鸷疏冷一划而过，他阴沉着脸色，扣住佟雾柔软纤细的手腕，扯落。


    走廊上的脚步声，却在下一刻变得清晰。


    贺靳森身形微顿，冷冷蹙了眉，而后将她压向墙角。


    漆黑高大的身躯，挡住所有光线。


    佟雾就这么被男人压在了怀里。


    她看到贺靳森漆黑鸦羽似的睫毛往下垂着，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危险冷戾，极有压迫感。


    他在警告她。


    可佟雾突然起了逆反心理。


    她发誓，这一定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大胆叛逆的决定。比她当年瞒着周家，在法国提前修完美术便中途改报蓝带糕点课程更加叛逆大胆。


    她又再次踮起了脚尖，在贺靳森冰冷危险的注视下，像是挑衅一般，指尖微微轻颤着勾住了他的脖颈。


    第二个轻轻软软的吻，带着淡淡香气，落在那流畅锋利的侧脸上。


    蜻蜓点水。


    呼吸都乱了。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气氛像要是要暧昧到爆炸，又像是冰凝到极点。


    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先一步用两只手抱住他的锐刃窄劲的腰身，贴上他耳边，低软的音调，“贺先生，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柔软的、湿润的、香甜的气息。


    贺靳森墨色的瞳孔幽幽沉沉。


    半秒后，他眸色倏地漠然，毫无温度，拉开了她。


    佟雾后腰撞在身后走廊装饰性的金属墙线上时。


    她听到贺靳森低沉的声音，冷淡无情。


    “没有下次。”


    *


    回到包厢，佟雾的心还在怦怦乱跳。


    她闭上眼，是贺靳森最后看她那个冷戾无温的眼神。


    好像太冲动了。


    就不该鬼使神差吻上去，挑衅他。


    佟雾忽然间有些后悔，她会不会真把贺靳森得罪狠了？


    她担忧地环顾四周，发现裴季并不在包房里，才松一口气。


    至少这样就不会有人来管她了。


    佟雾坐下，垂着眼，越复盘越心慌。


    她两只手无意识地握紧桌上的高脚杯，想着待会儿还是找个机会，单独跟贺靳森认个错。


    至少先跟他道个歉？


    不能真把人得罪惨了。


    就在这时，贺靳森推门进来。


    他眸色沉冷如常，一身高定西装，是最昂贵上好的衣料。内里黑色的马甲和衬衣，隐隐压在西装外套下，衬得宽肩窄腰腿长，伟岸又高大。


    只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领口那条本该一丝不苟熨贴整齐的黑色领带，出现了绝不该有的细微褶皱。


    佟雾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她的视线无意识地跟随贺靳森。


    可是贺靳森却像看不见她。


    他目光冰冷漠然，旁若无人从她身边掠过，走向裴寒。


    他微微俯身，薄唇微动，在跟裴寒说着什么。


    佟雾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第一反应，是贺靳森要跟裴寒揭穿她。


    可贺靳森刚才在走廊上明明帮她掩饰了。


    他不会说的。


    应该不会。


    佟雾垂下眼，指尖紧张地蜷曲在一起。


    就听到裴寒淡淡一声，“你现在要走？”


    佟雾松了口气。


    原来贺靳森只是要走。


    裴寒往她这边看来一眼，“既然要走，帮我送送佟雾。”


    佟雾松弛的坐姿，瞬间绷紧。


    她抬起头，坐直身子，不明所以看过去。


    裴寒对她解释，“裴季刚才接了电话有事先走，让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裴寒又看向贺靳森，“把佟雾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三哥，劳烦你送送她？”


    裴寒自然知道裴季为什么离开，左不过就是他那堆破事。


    但他是裴季亲哥，裴季的烂摊子他必须管。把佟雾交给韩刚那些人送回家，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路上跟佟雾乱讲什么。


    不如交给贺靳森，他最放心。


    佟雾不敢直接答应


    她抬起眼看贺靳森，想看他什么反应。


    可惜，男人鸦黑色的睫羽低垂着，并没有往她这边看来。


    他像是在考虑，一只手搭在裴寒身后的椅背上，沉默了几秒，才冷冷发出一个音。


    “好。”


    *


    京市这两日降温，佟雾跟着贺靳森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感觉到一丝凉意。


    她轻轻扯了扯毛衣的下摆，想往裙子下多搭一点，前面的贺靳森就已经走远。


    佟雾连忙追上去。


    刚才在电梯里，她几次想说话，都被贺靳森冷漠忽视。


    他好像不愿再搭理她。


    怎么办才好……


    “佟小姐，车子在门口了，请上车。”


    可她还没来得及叫住贺靳森，一个眼熟的面孔向他们走了过来。


    佟雾认识对方，这是贺靳森的私人秘书戴辰。


    想到那晚在电梯里时，这位秘书全程都在，佟雾脸皮就有点发烫。


    还是待会儿上车，再想办法跟贺靳森说话吧。


    佟雾走下台阶，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那儿。


    戴辰为她拉开车门，佟雾先坐上去。


    戴辰绕到前面副驾驶拉开车门上来，便要吩咐司机开车。


    “等一下，贺先生还没上车。”


    她说着下意识看车外，才发现贺靳森已经不见踪影。


    戴辰回过头，低声解释：“贺先生不坐这辆车，他吩咐我先送你回去。”


    什么？


    佟雾回头，眼神微微诧异。


    她只来得及看见不远处消失的另外一辆车的车尾灯。


    佟雾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贺靳森竟然连跟她同车都不愿意了。


    “佟小姐，我们可以走了吗？”


    佟雾怔了怔，点头。


    车辆启动，消失在夜色里。


    ……


    ……


    那晚之后，佟雾发现，贺靳森彻底从她的世界中消失。


    别说是找机会蹭裴季的交际圈，看看能不能撞见贺靳森。


    就算是找私家侦探，也打听不到他的行程。


    佟雾这才清楚，贺靳森在这个圈子里，就是金字塔尖的存在。


    除非他想，否则没有人可以轻易闯入他的世界。


    佟雾略微懊恼，但没有放弃。


    不是贺靳森，她就只能选别人，她暂时没有其他退路。


    *


    周三，艳阳天，QG赛车场。


    佟雾坐在VIP座位上，单手托腮，有些无聊地看着车道内圈一辆辆飞驰而过的赛车。


    最终，裴季旗下的JF俱乐部车队不负众望，夺得这次赛车比赛的冠军。


    裴季作为车队的投资人兼经理，亲自下场领奖。


    艳阳下，赛场上的风猎猎吹起裴季身上那件白色的夹克。他光是站上领奖台，漂亮又帅气的皮囊就引起现场不少观众的尖叫。


    散漫不羁，意气风发。


    最终，他和车队的三位车手一起捧杯。


    场下镁光灯闪成一片，就连原本给其他车队加油的粉丝、啦啦队，都有不少人拿出手机，对着裴季一阵猛拍。


    而佟雾这位正牌女友，却只是百无聊赖地抬起手，挡住头顶直射的日光。


    太阳真大，早知道就不来了。


    她知道裴季看重今天这场比赛，还以为裴家人都会到场给他助阵。


    如果裴大公子来了，说不定贺靳森也会出现。


    可惜……


    佟雾轻轻扯了扯今天特意挑选的香奈儿套裙，看见裴季的目光看过来，她抿唇羞涩地笑，掩下失望。


    ……


    比赛结束后，裴季带她去订好的餐厅吃晚餐。


    佟雾看见那辆墨绿色的跑车开出来时，轻轻拧了拧眉。


    终于裴季为什么钟爱这个颜色了。


    他心思是真的有点绿。


    晚餐订在一家法餐厅。


    用餐快结束的时候，裴季忽然掀起眼皮，看向她。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佟雾心尖骤紧。


    握在刀叉上的手，差点松开。


    “什么事呀？”她佯装不解，懵懂地问，“好像没有什么事吧。”


    裴季啧了声，才淡淡开口，“这个周末，你想想看？”


    佟雾：……


    周末，她能有什么事。


    不过好在，裴季提到了周末，就不是她给贺靳森塞房卡的事了。


    佟雾稳了稳心态，无辜又温柔的表情，“我真的不记得了……”


    裴季：“周末画展，你第一次拍卖作品，不邀请我去？”


    佟雾这才想起来。


    她这些日子想尽办法，都在打听贺靳森的消息。


    倒是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这个周末，画廊要举办一次画展拍卖会。


    其中，她的作品也会首次面向大众拍卖。


    如果换了旁人，这样的事自然是在意紧张的。


    可佟雾不是……


    她画画只是为了完成佟聿霖的期望，以及在周家那儿别落下口舌。


    画能不能卖出去，她不在乎。


    “差点忘了。”佟雾挤出一个营业性的温柔笑容，“那么裴季先生，我邀请你，你会去吗？”


    裴季看了看她柔软温顺的小脸，颔首，“当然。”


    ……


    ……


    然而画展前一晚，佟雾却忽然接到了裴季的电话。


    他嗓音里难得带着歉意，表示有正事必须赶出国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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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已经在机场，恐怕没办法到场，捧场明天的拍卖。


    但作为补偿，他会提前订下她一幅画，什么价格都可以。回国后，他也会陪她去看房子，帮她处理搬家的事。


    佟雾柔声说着不要紧，当然是他的正事比较重要，还让他不要担心。


    挂了电话，却感到一丝讽刺。


    裴季向来混不吝，什么时候对公司正事上心过。


    她怀疑，他所谓的正事，说不定只是去国外找他那个白月光。


    佟雾不由地垂下眼眸，内心又开始重复不止的焦虑。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无法见到贺靳森，佟雾所有的计划都在停滞不前。


    对未来的焦虑和不确定，让她的心脏像是被死寂的药水浸透，早已紧紧皱缩。


    如果再见不到贺靳森，她该怎么办呢。


    佟雾垂眸想。


    难道她真的应该换个人选了……


    *


    第二天，画展拍卖会。


    凝·画廊，近年来在京市已然小有名气，接连举办的几次画展和拍卖会，都颇为成功。


    而今次的拍卖会，更是有慈善之名，所有拍卖款项都将捐给山区孩童。


    佟雾作为画廊合伙人，下午开始就在门口招呼客人。她一身浅蓝色的小礼服，乌黑蓬松的发微微挽起，点缀上细碎珍珠。


    手腕上只戴了一只质地水润的白玉镯子，其他再无装饰，却衬得肌肤细腻雪白，毫无瑕疵。光是站在那儿，便美得像是一幅画。


    有不久前刚参加过裴周两家订婚宴的客人，见到佟雾都暗自惊叹。


    果然红气最养人。


    订婚宴上明明还是安静怯懦的女孩，这才一段日子，气质便已不同。


    佟雾不知旁人想法，她在场中忙碌，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扯住了手腕。


    “乖乖，真是你？”


    一个惊讶又有些低哑的声音。


    佟雾的身体在瞬间僵住。


    她脸色苍白，甚至不敢回头。


    “先生，你认错人了。”她低着头，快步往里走。


    “乖乖，别玩笑了，我怎么会认错……”


    男人跟在佟雾身后。


    他明明西装革履、帅气俊朗，可说出的话，却让佟雾感到难堪。


    “刚才离得远，我都不敢认。不是说以后都不穿短裙了吗？怎么又穿上了……”


    “我早就说过，你这双腿又细又白，就该露出来才好看。啧，要不是知道你今天在这开展，我不来都错过了……”


    “唐向杰，这里是公众场合，请你放尊重点。”佟雾再也无法忍受，她转过身去，红着眼喝止他。


    她神色嗔恼，像是烦透了。可只有佟雾自己心里清楚，她现在有多慌多怕。


    唐向杰怎么会回来了？


    他不是被唐老爷子送出国，几年都不许回来吗？


    佟雾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


    她看到唐向杰就本能的反胃恶心，快要站不住了。


    唐家，其实是周家最大的合作伙伴。


    她还上高中时，唐向杰就已经是周家的常客。


    原本她和唐向杰并不熟，每一次在别墅见到他，她都低着头，安静走开。


    可高中时有一次她裙子染血，中午着急从学校回来，没关好门。


    恰好被路过的唐向杰，看到她换衣服的景象。


    十九岁的纨绔少爷，自然是早已谈过不少恋爱，身边也不缺女人。


    但唐向杰对她，却从此着了魔。


    自那之后，唐向杰几次三番骚扰她。有一次甚至堵在放学路上将她强行带走，灌醉了想骗上床。


    幸好被佟聿霖及时发现阻止。


    但唐家对周家太重要了，被撞破后唐向杰干脆摊牌。


    他直言喜欢她，将来打算跟她结婚，提前睡了就当两家联姻。


    于是周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是巴不得她和唐向杰早点在一起。


    佟聿霖只好以送她出国深造为理由，暂缓了这件事。


    再后来她回国，却被裴季追求。


    有裴季压着，唐家只能将唐向杰送出国绝了念头。


    唐向杰看到佟雾嗔恼看他，一双眼却微微颤抖泛红，忍不住心里一软。


    “生气了？好了好了，那我不说这个了。”他上前一步，想去拉佟雾的手，“走，我有事跟你说，我们俩单独谈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佟雾对他避之不及，就像碰到蛇蝎似的往后躲开。


    可唐向杰不这么认为，还要去抓她的手，“乖乖，你听我说，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裴季的事……”


    她不要听。


    佟雾摇头，眼神和身体都在本能抗拒，她下意识往后退。


    直到后腰，忽然撞在一堵宽阔冰冷的肉墙上。


    佟雾腿一软。


    还来不及回头看，纤弱柔软的腰肢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稳稳扣住，撑起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从她头顶后方传来。


    “没听见？她说不想跟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