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光还在沉默思考，结巴的船员已经被点燃了斗志：“好！老子和你们拼了！”他扑通跳下船，很快稳定了身形：“我给你扶着，小女孩！”


    曾渤也再次跳下水，丢下一句：“我去把水上漂的箭都给你捡回来！”


    赵瑛问贺光：“船上还有别的兵器吗？长矛，或者长戈？”


    贺光道：“没有。”


    “……”赵瑛沉默了片刻，大声向后船的人道：“后船放慢速度，所有人小心，藏在竹篓后面躲避弓箭，我们要进攻了！”


    两支船队相向而行，水匪的大部队开始接近他们。随着雨细密地下，雾气渐浓，能透过江上的水雾看到模糊的人影，听到大声的吵嚷。


    赵瑛坐的这支头船和后面五艘船拉开了距离，成为一个吸引火力的靶子。赵真挡在赵瑛面前，冷静道：“小姐，你躲在我身后。”


    赵瑛说：“对方用的是最普通的骨镞箭头，如果只是射中身体，人不会受重伤，注意保护咽喉和头。要蹲倒之前喊我。”


    贺光震惊于赵瑛的冷静和冷酷，即刻进入了备战模式，仿佛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


    她不是个牧羊女，她的“父亲”和“姐姐”叫她小姐！


    赵瑛看向贺光，声音很冷静：“还能喊吗？”


    “什么？”贺光有点发愣。


    “大声喊：赤鸢军左将赵瑛，率五百军，就位！”


    “赤鸢军是什么？”贺光还在愣神。赵瑛肃然道：“就是现在，风向变了，变成了利于我们的东南风！船桨停下。贺光快喊！其他人等贺光喊完，马上用最大的声音高呼赤鸢军就位！”


    终于，贺光这次没有再墨迹，气沉丹田，放声高喊：“赤鸢军主将赵瑛，率五百士，就位！”


    众人跟着齐声喊：“赤鸢军就位！”


    赵瑛道：“赵真。”


    接着是赵真的声音，中气十足，那中低的声线雌雄莫辨，在江心的大雾中听着令人心惊：“赤鸢军左将赵真，率五百士，就位！”


    众人再次齐道：“赤鸢军就位！”


    赵瑛吩咐：“庄涂！”


    庄涂有默契地高喊：“赤鸢军右将庄涂，率五百士，就位！”


    后方船上的人跟着大声吆喝起来，不要命一样地发出野兽山呼一般的喊声。。


    水雾弥漫视线受阻，带着十艘船顺流而行的邝重看不清对方有多少人。风向转变以后，只听得到顺着风声传来的高声呐喊。


    手下的人惊了：“首领，他们有多少人？”


    “五百，五百，五百，总共有一千多！我们才一百多人！”


    邝重的副手道：“赤鸢军是哪来的？从来没有听过，一千多人，不过就是一支小队而已！”他还想对邝重说点什么，结果马上又传来男人雄厚深沉的呼喊：“水匪贼子，扰乱我两岸平民清静，不可饶恕！赵瑛今日就送你们上黄泉！”


    随着呼喊声，一支箭矢在隐秘幽暗的浓雾中出现，一箭射中了船头舵手的咽喉！


    另一个手下大喊：“有敌袭，快放箭！”


    *


    本来刚才结巴的男人看到听到敌人慌了，来了劲，跟着胡吹道：“不要脸的东西！将士们，我们攻上去，拆光他们的船！杀光这些水耗子！”


    赵瑛在耳畔高声如鼓中平静地又射出一箭，即刻，她听到了落水声。


    曾渤鼓掌道：“又射中了！”


    赵瑛的声音沉下来：“我们的箭不多了。”


    贺光带的人都是普通人，没有弓箭手，船上准备的兵器都是采石工具，弓箭也根本没有多少。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虚张声势只是一时之举，到底怎么才能破局？


    *


    邝重连失两名手下，都是一箭穿喉，而他们射出去的箭逆风失去准头，大多落进了水里。


    对方是什么来头？


    赤鸢军，是哪一国的军队，他们出现在江上是奔着他来的？还是刚巧对上了？


    沉思之后，邝重下令道：“他们的军队里有极强的弓箭手，让后面的船减速，随时准备掉头！”


    “是！”手下听令，就要去传令，副手揪住了那个手下的衣领怒道：“还没看清对方的船，要是对方虚张声势呢？给我下水！靠近他们的船！去查！”


    就在这一声令下时，一柄圆盘状的兵器忽然穿过水雾而来，像暗夜里的鬼魅，极端迅速且诡异地斩断了他们的桅杆！


    桅杆折断的一刻，雨停了。


    就在此时，接连袭来的是尾翼燃着火苗的箭镞，接连不断！邝重的头船载着十多个人，桅杆翻倒的瞬间掀翻了他们的船。


    不过片刻钟，水匪的前两艘船都着了火。曾渤在水里激动地大喊：“好过瘾！赵瑛小姐好厉害！”


    赵瑛道：“曾渤，把船推进一点，水里的人我看不清。”


    曾渤卯足了劲，把船往前拉：“是，将军！”


    天已经完全黑了，乌云蔽日，水中影影绰绰的人影，赵瑛一眼看到了那个表情最阴暗的，他也看到了她。


    邝重想说：他们不是军队！


    他的嘴巴张大，第一个音还没出口，一箭射进他嘴里，射穿了咽喉。


    赵瑛道：“行船再快一点！再掀翻一艘船，我们就安全了。”她转身下令，如同一个指挥若定的将军：“赵真，把所有的箭都点火！”


    “是。”赵真沉静道。


    赵瑛：“曾渤推船，再快一点！”


    “曾渤得令！”他得意地高喊：“兄弟们，水里太凉，我们靠近火堆取暖吧！”


    距离敌船还是有一点远，赵瑛再次握紧手里的青铜圆镖，在心里祈祷：一定要射中，一定要射中！


    “风来！”她低呼一声。


    那一刻，飞出去的不是一支圆镖，是赵瑛想活下去的决心！


    火箭射中邝重船队第三艘船的同时，第二艘船的桅杆断落，船翻了。船上的人下饺子一样纷纷落水，翻身去后面的船。


    他们的头目邝重死了！


    这支水匪队伍的人心已经完全乱了他们现在只想逃命！逃离这片水域！


    随着水匪船队的消失，贺光的船队发出了欢呼声！


    结巴和曾渤爬上船，赵瑛也坐了下来。


    大家死里逃生，后面的船上有人在偷偷地讨论，幽深寂静的夜里，声音传到了头船上：“老大带来的小女孩真的是将军吗？”


    “赤鸢军是哪国的军队？”


    “不管是哪一国的将军，她也太特么强了，强得离谱！”


    “从来没有人能从水匪手里全身而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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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年从来没有过！她竟然还让水匪吃了瘪！”


    有个胆子大的男声传来：“赵瑛将军，你别走了，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赚大钱吧！”


    贺光船上的人是最接近战况的，因为贺光在，大家不敢问，一直保持着沉默。


    贺光抿着唇，气压很低地说：“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赵瑛道：“我没有什么要跟你解释的。”


    她手里还抓握着船上的弓箭，这时她举起箭对准了贺光：“倒是你，贺光大人，不准备向我解释一下吗？”


    曾渤看到这一幕急了，连忙去拉赵瑛：“小女孩，不是，赵瑛小姐、赵瑛将军！怎么忽然对自己人动手啊！”


    赵真举起匕首对准曾渤，曾渤连忙松开了双手，举起来以示投降。


    赵瑛看着贺光，手里的准头依然没有放下：“你不是非黑即白的恶人，即使知道水上可能遭遇水匪，宁可带我去采石赚钱，也不让我卖身给城主府。”


    她的箭头就抵在贺光胸前。


    曾渤着急大喊：“这是做什么呢！别冲动啊！”


    贺爻站起来，伸手想拉赵瑛，被贺光一手按着肩头又坐下了。


    贺光说：“你很警惕，也很敏锐。你伪装成牧羊女的事败露，怕我在江上向你发难，所以先发制人威胁我。”


    “你也很敏锐。”赵瑛说：“你说的不错，我并不想杀你。惹怒我的是水匪，我也没有迁怒你。只是事出从权，特殊的情况下我选择更相信自己，多担待，贺光大人。”


    “你是赤鸢军的主将？”贺光问。


    “我骗水匪的，虚张声势是为了把他们吓走。没有赤鸢军，我不是主将，我也没有兵。我只是来做买卖的商人。”


    赵瑛抵着贺光，直到船在水流推动下抵达盘龙城的口岸，赵瑛才放下弓箭道：“赵真，庄涂，我们走。”


    贺光拉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心冰凉：“你的羊羔已经顺利卖掉，今天你采的石块也可以带走，我不会让人阻拦你。但你来到盘龙城的目的如果会给我们带来隐患，那么我不能让你走。”


    赵瑛皱起眉头，“现在已经上岸，你拦不住我的。”


    贺爻深思熟虑一般拉住了贺光，把他的手从赵瑛手腕上移开，轻柔的嗓音带着犹豫说：“赵瑛小姐……去我家烤火用饭吧，把衣服烘干了再走也不急。”


    赵瑛审视着他的脸，贺爻垂着头，贺光丧着气。她的眉头舒张些，点头致意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款待了。我正好有个想法，想要和你商议。”


    贺爻说：“哥哥也一起去吧。”


    赵瑛的眼神再次警惕了些：“哥哥？”


    贺爻说：“贺光，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


    赵瑛一时的心理活动复杂，只觉得瞎了眼，伪骨科都来了。


    贺光叹了口气才道：“去我那里吧。你那里没有仆人，辛采的腿又不方便，不要劳烦她了。”


    那边岸上，曾渤带着几个男人正在打捞尸体，一个船员把一具尸体拖上岸后，吞咽着口水不可置信道：“曾渤，你们船上那个赵瑛将军，好强……”


    “那是。”曾渤得意地说，然后扭头看到了尸体上的伤口：一支箭射穿了喉咙……


    他也惊呆了，这真的是人能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