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抓捕凶手赵嫣的告示贴满了洛水郡的街头。


    “大人！赵嫣进了那间小屋！”一个侍卫急冲冲赶来，语气间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齐恒目光一聚，眼下的情况来不及等待，他犹豫片刻，扔下一句“快去请慕姑娘”，便带了大队人马往那侍卫说的小屋赶去。


    齐恒带过去的人，是青洲王专调给他缉凶用的风字军，个个都是以一敌百高手。


    可他的心里仍忍不住打怵，这些年他听过太多关于魔族的可怖传闻，而这次侯府的惨案就在眼前，那种可怖的力量，恐怕再多的高手也无济于事，这也是这些年来，青洲、幽洲、江洲、淮南四王纷纷主动与崇吾结好，寻求玄门庇佑的原因。


    但是他的职责与使命告诉他，他绝不能退缩，绝不能错失这个抓捕凶手将其绳之以法的良机。他只能赌一把，赌他的下属跑得够快，在赵嫣击垮他们之前把崇吾的使者叫到。


    当齐恒的人无声地将西街尽头的那间小屋围了个水泄不通时，屋里的黑衣女子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赵嫣转身走向屋里坐着的老妇人，目光和言语都变得柔和：“婆婆，在屋子里等我。”


    老妇人忧心忡忡地看着赵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齐恒等人守在外面提心吊胆之际，赵嫣推门而出，目光淡淡扫了一眼那围满院子严阵以待的军士。


    她眼神一凛，刮起一股黑色厉风讲身后之门瞬间合上。


    如血红唇轻启：“活着不好吗？非要送上门来。”


    她的话语不重，甚至有些柔和，仿佛一位温柔的母亲在轻声责备捣乱的小孩，但却让在场的人不寒而栗，紧握兵刃的手抓得更紧了。


    “赵嫣！你杀害侯府一门，罪孽深重，今日我便要拿你归案！”齐恒立于风中，厉声喊道。


    “就凭你们？”赵嫣讥讽道。


    “天真！”


    话音才落，右手一挥，掀起一股强劲的黑风，以雷霆之速向正前方的风字军袭去，数十个军士如墙倒地，口吐鲜血。


    军士们咬着牙，齐喊“上！”，提起大刀如浪潮般朝赵嫣杀奔而来。


    然而，任凭那风字军如用英勇，刀法如何精湛，也不敌魔族术法的诡谲强劲，不过几个回合，赵嫣便失去耐心，一招招“化烟爪”如雨点般先后落在军士们的胸口，顷刻之间，风字军纷纷倒地，每个人的胸口位置都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向外疯狂涌动着温热的血液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很快，地上的血便成了连成一片血海。


    血海之中立着最后一人，紧紧握着手中之剑不住地颤抖，双目瞪得奇大溢出泪水。


    这个人便是齐恒。


    对面的赵嫣已停止了杀戮，朝齐恒一步一步走去。


    看来，自己赌输了，白白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齐恒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


    赵嫣却在与他一臂之遥的地方站定，用一种带着蛊惑的声音轻轻道：“看啊，齐大人，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


    “因我而死。”齐恒双目无光，重复道。


    “难道不是吗？是你带着他们来拼命，你明明知道我们天魔有多么的可怕，可你仍旧把他们带来，让他们为你冲锋陷阵，为你建功立业，白白送了这么多人性命，不是因为你是谁？”


    字字句句带刀，一刀一刀往往齐恒心上扎，他无从辩驳，看着遍地的尸体，血水不断地流到自己脚下，这个向来刚正不阿兢兢业业的朝廷命官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


    突然，胸口一堵，一道黑气向他袭来，接着是削肉剔骨般的剧痛，然而这种剧痛却没有持续多久，他便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然后看到对面的自己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而他飘在半空，变成一团透明的气体，透明的肢体正在快速消散，而对面的□□眉眼一撑，活了起来。


    这是齐衡对这个世界的最后印象。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被他派出去请慕西月的手下，在跑出郡守府没有多远，便被虚空中的射出的一点无色气流瞬间夺去了呼吸。而那气流来自一个身穿黑色打底金色点缀衣袍的男子，男子衣袍的左肩，绣着一只赤红似火的麒麟。


    夜幕四垂，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迈进驿馆的大门。


    “追了半天，连个鬼影都没追到。”白玉丧着个脸道，语气疲惫。


    说到这，慕西月就来气，回道：“下次这种情况你别跟着我了！”


    午后两人在街巷间巡视，一道黑影在半空一掠而过，之后慕西月一路追着黑影，因她估计这黑影很有可能是赵嫣的同伙。


    可当她对黑影穷追不舍的时候，一路跟着她的白玉同样对自己紧追不舍，于是这两人，一个在天上追，一个在下面追，要不是担心把他一人丢在郊外会出意外，说不定她就追上了。


    白玉却有些委屈，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烦。”


    “可是我不跟着你，怎么保护你。”白玉反驳道。


    如此大言不惭，着实让慕西月一愣，她本该嘲讽他一句，可她没有。


    自踏上除魔之路以来，她已不记得对别人说过多少次“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这句话确实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曾让一个又一个在惊惧中无处安放的灵魂得到抚慰。


    可那些人不知道的是，每次说出这句话后，她心里的那根弦便被拉得更紧，之后的每个夜里她枕戈待旦，每一次战斗她都以一种赴死的决心去拼，直至将那魔族降伏，因为她必须实现自己对别人许下的诺言。


    她不曾后悔。


    只是，保护二字她还从没有人对自己说过，原来，的确能让人心头一暖。


    哪管他能不能做到呢。


    慕西月转身：“白玉，你要先学会保护好自己。”


    其语气、姿态如一个长姐在教育自己不谙世事的弟弟。


    白玉看着她笑了，那顶着乱糟糟头发的脑袋往下一点：“老大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


    这话听着就很没依据，慕西月耸了耸肩，作罢。


    厨娘将做好的饭菜端到大厅的桌子上，芳香四溢。


    白玉笑开了眉眼，深切体会到那风餐露宿的日子已经结束，这个老大认得值。


    就在他十分享受地品尝美味之时，对面的人却没怎么动筷。


    慕西月的心神仍缠在白天出现的那道黑影上，突然出现，让她追了洛水郡半个圈子，又突然消失，目的是什么？


    她不由想起密林那次，那隐藏在暗处差点要了她性命的可怖力量，还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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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她在院子里练功时的异动，两次都是瞬间出现，瞬间消失。


    可这次不同，对方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似乎是不介意让自己发现他的存在，可他始终没有对出手，又是为什么？


    在崇吾门和官府都已为赵嫣布下天罗地网的时候，同为魔族的这人却出现了。


    想到这，慕西月放下了筷子，站了起来。


    “怎么了？老大。”


    “我出去一趟。”她提剑转身。


    “去哪里？我跟你一起。”白玉忙放下碗筷。


    “郡守府，你别跟了。”慕西月的语气不容拒绝。


    “老大，大晚上的。”


    “不用。”丢下两个字，慕西月便纵身一掠，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很快，人便出现在郡守府。


    “可有赵嫣的消息？”


    “没有。”齐恒摇头。


    慕西月无声地呼出一口气，道：“今日下午，另有魔族在街头出现。”


    齐恒神色一惊，慕西月向他讲起午后巡视遇到黑影的事。


    “那魔族可曾伤人？”


    “不曾。”


    齐恒似松了一口气，道：“万幸。”


    齐恒的反应让慕西月有些意外，诚然，魔族未伤人值得庆幸，但，新的魔族势力出现，还不知道在背后酝酿着什么，身为郡守，却觉安心，正常吗？


    她不禁多看了齐恒几眼，道：“我怀疑他的出现可能跟赵嫣有关？”


    “你是说侯府的案子跟他也有关系？”


    “我说不上来，或许是，赵嫣的背后远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齐恒点头：“放心，我定会加强防范。”


    似想到什么，慕西月又问：“小屋那边可有异常？”


    “午前巡查过，一切正常。”


    齐恒的语气依然镇定，可他的眼里分明闪过一丝异样，这一丝异样刚好被慕西月捕捉到了。她竟一时分不清那点异样是慌乱还是警觉，抑或是，残酷。


    辞别齐恒，慕西月没有回驿馆，而是朝西街的方向飞身而去。


    西街的尽头，左手边有一丛低矮的小土屋，右手边是一座残破的道观，而目下全部掩映在这苍茫夜色中，形态难辨。


    慕西月自半空中降落，已隐隐意识到事态不对，这些时日一直负责在那老妇人房屋周围盯梢的那些护卫已消失不见。


    此刻，那屋子里不见一丝光亮。


    夜风清冷，送来阵阵凉意，其中竟夹杂着丝丝血腥之味，慕西月顿时后背一凉。


    行至老妇人屋前。


    慕西月在那木门上扣了两下，叫声：“婆婆？”


    没有回音。


    她又叫了一遍。


    依然是可怕的沉寂，稍作犹豫，她便推门而入，入目便是不见五指的黑暗，只听“砰”的一声，木门在身后轰然合上。


    她拔剑转身，横劈一剑，一道炫目的剑光横贯整个屋子，只听暗夜中轰然之声，那是砖瓦墙梁齐刷刷坠落之声。


    与此同时，背后一道邪气以闪电之速灌入她的身体。


    她整个身子往前倾去，只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迅疾流窜，叫她五脏六腑如生切般疼痛，握剑的右手一软，整个人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