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就差把心急如焚四个字写脸上了，身为父亲的墨林又怎会看不明白，他盯着墨玉，神色几动，却被自己儿子猛地抓住了双臂，墨玉急道：“爹！你快说啊，阿月在哪？”


    那样子再不说估计人都要哭了，墨林只好指了指旁边，道：“隔壁。”


    他才说完，墨玉的人影便跑没了，墨林再次愣住，整了整被自家儿子扯得有点下垂的衣领，撇了撇嘴，没说话。


    墨林他们所在是洛水郡当地的一家客栈，整个二楼除了墨林他们几个和静静待在一楼随时待命的店家老板、伙计之外，再不见其他人影，看样子，是墨林将整个客栈包下来了。


    隔壁的房门闭着，墨玉拔腿跑来，却又在门外猛然住脚，立在那里，他心中惴惴不安——等待着他的又是什么呢？


    修长五指搭上那门框，手背上的青筋在白皙的肌肤下若隐若现，只顿了片刻，那五指便用了力往里一按，门扇在一道轻微的喑哑声中向里打开。


    那梦中、现实里念了千万遍的清丽身影横躺对面的木床上，端正、悄然，连那双手也规规矩矩置于两侧，手指自然微曲着，身上穿的素净白衫尤染着那些或翠绿或猩红的各色痕迹，那是她在锁雾林中打斗时沾染上的，墨玉的心猛地一抽，大步奔了过去。


    抓起那只苍白的手，双手捂住，手心传来一阵凉感，好在不是预期中冰雪般的冻感。翻过她的纤细手腕，搭上她的脉搏，片刻，他双眸一撑，亮了起来，是父亲救了她！不知父亲如何救的她？


    他十指包住那只柔软的手，放在唇边小心地碰了碰，如同握着这世间最珍贵的一件宝贝，目光黏在她脸上，本是白皙如玉的一张脸，却因失血过多显得愈发惨白、瘦削，这样的白，让他心疼，如果有用，他宁愿把自己的一身血都输给她。


    他哑着嗓开口：“阿月，快点醒来，不要再睡了，知道吗？我的阿月是个持剑走四方的女侠，是这世间最美最勇敢的女子，躺在床上……不适合你，你别这样躺着，我心里难受。”


    “阿月，阿月，你听见我说话没有？只要你现在醒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我墨玉说到做到。”


    ……


    墨玉跟她说了很久，突然，那抓在手心的手指一动，便见慕西月的眉眼抖了抖。


    “阿月！阿月！你醒啦！”墨玉大喜。


    “墨玉，”慕西月刚撑开眼，便看到墨玉那双皓如星辰的眸子，闪着光彩，他的脸上也尽是欢喜。


    昏迷期间，她似乎听到他在跟她说话，唤她快点醒来，那样的急切和落寞与眼前这张升级焕发喜上眉梢的脸形成鲜明对比，一时间，她怀疑她所听到的那些都是梦境罢了，她问，“我怎么在这里？”


    她不是被那阿绿咬了一口，中了无解之毒吗？她不是在不牢山吗？


    她的心中有太多疑惑。


    墨玉便简洁地告诉她是墨林救了他们，因为具体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刚醒，还来不及了解具体，便丢下自己老爹，跑这里来了。


    当慕西月听到墨林的名字时，眼睛瞪得奇大，望着墨玉，不可置信确认道：“门主来了？”


    她尚在崇吾的时候还只是个万千门徒中的一员，身份卑微，从未有幸见过这位崇吾之主，哪知今日竟是他救了自己，一时间，既意外又有些紧张，毕竟，是她敬仰了十多年的人物。


    墨玉点点头，表情有点懵。


    门主和他，在她眼里，区别这么大吗？


    “那他在哪？”


    墨玉指了指隔壁。


    哪知慕西月竟挣扎着起床，嘴里囔道：“我要下去，亲自叩谢门主。”


    墨玉将她轻轻按下，道：“哎呀，你现在还很虚弱，乱动什么？他不缺你那句道谢。”


    慕西月：“……”


    她想了想，还是推开墨玉的手，重新坐起，又要下床，道：“门主救了我，我既已醒来，不去行礼谢恩终归于礼数也不合。”


    墨玉不太认同：“你是他的下属，他救你也是应该，你这么较真干什么。”


    慕西月听他这么说，坐了下来，心道，或许冒然前去反而有所打扰，于是坐在那里，独自纠结。


    墨玉见她这副样子，有些无奈，随即眼睛一亮：“你在这儿等我。”


    慕西月不解，看向他。


    墨玉刚待转身，却听门外几声咳嗽，他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对慕西月道：“他来了。”


    慕西月已转头看向门外，门外站这个身如松柏的男子，一袭淡青色锦袍垂地，容颜如刻，身披天地华光，威严高华，让人心生敬仰的同时，又不敢直视，这便是崇吾王也就是他们的门主，墨玉的父亲公孙墨林吗？


    慕西月忙收了视线，作势要下床行礼，却被墨玉轻轻按下，她又接到门主手势摆手示意不要下床的手势，她才止住了，只在床上点头行礼，喊：“门徒慕西月见过门主！谢门主救命之恩！”


    “无需言谢，你是我门中人，又是墨玉的……朋友，”说到“朋友”二字，他顿了一下，看向墨玉，后者眼神闪了一下，又直直地伸直了脖颈，墨林的嘴角浮现出几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继续问慕西月，“你感觉如何了？”


    “回门主，好多了，我已无大碍。”慕西月道。


    见她还是如此一本正经，墨林不由笑了下，他已走近，墨玉及时给他拉了把椅子，墨林顺势坐下。


    他掏出两枚白玉色丹药，道：“这枚玉灵丹会让你好得更快。”说完，墨林以眼神示意墨玉将其中一枚玉灵丹转给慕西月。


    墨林轻描淡写地说会好得更快，然而，墨玉自然知道，这玉灵丹是父亲亲手炼制，采天地之至纯灵气而制，没个三年五载出不了一粒，非是那修为高深到一定境界之人也炼不出来。


    服用后能为濒死者续命，能让伤势尽愈，修为倍涨，其功效可以说是胜过这世间一切丹药，然而，父亲志不在炼丹，因而此物更是世间稀有。


    他将两颗玉灵丹都从父亲摊开的手掌中拣出，转向慕西月，笑道：“来，阿月，张嘴，啊——”


    慕西月有些不好意思，又是当着墨林的面，然而看墨玉正等着自己，又不好扭捏墨迹，便张开了嘴，墨玉便将一枚丹药递进她口中，慕西月咽了一下，将其吞下。


    墨玉又道：“还有一颗，来，啊——”


    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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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见了，一只手伸出一半，第二枚玉灵丹已被墨玉放进人姑娘嘴里，他顿了一下，只好无声地将那只伸出一半的手撤回。他的本意是两枚玉灵丹，慕西月和自己儿子一人一枚，岂止这小子故意当没听懂，全丢人家姑娘嘴里了。


    慕西月自然不知道这丹药的不同寻常，因其在锁雾林时便陷入昏迷，后又被墨玉使用裂空术转移安置，故而她也不知后来墨玉被巨树和大山做成蚕茧又被怪树藤蔓穿腹而过的事情。


    她只是再次感动，向门主谢恩。她方吞下两枚丹药，便觉体内灵气澎湃，充满了力量，身上是一点不适都没有了，相反，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若不是因门主还在场，她可能忍不住非得出去施展一番不可。


    墨玉看着她脸色的血色在渐渐回升，欣慰地笑了。


    他这才想起问墨林，那后面发生的事情。


    果然，如他所料，那不牢山上的那些参天怪树便是那山魔——少女阿蛮——肉身不坏的原因。


    墨林收服了那阿蛮后，通过窥元术也得知了她的过往：阿蛮因撞破自己兄嫂过失杀人后，被兄嫂忌惮，后兄嫂买了杀手将其骗到锁雾林，在这里，杀手的刀从阿蛮的胸腹扎进了树心。阿蛮死了，灵体在天地间日夜飘荡，直到后来遇到了叫“夜破”的魔，教与她化魔成形之法，阿蛮习得魔族术法后，回到此山，吞噬了山间全部怨灵，成了这山间的主宰，而她的那具肉身机缘巧合，因着那棵树的髓心的一点汁液，竟完好地保存下来，阿蛮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也就是说，是那棵树髓心的一点汁液，是让阿蛮的身体得已不腐并获得再生能力的原因。


    慕西月他们更为惊讶的是，他们在山间看到的随处可见的参天怪树其实是同一株树。这株有疗愈、再生之能的神树，被阿蛮施加了咒术，阿蛮用自己的血献祭此树，让此树与她同呼吸共命运，共同成为山间的主宰，这也是阿蛮能调用满山之力的原因，那株树则因为魔血的灌溉，疯狂生长，变得扭曲怪异。


    “门主，那我身上的毒是如何解的呢？”慕西月不禁问。


    毕竟，一则，随着阿蛮的落败，那参天怪树必定与她一道一损俱损，二则，即便那些怪树得以生存下来，毕竟沾染了魔血，想来也不适合救自己。


    这同样也是墨玉的疑惑，于是，两人一同看向墨林。


    “只要知道那是什么树，照着模样在别的地方再找一株不是难事。”墨林道。


    他又如何将慕西月全身坏血输出的同时如何用那神树髓心之液为慕西月再造全新血液一事说了。


    慕西月心中的疑惑方解，听完不免心惊，原来在自己沉睡的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连全身血液都被彻底换新！


    最后，墨玉叹道：“可惜，我们还是没有找到青洲太子的下落。”


    这时，墨林展了眸，那澄澈若清泉的眸子瞬间深了不少，只听他道：“不只是青洲。”


    “什么？”慕西月和墨玉同时叫了出来。


    “幽洲太子、淮南四殿下也下落不明。”


    慕西月的心里砰砰直撞：魔族，究竟意欲何为？她最想知道的是，江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