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慕西月外的崇吾门人能肯定这句话不是对他们说的，他们早在看到灵昭那张脸的时候，便脸色煞白，就像看见了鬼一样惊恐。但灵昭的目光却追着他们的慕师姐，就像是那句话是对着慕师姐说的，这就让他们疑惑了。


    而那些魔族，也有些云里雾里，目光扫荡几圈后，投向他们的头子——一个手持银色六叶转刀的女子。


    此刻，那把六叶转刀停止了转动，被他们的头领拿着，头领正盯着来人，神情恭谨肃穆，一副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灵昭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那些魔众一眼，视线很快便回到慕西月身上。


    在众人屏息凝神之际，听到慕西月开了口：“不需要，你看着就行。”


    众人吃惊。


    灵昭便后退两步，真就一副接下来要看戏的姿势。


    余下的魔族也不过十余人。


    在魔众惊慌未定之际，凌厉剑气已如割裂了长空，慕西月的身形化作一抹白，朝魔众闪去，几个回合，数声惊呼，又倒下数具躯体。在那些灵体从地上的躯体飘飘荡荡浮出之际，慕西月的剑气已浪潮般朝着最后那个魔众的头领推进。


    漫天飞转的六叶转刀已被慕西月的一阵袖风打下，在她身后落了一地，转刀的主人惊惧，收回转刀不及，流失般的剑锋已穿刺而来，穿体而过。


    “主……”女子瞪眼惊呼，带着未说完的“上”字，整个躯体直挺挺向后倒去。


    她至死都不明白，他们的主上为何选择袖手旁观。


    在最后一个魔族被慕西月杀死的那一刻，灵昭微微垂眸，广袖中，拇指微曲，轻轻抚过中指上的指环，抬眸挤出一个淡淡的、柔和的笑容，夸了一句：“好身手。”


    慕西月微滞，远远地看向他，审视着他的表情，她自己的脸上、身上还沾着魔族的血，心绪复杂。


    “没吓到你吧？”她问。


    灵昭摇头淡笑：“不会。”


    “你等我一下。”


    说罢，转身，转向那些仍是一脸惊惧的同门。慕西月的脸色变得肃然冷冽：“怎么惹上他们的？！”


    “我们在据点守卫，他们抓了我们的同门……”一同门女子压下心中话语，急切解释。


    “联系掌事，回门中休整！”


    “是，师姐。”同门女子快速回道，用惊恐的眼神急切地指了指，“师姐，他……”


    “好了！”慕西月吼一声打断，使了个凌厉的眼色，“他是我朋友！别管！快回去！”


    “……是。”


    一行人仍有所顾虑，却不得不应承下来。


    “师姐再见。”


    大家彼此拉了拉，最后在慕西月的注视中“嗖”一下，御风消失了。


    慕西月沉下一颗心，压下心绪，回眸转身，又是一张笑脸。她跑到灵昭跟前，问：“灵昭，你可杀过魔？”


    灵昭一滞，眸光抑制不住地闪了一下，答：“杀过。”


    “什么样的魔？”慕西月追问。


    “低级小魔。”他道。


    他不喜欢撒谎，尤其是对她撒谎，这颗心会自责，会自轻，会不自在。


    他杀的可不是什么小魔，小魔何须他动手。总之，凡是背主的、不听话的，他都杀了或者让人杀了。他的手中鲜血无数。


    “刚刚那个转飞刀的，可算小魔？”


    灵昭微僵，脸色有点难看。


    慕西月的脸上露出一点讥讽，一闪即过。她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伸出手便勾住他的一侧手臂，抬起那张灿然的脸去看他：“好啦，不逗你了，我们回去吧。”


    灵昭怔怔地立在原地，感受着那缠上手臂的温度，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起伏起来。他早已分不清虚实，又要如何挣脱痴这想了百年的温度。


    “灵昭？”慕西月侧身轻唤。


    脖间是她吐字的气息，若侧身便又会撞上那双小鹿般灵动的眸子。灵昭闭了眼，轻轻压下她锁在手臂上的手，迈开长腿，向前走去。


    慕西月的手臂落了空，有些错愕地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攥了拳，跟了上去。


    “灵昭，这里离那客店还有好远呢。走过去，天都黑了，我用术法带你过去，可好？”


    灵昭顿住，没有说话。后腰身一热，几根素净的手指已搭在了他腰腹。风声如浪潮般在耳畔刮过，彼此的长发在风中交缠。


    只一瞬，两人便从空中降下，客店内亮起了灯火，暮色四合。


    “走吧。”慕西月侧头看他，眼眸闪亮。


    两人再次跨步踏入这家山野客店。


    店小二瞧见，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二位客官，您二位的餐桌我们没敢动呢，这边这边，看看是否需要加点什么？”


    两人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只是盘中的烤肉再无热气。


    慕西月看他：“灵昭，你还吃烤肉吗？”


    灵昭神色隐忍，道：“你决定。”


    “把这些撤了，重做一份，再上两个你们这的招牌菜。”


    “好嘞！”


    “重沏壶茶。”


    “好嘞！”店小二眼睛发亮，弓着腰背推荐，“客官，本店有自酿好酒‘美人随’，来点儿？”


    “灵昭，要尝尝吗？”


    灵昭沉了脸，眸中隐隐约约腾了些怒气，他道：“你不是不能喝吗？”


    慕西月自然感受到了他的不悦，却不在意地笑笑：“这名儿好听，美人随，美人相随，就想着试一下。”


    灵昭别开了脸，靠坐在椅背上，袖中的手指扣进掌心。


    好一个美人相随。


    “要吗？灵昭。”


    “随你。”


    “一坛美人随。”慕西月转向静候的店小二。


    “好嘞！一坛美人随。”店小二声音洪亮，记下这些后，风风火火地走了。


    “灵昭，你在气什么？”慕西月问，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灵昭愣住，是啊，他在气什么。


    气眼前这个人，越来越像她，让他感到害怕吗？气他这颗疯狂躁动的心不肯理智不肯安分吗？


    他神色黯然，叹道：“西月，我说过，你像她。”


    “让我成为她。”


    “什么？！”


    “让我成为她，留在你身边，陪着你，可好？”


    灵昭彻底呆了，唯有那眸中的瞳孔在缓缓放大，滚烫的泪水滑落下来，流过那张俊美若天人的脸。


    那一刻，慕西月的那颗心不由自主地狠狠地痛了一下，喉间酸胀，她抿了抿唇，侧了脸，让眼中的湿气随那穿堂而过的夜风散去。


    她从怀中摸出一条帕子，起了身，轻轻拂去他眼中的泪，却不敢看他带着血丝的眼。


    灵昭适时地抽走帕子，自己胡乱擦几下。


    无论怎样，他一个大男人，让一个女人帮他擦眼泪算个什么事。


    慕西月坐回到自己位置上。


    很快，酒食上齐。


    当那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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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诱人的烤串重新摆上桌时，慕西月灿然一笑，重新举起一串烤鹿肉伸到灵昭唇边：“欠你的。灵昭，尝尝。”


    灵昭便迷失在这声呼唤里。


    虚实真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又看到了记忆中星眸皓齿的女子，是他的小辞啊。


    他再次低了头，咬下一口肉来，外焦里嫩，口齿留香，抬眸便触到那双灵动的眼，心跳便漏了一拍。


    他按下她举着竹签的手掌，端起旁边筛满酒的酒碗，一饮而尽：“我不需要你做到这样。”


    慕西月抿了唇，拿起筷子，埋头吃菜，招牌菜没有问题，此刻进了口，却无滋无味。她思虑半晌，感受到对面的目光正灼热地盯着她，半天没动过。她一咬牙，抬起头，端起酒碗：“灵昭，我敬你。”


    灵昭瞅着她，沉默半晌，给自己重新筛了一碗酒，再次一饮而尽，清澈的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洒落，还有一些钻进他衣领里。


    慕西月看着他脖间那点湿滑，还有那爬上他雪白肌肤的那片红，也抬手将碗中的酒仰头灌下。


    清冽香醇不假，但喉间一阵火辣，直辣到胃里。这美人随的威力可真大。


    藏在袖中的素白手指狠狠地掐着自己，她问：“你还喝吗？”


    灵昭那张皓白如雪霜的脸透着微红，映照客店里暖黄的灯光，目光柔和而迷离，一身的阴寒与戾气不知何时散得了无踪迹，眼前的这个不过是一个醉酒的美人。


    “你想我喝吗？”美人问。


    “你愿意喝吗？”


    美人将酒碗往前一推，慕西月举着酒坛子又给他筛了一碗。


    美人将那碗酒一饮而下，呛得直咳嗽。


    胸前衣襟湿了一大片，慕西月蹙了眉。


    灵昭将空了的酒碗再次向前一推，一次又一次。


    直到最后，慕西月从他口中强行将那酒碗夺过。


    扶了摇摇晃晃的人，走到柜台前：“小二，一间上房。”


    “好嘞！二楼，上房一间！”店小二扯着脖子对着楼上喊。


    早有人下来迎人。


    进了屋，房门在身后猛地关上。


    慕西月一惊，又感觉到胳膊一痛，人已被人拉入怀里，靠到一堵结实的胸膛。很快，她便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不顺畅，灵昭搂着他，将她拼命地往怀里按，似要将她整个按进他怀里。


    慕西月攥了拳，猛力去推，却推不开。


    “灵昭！灵昭！”她还在用力。


    “小辞，我好想你，我每天都在想你。你为什么……才回来？”灵昭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呜咽。


    慕西月感觉到有泪滴滴在她肩头，透过衣衫触到她的肌肤，烫的，她艰难地咽了下喉，眸底的情绪晦涩不明。


    就这样任由他抱着，感受着这副高大躯体中脆弱的魂灵，眼神几番挣扎，最终还是抑制住了那股想要伸出手抚平那起伏的后背的冲动。


    可这人的泪水没完没了，似乎永远也停不下来。她只好开口：“所以……我是你小辞，你是……阿炎，对么？”


    抽泣声戛然而止。


    “嗯，你是我的，小辞。”


    “好，那我便是你的小辞。”


    那束缚着她的双手终于松了，男人的气息喷洒到她鼻尖。她不敢看他的脸，只是看到阴影朝她一点一点压了过来。


    就在那唇瓣快要贴上的刹那，男子身体一晃，撑着那双泪眼，一脸惊愕。


    灵昭的胸口，血喷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