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早餐桌上，除了阿尔弗雷德之外的所有人都昏昏欲睡。


    “我今天大概就能回去了。”打着哈欠的精灵如此宣布。


    她淡笑着，一如既往地沉静，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质。


    她说魔法已经解析得差不多了，今天傍晚就能回去。


    餐桌上的人们都恹恹地吃着早餐，对于芙莉莲说的话都反应不大。


    “他们怎么了？”精灵扭头问管家。


    “熬了一个通宵。”管家言简意赅。


    精灵点点头，有些怜爱地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同情。


    杰森避开了精灵的目光，他低头死死盯着盘子里的煎蛋，仿佛下一秒就能用眼神将其洞穿。


    太操蛋了。


    他不由地想到。


    作为家里唯一一个涉及魔法侧的人，灵感太高总会给他带来一些或多或少的麻烦。


    昨晚照片中的勇者在睡梦中变得鲜活灵动，年轻的勇者用那悲伤的眼神看着她，就像他总是孜孜不倦地在旅行的每个角落里留下自己的铜像、在那次夕阳中为她带上戒指、在那美好得宛若现实一般的幻境之中按住她准备亲吻的唇………那都是精灵的记忆。


    他对她的情感闭口不言，而感情却总是不自觉地从他的眼睛中流露，他担忧精灵读不懂自己的爱，又惶恐多年之后逝去徒留精灵一个人在漫长到无法想象的人生中的某一时刻猝然理解寂寞为何物。


    他小心翼翼地挽留她，将自己的雕像遍布世界各地，让她不要那么快地忘记他，却依旧对这份情感闭口不言。


    他想她好。


    真是……太操蛋了。


    杰森将盘里的煎蛋塞入口中，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哥谭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纯粹的爱情？作为唯一一个把整个瓜吃完整的人，红头罩觉得自己将会用一整天的时间为两个人的爱情惋惜和哀悼，带着酸涩而又怅然若失的感觉用心崩掉敌人的脑袋。


    “在离开之前，我想看看你们身上的伤。”


    刚刚用完早饭的精灵擦着嘴如此说道。


    “昨天我听阿尔弗雷德说了，你们在当义警之后受过不少伤，而我恰好懂一些治疗魔法。”


    她就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一样开始絮絮叨叨，并且从不知名的地方掏出了自己的魔杖和一本书。


    “我或许能帮上些忙？”


    没人能够拒绝一位真诚的精灵。


    阿尔弗雷德甚至清扫出了一间客房。


    老管家的眼神意味深长，又或许是福至心灵，他们默契地错开了检查时间。


    第一个进入房间的是迪克。


    在整个别扭家族中，他总是习惯做打头阵的那一个。


    “嗨，芙莉莲。”


    他自然地低头接受精灵的摸摸，然后乖乖坐好等待对方的检查。


    “我需要做些什么吗？”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精灵拿着的书本。


    书本上面写着陌生的语言，此刻正被主人摊开放在腿上。


    “嗯，把上衣脱掉吧。”精灵说到。


    年轻人赤裸的上身布满伤痕，精灵捏着下巴仔细观察着那些狰狞却早已恢复的伤口。


    “你们还真是辛苦啊……”她不由地感叹道，柔和的绿色光芒自掌心亮起，初级治愈魔法开始缓缓修复起面前年轻的身体。


    “之前听阿尔弗雷德说过你们是跟着布鲁斯一起做‘义警’的工作？”


    看来治疗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迪克感觉到皮肉之下泛起些许酸痛，常常因为各种原因断掉的肋骨处感觉最为明显。


    “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是照这样下去，你们的老年生活大概不会太好过。”


    精灵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让迪克原本有些紧绷的精神一松。


    在确认自己的动作并不影响治疗后，迪克挠了挠头。


    “做我们这一行，大概都没想过以后会有老年生活这一说吧。”


    他想了想，又对上精灵翠绿的眼睛。


    那双眼睛平淡无波，像是草木一般沉默。


    精灵擅长记住和保守秘密，她是个完美的倾听者。


    随着皮肉之下的骨头响起的“咔哒”声，逐渐复原的骨肉最终泛起麻痒。


    他左右看了看，又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挠了挠头，开始低声叙述起自己的童年、自己的父母……以及自己是如何被年轻的布鲁斯收养，又是如何一步步成为“夜翼”这个布鲁德海文这个城市的常驻英雄的。


    就如他所想的那样，精灵对于他的那些经历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爱怜地再次摸了摸他的头。


    这就足够了。


    迪克高兴地蹭了蹭放在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在一众的兄弟姐妹中，他大概是最擅长做孩子的那个。


    他是个健谈的人，精灵漫长的人生也足矣令她见多识广，在这段不算短暂的治疗中，他们天南地北地聊，气氛堪称愉悦。


    具精灵所说，她所掌握的治疗魔法的治疗范围正好是物理上的身体损伤，对于诅咒或者大一些的疾病可能会束手无策，但简单修复一下身体还是绰绰有余。


    “那……如果是脊椎断掉呢？”他自然地提问，仿佛只是不经意地提起了一个新的话题。


    “……有孩子的脊椎断掉了吗？”精灵沉默了一下，问道。


    *


    迪克走出房间后，不由地伸展了一下双手。


    骨骼发出噼啪声，他转动着手臂，感觉前所未有地轻松。


    “那是什么？”早已等候多时的杰森问道。


    迪克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瓶中装着一只石头雕的小人。


    “一件礼物，等我回来之后再告诉你！”他迫不及待地从二楼的楼梯上跳了下去，灵巧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又风风火火地跑远了。


    杰森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该你了，杰森。”精灵在门口叫到。


    于是伟大的红头罩乖乖坐到了精灵对面的椅子上。


    他身上的伤口相比迪克少了不少，治疗恢复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看上去非常健康。


    精灵在观察了一阵之后，放下书本，拿出了自己的魔杖。


    白色的波纹一闪而过，她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


    “是诅咒啊……”


    陌生的魔力让储存于灵魂之中的刀刃有些蠢蠢欲动，杰森朝芙莉莲挑了挑眉。


    “你身上的诅咒我没有办法。”精灵诚实地说道。


    “我大概能看出来这种诅咒会针对人的精神，但我暂时没有解决办法。”


    她歉意地看着面前留着一缕白色额发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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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没关系，那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年轻人非常坦然地耸了耸肩，接受了这个结果。


    他同样也擅长面对长辈，在精灵伸手的同时弯下腰来，将自己降到合适的高度让精灵能不费力地给他一个拥抱。


    他沉默了一小段时间。


    “……相比于我们，或许布鲁斯才是最严重的那一个。”


    杰森低声说道，


    “他的每一次行动都会增添一次新的伤口，虽然他有时候是挺混蛋的，但他依旧值得被人尊敬。”


    “能让他轻松点是件好事。”


    “……我感觉不是那么好。”


    提姆捂着腹部有些艰难地说道。


    过量的酸痛感让他感觉自己的肚子的每一寸肌肉似乎都被乳酸腌入味了。


    芙莉莲当然没有停下手上的治疗魔法。


    “你看上不太健康。”她叹了口气。


    “事实上，我们家里除了阿福之外没一个健康的人。”提姆瘫倒在椅子上，有些生无可恋。


    他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如果迪克的叙述没有出错的话。


    芙莉莲的治愈魔法能够让隐藏的伤口愈合，概念上的愈合，而他又恰好在某次事件中失去了一部分脾脏。


    “谢谢你芙莉莲……嗷……如果不是你我或许要等很久才能重新活得一副健康的身体。”


    提姆有气无力地朝精灵道谢，然后获得了精灵奖励的摸摸头。


    “我们终于有治疗了。”


    最终，神清气爽的提姆窝在沙发上喝着咖啡如此宣布道。


    “我们扣掉的血条最终得到了牧师（魔法）的补充，重新恢复了最高上限！”


    他的周围坐着他神清气爽的兄弟们。


    如今在房间里接受治疗的是伟大的蝙蝠侠。


    所有人都得到了摸摸头的奖励。


    其中达米安由于是孩子里最健康的那个，还额外得到了精灵奖励的花环。


    具收礼的本人说，这只花环是精灵当场生长当场制作的，虽然没什么实际上的作用，但是胜在好看。


    当然，纪念意义大于一切，魔法本身对于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奇迹了。


    他们在傍晚收获了一个健康的布鲁斯。


    正如精灵所说，在留下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之后，她便该返回原来的世界了。


    “可你的帮助并不是微不足道。”


    熟悉的花园中，阿尔弗雷德用手帕擦拭着湿润的眼角。


    “你帮了我们很多。”


    “谢谢你，芙莉莲。”


    银发的精灵微微一笑，她看着老人，一如多年前的勇者几人看那个稚嫩的孩子。


    “还想看看那个吗？”


    精灵问道。


    随着老人的点头，蓝色的花海自精灵的脚下一瞬间蔓延开来。


    “这是辛梅尔家乡的花朵，之前答应你要给你看的。”


    花海之中，踏入妖精圈的精灵的身影逐渐模糊。


    她依旧是笑着的，带着怀念的语气和前来送行的朋友们道谢，


    “真没想到那么多年之后还能见到他们那么鲜活的样子……”


    “谢谢你们送的相册。”


    蓝色的花瓣飞舞中，精灵的身影在夕阳之下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