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作品:《万人嫌被证道后

    洞内狭窄,但辛云还是走得很快,转眼便行至洞口。


    洞外白光照射进来,柳重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山洞。


    洞外是一座村落,鸡犬之声相闻,炊烟袅袅,一片祥和。


    柳重月眨眨眼,有些惊讶,“此处仍是幻境?”


    “嗯,”辛云话少,只简单解释两句,“先前地裂,裂隙下是一道结界,穿过结界便进了洞穴。”


    柳重月“哦”了一声,又问:“你可知如何离开幻境?”


    “打碎阵眼。”


    “你可否能找到阵眼?”


    “……”


    辛云不应声,只背着他往前走,进了村口,一只黑犬冲着他们狂吠。


    辛云想了想,指尖一抬,在柳重月下半身落下一道障眼法。


    柳重月偏头一瞧,原本碎裂的小腿已变成一双人腿,但只是幻觉,仍不可走动,无非便是让他瞧起来像真人而非人偶罢了。


    那狗还在大叫,将村长引来。


    村长是位五十余岁的妇人,听黑狗大叫,原以为进了狼,瞧见辛云和柳重月才知晓是外人进来了,忙上前来询问。


    辛云正要开口,柳重月忽然道:“大娘,可否帮帮我们。”


    辛云欲言又止,闭上了嘴。


    村长见那覆面青年背上被这个清丽美人,美人眉目忧伤,像是遇了什么难事:“你们这是打哪来?”


    “我们也不知晓怎会来此处,”柳重月叹了口气,轻声道,“家道中落,我与我夫君为活命离家,山遥路远,行至此处迷了路,我摔断了两条腿,夫君被野草毒坏了脑子,如今实在是无处可去了。”


    辛云:“……”


    大娘也是心善,见二人实在困难,便将人迎进家门,道:“你们暂且先住在我屋里罢,瞧你们衣着华丽——”


    她视线在柳重月的嫁衣上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这是新婚燕尔?哎总归我们村里比不上城头,要是哪里招待不周……”


    “多谢大娘,”柳重月坐上床榻,向着对方拱手,“大娘肯收留,我们已感激不尽,若有需要,可尽管差使我夫君,他虽脑子坏了,可仍有一番力气。”


    辛云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拳头,半晌又松开,面上还是一幅冷冷淡淡事不关己之态。


    好不容易送走大娘,房门掩上,柳重月这才松了口气靠在榻上,从枕下摸了蒲扇轻轻扇动着。


    辛云在屋内探查一番,又布下结界,道:“此处是幻境中的幻境,不受外层幻境影响,那金像恐怕暂时无法追来。”


    柳重月悠然自得:“我知晓幻境难破,哎,从前听闻玄月涯的修士最擅长此术,惯常游历世间破除幻境,若让他们发觉此处,定会助我们离去。”


    他小心观察着辛云的露在面罩外的眉眼,却只看见对方略带茫然的神色,问:“玄月涯?”


    为何这番神情?


    柳重月皱了皱眉,心想,莫非玄月涯已经灭门了?


    程玉鸣当年杀妻证道,想是已经飞升至上界了,难道他走之后,便将玄月涯驱散了么?


    他又觉不对,程玉鸣当年亲手成立的组织,运转百年,一直立誓斩妖除魔守卫人间,当初因为自己手上沾了血都能大义灭亲,断不会随意将心血解散。


    难道是自己先前说谎,辛云不曾认出来?


    于是柳重月又道:“我方才记错了,玄月涯似乎是斩妖除魔之列,并非清除幻境。”


    可这般说了,辛云还是一副不曾听过的模样。


    柳重月当真有些懵,他怀疑如今离自己死去应当已经过去千千万万年了,否则怎会交流如此不通畅。


    他的记忆一直停留在死前一刻,到如今都觉得只是前一日发生的事,对于时光的流转没有那么太多太深刻的体会。


    不过,既然已过去那般久远,想是故人也都已不在下界了吧。


    但柳重月又盯着辛云的下半身看了看,心中总是七上八下。


    他总觉得这个叫辛云的修士,周身气质像极了程玉鸣。


    是巧合么?


    程玉鸣也像只狐狸似的,格外狡猾,当初骗得他命陨,借他之死杀妻证道,柳重月实在是太冤。


    总得再找个机会试探一番。


    ***


    柳重月与辛云在村里住了几日。


    自这村子上了悬崖,再往前行走半日便是先前困住他们的那座城,名唤太鼓城。


    辛云这几日跟着大娘做活,午膳自对方那里得了些饭菜,端回来伺候柳大爷。


    柳大爷无腿,不得行走,大娘觉着他可怜,总让辛云多照顾照顾妻子。


    辛云将盘子放到桌上,柳重月乖乖坐在榻边,虚假的双腿无力垂下。


    他已换了先前的嫁衣,穿了村中百姓的粗布麻衣,但因皮肤苍白无血色,发丝柔软,反倒觉得很是清丽漂亮。


    分明他容颜也不算太夺目。


    辛云将他看了两眼,有些话实在说不出,抱着剑去了门口。


    柳重月这具身体本也无需进食,捏着筷子随便戳了些腰果过个嘴瘾,问:“你为何不吃?”


    “辟谷,不必进食。”


    “你不吃,我不吃,这饭菜整日剩着,实在浪费。”


    柳重月将筷子撂下,将盘子往对方那里推了推,视线紧紧盯着对方遮掩的脸庞,道:“来吃点吧,你……你那覆面是不可摘么?”


    辛云仍抱着剑,冷冷淡淡:“摘了做什么?”


    柳重月想说一句坦诚相见,后又觉得辛云的态度很怪。


    刚入渡业宗,拜入师尊座下时,因他身份特殊,是为妖修,入门至筑基十分迅速,在宗门内一度受人敬仰,也曾得过宗门大比的魁首。


    但修为一到筑基,他没有道,修为便停滞不前。


    自那之后人人都看不上他,甚至有些厌恶他。


    师尊仙逝后便无人撑腰,时常受人欺辱。


    柳重月本也不在意,但经历得多了,他对于旁人的态度总归是敏感的,知晓辛云不愿搭理自己。


    对方既已这样,他再热脸贴冷屁股未免也有些太不自爱。


    柳重月便不再搭话了。


    晚些时候大娘又来了一趟,给柳重月送了些腿伤的药。


    柳重月向来好说话,与大娘攀谈一会儿,套了些话。


    如今是西兴六年,又是柳重月不曾听说过的年号。


    柳重月本只觉是自己死了太久,问起辛云,辛云道:“此时乃是千年前。”


    千年前?


    柳重月有些懵。


    他死了有千年了?


    他心中直觉不对,又状似无意般多问了一句:“我从前史学学得不算很好,千年前还有哪些年号?”


    辛云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想必你在宗门往日课业也是磋磨过去的。”


    柳重月本欲反驳,思及自己从前在宗门确然不曾用功修行过,一时间也无从反驳,只得默认下来。


    辛云本意也只是讽刺一句,转而又道:“大荒之后初建年号,至今已过万年……”


    他念了几个年号,念到玉成便停了下来。


    柳重月面上神情有些茫然,傻愣愣般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


    “没了么?”柳重月有些茫然,“到玉成便没了?”


    他出生在嘉云年间,死于靖水二十三年。


    可方才辛云所说的年号里,并没有这段时期,甚至早几年的年号也并未提起。


    他当真有些懵,到这时才忽然意识到什么。


    此时似乎要早于自己出生之时,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早。


    思及此他忽然又有些心跳加快,心想,他若当真回到了过去,岂不是还有机会能够改变狐族灭门之灾,为妖修洗清身上所背几百世的骂名。


    他情绪激动,连面颊都有些许滚烫。


    辛云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柳重月对着对方笑了笑,“想到了一些让人高兴的事。”


    柳重月探过这具身体的情况。


    瓷器所做,毫无灵气和灵智,确实只是死物。


    自己附身在其上却能够驱使身体的缘由也不清楚,或许和他自己的魂魄有关。


    只是到半夜身体便开始疲乏,身上破裂的地方像是裂隙落在了魂魄上,只觉得魂魄也跟着撕裂般疼痛。


    月光自窗外照射进来,落在床榻上,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莹白的轮廓。


    柳重月辗转反侧,既疲惫又不得入睡,不得已只能撑着身体坐起。


    见辛云在一旁打坐,他艰难下了榻,扶着榻边木桌靠近了地面墙角的辛云。


    柳重月趴在地上,拽了拽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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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的衣袖:“你还醒着么?”


    辛云并未睁眼,只淡淡道:“何事?”


    “我有些疼,”柳重月嗓音轻轻,状似撒娇一般,“不清楚究竟是何处疼,或许是魂魄有损。”


    辛云便睁了眼,月色落在他的眸底,带着冰冷的探究,却又矛盾地有着一点点常人会有的关切,只是很难被探究到。


    柳重月觉得辛云这人很是矛盾,这几日相处下来,辛云总是冷冷淡淡又话很少,像是对旁人都没什么兴趣。


    仔细想想,先前他和那群年少的宗门弟子们在一处时,似乎也不太关注师侄们的安危。


    那金像满是异常,灵力凶悍,招招带着反噬之术。


    那时那大师兄想举剑相斩,辛云大概也瞧见了,却并未作出阻止。


    若非柳重月发觉,只怕那少年早已被灵力反噬,死在幻境中。


    柳重月一直觉得辛云兴许修的无情道,无情无欲,他人的生死自然不在他的考量和关注当中。


    但如今他的想法又略有改变。


    他发觉辛云似乎在模仿什么人的冷情,他皮囊下的本性似乎并非表象的漠然,仍然留存着些许常人的温度。


    柳重月出神了一会儿,之后又回过神来,与辛云对视着。


    半晌,辛云果然伸出手,两指指腹凝出一团幽蓝的灵力,轻轻点在柳重月的眉心。


    一瞬间灵流扩散,顿消皮囊之下。


    柳重月感到魂魄上的阵痛被带着暖意的灵流寸寸安抚下去。


    痛意消散时,疲倦再次席卷而来,转瞬他便没了声息。


    辛云犹疑地打量着趴在地上的瓷偶,对方苍白纤细的手指还抓着他的衣摆。


    辛云便伸手抓住了那只手腕。


    触及皮肤的冰凉时,他又情不自禁愣了片刻。


    这具瓷偶的模样并非他所喜爱的,期间的魂魄满口谎言,没有一句真心,他也能够察觉到。


    但对方在自己面前示弱时他还是会忍不住动容。


    辛云忽然将手松开,闭上眼调息片刻,将杂乱的思绪抛之脑后,起身将人偶抱回榻上。


    月光落在对方恬静的脸庞上。


    辛云还是忍不住颤了颤睫羽,伸手将柳重月面颊上的一丝碎发轻轻拂去。


    ***


    柳重月又一次入梦去。


    月光一如今夜的山村,宁静又清透。


    他坐在寒泉边,掌心俱是擦伤,连衣衫都被磨破。


    柳重月垂眼望着清澈的泉水,水面倒映着他的面庞,面颊上也有些许擦伤。


    自上一次宗门大比之后他的修为便停滞不前。


    师兄弟们纷纷跨过筑基的门槛,一路突飞猛进,只有他还在原地踏步。


    柳重月也知晓是什么原因。


    他是妖。


    修行至飞升须有自己的道,他没有道,无法悟道,飞升于妖而言只是奢望。


    但他想要的也并非飞升与长生。


    他只想知晓狐族被灭门的真相,想知晓妖修叛变的真相,想要洗清身上的罪责。


    因而隐姓埋名,掩藏自己的身份也毫无不满。


    今日宗门大比,景星确然如他所希望的那般,将柳重月从高台拽落。


    之后便是无数人的刻意屈辱,像是想从他的一朝落败里找回当年被压制的自尊。


    柳重月安静坐在寒泉边,望着自己的掌心发呆。


    他其实没什么情绪,也并不生气。


    来此世间本就只有一个目的,其余的他都抛之脑后,不会将太多的心思放在其上。


    他慢慢在掌心凝出一团灵流,但今日灵力亏空,那团灵流只在掌心昙花一现,转眼便散去了。


    柳重月看见水面倒影里那个人的唇角慢慢滑落一行鲜红的血渍。


    他下意识向着水面伸出手,将要触碰到水面时,一滴血俶然落进池水,打碎了所有幻影。


    柳重月听见耳边敲锣打鼓,声音隔得很远,却也十分吵闹。


    他想捂一捂耳朵,那嘈杂的声音却越发靠近。


    柳重月翻了个身,总算醒了。


    他惺忪着睡眼坐起来,往窗外一瞧,大片人簇拥在村口,红红火火,像是哪户人家在成亲似的。


    辛云还在一旁打坐,两耳不闻窗外事般,柳重月被吵得睡不着,问:“外面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