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好还不知道有人想让他破产。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江好坐到了落地窗前的位置。


    周沉就坐在他的对面，平时带着的无框眼镜被摘下，露出了略显锋芒的眉眼。


    悠扬的爵士乐在两人之间流淌。


    江好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他应该夸一下今晚的餐厅的风格和装饰作为开头，奈何肚子里的墨水有限，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能用什么词汇。


    最后还是来了一句最朴实无华的：“……晚上好，周先生。”


    周沉深深看了他一眼：“并不是很好。”


    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江好的嘴唇微微启开，发出了一声疑惑：“啊……？”


    周沉：“毕竟有人高薪挖走了我的得力手下，导致我每天要多花一个小时来处理冗杂的业务。”


    江好被说得脸有点热。


    餐厅里的空调打得有点太足了，他拉了拉衬衫的领口，想要掩饰一下尴尬，结果“叮铃”一声，衬衫的扣子蹦到了桌上，滴溜溜滚动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周沉的手边。


    江好：“……”


    ……心痛。


    衣服可是花了他几千块，怎么质量这么差？


    江好的笑容有些僵硬：“看来不是越贵的东西越好。”


    周沉将扣子捡起，他的手掌宽大，扣子静静地躺在上面，被送了过来。


    “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江好紧紧握住，纽扣有些硌人，上面似乎还带着男人掌心的余温。


    “……谢谢。”他望向了那双漆黑沉静的眸子，“我是说，那天晚上的事情，谢谢你。”


    周沉的声音平缓：“小事而已。”


    江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礼盒：“这个，送给你。”


    盒子打开。


    一枚袖扣被红丝绒衬托着，蓝宝石切面平整光滑，一下子就夺去了四周的灯光。


    周沉扫过盒子上的奢侈品logo：“看来这件礼物价值不菲。”


    江好的眉眼弯弯，狗狗眼有些湿润无辜：“我觉得很适合周先生，毕竟，合适的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周沉：“看来我不得不收下了。”他一丝不苟地纠正，“另外，那天晚上你已经道过谢了。”


    江好挠了挠头：“……是吗？就当是谢谢周先生把得力员工借给我用。”


    周沉故意道：“有借无回？”


    江好心虚地左顾右盼：“哈哈……我真的不太懂怎么经营酒店，要是周先生愿意的话，我也可以高薪请你过来……”


    周沉：“你的钱很多。”


    江好：“是有这么一点……”


    江好也知道自己看起来很奇怪。


    明明不久前还流落街头，结果没两天就大手笔的消费挥霍。


    只要稍微多想一点，就能将他与百亿大奖联系在一起。


    江好有些苦恼。


    要是周先生问起来的话，要不要直说？


    可令人意外的是，周沉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深究。


    他用一种大家长式口吻提点道：“财不露白。”顿了顿，又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我的年薪很高，你请我实在不划算。”


    江好下意识就想说他很有钱，不怕亏。但转念一想，周先生一看就很有能力，来经营一家小酒店就太浪费了。


    他换了一个思路：“周先生，以后要是有事，我还能再找你吗？”


    “周沉。”


    江好一怔：“什么？”


    对面的男人正襟危坐：“周先生太生疏了，我的名字是周沉。要是遇到麻烦事，欢迎你来找我。”


    江好反应过来，连忙补上了自我介绍，稍稍起身，手伸在半空：“江好。”


    餐桌上，两只手交叠在了一起，轻轻一握又很快松开。


    ……


    最后一道甜品作为晚餐的收尾。


    周沉拿起手帕轻拭唇角：“感觉怎么样？”


    江好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很喜欢。”


    他觉得今晚聊得很开心。


    周沉阅历深厚，见多识广，给人带来。一种大海般的平静。他并不会为了身份与地位而变得傲慢，也不会轻视别人的懵懂与无知，偶尔有那种专制独断式的决断也是出于好心，不会觉得冒犯。


    江好喜欢这种交流的方式。


    或者说……他喜欢周沉这样的人。


    周沉抬眸。


    对面的少年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光，发尾都毛茸茸的，让人想到歪着头的可爱小狗，一点点情绪都在眼睛里能看见，毫不遮掩。


    “我是说……今天的餐点怎么样？”


    江好：“……”


    江好：“要说实话吗？”


    周沉反问：“为什么不行？”


    江好的眉尖皱起：“不好吃。菜上的太慢了，磨磨唧唧的，分量还只有这么点。”他比划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还这么贵，感觉坑的就是有钱人。”


    周沉失笑：“看来这里不合你的口味，下次要换个地方了。”


    江好说的直白：“来吃这个，还不如去吃碗面，只要10块钱！”说完后，他懵懂反应过来，“……还有下次？”


    周沉：“怎么，你不想吗？”


    江好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试探：“会不会不太方便？”


    周沉的目光轻轻一点，似乎看穿了少年的试探：“我是单身，没什么不方便的。”他起身，将外套搭在臂弯上，那枚蓝宝石袖扣已经扣在了衬衫上，“不过在此之前，不知道我有没有幸去尝一尝那10块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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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碗的面？”


    江好瞪大了眼睛。


    周沉无奈一笑：“需要我直说吗？其实我也没有吃饱。”


    ……


    路边的面馆还开着。


    招牌上的灯光摇摇欲坠，门口熏染上了一层油烟。


    江好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让老板下了两碗面。


    之前上完夜班，他总会来这里要上一碗面来犒劳自己。


    现拉的面条，热腾腾的汤面，上面还铺着水灵灵的青菜……最重要的是只要10块钱。


    便宜又大碗。


    再抠门的人也不会不舍得。


    江好看了一眼墙壁上的菜单，觉得以现在的身份，10块钱一碗的面已经配不上自己了。


    于是斟酌片刻，朗声：“再给我加两个荷包蛋。”


    面很快就上来了。


    和记忆中的一样，面条雪白，汤是酱油色的，上面铺着金黄的荷包蛋，糖心还带着脆脆的焦边。


    江好吹着上面的热气，看了一眼周沉。


    以前他也带顾戎来过。


    兴致勃勃的分享，换来的却是顾戎嫌弃的模样，最后是黑着脸把碗摔了转身就走。


    其实一切都早就端倪，只是他没有深思而已。


    那么这次会一样吗？


    江好紧张地关注着动向：“要是不喜欢的话，给我好了……”


    不能浪费了。


    两碗面努力一下还是能吃得下的。


    声音被周沉的动作打断，只见他抽出了一次性筷子磨去上面的毛糙，然后往面里加了醋和辣椒酱。


    一边搅拌着面条，一边说：“我也有几家常去的路边摊，下次一起。”


    隔着朦胧的雾气，江好笑了起来：“好。”


    三两口下肚，海碗里的面条不见少。


    江好咬了一口荷包蛋，黄澄澄的流状蛋黄淌了出来，一抬头，鼻子上满是汗珠。


    周沉则是吃的慢条斯理，连一点多余的汤汁都没有溅出来：“最近酒店经营的怎么样？”


    江好带着鼻音：“生意挺好的，不过……”


    ……


    “这生意怎么这么好？”


    瘦长脸关注着酒店的门口，一个晚上来来往往的人不见少。


    这么好的生意，怎么让这家酒店开不下去？


    瘦长脸沉思半晌，灵机一动。


    让酒店破产，最简单的就是把酒店的现金流耗光，发不出员工的工资，给不上供应商的货款。


    那么只要兵分三路——


    买通酒店的供应商，让他们只提供高价货源，并且要求立刻结账，耗光储备金。


    黑进后台系统，给房价通通打折，连运营成本都维持不了。


    然后最重要的就是……偷偷溜进酒店里把发财树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