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干嘛？！”


    沈兰芬连儿子都顾不上了，像是一头发怒了的母狮子，一脚踩过地上的草莓，直接冲进了书房。


    “砰”得一声，大门关上，里面就传来吵架的声音。


    沈江耀嫌弃地踢开被踩烂的水果，好奇地凑了过去，蹑手蹑脚的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书房里先是乒里乓啷地砸了一通，女人的嗓音尖锐，男人则显得有些无奈。


    “是不是你把江好塞到少年班里面去的？”


    “兰芬，你冷静点。”


    “我能冷静吗？他在X市就算了，还去当耀耀的同学，谁知道他是不是想对耀耀做什么！”


    “别的先不说，你先想想，我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自己家的情况自己清楚。


    沈家在X市压根就排不上名头，就开了一家小公司，那些个有钱人看都不带看他们一眼的。


    沈兰芬将信将疑：“江好怎么会和耀耀在同一个班里，真的不是你安排的吗？”


    江驰：“我怎么知道。光是把江耀安排进这个班，我都不知道送了多少礼，拖了多少关系，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再塞一个进去。有着本事，我还不如多拉点投资。”


    沈兰芬终于信了，却还是不依不饶：“江驰，我不管，反正我不想在X市看见江好这个人。你自己看着办。”


    扔下这一句话，沈兰芬就摔门出去。


    江驰捏了捏鼻梁，心中生出了一些烦躁的情绪。


    江好毕竟也是他的儿子，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点感情放在利益面前，压根不值一提。


    如果江好乖乖的待在山沟沟里一辈子不出现，江驰说不定还会有点愧疚，可现在冷不丁地出现在面前，他只会觉得江好碍眼。


    江驰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房子车子，老婆儿子都有了，公司蒸蒸日上，他不想这样的生活出现波折。


    一抬头，看见沈江耀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口，一直探头探脑的。


    江驰放下了手：“江耀，你在做什么？”


    沈江耀“嘿嘿”笑了一声，问了一句：“爸，你们都姓江，江好和你有关系？”


    江驰看了他一眼。


    心想都这个年纪了，该懂事了，有些事情还是早点知道的好。


    于是说：“他算是你的哥哥。”


    沈江耀在家里当惯了小霸王，口中荤素不忌的：“哪里来的野种，也想当我的哥哥？”


    江驰的眉头跳动了一下：“江耀！”


    沈江耀看起来不聪明，心眼子倒是不少，试探着问：“爸，你该不会想把家产给这个野种吧？”


    江驰沉沉道：“放心，家里的东西都是你的，至于江好——我会处理的，你不用操心。”他顿了顿，“不要张口闭口野种的，听起来没家教。”


    沈江耀嘀咕了一声：“野种还不让说了。”


    江驰眉心的褶皱越发得深，转移了话题：“视频采访的事情，你做得怎么样了？”


    沈江耀浑不在意：“就这样呗，车轱辘来车轱辘去的，都是这些问题，没什么好说的。”


    江驰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要在网上说漏嘴了。”


    沈江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爸，他们都以为我兜里有几十个亿，你是不是得给我点钱，买辆豪车炫炫，这才对得起我的身份……”


    ……


    转眼到了第二天。


    江好按部就班地上学读书。


    今天周沉有个会，没时间来接他放学，于是早早发了消息，让司机来接他。


    司机开得是一辆商务车，混在一群豪车里一点也不显眼。


    江好站在路边，伸着脖子找，还没找到，一辆SUV停在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正要从挡路的车前绕过去，就见车窗摇了下来。


    “聊聊？”


    坐在车里的是一个中年人，但是保养得当，脸上连一点皱纹都没有，看起来儒雅沉稳。


    江好的目光一顿。


    他不认识这个中年人，但下意识地觉得熟悉。


    迟疑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进了学校门口的咖啡厅。


    现在正是放学时间，咖啡厅里的人不多，江好拎着书包，在僻静的角落坐下。


    他不喜欢咖啡的苦味，就点了一杯柠檬水。


    点完单，侧头看向身边。


    左手边是一面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人来人往，玻璃上倒映出两个人影，分别处于两个年龄段，看起来却有着相似。


    “我是江驰。”坐在对面的男人率先开口，自报家门。


    听到这个名字，江好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没急着打断，而是静静地听着。


    江驰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


    原以为对方会迫不及待地追问，没想到意外地沉得住气。


    少年的眼睛圆润漂亮，灵动十足。


    江驰冒出了一个念头——不亏是我的儿子。随后又是叹息，可惜不是我和沈兰芬的儿子。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缓缓开口：“从血缘上说，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江好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我爸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跑了，从道德的角度上来说，真是个畜生。”


    江驰：“……”


    江好微微一笑：“我看这位先生穿着体面，应该不会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吧？”


    要是一般人，早就被说得抬不起头，灰溜溜地走了。


    可江驰不是一般人，面对这样指名道姓的辱骂，不怒反笑：“牙尖嘴利，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江好：“你在骂我。”


    “为什么这么说？”


    江好冷凌凌地说：“因为我做不出抛妻弃子的事情。”


    接二连三的被骂，就是再会装的人脸上也有些顾不住。再加上江好说话时并没有压低声音，周围的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江驰解释：“当年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还没出生，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你们母子俩更好的生活。”


    江好冷冷看着。


    要是再小个几岁，他可能会想江驰是不是真的有苦衷，抛下怀孕的妈妈只是为了出门打工赚钱。


    但他现在已经21岁了。


    不会再这么天真了。


    江驰接着说：“后来我也回山里找过你和你母亲，但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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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点意外还没找到就走了，不过我也留了一笔钱……”


    江好打断：“你当然找不到，因为她早就死了。”


    江驰一怔：“我感到抱歉。”


    江好戳穿：“应该是感到庆幸，不用再担负一个拖油瓶吧？”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江驰痛心疾首，“好歹我也是你爸爸。”


    江好看他表演：“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驰不再假惺惺，拿出了一张卡，说明了来意：“这里面是10万块钱，你拿了以后就回山里，可以建一栋房子，给你母亲修一修坟，以后就不要来X市了。”


    “10万块？”


    “嫌少吗？你不知道外面的生意不好做，我手上也没这么多的钱。这样，你先离开X市，等回去以后，我再想办法筹10万给你。”


    江好把玩着那张银行卡。


    薄薄的一张卡在指尖转动。


    20万。


    他轻轻咀嚼着这个数字。


    这么点钱，就可以买断两条命。


    江驰还在说着：“我也只是看起来光鲜，公司的钱都不经过我的手……”


    江好打断：“沈江耀是你儿子？”


    “你怎么知道？”


    江好：“你们俩看起来如出一辙的好笑。”


    江驰的胸口起伏了一下，终于绷不住虚伪的面具：“你——”


    “你的钱我不会要。”江好扔下了银行卡，“我也不会离开X市。”


    江驰猛地站了起来：“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离开X市？”


    江好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咖啡厅，竟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周沉站在路边，灯光落在他的肩头，侧影笔挺。


    “你怎么在这里？”江好三两步走了过去。


    周沉说：“司机和我说，没接到你。”


    江好没说遇到江驰的事情，只含糊地说：“有点事，没找到司机。”


    天色黑了下来。


    外面的风有点冷，江好穿得少，被吹得打了个颤。


    哈出一口寒气，一件外套就从头上落了下来。外套带着周沉的体温，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上车。”


    江好拢了拢外套，上了周沉的车。


    车门一关，嘈杂的声响顿时隔绝在外，耳边安静了下来，情绪却还在涌动。


    看着窗口不断飞逝的灯光，江好突然说：“没有人喜欢我。”


    一开始就是。


    被亲生父亲抛弃，被村里人说是丧门星，被顾戎欺骗了真心……真正爱过他的人都死了。


    或许，他真的不配被爱。


    周沉一个刹车踩了下来。


    太急了，轮胎和地面发出了一阵摩擦声响。


    车子临时停靠在了路边，双闪灯不停闪烁着光芒。


    江好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还好有安全带，坐稳了以后，讶异：“怎么了？”


    “这么说可能有点突然仓促，也不在我的计划中，但是——”周沉的语气有些急促，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紧张，“不是没有人喜欢你。”


    江好的眼睫缓缓扇动了一下，听见四个字在耳边炸开。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