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知道大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只要她不动我，我自然也不会找麻烦。”江伊拿着纸吹了吹上面的墨迹，伸手递给贺凛，“给，好好收着，有了这个，你就不用担心我以后会赖账了。”


    贺凛接过来看了一眼，挑了挑眉，紧接着又还了回去。


    “你写的什么？”


    “借条啊，怎么了？”


    江伊拿到手后，来回扫了一遍也没找出什么毛病，就是字写得歪歪扭扭，不大好看罢了。


    贺凛没说话，一味地盯着她。


    江伊从头到尾把那几行字又仔细看了看，顿时恍然大悟。


    字没错，话没错，只是古人写字按照从上到下，从左至右，而她这张借条，完完全全是现代人的写法，颠倒了顺序，怪不得贺凛看不懂。


    “呃，我再重新写一张？”


    贺凛把纸张从她手里抽走，随后撕了个稀巴烂。


    “不必了。”


    江伊睁大眼睛指着贺凛：“你你你，这可是你自己撕的，不管我的事啊。”


    “以后不用写这个给我，也不用还。”


    “什么？不用还？！你是说我不用还你钱吗？！”


    江伊惊呆了，天下竟有这等好事！欠钱不用还？


    “不用，早点歇息吧。”


    “欸，你等会儿！”江伊上前一把拉住贺凛的胳膊，“不如这样吧，我满足你一个愿望怎么样？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尽力。”


    “你？”


    “嗯。”


    “赶紧睡吧。”


    “你不相信我？”


    江伊像个小尾巴似的，寸步不离地跟在贺凛身后来到他睡觉的那张榻边。


    “愿望……”贺凛气定神闲地仰头看着她，淡淡道：“暂时没有，有了再告诉你。”


    江伊点点头：“可以，不过千万别太过分，不然别怪我不认。”


    吹了烛灯，眼前一片黑暗，窗外的月光洒进来些许，青纱帐里的人却没有丝毫睡意，听着外面的落花声，宛如一场急促悠扬的曲子。


    江伊向来不喜欢枕着高高的枕头睡，把它抽出来扔到一边，头枕双臂望着床顶发呆，没有手机，没有网，想听一首音乐都不行。


    “贺凛，你这院子有名字吗？我看娘住的院子叫‘沁香苑’，你这院子叫什么？”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他那边传来动静，就在江伊准备闭嘴睡觉时，贺凛冷淡的声音响起了。


    “没有名字。”


    “诶？居然没有。”


    顿了顿，江伊继续道：“那我取一个吧——落英院，怎么样，好听吗？古人云落英缤纷，我看这院子里种了不少花树，你听外面还有落花声，取这个名字正合景，想不到我还有这才情，说不定也能捞个才女当当，过过瘾……”


    贺凛缓缓闭上眼睛，唇角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仰躺在榻上静静听她唠叨。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大家彼此倒也相安无事，无甚大事发生。


    直到某一天，宫里一道圣旨下来，顿时在将军府里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边关不安定，北漠蠢蠢欲动，陛下要派贺威去驻守边关，倒不是说双方立即开战，眼看寒冬将至，考虑到粮草和天气等原因，主要还是以谈和为主，如果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解决问题，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毕竟打仗流血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发生。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先派贺威这个定远大将军在边关坐镇，以防万一，也不怕北漠人来犯。


    时间不等人，贺威接到这个消息后，几乎立刻身披戎装骑马去了军营，点兵点将准备出发，这也是江伊第一次身临其境感到战争的压迫感，竟距离她如此之近。


    府内众人皆以大夫人为主，在将军府门口挥别贺威，望着他策马而去的背影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自贺威走后，桐夫人愈发不大爱出门了，整日在沁香苑里吃斋念佛，江伊也不好前去打扰，于是变得更加无聊了。


    长街上几家火热的铺子逛过了，京城最好的酒楼也去了，可总觉得哪里少了点什么。


    是了，这日子实在是太他妈的淡了，一点刺激也没有，就像是喝白开水一样，食之无味……


    “子羽，上次让你调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还在查，南行刺杀一案极其保密，除了太子身边的几个侍卫清楚情况外，就是煜公子了，不过根据现场的尸体来看，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胸口处皆有一个黑鹰的标记，像是有组织专门培养的暗卫……”


    贺凛掐了掐眉心，把书桌上写的一张纸胡乱揉作一团扔到旁边。


    “你在将军府有诸多不便，传信给彦之，让他去查，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伍元出手试探一下太子。”


    “是。对了公子，昭柏大人想见你一面。”


    “嗯，告诉他老地方。”


    “……”


    江伊走到书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谈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屏住呼吸慢慢接近，伸长脖子把耳朵放了上去。


    后面的夏织偷偷拽了下她的衣袖，却反被江伊拉了拉……


    屋里的贺凛看见门外的影子，立即对顾子羽“嘘”了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开门。


    顾子羽了然点头，硬是凭借一身轻功，悄无声息地来到门边，在得到贺凛的同意后，双手一拉，火红的夕阳光线立刻洒了进来。


    门外被抓包的两人傻眼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伊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几下，搓了搓手，尴尬道：“嗨，顾子羽，那个，贺凛呢？”


    顾子羽揉了揉鼻子，往旁边一站，留出走路的位置来。


    江伊一进门便看见里面正在悠闲喝茶的贺凛，哈哈一笑：“你在就太好了贺凛，我看你在府中也无事，不如陪我出去逛逛吧。”


    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尖，江伊唯恐他拒绝，迅速补充道：“先说好啊，这可是娘的意思。”


    贺凛抬眼看向她：“你从小生活在京城，这么大点地方还没逛够吗？还想去哪逛？”


    听了这话，江伊噎了一下，她没听错吧，贺凛说京城这么大点地方？嫌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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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小？


    开玩笑，就算是与现代都市的一线城市相比较，这地方也跟小没半毛钱的关系，四条主干道，八条分支道，十二街道通往各个方向，以皇宫为中心向外延展，宛如一个专门设计的八卦阵似的，占尽了天时地利，绝对意义上的“京都”。


    “你管我呢，我就想和你一起逛，高兴吗？”


    “虽说京城有夜市，但你别忘了，将军府有夜禁，就算是我误了时辰也进不来，你想清楚了。”


    “清楚了清楚了，走吧，别啰嗦了。”


    长街上，星辰漫天，灯火繁华。


    不知道是不是江伊的错觉，她竟然觉得晚上比白天的人还要多，难不成古人也喜欢晚上出来嗨皮蹦迪吗？


    一行人混入人群，随着人流走。


    “你干什么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


    江伊左看看，右看看，瞧什么都新奇，随口反问道：“不好看吗？”


    贺凛无话可说，目视前方默默闭了嘴。


    出门的时候，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进屋换了身男子的行头，一头长发束在脑后，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穿了身天蓝色的衣裳，腰带把腰身衬托得恰到好处，抓了把折扇，在风中扇得飞起。


    倒不是说不好看，就连贺凛见此装扮也愣了一瞬，只是……


    只是那张脸上的胭脂水粉还在，哪家的小公子会在脸上涂粉描眉？！一看就是女人假扮的，装也不装的用心点，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贺凛贺凛！那边有放河灯的！咱也放一个吧，我还没玩过这个呢！”


    江伊激动地拍拍贺凛的胳膊，说完这句就直朝卖河灯的小摊贩跑去，夏织跟在江伊身后。


    顾子羽左右看了看，上前一步在贺凛身边提醒道：“公子，昭柏大人已经到了。”


    贺凛望着江伊的背影，从喉咙里轻轻溢出一声“嗯。”


    随后抬腿朝她走去，江伊买了一个最常见的莲花灯，转身冲贺凛招招手。


    “贺凛，老板说可以在这上面写祝愿，给，你写一个，然后我去放。”


    “为何？”


    “嗯？”江伊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我写的不好看，还是你来吧。”


    贺凛接过来，拿了笔却迟迟不落，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伊双手抱臂，一手捏着下巴，垂眸看着那灯想了想，说：“祝平安，写这个怎么样？”


    贺凛深深看她一眼，依言在灯身上，一笔一画写下这三个字。


    江伊同他一起弯腰，贺凛写，她看，忍不住开口赞赏道：“嚯，你字真好看，随你。”


    贺凛笔尖一顿，抿了抿嘴继续写。


    江伊和夏织一起下了天桥，去到下面的河边去放灯。


    贺凛站在桥上，亲眼看她把那盏河灯放入河水当中，又用手拨了拨水面，随波逐流，顺势而下。


    人群里，他的眸中倒映出万千浮灯，仔细看去，却只有那道身影。


    大事未成，这段感情先有不受控的迹象了……


    贺凛没有说话，果断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