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景象实在太差了。


    一路过去，祁牧不知道里头要死多少人，还有李家的大哥。


    林圆和李乐欢还在外头等李筱，乐欢才两岁不到，不能没有父亲，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但，林厌的出现却是祁牧没有想到的。


    村中通往后山的地方多出块坑洞，在那一片几乎称得上废墟的地方，林厌远远的瞧见奚兰序和祁牧。


    于是，他就很快上前了。


    林厌边走边举手示意，“尊……小牧。”


    尊上在外不让叫尊上，林厌迅速改口，祁牧远远瞧见他身影，耳边隐约听到林厌喊了一句什么尊的，但没怎么听清，便只是疑惑的又快走几步上去。


    距离很好的遮掩所有，祁牧行至近前，终于被林厌牵住手，为人下属的，林厌也不敢看奚兰序了。


    惊若说：小穷奇，在尊上面前，如果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那你一定要记住！


    躲到小魔后背后！


    尊上会原谅我的。


    看在魔后的面上。


    诸天神佛啊——保佑，无上功德了。


    林厌按惊若的话照做，然后事实证明，祁牧不问，奚兰序是真的不会多计较，林厌用余光偷偷瞧了奚兰序，在与祁牧交谈的间隙。


    祁牧看着还在村子里，并且从外表上看全须全尾的林厌，从他心底说是不激动都是假的！


    祁牧问林厌，边说边查看：“你怎么在这？没跑出去吗？林厌，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祁牧的着急是真的。


    他不知道林厌的真身，却真当了林厌是朋友。


    于是林厌一边摇头一边真想起来这事，他对祁牧说：“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刻钟后，祁牧瞧见村里好多人都全须全尾的挤在一个土坑里。


    见祁牧出现在坑前，不少人有了感触，走前几步，湿了泪眼。


    村子里还是死了不少人，但余下的等来了救援，事情也就明了了，不能叫容行他们再有多少争辩。


    祁牧想起沈陌离他们于是向后瞧，再接着……


    当本该在魔域的魔头如今却在人间的一个小角落和沈陌离等人遇上时。


    林厌：……


    陆衣：？？？


    沈陌离和奚兰序：……


    祁牧疑惑看向这群人，然后脚下默默移向奚兰序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众人：……


    远处，惊若的纸人带着段羽进了村，人却徘徊在村口，看着眼前的修罗场，两两对望，内心终于都齐齐怀疑今日来错了时候。


    晚间，云水宗的弟子走过村中每一家。


    今日的黄花村当真异常的寂寥。


    福伯不知道要和那些仙长说什么，害他们村子的人是仙长，而救他们村子的人……


    当云水宗的弟子第三次被激动的受害者家人赶出自家小院时，祁牧远远望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反观以奚兰序为首的这些妖魔，他们心里可就太是滋味了。


    林厌怎么说都是这次事件的功臣，于是他一人坐在院落的一边，手中捧着段羽刚从魔域带来的一大块蓝色魔晶。


    原本比金刚石还硬的魔晶在林厌口中便犹如那豆腐块般好嚼，于是仙门这边，陆衣见了眼前一群妖魔就一直皱眉。


    他都不明白他们如今为何要与这群妖魔在一处，并且看着还如此……和平共处？


    沈陌离没有解答陆衣的疑惑，口中默念，倒是开启了结界，叫一层柔光落到祁牧的身上，于是在祁牧眼中光华一闪，小院景象扭曲，他看见奚兰序与沈陌离二人坐的足有八丈远。


    倒是陆衣与林厌还离近点，嘴中絮絮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


    祁牧是个没有多少修为小魔，这点沈陌离心知肚明，于是他开口看向奚兰序就道：“魔尊大驾，就隐匿在我人族这小小山村，日前便是那位阁下在镇前生事吧？”


    沈陌离说到林厌，他说起无常镇出现穷奇的事，林厌一时放下手中魔晶。


    他们魔族意欲何为啊？


    “沈陌离。”奚兰序忽道：“你在质问我吗？”


    “无常镇上林厌只是教训了几个贪得无厌的人修，可如今，你瞧瞧这凡人村落。”


    奚兰序双手环抱，看着沈陌离，眼中不屑。


    你们仙门有什么立场质问本尊？


    “你！”陆衣坐不住了。


    将将起身上前，于是见此一幕，奚兰序这头的段羽也站了出来与陆衣对峙，沈陌离伸手，同时拦在师弟身前。


    沈陌离道：“今日之事，难道不由当日无常镇，诸位的先行挑衅而起？”


    但无常镇后，祁牧所经历的种种在奚兰序眼前还恍若昨日。


    奚兰序放下手神色已经变得危险。


    正如从前，祁牧看书时对奚兰序与沈陌离之间关系的评价。


    阿序，是个不爱解释的性子。


    奚兰序是魔尊，魔尊的意思就是不用费口舌！遇上沈陌离，打一架，弄死他，只要奚兰序动手够狠够快，那么世间道理自然就在他魔族这边。


    而沈陌离是仙门之首，他心向人族，沈陌离讲究礼法，天理昭彰，自有因果，于是当沈陌离遇上魔尊奚兰序，三句就打的奚兰序在沈陌离眼中简直就是这世上最大的邪魔一枚！


    况且奚兰序此人还恩将仇报，追杀养父，手段残忍，屠害宗门。


    连他魔域的下属都跑到仙门寻求帮助，沈陌离看在祁牧和黄花村村民的面上，不想在眼前这个已经糟了无妄之灾的凡人村落再生事端。


    那样受难的终归还是百姓，可奚兰序不愿意，突然翻脸打过。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沈陌离甚至不及说他对祁牧下的迷障不屏蔽听觉，于是，原本还在小院口游神的祁牧就听身后噼里啪啦一阵响！


    砰砰砰，接连的几声打响震动他神经，祁牧回头，眼前的小院依旧是那个人魔分明的小院。


    在祁牧眼中的奚兰序和沈陌离还在院中坐了八丈远，只是迷障之下，真实的场景却是奚兰序手中长久不用的那把流影都已经与沈陌离武器的扶光撞在一起。


    如果比人数，段羽的到来，他们就是三对二！


    “阿序？”祁牧拍了拍耳朵，感觉自己好像发疯了。


    他一步步走进，连变回穷奇模样的林厌也无视彻底。


    糟了！还在小院的纸人见状跳下了桌子就四处乱转，再这样下去小魔后一定会被误伤！


    可是祁牧看不见脚下那个纸人，还在一个劲的向前，并且祁牧边走边在说：“阿序，你有听到什么怪声吗？”


    话落，眼前莫名有道乖风吹着沙子迷住祁牧的眼睛。


    直到林厌与陆衣的打斗差点波及到祁牧，奚兰序一颗没有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终于对眼前的沈陌离道：“停手。”


    沈陌离面上惊讶，这是他与奚兰序认识那么久以来，第一次瞧见魔尊竟会顾及一个人。


    然而下一瞬间，也不等沈陌离有个正式的回答，奚兰序就撤走了他的长刀，沈陌离停在原地，看着奚兰序离去的背影。


    今日的风沙可真大。


    祁牧至到黄花村这么久以来都再没瞧见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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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今日更大的沙了。


    所以他停下脚步，一个人眯眼在原地揉了好久，然后，他的手腕被拿住。


    祁牧头颅微仰，看着奚兰序叫了一声：“阿序。”


    奚兰序的拇指按在他眼下，人也离祁牧近了才道：“睁着，我看看。”


    祁牧道：“那你轻点吹，有点疼。”


    哪来的沙子，都划到眼睛了！


    祁牧没怎么瞧见身后，只是院中的幻术撤了，林厌变回人形，其他人也各归其位。


    陆衣都惊了，等沈陌离走到他身旁的时候唤了一句：“师兄。”


    前头那个握着男人手，给人吹眼睛的家伙还是他记忆中那个作恶多端的魔头吗？


    陆衣：魔头太怪，我不敢认。


    沈陌离不语，只瞧林厌这些魔尊下属面上的神情，心中略作猜想一二。


    魔尊能有真心吗？


    祁公子莫不是被骗？


    祁牧弄好了眼睛，睁开，越过奚兰序正要继续他先前的那番问题。


    只是迷障去后，当祁牧眼前的小院回归现实，院中莫名躺到的木架，祁牧家突然没了一半的灶台，以及祁牧今日刚买的20只小鸡崽，此刻没了鸡笼，还被不知名的东西压死三只。


    余下的鸡崽在祁牧眼前的小院中惊恐乱窜。


    祁牧：……


    他终于发现，自己好像真疯了。


    而院中的罪魁祸首们也仿若在那刻后知后觉想起来，奚兰序抓住了祁牧的胳膊，企图再次挡住祁牧的视线，他看着祁牧叫：“牧牧。”


    祁牧闻言，没有回神，反倒是扯起一抹不知道该表达什么的笑容对奚兰序说：“阿序，我是不是晃眼了？”


    不然祁牧怎么觉得自己好像看到自家被人给拆了？


    一定是做梦！


    对，祁牧在心底宽慰自己说：我还做梦没醒呢。


    于是他就秉持着这点念头径直绕过奚兰序，只是祁牧刚买的鸡崽实在太鲜活，有一只跑到了沈陌离脚边。


    祁牧想着家中贫穷，鸡崽值钱，所以就算做梦，他的脑中也有一种一定要把鸡给收好的执念。


    可又谁曾想，鸡崽一入手，温温热热，还会挣扎的感觉就叫祁牧彻底破防了。


    一只两只……十五只，十六只。


    祁牧手拿着鸡笼，剩下的人就反应过来帮他捡鸡，直到祁牧收那跑到沈陌离脚边的最后一只鸡崽时。


    沈陌离瞧见那鸡便蹲身帮祁牧抓起，然后递出，对祁牧道：“祁公子，你的鸡。”


    小十七！


    原本我的鸡崽该有二十只。


    可是我养它们还不到一天。


    死了三只！


    沈陌离手中的鸡被奚兰序率先抢进了鸡笼，奚兰序咬牙切齿的对沈陌离道了句：“多谢。”


    哪敢劳烦？


    只是他再转头看祁牧，祁牧声音里却明显带了几分不一样的哭腔问他：“阿序，到底发生了什么？”


    奚兰序：……


    一边林厌抢话道：“风大，小牧，是刚刚有一阵很大很大的风啊，把这院子吹坏，鸡笼吹开，鸡崽砸死，你……信吗？”


    在祁牧明显质疑的神色中，林厌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最后，祁牧抬眼扫了回小院。


    心中好像隐隐知道了些什么，然后，祁牧点头。


    而也就是他接下来的那一句，“我知道了。”那才真叫原本已经无地自容的众人心中真真松了一口气。


    黄花村的风声很快传回各处去，小院中，陆衣撸起了袖子率先说：“既然这样，祁公子，这个灶台放着我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