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牧的手被慢慢松开，风跃道：“你与我说这话，便是下定决心偏留了？”


    祁牧点头，本以为今日就此善了。


    可不知为何，风跃想了一会后忽道：“不成。”


    祁牧一惊，眼看对方将已经放开的手再次紧握，院中众人纷纷上前将他们围住。


    奚兰序道：“我再说一遍，风跃，放手。”


    放开他。


    众目睽睽之下，祁牧疑惑大祭司的执着。


    风跃又何必紧抓着他一人不放？


    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什么赌约，赌约只是借口。


    风跃看着祁牧，小院很安静，徒弟很抗拒，无端的，风跃想起那一年。


    ……


    1921年，青岳派。


    那是魔神诞生，江槐潜入魔族腹地的一年。


    也是风跃人生中的低谷，魔生差点结束的一年。


    仙门之中驯养妖魔主要分为三大类，拘魂，御物，控体，在下分为数小支。


    修士以各种极刑激发手中妖魔的潜能，但三大类中，却确实没有占星术的根基。


    没有，那岂不是废棋？


    传说仙神司时，魔神司空。


    那夜，青岳派后山住所外的巡守弟子在值守间闲谈，其中一人就道：“话说这江师兄带回宗门的魔头也奇怪，难道是因为有魔神血脉，所以一出生就是七八岁孩童的模样？”


    他们还以为这次江槐出行，会带一个婴儿回宗呢。


    谁知道？


    同行的弟子摇头啧啧两声，话题也就绕回这后山道：“不过，这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空间，难道还能直抵神界？”


    那这么厉害了，师门中那会算命的魔族还要吗？


    要吧，知道些许内情的修士凑上前去道：“你们不知道？长老们今天用玄铁把他吊在冰室试雷法。”


    话落，众人倒吸几口气。


    一个人，人体中的潜能总是无限。


    妖魔落入青岳派，他们原本就被当成耗材。


    弟子说：“那他到现在还没回来，不会……死了吧？”


    什么东西被电一天也该死透了。


    巡守弟子的交谈透着院墙传进去，月光洒在杂草堆，那是风跃第一次见到那个人。


    银白色的眼瞳落在他五官柔和的面孔上并不显冷硬，反倒是弯唇一笑，勾尽此生风流。


    风跃呆呆的看着那人将他抱着，一点都不嫌弃他此时满身狼藉，垂眸，对墙外的事情给出回应道：“对不起啊，是我来晚了。”


    风跃闻言，怔住良久。


    救他的那个人看起来跟他很熟。


    前辈一脚踢开房门，将怀中的他放回屋中床榻，风跃疑惑的拉住男人衣袖问：“你是谁？”


    来人不语。


    却很快坐在他身前，以指尖轻点眉心拖出一朵海棠花融入他的眉宇。


    霎时，风跃浑身一震，垂眼感受到自己自身经脉充盈。


    身上所有不适都顷刻消失。


    手臂皮肤上灼伤在他们二人共同的瞩目下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见。


    风跃很惊讶。


    但那人只是在做完一切后对他道：“我是谁都不重要，风跃，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听清。”魔族未来的大祭司。


    对方拿出一副祁牧画像递给风跃道：“记住这个人，以后一定不要跟他有牵扯，更加不能收他为徒，仙历2350后，你就找一个深山隐居，到时，无论世间如何纷扰，不要下山，记住了，千万不要下山。”


    不要应劫。


    不要多事。


    不要去找那个异世生人。


    但……一切似乎还是朝命运的轨迹发展。


    1932年之前，风跃与奚兰序闲聊，赌约成立。


    仙历1932年，葵卯年，青岳派后山，那是风跃最后一次见到对方。


    在那片火光中，他看到，言庭叛变，惊若身死，魔神的手染上同伴的鲜血，而最后，那人的目光停在奚兰序身上，情绪复杂。


    他是谁？


    大祭司从一开始问出的这个问题好像逐渐演变成了困扰风跃一生的难题。


    修行之人，总想在真相的问题上多胜旁人一步，哪怕是一步。


    黄花村的小院中尘土飞扬。


    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魔尊从来不是吃素的。


    风跃迟迟不松手，奚兰序首当其冲，对于这个当面挖他墙角昔日旧友那是直接举起了长刀。


    然而不过一招间，站在离火位的奚兰序手中流影突然消失，祁牧惊呆了。


    站在坤位，刚刚抬手，身躯就被定格。


    所幸沈陌离在后，一把拉住奚兰序挡了上去道：“怎么回事？”


    奚兰序低头，瞧着自己举起的双手眼有惊恐道：“不知道，我，我的修为。”


    怎么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沈陌离道：“你的修为出问题？”


    不是。


    可没等奚兰序再说，沈陌离道：“那你等着，不要动。”


    话落，沈陌离迎难而上。


    而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祁牧皱眉，事实向他证明《上仙》里的剧情没错。


    魔尊真的重伤。


    也是真的无力。


    至于先前种种的意外，那只能说明洗灵草的功效。


    那东西难道不是一次就好？


    祁牧心中先前积攒的疑惑全都打消了，而一旁，林厌见眼前的一幕后面上先是一愣。


    但随即他转过弯来终于感叹：尊上这演技，好啊！


    可不能在祁牧暴露真正实力的奚兰序是不是演过头了？


    这个时候还在演。


    林厌想着，就很快跳的自家尊上身边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那种意思不言而喻。


    奚兰序：……


    他没演！


    因为魔医送药的时候完全没想告诉当事人，胎儿成型，前三天为了成功着落会使用药者修为全失。


    奚兰序有些气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跃后退，疑惑，他怎么好像感觉到了一个……新变数？


    ……


    是夜。


    尘埃落定。


    白日里，风跃与众人打着打着也不知是瞧出了什么，神情有一瞬错愕。


    然后收手，掉头就走。


    令众人都意想不到。


    但也好在他收手，祁牧因此松口气。


    花湘铃评价：“这个男娃好古怪。”


    村镇里头发生这样的大事，当日，仙门各派收到传讯便遣人驻扎。


    而黄花村的后事由云水宗料理。


    阿宝他们回村了。


    祁牧治好了手伤后就特意等候在村口。


    镜观阵中的那个阴阳离合阵，他是比众人更早一步出阵的，因此林圆的死讯祁牧也是后来才知道。


    没想到兜来转去还是救不了。


    陆衣抱着睡着的乐欢，然后有人拍了拍祁牧的右肩。


    翠花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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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算来的话，就可怜乐欢这个孩子了。”


    原本多好的家呀。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李筱和林圆就都不在了。


    乐欢成了孤儿，那么接下来，对她的抚养问题就成了大事。


    村口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众人还是决定先到祁牧家。


    推门进去，里屋的灯火摇晃，等祁牧走进推门的时候正听里头沈陌离对奚兰序说：“你的修为确实全部不见了，但具体是什么情况，这种情况还会持续多久我还不知道。”


    木门“嘎吱”一声响。


    奚兰序闻声向外瞧，于是，他的视线和祁牧撞上，惊慌一刹。


    祁牧进屋，还招呼着身后人一道鱼贯而入。


    直到关门，众人自觉在周围找板凳坐下。


    奚兰序起身，对着祁牧的背影说道：“牧牧，你回来了。”


    祁牧颔首。


    心虚的人总是格外殷勤。


    祁牧很羞愧，因为他之前一直以为奚兰序骗他，心说：“还以为阿序的修为早就恢复了，只是由于某一种特别的原因不能和我说。”


    所以，祁牧原本打算过段时间告诉奚兰序，“修为恢复是好事，阿序，我并不是说一定要你与我一起当凡人，对于很多事情，我有我的想法，你有你的考量，但我想，只要你我之间的情谊是真的，那其他，不要紧。”


    可如今，发觉不是奚兰序骗人而是自己不大度的祁牧低头，很自觉牵上奚兰序的手。


    奚兰序的手并不光滑，或许是曾经用刀，于是虎口处难免带上一层薄茧。


    他们共同走向人群中，在那个木桌偏左的位置坐下。


    然后祁牧就莫名其妙的对奚兰序说了一句：“阿序，对不起啊。”


    真的不该怀疑他。


    奚兰序闻言皱了一下眉头，没听清。


    牧牧刚刚对他说什么？


    没敲打他骗人这事吧？


    奚兰序下意识抿起唇瓣。


    但好在下一刻，祁牧已经转开了话题，他对着众人说道：“大家，我们聊聊乐欢吧。”


    现在屋里都是自己人，除了阿生。


    他还没有被送官，整个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屋中的一角。


    众人无视他，他自个一人呆着也觉得安生。


    翠花想：“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乐欢跟我。”


    她和阿宝再多养一个女儿，翠花的理由是：“总之乐欢平日中与我也很是亲近。”


    可是，她的建议是第一个提出，也同样遭到了众人第一个反驳。


    祁牧道：“嫂子，你和阿宝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孩子现在五个月，再过不久就要生，那么之后，春耕农忙百日洗三，你们有没有想过，乐欢太小了。”


    小就需要人看顾。


    可阿宝他们显然没有那个精力。


    而且经过这次的事件，阿宝虽然回来了，人看着好好的没事，但阵中损耗，实际已伤他根基。


    按沈陌离的说法，“你这样的伤势，之后至少还要精心调养三五年，不然轻则减寿，重则毙命。”


    阿宝闻言，手都握紧。


    所以陆衣道：“不如还是跟我们回师门吧。”


    仙门之中，孤儿较多。


    无父无母的修士更是不知凡几。


    只是……仙门中人需天赋。


    最早入道者也过三周。


    这就是一个问题，乐欢不满三周岁。


    祁牧举手，他在这个时候突然道：“陆衣，我也想收养乐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