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一出，土丘上就又一次陷入沉默。


    祁牧明白了，难怪后来魔族丢崽从没人上门，难怪江槐能轻松潜入，难怪……


    祁牧道：“诸位，既然如此。”他收敛了面上神情，假装放下道：“我就还是按在原计划，带我崽子回家吧。”


    话落，又有好些人上前真心安慰他一番。


    祁牧也是能听就听，一一颔首后就将视线投向远方。


    阿序。


    梦核被他留在了魔宫，但……


    祁牧：魔神之心告诉我，你就快要出现了。


    ……


    魔神诞育的地方是一处地势凹陷的峡谷。


    四面石壁，像极了是有人凌空一掌，将这拍陷。


    悬停在空中的白色蛋壳，里头凝聚出一个非凡的神格。


    处于虚空之中。


    他好像睁开了眼，感知到千里之外的……喜欢。


    这就是魔神吗？


    在那山石林立的角落，江槐扶住眼前石块向上看。


    那可真是太漂亮了。


    一个长角有尾的少年。


    他蜷缩着自己，伸出了手指，轻轻触碰着蛋壳。


    奚兰序：……


    魔神之心在跳动，山谷里的少年内心升起焦躁。


    他没注意到角落贪婪的目光，江槐想，这么漂亮的魔头，应该能承受更多鞭打。


    该拿他怎样好呢？魔神的尾巴，切下来应该很有价值吧。


    奚兰序指尖抵着眼前冰凉的蛋壳，他思考了一下，然后，突然猛地撞向了那里。


    砰的闷响回荡在空间，江槐后退，眼中闪过忌惮。


    奚兰序要出去，他只感觉自己要见一个人，但是，他在壳里不像话。


    魔神接连不断的撞击，终于让孕育他的白蛋出现裂痕。


    一时间，有光从蛋壳的裂缝中透出。


    下方，江槐起手，也快画出一个巨大的法阵。


    扑通——


    扑通扑通——


    一夕之间，离此地还有百里间距的祁牧忽觉心口一紧。


    他怕不好的事就要发生，于是赶忙加紧脚步。


    只是这样，原本跟他同行的一队魔商就要被落下。


    张澪疑惑，几乎立时伸手喊：“兄弟，你去哪？”


    祁牧脚踏黄沙，头也不回的说：“张大哥，家中抢险，事态紧急，就此别过！”


    哎？张澪闻言放手，可是，祁牧带着个崽子。


    一刻钟。


    祁牧只觉四周景物在倒退，他行的飞快，人在黄沙之上，几乎留下残影。


    直到，祁牧眼前绿洲突现，他终于停下步伐，感受到胸腔中那颗心脏剧烈震颤。


    谷中，突然有法阵的光芒直冲天际。


    阿序！


    祁牧再也忍不住的往里冲，花湘铃突然出现，喊了他一声：“祁牧。”


    祁牧道：“小花，林厌给你，你照顾他。”


    说罢，祁牧便将手中幼崽往花湘铃那放。


    花湘铃：……


    她沉默了刹那，结果怀中小穷奇就因为换了一个人照顾而哇哇大哭。


    祁牧管不了，他这会心头只有一件事，于是行动飞快，却不料，再怎么着急的他也终究晚了一步。


    空谷中孕育魔神的白蛋破碎，所以，原本悬停在半空的少年就那样失去支撑。


    奚兰序掉了下来，双手撑地，微卷的长发就垂落到身前。


    他抬眼，第一次直面这个世界，目光澄澈，带着向往。


    然后，还不等想要起身的他真正起身，奚兰序就见眼前一道阴影，遮住了他的半面阳光。


    江槐手中的长鞭一下卷上少年脆弱的脖颈，奚兰序抬手，抓着那截鞭绳感到了窒息。


    江槐兴奋道：“终于等到你了。”


    话落，他施法离开，奚兰序倒在地上，他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抬眸。


    这是……他要找的人？


    再下一刻，祁牧赶到，单手扶着石壁，就只见眼前仅剩半点即将消失的虚影。


    他喊：“阿序！”


    光点消失了。


    祁牧猛的向前，刹那间，却只摸到地面一堆白蛋破碎的外壳。


    ……


    三日后，青岳派。


    日暮西沉，后山弟子在巡视的空荡三三两两围在一起。


    靠在树丛小道边说：“哎，江师兄要带个厉害的妖魔回来，这事你们听说没？”


    怎么没有呢？蹲在他身边灰衣弟子抬眼说：“早上接到消息，下午我们就把屋子拾掇了。”


    说着，发牢骚的弟子不由接：“妖魔还要住屋子，真不知道掌门长老怎么想？照我说，全该关进锁妖塔，不然就地格杀，斩妖除魔证天道！”


    弟子们身后的大树上蹲着一个人影，祁牧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推测江槐还未归。


    所以：阿序不在。


    他得守株待兔。


    只是同为仙门，祁牧也觉眼前的青岳，和他记忆中的云水宗全然不同。


    灰衣弟子旁的年轻弟子道：“方师兄，可是江师兄这次带回的好像是个刚从壳里出来的。”


    话落，那些站在年轻弟子身旁的同门就变了脸色。


    而那弟子口中的方师兄更是，他抬手巴掌落在师弟的背部，小弟子踉跄。


    接着，祁牧听那人骂道：“什么歪理邪说？既是妖魔，那便是天性的凶残，狡诈！合该被诛杀！师弟，修道之人万不可对妖邪产生怜悯，不然愧对天下！”


    夕阳的余晖几乎已完全落下。


    天边只余云层中半点红霞，祁牧手心紧按着身旁那粗糙树干，只是，仍在闻听此言时眨眼，在原地呆愣好久才能隐下心中波涛。


    树下的弟子没说多久那就散开了。


    一刻后，祁牧突然出现在落单的方途身后，解开裤腰的弟子正在树边淅淅沥沥，祁牧上前，没等方途反应过来，便一挥手下去。


    方途睁大眼，被人定住了身形。


    解手到一半，结果眼前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方途整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结果，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年轻男人的话音。


    祁牧说：“画出来，青岳派后山的地图，还有，你们关押魔族的院落所在。”


    方途反应过来说：“你是魔族？”


    祁牧毫不避讳回说：“是。”


    于是，方途怒了，他大骂：“奸恶妖邪，你是如何混入我青岳！你……”


    还进了后山这么重要的地方，但这一切不重要，因为方途的话音未落，祁牧手中便不知从何而来一簇冰棱，直入他的脖颈。


    冰棱不是利器，但却能控人心神，方途也因此倒地，眼中瞳色蒙上白茫。


    他的身躯直直摔下，祁牧垂眸，然后偏开了脸，不去看这人摔进哪里。


    总之……是他自己尿的。


    祁牧转身背对着人道：”画出来吧，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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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我说的东西。”


    于是半个时辰后。


    巡山的弟子突然发现方途睡在丛林中，并且，衣衫不整，同门大惊，以为他遇袭，结果方途醒来后，嗯？


    方途在解手途中睡着的事真是一下传遍了宗门。


    他本人丢人，顿时没脸。


    而与此同时。


    后山小院。


    此刻，天边的一弯弦月已悄然爬上树梢。


    祁牧拿着地图，偶然间经过一处囚室。


    就见里头有两名弟子正拖着一少年，快步而出。


    少年浑身是血，只一眼，祁牧就知这人不是奚兰序。


    所以，祁牧不欲跟上，青岳派的后山暗牢他见过，里头刑具众多，可那少年又实在可怜，一路滴血，被人扔回院落草堆。


    原本还打算去暗牢中搜寻一番的祁牧就不知为何来到了院外。


    他透着院门往里看，祁牧直觉，那个少年快死了。


    救，还是不救？


    祁牧抿唇，然而就在这时，一直趴伏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少年突然翻了一个身。


    他拼尽全力，爬回里屋，虽然身上的伤成为了负累，可他没有放弃，直到明亮的月色透出云层。


    祁牧看清了少年的脸，突然呼吸一窒。


    是……风跃？


    祁牧不敢相信，但很快，他越过高墙，走进院落。


    风跃眼前的光亮一时被人影遮挡，他抬眸，撞进一双银白色眼眸。


    这，便是风跃此生第一次与祁牧相见。


    祁牧心中很乱，他蹲下，看着眼前少年。


    祁牧不喜欢风跃，因为风跃这个师父真的很窒息，祁牧厌恶他的控制欲，风跃做事，从不过问祁牧自己的想法。


    可是，师父是为他而死。


    所以，祁牧伸手，突然从地上一把将少年捞起，然后转身，他大步走进里屋。


    直到将怀中的少年放在榻上，风跃好像愣住了，他的目光看着祁牧。


    很久，都没反应过来，祁牧道：“闭上眼睛，我助你疗伤。”


    风跃道：“你是？”


    少年的声线嘶哑，看起来就受人虐待，祁牧不答。


    反手为其输送灵力，于是下一瞬，少年一声闷哼，口中不自觉发出的痛呼叫祁牧皱眉。


    祁牧为此下意识放轻动作，开口对它上的少年道：“什么都别想，好好引导灵力，修复体内经脉。”


    说罢，祁牧彻底闭上眼。


    青岳派确实不是个人呆的地方，祁牧这一动手，便发觉风跃全身，少说几十处暗伤。


    他生气，愤怒，难过，悲伤，却独独没有察觉，榻上本该听话，同他一般，闭上双眸，好好养伤少年却是始终睁着眼。


    风跃眼中的死寂逐渐消失，他茫然，懵懂，希望，再到瞧着祁牧，仿佛是瞧见了黑暗中的一束光。


    单单少了防备，因为青岳派的人不会在意妖魔的死活。


    因为，风跃知道不会更坏了。


    治疗的过程很漫长，祁牧知道很痛苦，经脉重续，里屋的灵光散了一夜，直至天明，风跃力竭，倒下的瞬间只觉被人接住。


    风跃道：“别走。”


    话落，祁牧一怔，心中五味杂陈，他的衣袖被抓住，人也坐在榻边，半晌，他看着少年认真道：“不走。”


    风跃的眼皮渐渐闭拢，他听祁牧对他说：“我保证，你醒来的时候我还在。”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