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皎伸过来的手太忽然了。


    她的肌肤贴在他手臂上，明明隔着布料，掌心的温热却仿佛让牧川觉得自己的手臂在沸腾发烫。


    牧川第一次知道自己能热成这样。


    好想再被紧握。


    紧握到融入血液。


    但这是弟弟的女朋友。


    他面对的是弟弟的女友！


    黑发的青年眉眼往下敛沉，宽大的手拿住女人纤细手腕，强行移开她的手。


    “只是治愈系异能而已，你别——”


    身体中传来鸟鸣声。


    在充满裂痕的金色能量源里，本该沉睡的黑白色小鸟睁开眼，疯狂扑腾着翅膀试图冲破阻碍飞出来。


    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牧川眉头锁起。


    他有极具攻击性的眉眼，彻底冷淡下来后显得杀气腾腾，沉皎不禁紧张地抿了抿唇。


    “牧队长？”


    她低声喊牧川。


    小鸟扑腾两下，发现无法从能量源中出来后，不甘心地闭上眼睛，再次进入沉睡。身体内难以言说的躁动也在缓慢平复。


    牧川抬起浓黑的眼眸，视线沉沉落在眼前人身上。


    灾难来临后，全球失联，他们一路偏僻，基本没有与外界沟通的能力，关于人类身体的变化直到今天军队才带来统一的消息。


    觉醒异能的人，身体中会拥有一个能量源，能量源里有各自的兽形。


    兽形越明显，异能越强。精神力完全使用后，兽形会尘封在能量源中，直到精神力恢复。


    精神力的恢复需要吸收晶石，而且速度极慢，吸收十颗也只能勉强让小鸟呼吸，自从沈嘉予消失，他忙于寻找，耗尽精神力，他身体里这只小鸟已经很久没有睁开眼了。


    可刚才，仅仅是被沉皎碰了一下，它居然恢复到可以扑腾。


    这绝对不是治疗伤口那么简单。


    “我是不是要被抓走了。”


    “连你也救不了我吗……”


    娇怯的声音让牧川回过神。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面对女人紧紧沉下的眉，担心害怕的眸光。


    他第一次感觉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话。


    直话直说当然不行，这样肯定会吓坏她。


    牧川努力回忆在最开始遇见异兽时，他的弟弟是怎么样安慰她。


    “你别担心，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治愈系异能而已。不用紧张。”


    “我会解决的。”


    生硬又笨拙的语气险些让沉皎笑出声。


    这冰块脸和她想象中好像不太一样啊。怎么感觉身上有股老实人的气息。


    算了。


    老实人的身体更好骗。


    她这无人可挡的美貌，不怕人老实，就怕人是石头又臭又硬，完全Get不到她的魅力。


    沉皎憋着乐，眼睛的弧度还是弯着，微微抬头，怯生生仰望着牧川，问他，


    “真的吗？”


    按照牧川曾经被灌输过的理念，他应该上报。这是他们说的大局观。


    可冰冷的实验室显然不适合眼前纯洁漂亮的女孩。记忆中又粗又冰的长针针头更不该刺破她白嫩娇柔的肌肤。


    “真的。”


    牧川斩钉截铁说。


    女孩纯洁的脸蛋上露出笑容，


    “太好了。”


    “那我可以跟在你的身边吗？”


    她问。


    “不行。”


    牧川几乎没有多考虑一秒。


    她是他弟弟的女朋友，怎么可以陪在他身边？


    “我要去找沈嘉予，你去安全区。”


    “不要触碰别人，不要显示你的异能，跟紧谈云。”


    他叮嘱沉皎。


    特种军队会派遣部分人带领幸存者先撤离，中控室里的军官是她的旧相识，这一路上，她肯定会得到保护。


    他会请求谈云照顾她，作为回报，他会赚很多晶石给谈云。


    但沉皎不听，


    她听见不行两个字的瞬间，整张脸的神色又变得慌张，急忙忙说，


    “不要。”


    “我不要一个人去安全区。”


    寻找沈嘉予的路上会遇到太多危险，她的身体又那样虚弱，根本经不起折腾。


    比起异兽横行、缺衣少食的逃亡，安全区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当时异兽包围体育馆的时候，牧川就想送她走。


    现在有这个机会，牧川更不会犹豫，他摇头。


    “太危险了。”


    沉皎仍旧不听。


    “我不怕危险，我也想去找嘉予。”


    她白嫩的手再次朝他伸过来。


    馥郁的香味、温热的体温险些让他体内那只鸟又活了过来。


    但这次，她只扯住了他的衣袖。


    牧川居然遗憾，心脏被悬挂，想要叹息，想拿过那只手，覆在自己的肌肤上，感受一切亲密的温度。


    她仰视的目光中带有祈求，可爱又可怜。


    “拜托了，牧大哥。”


    “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去掉队长这两个太过官方的字，牧这个张牙舞爪的姓氏从她嘴里说出来，仿佛都失去了恨意。


    她的眼瞳太明亮，比手术台上最明亮的灯光还要亮，不答应的话，血管似乎要肿胀到破裂。


    算了。


    弟弟失踪之前，唯一的遗言是要照顾好她。


    身负危险的异能，她又这么柔弱，放她一个人离开，真出什么事，他怎么对得起弟弟。


    她这么信任自己，异能这样的事也只和他说。


    真交给其他人，他弟弟怎么能放心。


    何况她又不是想要在他身边，她只是害怕，只是想去找他弟弟。


    “行吧。”


    牧川听见自己说。


    女孩漂亮的小脸立刻浮现笑容，她脸颊下方小小的婴儿肥像极甜蜜的糖果。


    “太好了！”


    “谢谢牧大哥！”


    牧川表情严肃，想叮嘱她，


    “嗯。”


    “到时候你记得跟紧我，不要……”


    目的达成谁还想听他啰嗦。


    沉皎乌黑眼珠一转，乖巧的语气，


    “好的好的，大哥，你的衣服坏掉了，我帮你缝一下吧！”


    唠叨的话直接停下。


    胸口经过冷冷的风，牧川整个人红温。


    沉皎被他催促着离开房间，走之前还犹犹豫豫问，


    “真的不要嘛？”


    ‘我缝补技术很好的。’


    回应她的是啪的一声关上的门。


    好玩。嘻嘻。


    欺负老实人就是很好玩。


    …


    房间里，笨重的铁门合上，身体的红温也消退后。牧川的理智回归大脑。


    显然，他做了一个不正确的决定。


    但反悔肯定来不及，他也没办法对着那张脸说出反悔的话。


    按照原本的计划，牧川会在得到沈嘉予的信息后，一个人去寻找。


    现在多了沉皎。城市里异兽横行，光靠他一个人，护住她不是容易的事。


    如果沉皎受伤，沈嘉予肯定会不高兴。


    牧川直视镜子里的人脸，那上面异兽造成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是沉皎的功劳。


    但他身体上的伤口也已经好了。不像脸上的伤口恢复到完好如初的状态，每一道伤口都已经结疤。


    过强的自愈能力，让他在很小时候就被送到实验室。他曾经厌恶这个能力，现如今，他也可以利用这个能力。


    牧川换下衬衣，穿好外套，走向中控室，在对守在门外的士兵说明来意后，士兵带着他走到门外。


    在里面的男人说进后，门被打开。


    房间里，斯文清冷的男人坐在仪器前，听见声音也没有抬头，


    “刚好想找你过来。”


    “有你弟弟的消息了。”


    在前不久，牧川打扰了他与沉皎说话，就是找的这个理由。


    牧川冷硬的语气说，


    “谢谢。”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说自己的目的，


    “五大区看似和睦，实则各自为政，你争我抢，即便现在也是如此。”


    “你是西区副指挥官。”


    “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男人停下动作，抬眸扫他一眼，笑问，


    “什么交易。”


    牧川右手拿刀，狠狠割破左手的手掌，红色血液缓缓流出，但没一分钟，伤口凝结一道肉疤。


    “我的基因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我自愿让西区进行研究。作为回报，我想要四个B级以上异能士兵，替我做事。”


    他不觉得柏寻礼会拒绝。


    即便现在有人觉醒异能，但根据他的经验和军队带来的消息。异能者中没有治愈系的存在，且异兽造成的伤口比普通伤口更难治愈。


    他基因中的自愈能力，是现如今最被需要的。


    “你知道的。”


    对面男人慢慢站起来，暗绿色的眼落在他身上，似笑非笑的目光，


    “即便我不答应你，我也有办法得到你的基因。”


    牧川摇头，“不经我允许，检测不出任何异样。”


    这是他后来能离开实验室的原因之一。检测不出来，没有利用价值，就会被抛弃。


    他对柏寻礼承诺，“你放心，我不会要他们做坏事。”


    柏寻礼挑眉，“哦？”


    牧川说，“我只想让他们帮我保护一个人。”


    他抬起浓黑的眼眸，视线定定落在柏寻礼身上。


    “一个你也认识的人。”


    …


    另一边，得到牧川同意跟随后，沉皎又有点后悔。


    在满是异兽的城市里找人，还是和牧川这个独行怪一起，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到时候打起来，牧川直接把她忘一边，别说恢复身体，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一定。


    可她又一定要去，她要勾引牧川，她要牧川的身体。


    总不能去安全区异地勾引吧。


    末世太危险，她得找帮手。不帮忙找沈嘉予，得帮忙保护她。


    柏寻礼是不可能的，现在这家伙和阴湿男鬼没区别，而且，就算他和以前一样，她也没傻到找前男友救现男友。尤其是她现在还准备勾引现男友的哥哥。这要让柏寻礼在场，她直接一命呜呼了。


    沉皎一路想一路走，刚回到体育场中心，就见到蹲守在原地谈云。


    乌泱泱的人群中，清秀少年亮起的狗狗眼比星星还要明亮，他腾得一下站起来，手里揣着东西，飞快走到沉皎面前，


    “沉皎，这是军队发放的物资，我都给你留下了。”


    “军队派人保护群众出发去安全区，我们准备准备，可以出发了。”


    真的好像小狗。


    沉皎忽然就知道能找谁了。


    谈云异能等级只是c级，但有总比没有好，围绕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多一个，她的安全就多一分。


    这么一想，冒着危险一起去找沈嘉予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接受了。


    就当是找保镖！


    想通这一点，沉皎的心情又变好了。


    直到下午第二天清晨，出发的时候，看到牧川身后跟着的三个黑衣士兵。


    她有点呆。


    这些人哪里来的？！


    牧川不会是去找柏寻礼了吧！


    之前牧川就和柏寻礼说话了，难道他们两个认识？


    沉皎有点儿紧张。


    牧川则看着她身边的谈云，眉头微不可查地往下压了压。


    他走到沉皎面前，


    “沈嘉予失踪的地方异兽比较多，军队派人来帮忙的。”


    沉皎：“这样呀。”


    “你可以和他们认识一下，必要时刻找不到我，就躲——跟在他们身后。”牧川向沉皎说完，又转头对身后黑衣服的士兵说，“这就是沉皎。”


    三个士兵纷纷收回惊艳的目光，介绍自己，


    “沉小姐，我是西区军部二级军官，A级火系异能。”


    “军部一级士兵，B级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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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异能。”


    “军部一级士兵，B级水系异能。”


    最前面的人大概是几人中的领导，等全部自我介绍完，他对沉皎说，


    “遇见危险时，请务必不要乱跑，躲在我们身后。”


    沉皎心里还想着柏寻礼到底知不知道，就很慌。


    她迷迷楞楞的点头，没察觉几个人眼中探究的神色，也没注意到旁边牧川的目光，更没发现身后谈云垂下的脑袋。


    体育馆的人多数已经被军队保护着，前往安全区，此刻馆外只有驻守在此的军队。


    乌黑的军用越野车停在体育馆前。


    沉皎听见那个军官对牧川介绍，


    “这是我们这次带来的设备中，别看他普通，实际是安全性最高的车，指挥官特意抽调出的一辆。”


    牧川却只看到沉皎愈发皱紧的眉头。


    他不会开军用越野车，军官坐到司机位，副驾是木系异能做侦查的士兵。沉皎是受保护的，自然要坐到中间。


    谈云为她拉开车门，等她进去以后，自己上车，准备坐到她旁边。


    被拦住。


    伸手的是一直以来冰块脸、难以接近的牧队长。


    “你坐后面。”


    他对谈云说。


    谈云看向沉皎。


    沉皎脑子里一堆事，嘴上还得应付人，她瞎转脑子，回，


    “正好是水系和土系，遇见异兽就造泥潭，往它们脸上糊泥巴，让它们追不上我们。”


    谈云噌的一下露出笑容，


    “沉皎你真聪明！”


    小狗明亮的笑容很刺眼。牧川按住心中莫名的不耐，催促他们上车。


    车辆启动。


    这辆军用越野车，从前到后每一层都会有挡板。他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拉开了挡板。


    面对沉皎疑惑的目光，牧川紧张但冷脸，


    坐的太近，馥郁的香味又缠绕在他身上，按下丑陋的想法，牧川说，


    “可以减少噪音和异兽干扰。”


    沉皎点点脑袋。


    牧川抿唇，过了会儿又说，


    “昨天——西区指挥官和我说完地点后，告诉我那边异兽很多，知道嘉予是异能者，就说可以帮我。”


    他语气僵硬，说着内心构思了一阵子的话，说完检查确定没有问题后，再接着讲，


    “不是因为你。”


    他硬邦邦的总结，


    “我没有嫌你是累赘。”


    青年如冰石黑郁的眼眸展现出格外认真的情绪。


    沉皎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赶走谈云坐到她身边。


    ——她当然不会自恋到牧川已经爱上她，为她争风吃醋。


    她还以为是不想让这个弟弟的女朋友坐到其他男人身边。原来只是为了解释这些军人的由来。


    算了。


    不论柏寻礼知不知道，反正柏寻礼没有跟来。他那么大一个指挥官，不可能一直跟着她这个前女友吧。


    反而她是真赚到便宜了。


    没被打乱计划，多了人保护，交通工具也好，还能和牧川接触发展感情，稳赚不赔的买卖。


    “我知道的！”


    她调整好心情，面对牧川，笑容温软，


    “我知道你没有把我当累赘，我只是很担心嘉予。”


    在这个阶段，她和牧川又不熟，能用来做共同话题的只有沈嘉予。


    依靠沈嘉予，牧川这个弟控也会对她增加好感。失去沈嘉予，适度的示弱，更会让牧川主动照顾她，还会让他很有被需要的感觉。


    果不其然，在听见她说这话后，牧川又硬邦邦安慰她。


    “放心，他会没事。”


    沉皎重重点头，


    “我相信牧大哥，我们一定会成功找到嘉予的。”


    她笑容明媚，漂亮的眼睛充满信赖。


    牧川像被电了，心脏有一瞬间痉挛麻木，仿佛被木刺隐隐刺到。


    她在意沈嘉予，他应该高兴。


    一定是因为沈嘉予下落不明，他才会刺痛。


    …


    车辆平缓行驶，朝着城南向前。


    因为检测仪被军方拿走，他们只知道沈嘉予大概的方位，在C市最南部。


    几人都想的是尽快找到沈嘉予。


    但走了一整天，除了废墟还是废墟，钢筋水泥被异兽踩过几遍，散落在陆地上。车上的红外线传感器也没有传出任何有人的讯息。


    “距离C市南部还有一百多公里，天黑了，怕异兽出没，我们得先休息。”


    驾车的军官说。


    天已经黑了下来，血红的月亮挂在半空中，失去人声、车声，甚至没有虫鸣的夜晚，连空气都寂静到可怕。


    “附近没有任何可居住的地方，我建议是绕车搭帐篷，留人守夜，避免异兽忽然出现。”


    四面都是废墟，没有人反驳。


    沉皎看着军绿的帐篷，不由想念起沈嘉予的好。


    沈嘉予的异能是空间。


    他的空间和别人的不一样，他的空间里面甚至有个房子。逃往安全区的时候，每到夜晚，沈嘉予就会把房子拿出来，让大家休息。


    要是现在沈嘉予还在就好了。


    “那他可能是空间元素的宿主。”


    白小花在脑海中说。


    那算了。


    还是先别在了。


    她还没睡到牧川收集到金元素呢。


    沉皎什么也不会，抱着谈云送来的水和饼干，小口小口吃着。


    刚拧开水，才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忽然就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爬。


    沉皎浑身紧绷，撒腿就跑，跑到牧川身边。


    “牧大哥。”


    “有——”鬼啊。


    修长挺拔的身影自黑暗中走出，幽绿的眼在血月下暗光粼粼。


    男人清冷优雅的面容上，薄唇勾勒微笑，语气愉悦，


    “皎皎，这么快又有新哥哥了？”


    沉皎：？！


    靠，柏寻礼。


    跟见鬼没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