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川发现，被发现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害怕，反而如释重负。


    沈嘉予回来了。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喜欢沉皎。


    这也是无法遮掩的感情。


    说实话，牧川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他只是见到沉皎的时候，心脏跳的很快，看见她开心也想跟着笑，喜欢看她亮晶晶的眼睛，想要她脸上一直是快快乐乐的笑。


    这算喜欢吗？


    在实验室里孤零零长大，母亲死后又在继父家中，像条狗一样被锁着生活多年的牧川确实不懂。


    他只知道他在意弟弟，更在意沉皎。


    他能看出沉皎很在意沈嘉予，事情已经这样，他不希望沉皎受到影响。


    见沈嘉予长久没有说话，他又解释，


    “沉皎生病了，她没有对不起你。”


    血液滴落在他的手背，黏糊糊的感觉。嘴巴上的血怎么会到这里。原来是身上伤口裂开了。他立马拿衣袖反复擦干净，让手上没有血液的痕迹。


    沈嘉予有个不能见血的怪癖。他记得这一点。


    擦干净了血，面对沈嘉予平静的目光，他低下头。


    “对不起。”


    沈嘉予看着他做完所有事，看着高大冷锐的男人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儿站在这里，又过了一会儿，他才问，


    “我不答应呢？”


    牧川认真想了想，“那我会藏好的。”


    沈嘉予追问，“藏哪？”


    男人面无表情，“哪里都可以，房顶衣柜，我会自己想办法。”


    他会尽力不打扰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打扰沉皎的生活。但，这也要看沈嘉予的选择。


    沈嘉予长久没有说话，牧川心底有点着急。


    他弟弟看似温和，实际上非常固执。


    如果沈嘉予一定要赶他走……


    不，不行。


    他抬起头，目光非常严肃紧张地看着沈嘉予，心底踌躇着，却又果断地说，


    “现在外面真的很危险，你别赶我走。”


    “我真的会藏好，你们相处我还可以给你们守门。”


    “我不是说你不好，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当然，我也不是说你力量不够——”


    最冷硬的脸说最笨拙的话，千言万语最后汇集成一句，


    “我不会很碍眼的。”


    沈嘉予险些被气笑了。


    他是真没发现，他老实的亲哥还有这放荡不羁的一面。


    到底是多喜欢？他懂喜欢吗？不管懂不懂，喜欢沉皎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他自己不也是吗。


    复杂的心情散去，他微微松开修长的手。


    其实牧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末世生存困难，他一个人想要保护好沉皎太困难，就像这次，他忽然失踪，如果没有牧川，沉皎会陷于非常可怕的局面。


    漂亮的女人在末世就是一盘肉，数不尽的狼狗想要扑上来咬一口。何况沉皎本就招人喜欢。


    不往远处说，面前那位能力非凡的指挥官就是一个劲敌。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牧川说得都很有道理。


    “可以。”


    两个字果断的答复，对面牧川震惊地抬眼。


    “我可以答应当你不存在，其他的事，靠你自己。”


    …


    房内，沉皎也很焦灼。


    带回来的小猫一睁开眼就莫名粘人，按下去又弹起来，脑袋上卷卷的毛都要炸开了，整个猫身恨不得贴她身上。


    这其实也还好，哪只小猫不粘人。


    比较焦灼的是和白小花的交流。


    “你说沈嘉予没有能量元素？”


    她抱着小黑猫，任由小猫圆圆的舌头舔着自己的手，也没看到猫眼里一闪而过的深红色，在很惊讶地问白小花，


    “怎么可能，他很厉害啊。”


    白小花说，“拥有能量元素会比绝大部分人厉害，但没有能量元素也不代表弱。能量元素的宿主，最优越的方面是异能等级和提升空间。”


    “主人您别担心，如果您真的很喜欢他，后期可以帮助他进化为元素宿主的。”


    沉皎都没仔细听，她满脑子沈嘉予不是任一元素的宿主。


    说完蛋也不算完蛋。


    准确来说，其实还能算一件好事？


    如果沈嘉予是宿主，还排在牧川的后面，她还得糊弄过去。现在他不是，那想办法被他丢掉就好了，刚好还可以去牧川那儿卖可怜。


    但是……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沉皎以为牧川回来了，兴冲冲看过去，看见沈嘉予抱着衣服的身影。


    有点儿尴尬，上一秒还在想着怎么摆脱人家。


    “皎皎，我给你拿了新衣服，你看喜欢哪个颜色，拿去里面换，我收拾一下沙发。”


    沉皎这会儿才察觉到身上湿湿的，沙发上更是一片狼藉，应该是刚才和牧川亲吻的时候，水又流了下来。


    她有那么丁点不好意思，下一秒又觉得这是好机会。


    沈嘉予一定能看懂这场景的意思。他完全有资格追问她。舔狗没舔到女生都会破防。沈嘉予不像会破防的人，但只要他一问，她就可以抓住就会吵架，就可以和他拉开距离。


    她把小猫放在沙发上，抬头挺胸，从他手里拿走衣服，领口布料湿湿的贴在身上，她就怕人看不见似的，就差蹭到他眼前。


    看见没，看见她衣服上的水迹，看见她被人含咬的殷红嘴唇吗？


    吵一架吧。她也没有负罪感。


    青年却只是笑，


    “皎皎穿这件衣服确实好看，换下来以后，拿来给我清理吧，下次还可以穿。”


    哄小孩儿的语气。


    沉皎抬眸看着他，她不信他没看到，她都想开口问了，“你……”


    对方眼里只有淡淡的疑惑与纵容，“皎皎，再喜欢也不能穿湿衣服。”


    沉皎：……


    行吧，湿了的衣服确实有些难受。


    等会儿再吵。


    她拿过浅蓝色的衬衣去里间。


    不得不说，沈嘉予的眼光也很不错。能精准抓住她的喜好，替她找到适合她，她又喜欢的衣服，这不容易。他甚至给她准备了配套的羊皮靴子。


    以前有个傻x认识十几二十年还一个劲给她送玫红色礼服。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之前的鞋子穿了好几天，沉皎早就嫌弃了，这会儿的靴子虽然算不上什么好牌子，但至少是新的。


    换好衣服，她推门走出，沙发重叠出的床已经被移开，沈嘉予从空间里换上一张单人床，是她睡习惯的，上面铺好了她喜欢的米白色小雏菊床单，床头边放了一瓶淡木香的香薰，不像在末世，仿佛只是平常的一天。


    沈嘉予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膝上是虎目圆瞪的小猫，他拿手轻抚猫头试图安抚，但小猫更闹腾，整个身体都扭成麻花了，非常抗拒的样子。


    见沉皎看过来，他的眼里第一回有些拘谨，


    “这只猫刚刚想跟着你进换衣间。”


    他拿开束缚猫的手，小猫嗖的一下跑到沉皎身边，软乎乎的肉垫扒拉她小腿，喵喵叫着要抱抱。


    沉皎抱起它，猫像化了的冰淇淋，甜甜缩在她怀里。


    “它很乖的，是比较粘我。”


    沈嘉予看了眼在沉皎怀里安安静静，小舌头还偷偷舔着沉皎手腕的猫，“是公猫，放末世前，得送医院绝育。”


    小猫一弹，冲他龇牙咧嘴。


    沉皎险些没抱住，撇嘴讲，“你别逗它，我觉得它能听得懂人话。”


    沈嘉予也没再说，他只是莫名其妙看这猫不太爽，一想觉得亲哥都忍了，实在没必要对只猫介怀。又不是人。


    而且有它存在，气氛都好了。


    他不笨，能看出来刚才沉皎的意图。


    眉眼如画，看上去纯洁善良的少女有很多自私的小心思，但也因此可爱。


    她抱着猫坐在干净的沙发上，她刚坐下，沈嘉予就把插好吸管的水杯递到她唇边。


    沉皎不由感慨，真是在末世也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可惜……


    “皎皎，我哥已经把事情和我说了。”


    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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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人骤然说。


    沉皎吞咽的动作停在半道，圆亮的眼睛看着青年。


    青年斯文俊秀的脸上，露出很内敛的笑容，


    “他说你身体不好，说喜欢你，说想和你一起。”


    然后呢？


    “我把他打了一顿。”


    青年慢条斯理又理所当然地说。


    沉皎直接伸手推开水杯，“什么？”


    牧川这个弟控，沈嘉予要打他，他大气不会喘一下，别把人给打死了。


    她眼中的担心不作假。不管出于什么方面，她确实在担心牧川。这也是沈嘉予没有拒绝牧川的原因之一。


    如果沉皎不喜欢，沉皎抗拒，他一定会替沉皎拒绝。


    压下心底冒出的酸涩浓浆。


    沈嘉予维持着好看的表情，安抚沉皎，


    “放心，他很好。”


    沉皎呼出一口气，发觉自己表情太大，想要掩饰，又觉得还是不要掩饰的好。


    正好，就趁这个机会，和沈嘉予说开。


    “嘉予，我知道这样不好，我们——”


    “没什么不好，他喜欢你，也会用心保护你，这样很好。”


    沈嘉予平静打断她的话。


    说的是人话。不过沉皎有点听不懂。


    这真的是人话？


    她拥有过很多人的喜欢。其实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正的喜欢，但是那些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都恨不得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爱情不该具有排他性吗？


    沈嘉予怎么回事？


    他不会是在骗她，让她放松警惕，晚上就把她宰了吧。


    “皎皎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替你答应，但是末世太危险了，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


    沈嘉予还在叽里咕噜，沉皎实在忍不住，问他，


    “你不介意吗？”


    沈嘉予唇边笑容一滞，“介意的。”


    沉皎觉得他是正常人了。


    他又说，“怪我能力不够，没办法保护好你。”


    语气是低沉的，声音是模糊的。


    沉皎被他带着居然也有点小伤心，但也就一瞬间。


    算了，想不通，不想了。


    反正这也是一件好事。沈嘉予不在意，两个人和解，她既能得到牧川，也不会失去沈嘉予。


    非常完美。


    找回状态，沉皎把猫放一边，靠近他，语气软软地说，“没有，这怎么能怪你，我的病都那样了，我还怕你在意呢。”


    沈嘉予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抚平她头上因穿衣服而微乱的头发，


    “我在意什么，本来也只是皎皎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我们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呀。”


    “谁都有追求你的权利，我哥当然也有。”


    “公平竞争而已。”


    沉皎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但话从她口里说出来，和从其他人口里说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她第一次见完全接受她想法的人。


    “不过，皎皎，如果你需要和我哥睡觉，可能得等一等。”


    有变化？


    沉皎抬头，


    男人语气稳重而温柔，


    “空间里没有安全/套。”


    “不过你别担心，我们会尽快找到。”


    他一本正经，沉皎直接沉默。


    无话可说，她扑倒在沈嘉予怀中，青年温温柔柔扶住她的手臂。


    “沈嘉予，你——”


    “皎皎，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男人轻轻叹息，伸手用指腹缓缓擦去少女唇边的水迹，像擦去其他男人的痕迹。


    “但现在，我可以亲吻你吗？”


    “久别重逢，死里逃生，皎皎给我一点奖励吧。”


    室内一片粉色旖旎。


    除了沙发垫着脚一个劲往上爬的小猫打扰气氛。


    室外安静异常。


    门缝边缓缓爬来一只青色的蛇，竖瞳死死盯着里面。


    但无人在意。


    沈嘉予沉黑的眼眸里只有少女的身影，


    “拜托了，皎皎。”